第61章


    吉岛绘知里害怕极了。


    母亲牢牢牵着她的手,女人的手上有常年画画留下的茧子,说话的语气与平时并无区别,看女儿的眼神满是怜爱。


    吉岛绘知里本来是高高兴兴和母亲出门的。


    让她留在画室里画画自己出门买菜的母亲去而复返,说要带她去商场玩,给她买很多玩具和漂亮衣服。


    她被母亲牵着手,离开家门。


    吉岛绘知里和母亲挨得很近,她能嗅到女人身上脂粉的香气,是母亲常用的品牌。


    毫无异样,但她莫名地不安。


    浓郁的脂粉香气,来自某个品牌化妆品,母亲非常钟爱这款品牌,吉岛绘知里偷偷用过妈妈的化妆品,她能闻出来。


    可那不是母亲的气味。


    “没有颜料的味道。”小女孩抖着嗓子说,“妈妈常年在画室绘画,我扑到她怀里时总能嗅到颜料的味道,不太好闻,但我很喜欢。”


    “路上我和妈妈聊天,她好温柔,但我总觉得她并不关心我在说什么,像个伪人。”


    “可她明明长着一张和妈妈一模一样的脸。”


    吉岛绘知里几乎快要吓哭了:“妈妈是不是被人夺舍了?姐姐你一定认识驱魔师对不对,救救我!”


    她害怕极了,见到喜欢的演员姐姐之后想也不想地跑来求助。


    犯安听完一切,她提出自己心中最迫切的疑问: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粉我的?”


    吉岛绘知里:“那还用说吗,当然是姐姐你的出道作《漆黑中的恶灵》!”


    “我可爱看了。”她星星眼地说,“特别是恶灵杀人的那一幕,很下饭呢。”


    犯安:这就是米花町新生代吗?


    不愧是少年侦探团的前辈,恐怖如斯。


    “这里是米花町,我们要相信柯学。”犯安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安慰道,“比起夺舍,更可能是换头。”


    吉岛绘知里:这不是更糟糕了吗!


    这里不是乐高宇宙啊,不可以把脑袋拔来拔去!


    犯安从善如流地换了个解释:“是cosplay。”


    吉岛小学生正是搞二次元的好年纪绘知里:恍然大悟.jpg


    她理解了一切,原来哄骗她离开家里的不是妈妈的伪人,而是妈妈的coser。


    见小女孩稍稍镇定了些,犯安摘下自己的毛线帽给吉岛绘知里戴上。


    大大的毛线帽遮住小女孩的脑袋,她双手抓住帽檐才能露出眼睛。


    犯安看了眼吉岛绘知里穿的嫩黄色外套和踩过雪地的小靴子,把她带到卫生间。


    把外套和鞋子都脱掉,然后……


    “哇呜!”小女孩惊呼一声,脑袋从羽绒服里探出头,双手搂住黑发少女的脖子。


    轻轻松松把小孩塞进自己羽绒服里的犯安满意地点点头。


    “不冷吧?”她问。


    吉岛绘知里摇头,她靠在黑发少女肩头,在淡淡的好闻的花香中融化成一块黄油小年糕。


    “如果有人问起我们的关系,我会说你是我生病的妹妹,我急着带你去医院。”犯安和她串口供,“把脸埋在我肩上,不要被人看见。”


    吉岛绘知里一边点头一边说:“姐姐,你怎么这么熟练啊……”


    安某:大概是天赋吧。


    不对,犯安否定,她今天可不是嫌疑人安某,她是要送可怜小女孩回家的正义路人,不是绑匪。


    “插播一条紧急新闻。”


    商场播放的音乐突然中断,变成主持人字正腔圆的播音腔。


    “警视厅吉岛高级督察的女儿吉岛绘知里于一小时前失踪,吉岛高级督察现已召开新闻发布会。”


    商场大屏上出现吉岛高级督察严厉肃穆的面容。


    “绑架我女儿的嫌疑人听着,现在各大高架出口、轮船渡口、火车站及机场已经被警方全面封锁,劝你不要心存侥幸,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正义永远会战胜邪恶!”


    犯安低头瞅了眼搂住她脖子的小女孩,再抬头看向屏幕上吉岛绘知里的照片。


    嫌疑人兼绑匪安某:又我?


    不是,就不能让她拿一回好*人剧本吗?


    “姐姐你别生气。”吉岛绘知里立刻说,“我会和爸爸解释的,姐姐是特别特别好的人。”


    犯安盯着循坏播放的紧急新闻看了半晌。


    “不。”她若有所思地说,“我恐怕得当个坏人了。”


    “绘知里,我不了解吉岛高级督察,可能他确实和屏幕里那副嫉恶如仇的嘴脸一样正义。”


    “但是,”犯安蹙眉,“这可不是希望女儿平安回家的父亲该有的态度。”


    字里行间全是强硬的威胁,没有一点儿给劫匪的好处,简直就像是……


    黑发少女举起怀里的小女孩,她如此年幼,在坏人眼中不过是一只孱弱的羔羊。


    “简直就像是逼劫匪撕票一样。”犯安呢喃。


    吉岛绘知里呆呆地看着自己最喜欢的演员姐姐。


    她是犯安的粉丝,足可见吉岛绘知里平日里喜欢看的不是魔法少女和假面骑士,而是悬疑惊悚推理剧。


    绑架是电视剧里常有的题材,吉岛绘知里看过很多次了。


    普通的父亲……憔悴焦急的面容,苦苦哀求恨不得给劫匪下跪,多少赎金都愿意支付,卑微到低入尘埃,只求孩子能平安回来。


    绝对不会做刺激绑匪的事,绝对不会嘴上说着“正义永远会战胜邪恶”,实际没有在新闻发布会上关心女儿半个字。


    “临时密码……”吉岛绘知里细细地发抖,“我想起来了,假扮妈妈的人是用临时密码进屋的。”


    是谁给了她临时密码?


    谁会知道吉岛太太的作息表,能精准挑在她出门买菜的空隙上门带走吉岛绘知里?


    “因为她一开口就说今天不用画画,带我出去玩,我才下意识相信她是妈妈的。”吉岛绘知里恍惚地说。


    “如果她说‘今天不用学习’或者‘今天不用做作业’,我就会起疑心了。”


    吉岛绘知里是特别敏锐的孩子,假扮她母亲的人在各个细节都处理得完美无缺,仅仅在长年累月于画室沾染的颜料气味上露了馅。


    倒也不是对方水平不够,毕竟虽然吉岛绘知里和江户川柯南都是帝丹小学的学生,但一般来说不会有人用后者对标小学生。


    对吉岛绘知里和吉岛太太的生活作息和语言习惯了如指掌的人,只有一个。


    吉岛高级督察。


    “推理是侦探的技能,我不擅长。”犯安一言难尽地看向屏幕上义正言辞的吉岛高级督察,“但论被真凶嫁祸的经验,我可太丰富了。”


    这就是嫌疑人安某的抓马人生。


    吉岛绘知里被亲爹一手设计了她的绑架的噩耗吓得面无血色,黑发少女怜爱地拍了拍这倒霉孩子的脑袋。


    伪人的妈,冷血的爸,在这个可怕的世界,只有嫌疑人兼绑匪安某的怀里还有一丝温暖。


    “只能先把你带在我身边了。”犯安压低吉岛绘知里的脑袋,帮她扯了扯帽子,一根头发丝都不露在外面。


    犯安记下商场的分布图,她要赶在假吉岛太太找来之前把吉岛绘知里带走。


    吉岛高级督察的动机非常可疑,他一手策划了亲生女儿的绑架案,且找到了拥有易容技巧的帮凶,他的目的是什么?


    仅仅是为了让绑匪撕票,突显他高洁的正义吗?


    犯安不信,这之中一定有更高的利益驱使他。


    “警视厅不能去。”


    目暮警官大概率是可信的,但官大一级压死人,吉岛高级督察明显职位比目暮警官更高,他若是在警视厅一声令下“将嫌疑人安某就地逮捕!”犯安还真没什么办法。


    她总不能一个人一把刀杀穿警视厅,会牢底坐穿的。


    “毛利侦探事务所呢?”犯安想了想,又否决。


    清醒的小五郎和沉睡的小五郎业绩差别太大,她总不能为了赌百分百破案率一棍子把毛利侦探砸晕吧。


    /:.


    莫名的直觉告诉犯安,沉睡的小五郎对棍子有PTSD,仿佛某个身高174的高中生被棍子砸后缩水成了身高104的小学生永生难忘的心理阴影。


    柯南:足足70cm的尊严,琴酒你怎么赔!


    只能找绝对可信的自己人帮她带孩子了,犯安掏出手机,点开联络人诸伏景光。


    轮到你的回合了,她的好妈妈!


    “景。”电话接通,嫌疑人安某一句话拉他下水,“是的,我们是有一个孩子。”


    诸伏景光:“!!!”


    犯安敌我不分一视同仁地攻击所有人,她平等地干坏事。


    受害者有她的好妈妈,自然也有丢失目标的假妈妈。


    吉岛绘知里谎称去上厕所没过一分钟,留在童装区挑选衣裙的女人便敏锐地抬起头,放下手中的衣裙走向更衣室。


    她拉开更衣室的帘子,里面没有小女孩的身影。


    “奇怪。”


    女人抬眼看向在商场巡逻的安保。


    这家商场的防止孩童走丢工作做得十分完善,巡逻的安保和店内导购一旦看见没有大人陪同的小孩,必然会立刻把孩子牵住,寻找家属。


    除非,吉岛绘知里身边有一个陪同的大人,路过的保安看见她们亲密无间的样子,毫无怀疑地路过。


    “事情变得复杂起来了。”


    走到无监控处,女人揭下脸上的假皮面具,浓密的金发散落在她肩头,长而卷翘。


    露出的那张脸属于世界级影星,与吉岛太太的温柔气质截然不同,神秘而危险。


    “Gin.”贝尔摩德念出电话对面那人的代号,语气不知是微妙还是饶有兴趣,“我拐走的小孩好像被人绑架了。”


    “对方既不放人也不联络警察。”贝尔摩德问,“这算什么,组织被黑吃黑了?”


    第62章


    “还没有绘知里的消息吗!”


    警视厅会议室里,吉岛太太崩溃地抓住丈夫的胳膊。


    吉岛高级督察沉默不语,吉岛太太抓住他胳膊的力气越来越大,指甲几乎要抠下肉来。


    “都是你的错!”吉岛太太双眼通红,“你为什么要说那些刺激绑匪的话?就算倾家荡产也无所谓,我只要我的女儿回来!”


    “我是警视厅高级督察,怎能向绑匪屈服?”吉岛高级督察扒下妻子的手,严厉地说,“正义必将战胜邪恶,绘知里是我的孩子,她也应该明白这一点。”


    吉岛太太像看疯子一样看她的丈夫,满脸不可思议:“你在说什么啊,绘知里平安无事才是最重要的!”


    眼见这对夫妻差点打起来,目暮警官连忙上前劝架:“都冷静一点,这桩绑架案已经由公安接手了,绘知里一定会被救回来的。”


    公安接手的消息让吉岛太太稍稍理智了一点,吉岛高级督察目光闪烁。


    表面上他还是那副沉默不语庄重肃穆的模样。


    “吉岛高级督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会议室外,有警察窃窃私语。


    “是啊,连自己的孩子被绑架也不肯向绑匪服软。”


    “可是这也代表他对正义的信仰非常崇高吧,决不屈从于邪恶。”


    “作为父亲很糟糕,但作为高级督察很可靠。”


    细微的讨论声传到吉岛高级督察耳朵里,他摩梭掌心,压下嘴角翘起的弧度。


    如果世界是个游戏,他已经能听见自己声望+1+1的声音了。


    不够,还不够。


    假如绘知里死于这场绑架,她痛不欲生的父亲站在所有同僚面前宣誓与邪恶斗争到底,他的声望将真正达到顶峰。


    警视厅最高长官“警视总监”之位也将变成他的囊中之物!


    白马警视总监,你儿子都读高中了,该退位让贤给后辈让路了。


    吉岛高级督察不担心绑架事件出现意外,他拥有非常可靠的盟友。


    深不可测的跨国犯罪集团向他抛来橄榄枝,吉岛高级督察亲眼目睹和妻子长得一模一样的神秘女人轻轻松松将女儿从家中带走,女人眼眸上瞥,精准地与隐蔽摄像头后的他对视。


    吉岛高级督察应激般的后背寒毛耸立,他掐断监控,再也不怀疑黑衣组织交给他执行的计划。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牺牲绘知里,但之前泄露给组织的文件隐隐被上面怀疑了,万一查到我头上,我这么多年的心血全都要白费,还可能被判刑坐牢……可恶,组织里肯定有警察的卧底,可惜以我的权限查不到。”


    吉岛高级督察急于做好自己的身份,取信上面的人,他最终决定献上自己的女儿,达成他和黑衣组织的双赢。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说不定警视总监真让他当上了呢。


    黑衣组织也不亏,高级督察的女儿被他们绑架,潜伏在酒厂里的警方卧底必然不能袖手旁观,一旦卧底开始行动,等待他们的就是残酷的暴露!


    “这就是敌人在内部的感觉吗?”


    伏特加陶醉地说:“我开始理解条子为什么喜欢往组织里安插卧底了。”


    好爽喔,完全把红方耍得团团转。


    伏特加陶醉了没多久,在他旁边冷酷抽烟的酷盖大哥接到贝尔摩德的电话。


    “我拐走的小孩好像被人绑架了。”金发女人语调微扬,“这算什么,组织被黑吃黑了?”


    琴酒:???


    “你确定是被人绑架,不是被人救走?”琴酒阴沉地问。


    贝尔摩德:“我确定,吉岛绘知里是在商场里不见的,我没有听见广播寻人的声音,安插在警视厅的探子汇报说警方依旧像无头苍蝇一样急得到处找人,她的父母亲戚也未曾收到半点消息。”


    金发女人微妙地停顿了一瞬:“鉴于她的失踪地点在米花町,被人二次绑架的概率不低。”


    不要小看犯罪都市。


    事情变得复杂起来了,琴酒冷着脸抽完一根烟,他碾灭烟头:“计划不变。”


    吉岛高级督察想靠献祭女儿坐上警视总监之位的愿望,琴酒打心底不在意。


    他只在意卧底,只在意这一次能不能揪出一条大鱼。


    “从组织名下的孤儿院里挑一个十岁的小孩,将她易容成吉岛绘知里的样子。”琴酒说,“布置好关押她的地点,再把消息散出去。”


    “OK.”贝尔摩德戴上头盔骑上摩托,她拧动油门,在呼啸的风中驶过街道。


    顶着凌厉的冷风,苏格兰导师在自助烤肠机旁找到他的倒霉学生和被学生祸祸的倒霉孩子。


    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子挤在一起吃烤肠,香喷喷吃得满嘴流油,按理说成年了的那位正在向小孩子灌输“两根烤肠大人吃一根半”的歪理邪说。


    吉岛绘知里被粉丝滤镜蒙蔽双眼,绑匪说什么她都星星眼点头。


    “景,你来了。”犯安看见诸伏景光,像举起辛巴一样举起吉岛绘知里,“看,我们的孩子。”


    吉岛绘知里戴着大大的毛线帽,诸伏景光看不清她的正脸,犯安在电话里又只说了“是的,我们有一个孩子”的炸裂发言,他匆匆赶过来还以为安安在路边捡到了弃婴。


    “看样子是读小学的孩子,没有记住父母的电话号码吗?”诸伏景光一边说一边摘下小女孩头顶的毛线帽。


    一张全城通缉的脸出现在苏格兰导师面前。


    诸伏景光:“……”


    吉岛绘知里无辜地眨眼。


    犯安无辜地眨眼。


    诸伏景光:不,你一点都不无辜吧,别试图萌混过关!


    “怎么会,我这次真的非常无辜。”嫌疑人兼绑匪安某见尊敬的苏格兰导师不信任自己,非常冤屈,她要闹了,“我明明是被碰瓷的那个。”


    她如此如此地讲述了一通前因后果,特别是识破吉岛高级督察真面目的部分,着重强调。


    “虽然我没有点亮侦探的推理技能,但论被真凶嫁祸的经验,名侦探在我面前只是个弟弟。”嫌疑人安某自豪地说。


    听完来龙去脉的诸伏景光由衷敬佩:安安,真是太强了。


    无论对方何等作恶多端,在嫌疑人安某存在的场合都要退避三舍,将最大最恶的称号拱手相让。


    嫌疑人之争如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安某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现在的问题是,我不放心带绘知里回警视厅。”犯安说。


    “吉岛高级督察毕竟是她的亲生父亲,只要他狠心往眼睛里喷点辣椒水,红着眼说我污蔑人家父女感情做何居心?绘知里再被亲情道德绑架,我就真成绑架犯了。”


    她的担心不无道理,但诸伏景光完全不担心。


    安安只要给前男友打个电话,就什么都解决了。


    诸伏景光想起自己在杂物间门口面壁思过的半小时,在想办法帮两个冤种朋友复合和真不想再掺和小情侣破事中挣扎,陷入良知和道德的拷问。


    总之还是先告诉zero一声吧,诸伏景光拿出手机。


    他看见联系人上的【波本】备注,拍了下额头:差点忘了,无论是苏格兰的替身酒还是安安的远房表哥都超级不受降谷零待见。


    “安安,借一下你的手机。”


    苏格兰的替身和犯家远房表哥的电话可能被挂断,但前女友的电话,诸伏景光百分百肯定降谷零会秒接。


    “嘟嘟嘟……”


    “嘟嘟嘟……”


    无人接听。


    不对劲,诸伏景光盯着通话失败的刺眼红色。


    他:这不应该,不应该啊!


    快接电话zero,不然谁都救不了你。诸伏景光一边在心里祈祷,一边小心地观察黑发少女的情绪。


    直到第三次拨号也未被接通,诸伏景光开始绞尽脑汁给好友找借口。


    卧底工作性质特殊,一时接不了电话也很正常……不,并不正常,以降谷零的能力,他至少能回一条“暂时不方便接电话,请等之后回拨”的快捷短信。


    安安和警方并无牵扯,相反组织里她的粉丝数量不少,即使波本在琴酒面前接她的电话也最多换来伏特加“能不能帮我要个签名,许愿TO签”的羡慕声音,不会被怀疑什么。


    所以降谷零不接电话只可能是他不想接。


    安安拿走诸伏景光掌中她的手机,低头手指划过屏幕。


    作为两人共友的诸伏景光已经汗流浃背了,垂落的黑色长发遮住了女孩子的侧脸,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是信号被屏蔽了吧。”


    闪烁红点的地图映在屏幕上,安安手腕翻转,把手机递给诸伏景光看。


    “追踪器显示他在很偏僻的位置。”女孩子说。


    刹那间,诸伏景光被问号淹没了。


    他怀疑人生的表情让安安忍不住笑起来,她抬手将颊边的碎发挽到耳后,语调轻松地说:


    “如果你想问我为什么分手后还追踪前男友的定位,答案是吾乃视侵犯他人隐私罪为无物的法外狂徒。”


    “如果你想问为什么信号屏蔽电话打不进去,定位器却没有失灵,答案是不要小看老人家,阿笠博士距离哆啦A梦只差给自己换一身阿凡达皮肤。”


    “如果你想问我为什么肯定是信号屏蔽,不是他故意不接我电话……”


    黑发少女顿了顿。


    “我单纯觉得没有这种可能性。”她苦恼地歪歪头,“这样想会不会太恋爱脑了?”


    安安以为景会吐槽她:分手的男人就像泼出去的水,不要再留恋了!


    事实是,她迎上苏格兰导师感动莫名的目光。


    诸伏景光向友谊之神发誓,他再也不会嫌弃这对小情侣只逮着他一个老实人折磨的恶行。


    他嗑的CP是真的!


    第63章


    阿笠博士,一款发明创造的神。


    他作为感谢礼物送给犯安的追踪器续航持久、信号强劲、隐形隐蔽,堪称居家旅行杀人放火斯托卡不得不买的年度好物。


    犯安:“事先声明,虽然我是视侵犯他人隐私罪为无物的法外狂徒,但我并没有时时刻刻监控前男友的动向,更不是全职斯托卡。”


    因为追踪器是贴在枪上的,降谷零枪法虽好但还没到人枪合一的境界,不至于时时刻刻枪不离身。


    想想看,你正在波洛咖啡厅优雅用餐,突然冲出一个劫匪闯入店内,抬手鸣枪:不许动,举起手来!


    你大惊失色,却发现某金发服务生瞬间丢下手中的咖啡托盘,二话不说掏出枪和劫匪对射:砰砰砰!


    波洛咖啡厅内激情四射,弹壳飞溅,楼上的毛利侦探事务所中传来沉睡小五郎响亮的鼾声。


    试问,你还会来这家店吃饭吗?


    咖啡厅老板的命也是命,不要小看网红餐厅的客流量!


    “追踪器移动,说明他现在是以波本的身份在行动?”犯安放大监控地图,指尖戳屏幕上闪烁的小红点。


    “话说回来,景为什么突然给波本打电话,还非要借我的手机?”女孩子不解地问。


    因为酒厂诸酒皆知,威士忌不睦已久,深受替身文学所害的波本极大概率在非工作时间拉黑了苏格兰导师。


    “为了确认一件事。”诸伏景光回答。


    一开始他只是想借用好友现役公安的身份,将吉岛高级督察疑似反水、吉岛绘知里正被嫌疑人安某绝赞绑架中的情报转告警方。


    然后安安就可以把“是的,我们有一个孩子”的回旋镖扎到前男友头上,让降谷零方寸大乱,怀疑人生。


    苏格兰导师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可现在追踪器显示波本定位偏僻,周围信号被尽数屏蔽,属于公安卧底的直觉告诉诸伏景光,有什么意外发生了。


    诸伏景光重新回忆嫌疑人兼绑匪安某的供词:女明星在商场闲逛,路遇10岁小孩碰瓷,拼尽全力无法抵抗,半推半就把小孩从她母亲的coser手里绑走……


    等等,母亲的coser是什么鬼?


    苏格兰导师:这不就是易容吗!不要什么场合都说二次元用语啊!


    他谴责地盯着安安,女孩子眨了眨眼。


    诸伏景光:算了孩子也不是故意的,是我理解能力不行。


    苏格兰导师选择了溺爱。


    易容,一个指向明确的技能,诸伏景光询问了吉岛绘知里几个细节,心里渐渐有了眉目。


    贝尔摩德,百分之九十的概率是她。


    剩下百分之十的概率是男扮女装的宾加,他也点了易容技能且非常喜欢女装。


    吉岛绘知里,这个热爱追星的可怜孩子一辈子也不会知道,先后绑架她的两个绑匪都是著名女明星。


    你们明星私下里都在做什么不可告人的副业。(指指点点.jpg)


    “帮助吉岛高级督察绑架他女儿的是黑衣组织的人。”诸伏景光顺着这幅逻辑推理下去,很容易猜到其中的阴谋。


    一方升职加薪,一方安插卧底,只有警视厅受伤的世界诞生了,可怜的、蒙在鼓里的目暮警官被虚伪上司骗走一腔真情。


    一旦吉岛绘知里被黑衣组织撕票,直接死无对证,这桩阴谋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他们唯独没想到会遇见你。”诸伏景光感叹地说。


    继琴酒在游轮留下的十几颗炸弹被概念神随手盲点全中后,贝尔摩德也领教了什么叫嫌疑人安某效应。


    安某:你的罪行fine,下一秒mine。


    过奖,过奖,她只是做了一点微小的工作。


    “总之,现在要尽快让警方知道吉岛绘知里是安全的。”


    诸伏景光琢磨,如果把人送到警视厅不安全,直接把人放在公安大楼门口呢?


    由他就地取材抢走米花町飞车党一辆摩托,安安戴上全包围式劫匪帽坐在后座,吉岛绘知里被她夹在臂弯中,一路风驰电掣直闯公安大楼。


    苏格兰导师潇洒压弯,绑匪安某振臂一挥,吉岛绘知里宛如炸药包一样被丢向风见裕也,砸掉了他的眼镜。


    风见裕也:!!!


    诸伏景光:对不起,我的思想已经被安安荼毒了,我竟觉得这个计划非常完美。


    干脆,利落,不留痕迹,做好事不扬名,像风一样潇洒离去。


    苏格兰导师诽谤,如果是安安,她才不会出这样的主意呢。


    “给绘知里拍照,用匿名号码发给警方不就好了。”黑发少女如是说。


    “再加上一些说明性的字眼:【这个小孩如今落到我的手上,她非常安全。】”


    安某:“警方看了一定会放心下来的。”


    诸伏景光:警方看了一定会把你通缉的。


    不是所有警察都是降谷零,少说点黑话吧安安,算他求你了。


    吉岛绘知里默默举手:“我可以打电话给妈妈,我会背家里所有亲戚的电话号码。”


    请不要像丢炸药包一样把她丢出去,也不要给她拍黑历史照片,管管大人,救救孩子。


    “只是电话不足以取信警方。”诸伏景光耐心地给小女孩解释,“变声比易容更简单。”


    吉岛绘知里被世界的险恶击中了:“难道有人会冒充我吗?”


    小孩的无心之言却让两个大人神色一变。


    诸伏景光:“黑衣组织绑来的孩子丢了,他们却没有急着去找……”


    安安:“cos吉岛太太的coser有一手给人换头的本领……”


    两人:“酒厂有没有可能把另一个孩子易容成了绘知里/是不是有人出了绘知里的cosplay?”


    苏格兰导师:“安安,忘掉cosplay,立刻。”


    这下一切都说得通了。


    察觉到绑走吉岛绘知里的第二名绑匪没有报警,酒厂立刻做出了应对措施。


    没有一刻为吉岛高级督察献祭女儿换升职计划的失败而哀悼,紧接着奔赴战场的是针对公安卧底的阴谋。


    郊外,一处废弃的厂房遗址中。


    水泥地上杂草丛生,草木旺盛的生命力顶破人为浇灌的水泥,道路上蔓延出蛛网般的裂痕。


    废弃的违章建筑在地面上投出大片阴影,一道身影隐没在黑暗中,迅速地前行。


    市内的紧急广播还在悬赏失踪的吉岛绘知里的消息,吉岛太太在警视厅心急如焚,目暮警官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安慰她:绑匪没有联络是好事,孩子暂时是安全的。


    并非如此,公安已经收到了绑匪的消息。


    消息来源——公安卧底。


    波本十指在键盘上跳跃,屏幕闪烁几下,映出废弃厂房中的监控。


    看似无人的废弃工厂里装满了摄像头,画面最中央,被绑在椅子上的小女孩嘴巴被毛巾塞住,外套底下露出闪烁的红光和炸弹线。


    “果然……”


    吉岛高级督察曾受到黑衣组织的恐吓,他没有把这件事告知警视厅的同僚,却瞒不过公安的眼睛。


    警视厅有一份重要文件疑似被泄露给黑衣组织,公安秘密查了很久,怀疑的苗头隐隐对准吉岛高级督察。


    他的行为逻辑很像被人勒索时第一次只被索取了小钱,他窝窝囊囊地给了,第二次勒索者索要更大的利益,吉岛高级督察不肯给,于是酒厂绑架走他的女儿,让他知道反抗的下场。


    如果吉岛绘知里没有失踪,吉岛高级督察再过几天就会以渎职罪和泄密罪被秘密带走接受调查,他的刑期不会短。


    可不管怎么说,孩子是无辜的。吉岛高级督察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如果吉岛绘知里救不回来,对警方公信力将是极大的打击。


    降谷零总感觉其中有阴谋。


    他黑入监控,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


    “黑衣组织并不在意吉岛高级督察的死活。”金发青年低声说,“他们更想知道,谁会来救吉岛绘知里。”


    光靠警视厅是绝对不可能查到吉岛绘知里的位置的。


    只能是卧底出手,内部泄密。


    琴酒打击叛徒的决心之大令人动容,何等可歌可泣的坚韧精神,酒厂大哥誓要和红方卧底抗争到底!


    波本敲下回车键,监控画面被他设置的程序接管,一键取代。


    以防万一,他打开了信号屏蔽,将这片厂房变成无人的孤岛。


    绑在小女孩身上的炸弹红光闪烁,波本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金发青年拿出配枪,子弹上膛。


    监控画面仿佛信号不好般闪烁,被绑在椅子上的小女孩低下头。


    耳麦中的声音中断了,她知道很快会有人来到她面前。


    会是谁呢?隐藏在组织中的叛徒。


    废弃的厂房中路线错综复杂,几条看似可以通行的道路不是被安装摄像头就是有人持枪巡逻,外松内紧。


    波本越是深入越明确这是一桩针对红方卧底的陷阱,他愈发谨慎。


    “决不能在这里过多停留,救完人就要迅速离开。”


    道路的尽头门扉敞开,和炸弹绑在一起的小女孩嘴里发出呜呜的挣扎声,眼睛紧盯着面前的走廊。


    监控取代完毕,信号已屏蔽,炸弹的型号和琴酒在游轮上安装的是同一批次,波本上手拆过,流程熟悉。


    小女孩嘴里被塞了毛巾,拆弹过程中不会发出声音引来敌人,父亲是警察,她应该多少学过等待救援时的正确做法。


    没问题,上吧。


    金发公安向前踏出一步。


    他被人用力地拽回来!


    来人喘着气,呼吸又重又急,声音仿佛惊雷般在降谷零耳边响起。


    “是陷阱,不要去!”


    “zero!”


    第64章


    平地起惊雷。


    被叫破真名的公安卧底瞳孔振荡。


    已经多久没有人叫过他“zero”了?


    降谷零只能在偶尔的梦中回忆起那段在警校的时光,每每梦醒空余更多的怅然。


    为什么他会在眼下万分紧急的时刻被叫住,“陷阱”又是什么意思?


    无数的疑问涌上降谷零心头,他缓缓转过身。


    所有的问题都很重要,但最重要的无疑是来人的身份。


    是谁,是谁叫出了他的真名?


    来人没有遮掩面容,他的真容完全暴露在降谷零的眼中。


    紫灰色的眼眸映出金发公安永生难忘的一张脸。


    “——琴酒?!”


    波本理智蒸发。


    他大脑空空,茫然到不知天地为何物。


    银色的秀发,冷酷的眼神,高大的身形,焊死在身上的黑礼帽黑风衣黑皮鞋,波本做鬼也不会错认这张脸。


    原来如此,波本悟了:他在做梦。


    因为高强度工作一天只休息九十分钟所以不知不觉间昏睡过去,做了如此荒诞杂糅不可理喻的一个梦。


    听说梦能揭露人的潜意识,反射出平日里的压力来源。


    波本不禁反思:原来琴酒给我带来的压力这么大吗?


    如果不是做梦,那一定是幻觉,必须要赶紧注射缓释剂才行,他已经神志不清了!


    “zero,冷静点。”


    ‘琴酒’发出琴酒的声音。


    波本:你叫我怎么冷静?


    继幻视之后又出现了幻听,他到底中了哪个牌子的致幻剂,恐怖如斯!


    诸伏景光能理解好友镇定面容下的惊恐。


    不得不说,波本在这种场合下竟然能维持住表情管理,实乃卧底之楷模,不愧是三瓶威士忌中存活时间最长的假酒,警校第一的含金量无需多言。


    “你想一想,同样的场景你见过的。”诸伏景光提醒他,“游轮——还记得吗?”


    没错,正是琴酒告发了琴酒的场景再现,快想起来!


    游轮,波本当然不会忘记在游轮上度过的难忘时光,概念神安安一手盲点炸弹惊艳全场,在那个夜晚他和她彼此表明了心意,两人正式交往……


    波本暂停脑内的回忆,视线聚焦琴酒。


    银发男人拒绝承认监控中告发文物走私案的人是自己,当时海警即将登陆,情况迫在眉睫,琴酒只好跳海逃生。


    波本:难道……琴酒在海里泡了太久,脑子进水了,他失去了过往的记忆,像库拉索一样被少年侦探团感化,决定背叛组织当一个好人?


    真的假的,可波本怎么想怎么觉得誓要杀尽天下卧底是琴酒刻在DNA里的信念,是琴酒的出场设定,即使进水短路也绝无动摇。


    琴酒坚不可摧的出厂设置唤回了公安卧底摇摇欲碎的理智,波本仔细审视眼前的‘琴酒’。


    凝神细看之下,‘琴酒’虽然服化道无可挑剔,但眼角眉梢流露出的不属于冷脸酷盖的温和气质的确OOC了。


    判定为琴酒的coser而非本人。


    当时在游轮上有能力冒充琴酒的人屈指可数,排除掉所有不可能,剩下的就是答案。


    波本知道面前的人是谁了。


    “苏格兰威士忌。”他肯定地说。


    诸伏景光:太好了,我就知道zero一定能认出我,不愧是警校第一,眼力超绝,我们友谊地久天长……等等,你为什么用看仇敌的目光瞪我?


    金发公安非常愤怒,如果说把眼前人当成琴酒时他只是惊恐,认出苏格兰威士忌后的波本超乎寻常地震怒了。


    “你的替身游戏还要玩到什么时候?”


    降谷零憎恨地说:“不仅学会了景的枪法,拿到了景的代号,现在连他的朋友也要一并继承吗?”


    到底是*谁在喜欢替身文学,这个男人不会是暗恋诸伏景光吧?


    怪不得苏格兰威士忌在酒厂里和宾加走得那么近,原来有两个扭曲深柜!


    黑衣组织版恨海情天!


    降谷零:公安卧底不是你们play的一环,能不能还卧底一个干净单纯的工作环境?


    金发青年的怒火如此鲜明,诸伏景光在大冬天热到流汗。


    都是琴酒的错,衣品忒差,一身黑穿得真的太热了,好想给他换成老头汗衫。


    眼见降谷零即将阴谋论到替身苏格兰今天喊zero认友、明天飞长野县认哥、后天进公安大楼领殉职补贴,诸伏景光终于说出了盘旋在心中已久的心里话。


    “zero你……”苏格兰导师欲言又止,“和安安在一起久了,也被她同化了吗?”


    “‘也’是什么意思?”降谷零立刻抓住关键词质问,“你私下接近过她?”


    他想起来了,这人找安安要过签名,还和女孩子握过手。


    可恨!一生之敌!


    波本宣布黑麦威士忌不再是他最讨厌的威士忌了,倒数第一另有其人。


    嫉妒心使人丧失理智,诸伏景光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多次后决定摆烂。


    对不起zero,是你先挑起战争的。


    “不是私下接近,”苏格兰导师平静地说,“我和她正在同居。”


    降谷零:“……”


    别误会,他没有沉默,他只是一时找不到自己的发声器官。


    和安安同居的男人、她的远房堂哥……是苏格兰威士忌?


    稍等一下,降谷零过热的大脑终于开始降温。


    安安的远房堂哥和替身苏格兰不是一张脸,显然此人拥有独特的易容变声技巧。


    那么,替身苏格兰或许也不是他的真容。


    替身苏格兰在酒厂大搞特搞纯恨黑月光替身文学,俨然是一位狗血爱好者,但以波本几次和他合作的经验,这人的脑回路明明很正常。


    在降谷零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他只认识一个脑回路特别不正常的、经常让他哭笑不得又拿她没有办法的、一看就很喜欢狗血替身文学的人。


    如果是安安,是那个在初次见面就用姓名谐音梗给一位公安卧底留下深刻印象的不可思议的存在……


    以前男友对前女友的了解,降谷零可以肯定地说:纯恨黑月光替身文学,完全是安安的天菜。


    她可是誓要在娱乐圈闯出一片天的女人,阅读量深不可测!


    警校第一终于夺回了他的推理水平,苏格兰导师非常欣慰,他决定买一送一,情报大放送。


    反正今天注定是坦白局,就让饱受小情侣迫害的苏格兰导师为好友揭开替身文学背后的真相吧。


    “有一件事,她没来得及告诉你,你们就分手了。”


    诸伏景光缓缓开口:“虽然是前男友不该知道的情报……zero,你一定要记住,日后吃席我坐长辈桌。”


    降谷零微微怔住,属于旧友的口吻过于熟悉,他心中升起一个疯狂的念头。


    “安安是一个异能力者。”诸伏景光说,“她的异能很难概述,但总而言之——”


    “她拥有能够复活亡者的强大力量。”


    诸伏景光:“我很幸运,成为被选中的那个人。”


    “好久不见,zero,有四年不见了吧。”他笑起来。


    “顺带一提,我的身体年龄还在四年前,突然比你小了四岁,很不习惯呢。”


    降谷零眼前模糊了一瞬。


    没有什么好怀疑的了,那些猜忌的、忌惮的念头,说着不可能、不要妄想的耳语,都离他远去。


    他面前站着的,是死去四年的、他最好的朋友。


    苏格兰威士忌一直都是苏格兰威士忌。


    诸伏景光从未被人替代过。


    “奇迹……吗?”金发公安说着说着,嘴角止不住地上扬,“是了,她就是这样不可思议的人。”


    降谷零现在特别特别想念安安。


    想把她抱进怀里,亲吻她的眼睛,呢喃地询问那些被他错过的事,再用撒娇的语气抱怨怎么都不跟他说,换来以后什么事都第一时间告诉他的保证。


    诸伏景光:“喂,见色忘友也要有个限度,久别重逢都不打算给我一个拥抱吗?”


    降谷零:“我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景你现在披着琴酒的皮。”


    对不起,哪怕明知道琴酒的芯子里是好友,他也实在下不去这个手。


    “易容也是安安的能力吗?”降谷零好奇地问,他不记得诸伏景光点亮过易容的技能点。


    “严格来说叫换皮肤。”诸伏景光拍了拍琴酒的黑礼帽。


    “外貌身材声音衣着乃至虹膜、指纹血型和DNA都一比一完美copy,我现在能打开琴酒公寓的电子锁。”


    降谷零:怪不得苏格兰威士忌在酒厂当替身的日子里从未被怀疑过,贝尔摩德都看不出他有化妆的痕迹。


    “对了,”波本想起他在意的一件事,“你刚刚拉住我,说有陷阱,是怎么一回事?”


    诸伏景光于是把女明星路遇10岁小孩碰瓷,拼尽全力无法抵抗,半推半就化身嫌疑人兼劫匪安某绑架吉岛绘知里的故事讲了一遍。


    降谷零全程猫猫星空地听完了。


    他:“……这就是概念神吗?”


    苏格兰导师肯定点头:“这就是概念神。”


    强,无敌.jpg


    “身上绑着炸弹的孩子应该是组织培养出来的间谍,被易容成吉岛绘知里的模样,引你上钩。”


    诸伏景光厌恶地说,他看不惯黑衣组织连小孩都要利用的肮脏做法。


    “即使黑掉监控、屏蔽信号,这个孩子也会记住你的脸,报告给琴酒。”


    “所以,”诸伏景光微妙地停顿了一瞬,“安安让我易容成琴酒的模样来了。”


    由琴酒救下假扮吉岛绘知里的小间谍,再由小间谍将“琴酒英勇救人大哥心怀正义”的事迹报告给琴酒。


    梅开二度!


    游轮上琴酒告发了琴酒的场景公安卧底永生难忘,当时的波本从未想过,这是他的女朋友和好朋友一手整出来的花活。


    太会玩了,简直是隔壁家的卧底,叫其他卧底自愧不如,恨自己和真正的天才生在同个时代。


    诸伏景光:“我只负责执行,是安安想出来的主意。”


    他目移:“纯恨黑月光替身文学也是。”


    什么叫一人单枪匹马干翻整个酒厂生态啊,这就是!


    降谷零完全理解好友心生敬畏的语气,没办法,他的女朋友就是这么优秀。


    诸伏景光挑眉:“虽然不忍心提醒你,但,是‘前女友’。”


    “我会搬去和安安一起住,也是为了照顾失恋难过伤心的女孩子。”


    苏格兰导师无情翻旧账:“zero,你知道吗?远房堂哥最喜欢的食物是饺子,因为不用蘸醋。”


    “你那几天的醋劲快把我淹死了。”


    “明明是你提的分手。”诸伏景光承认他有幸灾乐祸的成分在里面,“想好怎么挽回安安的心了吗?”


    第65章


    哒、哒。


    皮鞋敲击在地面上,自走廊深处黑暗中而来的男人径直走向尽头的房间。


    房间的门敞开着,随风吱呀摇晃,仿佛一个带着恶意的陷阱。


    “吉岛绘知里”被绑在椅子上,身上缠满炸弹线,滴滴作响的爆炸倒计时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她咬住嘴里的毛巾,发出呜呜的求救声。


    凡是良心未泯的人,都做不到对无助的孩童置之不理。


    来救她的人来了,听见脚步声,假吉岛绘知里精神一振。


    她从出生起就是黑衣组织的人,一直接受着间谍培养教育,这是她第一次正式参与酒厂的任务,小间谍非常兴奋。


    琴酒大哥说得没错,组织里果然还藏着公安卧底,这不就露出马脚了!


    会是谁呢?小间谍在心里不断地猜测,脑海中闪过一张张在黑衣组织里位高权重的脸。


    无论是谁都无所谓,一位合格的间谍不会包庇任何人,一切都是为了酒厂做大做强,她不会辜负琴酒大哥的期待!


    假吉岛绘知里最崇拜琴酒大哥了,她是听着琴酒的传说长大的。


    每天晚上,教官都会给这批小间谍讲述酒厂大哥的光辉事迹作为睡前故事,听完后睡得甜甜的,梦里都是大哥桀桀桀杀卧底的冷笑声。


    ‘我长大以后也要成为像大哥一样杀尽天下红方卧底的冷酷killer!’


    伟大的梦想在假吉岛绘知里幼小的心灵中生根发芽,今天便要破土而出,长成苍天大树。


    前来营救小孩的红方卧底越来越近,他的真容暴露在假吉岛绘知里眼中。


    那个人和琴酒大哥预料之中一样,是假吉岛绘知里认识的面孔。


    那个人确如琴酒大哥所说,隐藏得很深,没有人能想到他竟是卧底。


    那个人——就是琴酒大哥!


    出任务的第一天,世界观在假吉岛绘知里眼前破碎了。


    她最崇拜的琴酒大哥,她的偶像,她的精神信仰,酒厂万千员工心中的神——塌了。


    塌房了!


    假吉岛绘知里,彻底破防。


    银发男人半蹲在地拆掉小孩身上的炸弹,黑礼帽遮住他冷酷的眉眼,假吉岛绘知里硬生生在这张脸上品出几分铁汉柔情。


    原来这才是大哥的真面目……


    小间谍恍恍惚惚地想:原来琴酒平日的凶悍冷漠都是对黑方同事的蔑视,是对邪恶势力的唾弃,他对无辜民众分明如春风化雨般柔情似水。


    何等区别对待的双标啊!


    这么多年,酒厂员工对他的爱戴崇拜都错付了!


    捆住假吉岛绘知里手脚的绳子被解开,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不,不能被表象蒙蔽,她不也被易容成了吉岛绘知里的模样吗?


    眼前的大哥一定是个冒牌货,是红方卧底的阴谋,她不会上当。


    贝尔摩德教过假吉岛绘知里辨别易容的方法,最简单的做法是……


    小女孩突然暴起,双手抓住银发男人的脸颊,用力一扯。


    ‘琴酒’的脸被扯成大饼,变成酒厂员工一生只能看见一次的形状。


    假吉岛绘知里指尖颤抖,浑身都在抖。


    扯……扯不掉!


    是真脸!


    小间谍爆哭出声。


    “哇呜呜哇!我的人生,我的理想,全部都破碎了呜呜呜呜呜!”


    假吉岛绘知里的哭声回荡在废弃厂房里,波本无言地为她默哀三秒。


    都说了不要在犯罪集团搞个人崇拜,塌房猝不及防。


    假吉岛绘知里年纪轻轻刚刚出道,哪里玩的过具有丰富犯罪经验的嫌疑人安某?


    小间谍一辈子都不会猜到琴酒皮下是替身苏格兰,替身苏格兰皮下是真苏格兰,真苏格兰皮下是去世四年后被大复活术唤醒的公安警察诸伏景光。


    套娃之下还是套娃,琴酒这辈子走过最长的路是犯安的套路。


    降谷零复盘黑衣组织的整个计划,阴谋环环相扣,陷阱层出不穷,任谁拿到计划书都敢自信地说没有失败的可能。


    有的朋友,有的。


    你忽略了神。


    神只需略微出手就能让你全盘皆输,神从来不顾敌人的死活,神不顾任何人的死活。


    “cos琴酒的感觉怎么样?”降谷零问好友。


    诸伏景光平静地回答:“羞耻得想死。”


    他属于公安卧底的人格已经彻底被粉碎重建了,诸伏景光考虑退休后跟着安安在娱乐圈混口饭吃,他的演技和信念感早已打败市面上百分之九十九的演员。


    琴酒的皮肤是限时皮肤,时间到了,降谷零看见一阵白光闪过,琴酒消失,出现的是——安安的远房堂哥。


    “我最近一直在用这个皮肤。”诸伏景光揉了揉脸,“是安安亲手捏的脸,你觉得怎么样?”


    降谷零:“面目可憎。”


    不好,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但一想到女孩子兴致盎然地捧着好友的脸揉来揉去,金发青年莫名火大。


    诸伏景光锐评:“你就是嫉妒。”


    降谷零不想承认也没法否认,他转移话题:“景,你之后准备怎么办?”


    至少要先上个户口吧,苏格兰导师现在还是个黑户,出行住店全靠黑衣组织办.假.证。


    诸伏景光上户口得去横滨上,等安安哪一天到异能特务科更新档案,把异能力【我尊敬的口口导师】中缺的两个字填上,再解释一番她的异能作用,最后在坂口安吾恍恍惚惚的脸色中帮诸伏景光办理“急!户口注销四年多还能恢复吗?我从轮回的尽头回来了”的特殊业务。


    一想到异能特务科一天到晚应付的都是什么牛鬼蛇神,公安卧底不由得庆幸自己的工作好歹柯学。


    虽然也没有那么柯学……降谷零盯着好友陌生的脸,忍不住问:“景,你能暂时恢复真容吗?”


    虽然确定眼前的人是诸伏景光,但死而复生还是太不可思议了,很没有实感,想要更确凿的证据。


    “安安用异能的话就可以。”诸伏景光说,“zero你不是问我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我准备继续在酒厂当替身。”


    苏格兰导师当了替身才发现,替身可太好太幸福了。


    所有人都知道你精神状态不好,可以随便发癫,遇到琴酒的叛徒质问三连只需甩出狗血文学魔法对轰,琴酒就会在伏特加“大哥蒜鸟蒜鸟,不要和替身计较”的劝说中冷哼离开。


    “比当卧底的时候自在多了。”诸伏景光真诚地说。


    他甚至一天能睡八小时,因为不用处理公安的工作。


    一天只睡九十分钟的现役公安:幽幽的目光.jpg


    降谷零:你高兴就好:)


    吉岛绘知里被绑架案自此告一段落。


    “接下来只需要处理叛变的吉岛高级督察,等待假吉岛绘知里把‘琴酒是卧底’的消息传回组织再做打算。”


    琴酒的“叛变”行为已经是第二次了,梅开二度,波本相当期待他怎么解释。


    诸伏景光宽容地任好友期待了一会儿,他缓缓开口:“那么zero,你想好怎么解释了吗?”


    降谷零:“?”


    他需要解释什么吗?


    “为了拦住险些踩进陷阱的你,我暴露了安安的异能。”诸伏景光说,“她现在对你没有秘密了。”


    而安安依旧对公安卧底一无所知。


    苏格兰导师觉得不行,这不公平。


    “当然,”他补充说明,“如果zero你只打算停留在前男友的位置上,你也可以不坦白。”


    怎么可能?降谷零决不甘心。


    波本身份暴露时他提出暂时分开,是担心女孩子被卷入红与黑的斗争,谁曾想她早就参与进来了,闷声干大事。


    诸伏景光提议坦白身份,降谷零没有意见,只是……


    “我该怎么告诉她,安室透和波本都是假名?”


    金发青年头疼地说。


    安安从“安室先生”叫到“透君”,又勉强接受了他还有个“波本”的花名,现在降谷零要告诉她:这些都是假的,你一直都喊错了人。


    安某:怎么,你的名字是见不得人吗?


    她和她的整个家族都不惧谐音梗,堂堂正正以真名示人,你为什么不可以!


    降谷零:“我莫名感觉她知道真相后会剥夺我的姓名权。”


    诸伏景光:“你的预感是对的,你知道安安如何称呼琴酒、伏特加和宾加吗?”


    有请银发男模哥、墨镜保镖哥和扭曲深柜哥。


    她至今没有叫对过这三个人的代号。


    分手夜的安安对波本:你好,金发牛郎哥(微笑.jpg)。


    诸伏景光同情地拍了拍好友的肩膀。


    还没完,降谷零的困境远远不止一个名字。


    “当时是我提出暂时分开,如果我对安安说之前那些话都不算数,她肯定会说……”


    安安:你说分手就分手,说复合就复合?


    安安:凭什么?


    人,不蒸馒头争口气,爱情不是你想买就能买。


    诸伏景光倒是觉得形势没有那么严峻。


    因为……


    “我今天借安安的手机打电话给你,看见她的桌面壁纸还是你的照片。”


    穿猫猫围裙的金发服务生,集帅气可爱于一体,非常媚女朋友的一张写真照片。


    女孩子每天都要玩手机,一打开手机就能看见前男友的照片,她却一直没有更换壁纸。


    苏格兰导师权威发言:“证明哪怕分手了,安安依然吃你的颜,你对她依旧有吸引力。”


    zero,相信自己,脸在江山在!


    纯恨黑月光替身文学令苏格兰导师受益良多,闲来无事之际,他拜读了安安的书单。


    经典文学之所以经久不衰必有其过人之处,极富参考价值。


    诸伏景光:“我听说在黑衣组织的传闻中,波本相当擅长HoneyTrap?”


    第66章


    【姐姐我平安到家了!妈妈非常感谢你,一定要亲自上门道谢,但姐姐你说做好事不留名,不许我宣传你的善人善举,所以我画了一幅画给姐姐!】


    【这幅画凝聚了我全部的画技和姐姐的光辉形象,如果你能把它挂在家里我会很开心的!——吉岛绘知里】


    多好一孩子,被绑架了还给绑匪写感谢信,不仅写信还赠画一幅,她一定会大有出息的。


    犯安感概地念完信,拆开随信寄来的画框。


    她细细欣赏了片刻,从善如流地找来钉子和钉锤,哐哐哐把画挂在正对玄关大门的墙上。


    “我回来了。”出门买菜的诸伏景光拉开大门。


    一面五彩斑斓的黑墙撞进他眼中。


    大片面积的黑线漩涡令人头晕目眩,仿佛呐喊小人在墙上蠕动扭曲,深海克苏鲁触手横飞,特级过怨咒灵咆哮诉说它的不甘,精神污染扑面而来。


    诸伏景光:“……这是什么?邪/教显圣图?”


    犯安:“不,是我的画像。”


    她背手站在画像前,满眼都是欣赏:“你不觉得非常艺术吗?”


    “听绘知里说她的母亲是著名野兽派画师,她自己则从小就偏好抽象派,于是绘知里两种门派各学一半,画技五五开。这幅画是两大门派融合的集大成作,她目前的最高水平。”


    不仅画技高超,绘画者还投入了大量的个人情感,将她对嫌疑人兼绑匪安某的理解描绘得淋漓尽致。


    “我在考虑要不要把头像换成它。”犯安思索,“总感觉对我的事业会有帮助。”


    诸伏景光:是啊……电影院恐怖片将迎来前所未有的井喷。


    “安安把它挂在玄关对面,是想随机吓死来家里做客的贼吗?”苏格兰导师点评,“防盗一流。”


    连公安卧底都不是很能受的住,感觉公寓里阴森森的,仿佛多了些什么。


    伏特加还是赶上了好时候,他现在再夜闯犯安公寓,迎接他的可不止鼻青眼肿行李箱。


    “今日新闻:警视厅吉岛高级督察因个人原因无法再胜任高级督察的工作,现已调职,原职位由新上任的高级督察负责……”


    正在欣赏画像的犯安被新闻播报吸引,走到电视前。


    “秋后算账的速度好快啊。”她摸摸下巴,“我以为还要走很长的流程呢。”


    诸伏景光默默点头:这就是公安速度和一天工作22.5小时的卧底效率。


    隔壁邻居写报告的笔都冒出火星子了。


    安安家今天的午餐又有饺子。


    不同在于,这次可以蘸醋吃。


    安安时常苦于看不透苏格兰导师的心,他真的很难懂,自带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忧郁气质。


    “今天下午安安能帮我收拾一下行李吗?”诸伏景光给女孩子夹了一筷子菜,“我得搬回酒厂员工宿舍住了。”


    “咦,景要搬回去住吗?”安安咬住筷子尖尖,“难道酒厂还要查寝,夜不归宿扣平时分?”管这么严?


    扣分威胁不了苏格兰导师,他不评优秀员工。


    但黑衣组织著名劳模、连续评上三十年酒厂优秀员工的琴酒即将迎来史诗级忠臣大拷问,诸伏景光无论如何都要去凑这个热闹。


    他用了安安最容易理解的说法:“你的银发男模哥有难,扭曲深柜哥大喜,让我速归。”


    安安即答:“我现在就去帮你打包行李。”


    诸伏景光本就是暂住,没带太多行李,安安一边蹲在行李箱边琢磨要不要给他带点儿米花町特产回去,一边看苏格兰导师卸掉阳台的锁。


    诸伏景光:zero,这是我最后能帮你做的了。


    女孩子心爱的劫匪帽落在前男友家里一直没拿回来,她屡次想翻阳台入室抢劫都被阳台锁阻拦,如今障碍已除,她可以自投罗网了。


    苏格兰导师为小情侣操碎了心,他拆掉阳台锁,礼貌制止安安往他行李箱里塞鲁米诺试剂(家庭优惠装量大管饱)、米花町热门抛尸地点指北、米花町精选好刀:剁你全家三件套、嫌疑人安某力荐剔骨刀专用磨刀石的热心行为。


    这么好的东西,安安还是自己留着用吧,真的不必跟他客气。


    诸伏景光拎着行李箱在公寓门口跟依依不舍的女孩子告别。


    天气依旧很冷,风往敞开的大门里面直灌,诸伏景光哄着她不用送了,帮女孩子把门合上。


    一转身,隔壁房门打开。


    降谷零晃了晃车钥匙:“我送你一程?”


    诸伏景光跟好友没什么好客气的,他笑骂了一句:“别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苏格兰导师被人嫉妒也是没办法的事,某人交往期间都得不到登堂入室的待遇,女孩子却为尊敬的导师单独保留了客卧。


    “怎么会呢,我领景的情。”金发青年认真地说,“以后家里的客卧也会一直留给你的。”


    诸伏景光:都还没复合已经超前考虑到同居这一步了吗,不愧是你。


    作为共友,他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只能靠zero自己。


    苏格兰导师搬走后,公寓里又只剩下安安一个人。


    她准备看看新剧本,晚上把中午剩下的饭菜热一热吃掉,然后早早洗澡上床睡觉。


    前几项安排都执行得非常顺利,女孩子洗了个热水澡,滚烫的水温蒸得她浑身冒热气,脸颊泛着粉意。


    “洗完热水澡来一罐冰橘子汽水,快活胜神仙~”


    左右家里没人,安安只裹了一件浴巾,捧着汽水罐啜饮。


    “叩叩叩。”


    公寓的门忽然被人敲响,她偏头看了眼时间。


    这个时间公寓管理员已经下班了,又是米花町的夜晚,谁会来找她?


    黑发少女放下汽水罐走向门口,眼睛凑到猫眼前。


    她定睛一看。


    安安退后两步,拿起搁在玄关柜上的冰橘子汽水,冷静地一口喝干。


    在冰凉刺骨的清醒之中,她二度上前,再次定睛一看。


    “好的,确诊为猫眼坏了。”女孩子冷静地说,“明天去找管理员报修。”


    大概是见屋内久久没有动静,门外传来青年自言自语的声音:“不在家吗……阿嚏!”


    冬天的尾巴依旧寒冷,尤其是夜晚,远不到能穿单衣出门的季节。


    猫眼中金发青年头发湿漉漉的,衣衫单薄,恐怕再在走廊多站一会儿就要感冒了。


    “我不是心软。”安安告诉自己,“我只是好奇他的来意,只是作为一名米花町热心市民不忍心看见邻居在走廊冻成冰雕而已。”


    她压下门把手,警惕地探出头:“什么事?”


    像猫猫探头一样,好可爱,降谷零想。


    “打扰了。”他一脸困扰地说,“我家里的热水器突然坏掉了,洗澡洗到一半变成了冷水。”


    冰凉的水珠坠在金发间,顺着降谷零俊美的脸颊滴落,单薄的衣衫被水浸湿,露出锁骨。


    他看起来很冷,又如此火热。


    安安刚洗完澡,她的热水器百分百是好的,邻居落难,她要伸出援手吗?


    “……只是借浴室,用完就走?”女孩子迟疑地开口。


    金发青年温顺地点头,他捧起手里的点心盒,糯米纸包裹香甜松软的花糕。


    安安被轻易地贿赂了,门在降谷零面前敞开。


    他:“……”


    只裹着一件浴巾来开门,安安是在考验他吗?


    女孩子后知后觉地顺着降谷零的视线低头,她陷入沉默。


    这种时候应该尖叫一声跑回房间把自己裹进被窝脸红到能煎鸡蛋吗?


    可他什么没看过?


    只要安安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前男友,她镇定自若地侧身示意降谷零进屋。


    女孩子刚刚洗完澡,浴室的蒸汽都没有散尽,镜子雾蒙蒙的,白桃的香气填满浴室。


    “你记得调一下水温。”安安说,“不要又被烫到了。”


    她在冬天尤其喜欢用滚烫的水洗澡,洗完浑身上下都暖洋洋的。


    降谷零有幸领教过安安洗澡的水温,简直是铁水。


    她留宿的那天,女孩子先一步进浴室,她在水流下轻轻松松舒舒服服,降谷零失去戒心的结果就是肩膀上的皮肤烫红了一块。


    他确实听说过因为身高和体感差异,男女对洗澡水温度的接受能力不一样,但实际体验还是头一次。


    但还不赖,因为女孩子看见他烫伤后很心疼地凑过来帮他吹吹,手指轻柔地抚过被烫红的皮肤。


    前男友没有吹吹的待遇,所以安安提醒他记得调水温。


    看在他特意带了点心、没有空手上门的份上才提醒的,并不是担心他被烫到,不是。


    “谢谢安安,我会注意的。”降谷零温声说。


    女孩子不再说话,拿着点心走开了。


    浴室里很快传来水声,安安窝在沙发里,点心盒搁在膝盖上,她拈起一块花糕。


    淡淡的梅花香萦绕在花糕间,她想起曾经约好一起赏梅的约定。


    巧合吧,安安琢磨,再说她已经和景一起去看过梅花了,没有什么遗憾。


    前男友应该不知道这件事?他总不可能是因为微妙的嫉妒心才有意做了梅花口味的花糕。


    “一定是我想多了。”安安摇头。


    不过花糕真的很好吃,她还以为分手后再也吃不到他做的甜点呢。


    “安安。”


    浴室里的水声停下了,传来金发青年隔着门模糊的呼唤。


    “怎么了?”她应声,“难道我家的热水器也坏了吗?”


    什么牌子这么不经用,严重避雷。


    “不是热水器的问题。”降谷零仿佛很无奈地说,“我没找到浴巾。”


    安安:“……”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你来借浴室之前为什么不自带浴巾过来呢?


    ——好像她之前留宿的时候也没自带浴巾。


    ——情况不同不能一概而论啊!


    降谷零好似听见了女孩子的吐槽声。


    过了一会儿,浴室的门被拉开一条缝,一只手伸进来,攥着浴巾。


    “只有这条。”她匆匆地说,“你爱用不用。”


    忘带浴巾并不是降谷零的本意,他是真的忘了。


    光记得弄坏热水器制造进门的借口,更多的心思花在如何让前女友看一眼猫眼就心软上面,准备得不够周全。


    降谷零以为安安会翻箱倒柜找一条备用浴巾给他,但非常不巧,她家里的备用浴巾之前拿给尊敬的苏格兰导师用了,被诸伏景光收拾行李时一并带走,尚未补货。


    安安家里只剩一条浴巾,就是她今天洗完澡后裹在身上的那条。


    被女孩子体温烘得香香热热,递到降谷零手中,简直烫手。


    ……有种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金发公安认真地回忆了一边今晚的流程,不禁思索道:


    到底是谁在色/诱谁啊?


    第67章


    “多谢安安借我浴室,那么我就先回去了。”


    窝在沙发上背剧本的女孩子慢吞吞从书页后抬头,看向礼貌道别的降谷零。


    她蹙了蹙眉。


    湿漉漉的金发不断滴水,肩窝湿了一片,青年却不在意地准备开门直面夜晚刺骨的冷风。


    绝对会得偏头痛吧。


    就算从她家到他家只有一两步的距离,寒意也足以从发梢席卷全身。


    明明不是不会照顾自己的人。


    从前不是很会帮她吹头发吗?


    在热风呜呜的声音中,五指温柔地梳过乌黑的长发,弄得她昏昏欲睡,靠在青年胸膛上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盹,朦胧中听见他的轻笑声。


    湿透的长发被梳理得干爽蓬松,以一个印在额头上的吻收尾。


    “至少等把头发吹干再出去吹冷风。”安安叫住他。


    吹风机正放在茶几上,降谷零记得他进浴室前茶几上还空无一物。


    他没有戳破,乖乖听话地走过去。


    安安继续背她的剧本,金发青年坐在距离她不远处的沙发上,低头吹头发。


    吹风机呜*呜的声音太过吵闹,女孩子努力集中注意力,剧本上的文字却像小虫子一样到处乱飞,无论如何都记不到脑袋里。


    金灿灿的,好有光泽,摸起来肯定又软又顺滑。


    或者干脆双手并用乱揉一通,揉成炸炸的毛球,看他一副不满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偏爱干坏事的人将得到极大的满足感。


    安安用力合上剧本。


    书页合拢时的“啪!”声被吹风机的声音淹没,降谷零却立刻捕捉到了。


    他停下吹风机,关切地问:“怎么了?”


    安安:不关你的事……不对,全是你的错。


    “剧本太难看了。”她说,“导演说准备边拍边改,我不抱太大的希望。”


    系列作品的好处是无论拍成什么样都有老粉买单,坏处是非常容易被拿去和前作对比,一旦编剧灵感枯竭或者想整一些烂活,整个电影就会惨不忍睹沦为群嘲。


    安安饰演的是这一部新出的反派,这也是她第一次演电影,她将迎接系列作品的粉丝和她自己的粉丝的双重考验。


    “我能演好自己的角色,但这个剧情走向真的迷惑。”安安忍不住吐槽。


    “说好的悬疑推理剧呢?为什么中间突然开始闹鬼,花了三分之一的篇幅讲灵异事件,最后却以走近科学结尾?”


    降谷零:到底在讲什么故事啊?


    他被安安说好奇了,凑近些看女孩子膝盖上摊开的剧本。


    白桃的香味扑面而来,安安下意识皱了皱鼻子。


    连浴巾都忘带的人当然也没带洗护用品,安安不是小气的人,允许他随便用。


    同款洗发水的香型,她明明天天都能闻到,早就应该习以为常到忽视才对。


    ……这个味道居然这么甜吗?


    “确实,剧情走向让人摸不着头脑。”降谷零点头,“我记得这个系列一向有口碑,且是以推理精彩而闻名的。”


    安安也很疑惑,她暂时遗忘了降谷零和她之间的距离从半个身位缩减到拇指大小的事实,摸出手机搜索。


    “破案了。”安安把屏幕递给降谷零看,“之前的几部电影都邀请了著名推理小说家工藤优作来当顾问。”


    采访记载编剧还特意跑去横滨请教过江户川乱步和绫辻行人,写出来的推理能不精彩吗?


    新电影为什么没有和工藤优作合作呢?安安不理解地发消息给导演询问。


    导演立刻激动地回了一大段语音。


    “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是优作先生要闭关赶稿,据说他正被死线追着屁股咬。横滨那边不知怎么的,最近都是雾霾天,雾浓得伸手不见五指,好像在开展什么异能力者自杀活动,听说连龙都出现了!”


    安安:哇,这么热闹吗?


    怎么没人叫她参与活动,她也想看横滨歌姬戏腔打龙。


    “不过你不用担心,工藤优作来不了不要紧,他的亲家可以来。”导演慷概激昂地说。


    “我已经向名侦探毛利小五郎发出了邀请,诚邀他作为剧本顾问,为观众们奉上有史以来最精彩的推理!”


    “沉睡的小五郎一生阅案无数,他破过的案子比他吃过的饭还要多,真正的权威人士!”


    “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语音外放结束,沙发上两个人陷入不约而同的沉默。


    降谷零:如果带上柯南,那确实很权威,但真的不算滥用童工吗?


    安安:“我是不是该带一根棍子?”


    她比了一下全垒打的姿势:“来米花町这么久我已经知道了,名侦探毛利小五郎只有在睡梦中才能发挥他超绝的推理才能。为了最大提升效率,一定要有可靠的物理手段让他秒睡才行。”


    “放心,我下手很有分寸。”专业杀猪十八年的杀猪匠人安某如是说,“击打点可以是后颈或者后脑勺,只需要梆——的一下……”


    降谷零迅速捂住她的嘴:好了,不要再说了,不必再继续陈述你的犯罪事实。


    安安:“唔唔唔!”


    嘴巴突然被人捂住,她下意识一口咬住青年的掌心。


    降谷零眸色一暗,他慢慢松开手,摊开掌心。


    带着水光的牙印烙在男人掌心,赤.裸.裸的罪证。


    “又没有见血。”安安心虚但嘴硬地说。


    “嗯。”降谷零轻描淡写地说,“只不过是几天消不掉而已,没关系。”


    “胡说。”女孩子立刻反驳,“牙印而已,很快就会消失了。”


    “安安不知道自己下口多重吗?”金发青年挑眉,“之前咬我肩膀的时候也是,几天之后牙印还在,碰到就会痛。”


    “……诽谤。”安安小声磨牙,“都分手了痛点怎么了,我才不心疼。”


    分手两个字提醒了女孩子,她终于注意到两人远超安全距离的靠近,双手撑着沙发往旁边挪。


    降谷零等着她挪了一会儿,在女孩子自以为拉开距离安全了之后,他抓住她的脚踝,将人轻松拖回来。


    安安:“喂!”


    这是在干什么?突然动手动脚的。


    女孩子猛然意识到一个事实:她,不会引狼入室了吧?


    可恶,竟敢算计她,这里是安安的公寓,她的主场,优势在她,看她怎么教训卑鄙的贼人!


    女孩子掌心抚上柔软的金发。


    降谷零在她面前低下头,把安安的手放在他头顶,垂低的紫灰色眼眸中含着笑意。


    “不是想摸吗?”他笑了笑,“摸吧。”


    黑发少女墨色的瞳孔睁大,圆圆的,像惊讶的猫咪。


    她的表情有些迟疑,手上的动作却很诚实,指尖插入发根,像撸小动物一样轻柔地摩挲。


    “发根还有一点儿没有吹干。”安安小声说。


    为了方便她在头顶为非作歹,降谷零一直低着头,双手撑在沙发上。


    他无辜地抬眸。


    安安一边想“这是故意的吧?这就是故意的啊”,一边拿起吹风机,调到低风档,慢慢地帮他吹头发。


    暖风徐徐地吹,一时间没有人说话,气氛安宁静逸。


    “好了。”


    她放下吹风机,轻轻推了推降谷零的肩膀:“很晚了,你可以回去了。”


    没有让他留宿的理由,无论如何都没有,哪怕他说自己没带钥匙也不行,因为还有阳台可以翻。


    降谷零不指望能一蹴而就,他应了声好,弯腰捡起打闹间掉在地上的剧本。


    “如果在片场看到我,安安会觉得被打扰了吗?”他忽然问。


    安安正在绞尽脑汁思考送客词,把握和前男友的分寸感真的好难,气氛总是不知不觉就暧昧起来了。


    闻言她一愣:“你来片场做什么?”


    “导演不是邀请名侦探毛利小五郎来当剧本顾问吗?”降谷零提醒她,“我是毛利老师的学生。”


    “他十有八九会把工作推给我。”金发公安非常肯定,“因为米花町一天也离不开沉睡的小五郎。”


    米花町居民都知道名侦探小五郎有多忙,世界上有那么多案子等着他侦破,他怎么能一天到晚只呆在同一个片场中呢?


    片场里才多少工作人员,能凑够保底三嫌疑人一死者的配置吗?


    就算嫌疑人安某永久占据一个凶手位,剩下的人又够名侦探推理几次?


    区区片场,留不住他!


    “难得和安安一起工作,之后我们应该会很频繁的见面。”


    降谷零道了一声“打扰了”,告辞后走向门口。


    “明天送你去片场好吗?反正很顺路。”他自然地说,“给你带早餐。”


    金发青年说完便离开安安的公寓,徒留女孩子伸到一半的尔康手。


    不是,安安懵圈,他怎么就一副和她说好了的模样,她什么都没有答应哇。


    虽然两个人的出发地和目的地都完全重合,确实顺路顺的不得了。


    虽然她的嘴巴被养叼了,一点儿也不想早上啃面包,已经开始期待明早有什么好吃的了。


    虽然邻里间的确应该互帮互助,她今天借给了他浴室,他明天报答回来非常符合有恩必报的积极价值观。


    但是!他们已经分手了啊!


    “我没记错的话,新剧的拍摄不在米花町,也不临近米花町的边界。”安安闭了闭眼。


    这就意味着——有狗仔,且有很多。


    一群非常关心她感情生活的人,擅长在蛛丝马迹中抠出线索,猎犬中的猎犬,名侦探中的名侦探。


    如果在片场里,她和他之间的氛围像今晚一样,安安已经能猜到娱乐版块会怎么编排她了。


    除了缠绵悱恻,不作其它猜想。


    到时候就算她直言两人早已分手,也只能起到“臣妾百口莫辩”的苍白效果。


    安安起身站到窗边,遥望横滨的方向。


    横滨的家人们,雾霾天团战打龙的活动还有吗?快拉她进群!


    第68章


    最终还是坐上了前男友的车,犯安麻木地咬了口三明治。


    鲜嫩咸香的火腿片裹着融化的芝士,松软的面包片表皮微焦,煎至半熟的流心蛋蛋液金黄,番茄片酸甜多汁。


    女孩子不声不响地啃完了三明治,降谷零透过后视镜看见她小口抿唇的模样,眼眸弯起:“还算合胃口?”


    安安不答,扭头假装看窗外的风景。


    她觉得自己有点太没出息了。


    昨天晚上睡前信誓旦旦说要抵抗住前男友的糖衣炮.弹,特意提前半小时出门,出门的动静轻得不能再轻,一流特工水准。


    按喇叭的声音从鬼鬼祟祟的黑发少女身后传来,白色马自达车窗半降,降谷零微笑:“去哪儿?我送你。”


    她:你完全不睡觉是吗?


    正在安安思考如何像个卡酷一的逃犯一样快速跑路远离人世的时候,后座车门打开,露出放在座位上的保温盒。


    “我很早就起来,做了好久呢。”金发青年用有点可怜的语气说,“被丢进垃圾桶未免太让人难过了。”


    强势和示弱之间无缝切换,安安一边觉得“演的都是演的,他比我还演员”,一边又犹豫起来。


    如果打开的是副驾驶座车门,她必然不上。


    如果他强调是专门为安安准备的早餐,不吃等于浪费他的心意,她绝不会被道德绑架。


    可恨,前男友的话术竟无懈可击!


    即使用略显尴尬的身份接受他的好意也不会有负担,就像两人从前只是邻居时那样,被人美心善的邻居先生善意以待。


    ……不,有区别。


    人美心善的邻居先生付出善意不寻求回报,可前男友的目的性很强。


    对她的目的性很强。


    不能再轻易地上当了,安安告诫自己,在片场一定要和前男友保持距离。


    “毛利侦探,久仰大名!”


    越智导演万分开怀地迎接毛利小五郎,“您愿意来指导我们的剧本实在是帮了大忙,还有您的大弟子,听说也是非常优秀的侦探,这部电影的推理元素就拜托二位了!”


    越智导演:不然这部剧就要从悬疑推理变成三流鬼片了,我会被老粉丝沉进东京湾喂鱼(瑟瑟发抖.jpg)。


    “这是剧本,请二位过目。”编剧递来剧本。


    因为是报酬丰厚的正式委托,毛利小五郎拿出了认真工作的态度看剧本,降谷零随之翻开书页。


    “您看得很快呢。”编剧疑惑地问,“阅读速度也是侦探技能吗?”


    剧本台词量大,比看档案袋难理解多了,即使是速记能力超群的人也要慢慢阅读。


    “不,”降谷零笑笑,“因为我昨天才看过一遍剧本。”


    编剧:“啊?可是我们的剧本只提供给几位主演。”


    编剧品了品其中的猫腻,八卦之心大起,她正欲再问,肩膀忽然被人拍了拍。


    “安安老师?”编剧回过头,立刻问道,“您有什么事吗?还是剧本哪里有问题?”


    “嗯嗯,这句台词我不是很懂。”黑发少女挽着编剧的手带她远离降谷零,顺便警告似的盯了他一眼。


    金发青年回报以无害的眼神。


    他只是说了实话而已。


    谁让安安一下车就离他八百米远,一脸我们不熟不认识的模样快步走进片场,假装两人只是冰冷的工作关系。


    “毛利老师。”降谷零对毛利小五郎说,“对于老师而言,从之前破过的案件中找到灵感一定非常简单吧。”


    毛利小五郎:这是当然哈哈哈……哎不对,我到底是怎么破案的?


    每次一晕一醒案子就破了,中间的记忆到哪里去了?


    清醒的小五郎:死脑,快想啊!


    降谷零等了一会儿,慢悠悠地接过话题:“不过,毛利老师是名侦探,破过的案子一向被当作新人侦探的学习素材,恐怕推理过程早已为大家熟知,用在电影里或许缺少悬念感。”


    “我经手的案件和毛利老师不一样,鲜为人知。”金发青年谦和地说,“不如把这份工作交给我?”


    瞧瞧,多会说话的年轻人,毛利小五郎对他可靠的大弟子充满了信赖之情:“哟西,那就拜托你了!”


    安安好不容易打消编剧的八卦之心,刚回片场便遭遇噩耗。


    “……竟有此事!不愧是安室侦探,与您聊上几句令我灵感大爆发,接下来的指导工作也拜托你了!”越智导演激动地握住降谷零的手上下摇晃。


    一瞬间,安安生出了辞演的心。


    “我是有职业道德的人。”她碎碎念,压下对越智导演骤起的杀心。


    越智导演:莫名打了个寒颤.jpg


    难道是老粉的怨念在催促他尽快把三流鬼片升华成一流推理巨作吗?有一瞬间感觉要被杀掉了。


    嫌疑人安某冷酷地拖来椅子坐在导演和编剧对面,旁听几人改剧本。


    系列作品的几位主演都围过来,和安安友好地打招呼。


    悬疑推理系列作品,铁打的主角流水的反派,新的反派如何与主角碰出火花是整部电影最大的看点,非常考验剧本水平和演员演技。


    “是安安老师一定没问题。”女主角放心地说,“我好几次都觉得你要杀了越智导演,竟然在镜头外也一直维持杀意,好敬业一人。”


    “得知老师参演的消息我就知道稳了。”男主角深情地说,“不愧是娱乐圈传奇,大名鼎鼎的反派专业户,我之前一直在追老师你在法制频道头版头条的连载。”


    “老师你真的住在米花町吗?你是自愿加入那座无数人梦想逃离的犯罪都市的吗?”


    “听说老师的祖辈是横滨人,你认为横滨市和米花町谁更宜居,大爆炸烟花究竟是哪座城市的市花?”


    黑发少女被团团围住,她超极受欢迎。


    本来也是,娱乐圈是攀高踩低的地方,她的人气、作品和咖位都属一流,又和几位主演不在同一条赛道,当然会被善意和殷切包裹。


    “啪啪。”


    清脆的拍掌声打断了热情的交际,降谷零面带微笑:“抱歉打断你们,可以听我说了吗?”


    他明明笑着,容颜俊美,气质温和,一副好脾气的模样,几位主演却像被什么盯上一样,背后生凉。


    “……装模做样。”女孩子小声嘀咕。


    她吐槽的声音那么小,却还是被可恶的前男友听见了。


    “安安老师。”金发青年点名,“坐到我身边来。”


    安安:???


    她匪夷所思地看向他:这副老师把上课开小差不听讲的学生拎到讲台旁边坐的姿态是几个意思?


    别人喊“安安老师”是礼貌的尊称,他又在装什么,假模假样地加上“老师”的后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玩奇怪的play。


    越智导演像个读不懂空气的棒槌一样附和道:“对对,安安老师你坐那么远做什么?凶手就应该和侦探坐在一起啊。”


    凶手安某:你现在让我杀了,我马上坐过去(冷酷.jpg)。


    女孩子不情不愿地和人换了位置,坐到降谷零右手边。


    好在金发青年并没有再特殊地对待她,他讲起自己之前遇见过的一桩案件。


    安安猜到波本肯定很有犯罪的经验,所料不差,他给出的案件之诡谲复杂秒了越智导演的三流鬼片。


    一部电影时长两个小时,除了阴谋和推理,还要加入大量紧张刺激的对手戏、动作戏,降谷零改编了他曾经经手过的案件,娓娓道来,听得导演和编剧眼中异彩连连。


    为了方便编剧改剧本,降谷零把每个细节都描述得很细致,适当给出了相关道具和机关的建议,他讲了很长时间的话。


    金发青年抿了抿干燥的唇角,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渴了。


    成箱的矿泉水正好放在黑发少女右边的座位后面,降谷零够不到,他偏头低声说:“水。”


    嗓子干哑时人讲话会变得言简意赅,好在降谷零的指示很具体,不可能听不懂。


    安安眸中映出他因口渴而清晰的唇纹,她迟疑了一瞬,把水递过去。


    导演编剧主演们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黑发少女把自己喝水的保温杯递了过去。


    降谷零怔了一瞬,他立刻反应过来,神色自然地接过安安的水杯,拧开盖子,仰头喝水。


    被放置在座位后的满满一箱未开封的矿泉水:“……”


    其他人:“……”


    这两个人,难道觉得讨论结束了大家就会各自低头玩手机,不去注意别人的动向吗?


    拜托,这里可是娱乐圈,最喜欢打探他人隐私的地方!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是入行的基础技能,人人都是察言观色大师。


    为什么安室侦探口渴的第一反应是找安安老师?他明明可以让工作人员递水。


    为什么安安老师听见人家想喝水后的第一反应是盯着他的嘴唇看,又下意识把自己的水杯递了过去?


    退一万步说,女孩子因为没注意到座位后的整箱矿泉水所以把自己的水杯给了他,他为什么不提醒,毫不犹豫地接了过来?


    以降谷零的视野,那箱矿泉水只差在他面前边跳肚皮舞边说“我在这儿!我在这里!”


    金发青年不语,只一味用安安的水杯喝水。


    “又是冰橘子汽水。”降谷零小声说,“安安老师,你的偏爱好长情。”


    她总是一箱箱批发同款橘子汽水,把自己的冰箱和隔壁的冰箱都塞满。


    冬日室内燥热的暖气中,裹在被窝里的女孩子被冰饮料罐贴了贴脸颊,没好气地瞪不知节制的男朋友。


    “……下次我换黑咖啡。”


    被勾起回忆的安安满怀报复心地咬牙:“苦死你。”


    第69章


    自损一千也要伤敌八百,这就是嫌疑人安某,一位邪恶的存在。


    “黑咖啡吗?”降谷零顺着她的话想了想,“我有不错的咖啡豆,需要么?”


    “能不能苦死我不知道,但安安老师对咖啡的接受程度很低呢。”他举例子,“喝拿铁都会说哒咩。”


    “就算加入牛奶,浓缩咖啡该苦的还照样苦。”安安双手比叉,“我和你这种血管里流淌着冰美式的人没什么好说的。”


    降谷零:“嗯,所以黑咖啡我也喝得惯,安安老师明天改带黑咖啡吗?”


    她:“我要带热美式。”


    中药味,毒杀味蕾。


    金发青年露出饶了我吧的表情,让女孩子愈发下定决心,要和他的味觉同归于尽。


    围观了全程的导演编剧主演们:“……”


    请问,世界上是只有一个杯子吗?


    槽点多到已经吐不过来了,想八卦的心痒得人抓耳挠腮。


    安安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活跃的狗仔气息,她抬眸,环视全场。


    导演:“咳。”


    编剧:“咳。”


    主演们:“咳。”


    仿佛集体患上哮喘,众人不约而同咳嗽了一阵,纷纷拿起水杯喝水。


    哎呀水真好喝,人确实应该多喝水,哪怕世界上只剩一个杯子也要好好喝水啊。


    “导演,剧本我现在就去改,但肯定要花几天才能赶出来。”编剧喝完水提起正事。


    “这几天先给演员集中培训一下专业技能吧,这个案子的专业性太强了,不是找替身就能混过去的。”


    越智导演本身属于很不喜欢演员用替身的导演,几位主演都有射击俱乐部的长期会员,众人的目光集中在犯安身上。


    她:“嗯?要练练吗?”


    犯安上一个出演的角色喜欢借刀杀人,用烈火焚烧她的仇人,她有段时间没拍过开枪的戏份了。


    越智导演也知道这一点,琢磨着要不要给犯安找个教练紧急恶补一番。


    “不需要。”黑发少女一口回绝,“我有非常优秀的导师。”


    射击训练室里,女孩子先上手检查一遍枪支,确定里面没有再混入实弹,双手握枪举起。


    她的背影令降谷零万分熟悉。


    警校学院派枪法,他无声地动了动嘴唇。


    曾经见过的、怀疑过的都在死而复生的好友的讲述中织成细密的网,还原出他错过的一幕幕时光。


    被瞒得很惨呢。


    有点嫉妒,安安最信任的人不是他。


    明明他也可以教的。


    砰砰砰!


    安安移开枪口,歪头看了看靶心。


    完美的十环,在长野县实行的“天才早晚1+1神枪手修行计划”放在今天依旧如此权威,不愧是她。


    “接下来换人形靶。”女孩子兴致勃勃地说,“是一枪致命比较好,还是断手断脚再爆头更有看点呢?真让人难以抉择。”


    越智导演突然懂了友佳子导演对犯安的推荐语:天选反派,伟大,无需多言。


    他:签约当天强调过的话我要再说一遍——向我保证你不会拍戏拍到一半进局子,向我保证!


    降谷零理解地拍了拍越智导演的肩膀。


    顺带一提,安安即使保证了也不作数,她在警视厅的专用笔录厚度依然随时间匀速增加,见证了主人按时打卡进局子的温馨岁月。


    越智导演:“枪法没有问题,不过我要求演员也要会一点儿刀工。”


    看见案板、猪肉、剔骨刀的瞬间,犯安DNA动了。


    越智导演:“噢噢刀工很熟练嘛,安安老师是不是经常在家做饭?咦,要切这么碎吗……等一下,告诉我你不是在分尸!你不是!”


    安安老师在家不做饭,她在厨艺上的兴趣是暴雨天穿黑色雨衣拎着沾血的刀和头颅形状的垃圾袋冲进雨幕中处理新鲜宰杀的活鸡。


    很高级的趣味,正常人理解不了很正常。


    “今晚煮冬瓜瘦肉汤喝好了。”降谷零思忖。


    越智导演:亲眼见证分尸惨案后你的感想只有晚餐吃什么吗?!


    米花町居民,实在是太深奥了。


    枪法与刀工,安安老师全胜,全场无人敢质疑她的反派含金量。


    安某:还要继续比下去吗?


    还要比什么?笔录的厚度?警视厅的人脉?


    主演们疯狂摇头:收手吧老师收手吧,这里是法治社会。


    “最后,”越智导演宣布,“在这部电影拍摄前,我要求演员掌握挣脱手铐的技巧。”


    主演们:“啊?”


    安安:“咦?”


    等一下,合同里没写这一条。


    其他人不会越智导演能理解,但看见安安老师也不会,导演大为震惊:“您不会撬手铐吗?那您是如何从局子里逃出来的呢?”


    嫌疑人安某:“……”


    她心平气和地拿起案板上的剔骨刀:“我不知道呢。不过没关系,我很快就会知道了。”


    越智导演:红豆泥私密马赛!


    “我知道我在强人所难,可这一幕真的很帅啊。”越智导演手舞足蹈地比划:


    “轻轻巧巧打个响指,手铐应声而断,清脆地砸在地上,仿佛无声的嘲讽——在大银幕上看到这一幕,观众们一定会发疯的。”


    安安:真以为太宰治不收你版权费?


    武装侦探社工资比港口黑手党低多了,为了赚钱买帝王蟹吃此男将不择手段。


    越智导演非常坚持要拍这一幕,如果不是现实不允许,他甚至想从横滨把太宰治请来现场教学。


    “世界上有射击俱乐部,也有厨师培训班,但哪个机构会教人撬手铐啊?”


    主演们吐槽:“就算是传说中什么都能学的夏威夷侦探培训班也——”


    等等。


    一道道目光集中在职业是侦探的金发青年身上,目光中充斥着期待、疑问和“快说你没去过夏威夷也从来没上过侦探补习班!”


    降谷零:人的眼睛会说话,安安的眼睛特别会说。


    好长的长难句呢。


    “我会。”降谷零诚实地说。


    职业组出身的公安警察,在跨国犯罪集团潜伏了多年的卧底,怎么可能连撬开手铐的技巧都没有掌握。


    之前说过了,越智导演是个不喜欢演员用替身的导演。


    由此可知他对道具的态度也是能用真货就用真货,要撬就撬货真价实的警.用.手铐,不准拿情趣手铐滥竽充数。


    “以我人脉,弄到的当然是真货。”越智导演示意道具组把东西带过来。


    “沉重冰凉有金属光泽,一戴上,嫌疑人的感觉立刻就来了,可不是假货能比的。”导演炫耀似地说。


    安安:川村导演干过同样的事,结局是真枪配真弹,他差点在牢里度过他追求极致艺术的下半生。


    出道这么久了,就不能让她遇见一个正常的导演吗?


    松坂导演、川村导演、友佳子导演、越智导演:这就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迈特凯自信的大拇指露牙笑.jpg)


    “我有个问题。”安安冷静地问,“应该不是所有人都要学会挣脱手铐吧?这种卡酷一的情节通常只会安排给一个人。”


    重复会导致审美疲劳。


    “是的。”越智导演点头,“我和编剧商量过,只准备把这个最帅的镜头交给一位演员。”


    女孩子悄悄松了口气。


    她可是反派角色,是系列作品中仅出场一回合的限定人物,耍帅的机会肯定要留给主角团。


    “安安老师,不要辜负我和编剧的期待!”越智导演用力握住黑发少女的手。


    她:为什么?!


    这合理吗?


    “很合理啊。”越智导演解释,“反派怎么会用警.用.手铐拷人,她当然是被拷的那个。”


    “主角团就算被警察误捕也不能用自行撬开手铐的方式逃跑,这不符合正派身份。”他理所当然地说。


    “唯有反派无所忌惮,在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落网的时候悄然挣脱手铐,给予主角团重重一击,残酷的血花在屏幕上炸开,sobeautiful!”


    越智导演:“安安老师之前没仔细听安室先生讲解案件吗?案件原型中凶手就成功挣脱手铐逃跑过一次。”


    安安:搞了半天罪魁祸首还是前男友?


    天杀的,这人生来是为了克她吗?


    安安倒也不是不想演,谁不喜欢卡酷一的剧情呢,把主角玩弄在股掌之中是属于反派角色的浪漫。


    ……她只是不想被前男友教。


    教学,肯定要手把手教,无论是把她铐起来还是把他铐起来,画面都太限制级了。


    安安一和前男友独处,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就会变得很不对劲,昨晚也是,莫名其妙又贴在一起了,像被下蛊一样。


    她今天一定要坚决地、坚定地拒绝掉。


    安安觉得成功的概率很大,因为教学肯定要在片场教,越智导演不会允许她把警.用.手铐带走,前男友应该也不能随随便便从怀里掏出手铐……吧?


    降谷零:微笑.jpg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随便找一点体面的理由拒绝掉就好,然后私下里去找其他人——比如尊敬的苏格兰导师——学习撬锁。


    学成王者归来,片场皇帝再度降临于世,难道不更卡酷一吗!


    安安打定主意,她张口欲言。


    背对所有人、只和女孩子面对面的金发公安忽然展开了手掌。


    他摊开掌心清晰可见的牙印咬痕,朝安安晃了晃。


    越智导演疑惑:“安室先生?”


    “什么事也没有!”


    回答导演的是黑发少女,她迅速抓住降谷零的手,覆盖住他的掌心。


    “我迫不及待想和安室先生学习。”


    息事宁人的笑容下是安安用力挠他手心的不忿,降谷零捉住掌心作乱的手指,忍笑捏了捏。


    “都说了一晚上消不掉。”他低声和女孩子耳语,“你不信。”


    第70章


    那他就不要随便给人看啊!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全是坏男人玩弄人心的手段。


    “不准给他们看。”安安用另一只手掐降谷零的腰,“否则就明天和我一起八卦头条见吧。”


    降谷零不知道该不该提醒她,比起掌心可以解释的牙印,正在十指交握的双手更像刊登在头版头条上的铁证*。


    “不是迫不及待想和我学习了么?”金发公安拿起金属制的警.用.手铐,询问道,“现在开始?”


    “要怎么拷?”女孩子把两边手腕并在一起,“这样?”


    冰冷的手铐贴在她的皮肤上,安安下意识缩了缩手,又被降谷零托着指尖拢回他掌心。


    “那个案子中,嫌疑人双手被铐住,警方将一件衣服搭在她的手腕上用作遮掩,两个警察一左一右站在嫌疑人身边。”


    “只能在衣服的遮掩下小幅度动作,借助走路时身体自然的晃动来掩盖,和警察搭话令他们察觉不到锁扣松动的咔哒声——最后,在闹市中甩开束缚,像一滴水融入人海,余下挑衅的回眸。”


    降谷零娓娓道来,仿佛他正在现场亲眼所见。


    “她逃掉了吗?”安安听入了迷,下意识问。


    “当然……没有。”降谷零唇角弯起,“被我抓回来了,就像你一样。”


    即使中途逃离,最终还是落入他的掌心。


    紫灰色的眼眸微垂,公安卧底的瞳孔中反射出手铐的金属光泽。


    可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反向捕猎,让他难以自抑地靠近、追逐、编织罗网。


    “不要用蛮力挣扎,小心弄伤自己。”降谷零讲解,“最好能借助工具,比如回形针或者发卡。”


    他把手伸进口袋找了找,摸出一根发卡。


    安安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她之前遗落在隔壁的发卡。


    为什么他会随身携带啊!


    安安自我安慰:只是一根发卡而已,其他人应该看不出什么猫腻。


    剧组其他人:这绝对是女生用的发卡!


    那么可爱的哭泣猫猫头,骗得过谁?


    金发公安轻而易举撬开了锁扣,他敏锐地察觉到周围人不敢吱声的气氛,降谷零语调轻松地开口:“怎么都盯着我的发卡看,需要链接吗?”


    “没有没有,我们只是有点意外,安室先生的发卡很可爱。”


    “可爱到和你的画风都有点不匹配了……这是能说的吗?”


    他虽然看起来是阳光开朗的超级无敌大帅哥,但总觉得为人并没有表面上好说话,被冒犯到的时候绝对很恐怖。


    “不合适?”安安扭头看向说发卡画风和降谷零不匹配的演员。


    她蹙眉道:“哪里不合适?”


    黑发少女眼中清晰地映出五个大字:没品的东西。


    这可是她专门和猫猫服务生买的同款发卡,萌到旁边死了个人都不知道,一群没品的家伙!


    安安不允许她的壁纸被人质疑,她分手后屡次想换壁纸屡次下不去手,足可见猫猫服务生的权威。


    质疑她的品味就是质疑她的审美,这是对她人格的挑战。


    降谷零指尖的发卡被鼓起脸颊的女孩子抽走,她拽着降谷零的衣角让他弯下腰。


    哭泣猫猫头发卡别在金发青年额发上,安安双手捧着他的脸左看右看。


    “明明很可爱。”她说,“到底是谁在质疑?”


    是你,你,还是你你你?(挨个指指点点.jpg)


    头戴猫猫发卡的金发青年乖乖任女孩子摆弄,她只差把“面刺寡人之审美者处以极刑五马分尸”打印下来贴在脸上。


    剧组其他人:我们也是play的一环吗?


    “是情侣吧,这太明显了。”


    “之前看安安老师一直在避嫌的样子,各种刻意回避。”


    “那现在算是不打自招吗?”


    “咱不知道,咱也不敢问,咱已经是play的一环了。”


    “家人们,我生来守口如瓶,请不要灭我的口。”


    安安默默松开捧住降谷零脸颊的手。


    她捂着脸思考了一会儿,眼睛透过指缝盯着降谷零,像在思考千古难题。


    因为女孩子一直盯着他,降谷零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动,只好试探性地对她笑。


    “咔擦。”


    安安放下手机,打开相册,选中新拍的照片,点击设置为锁屏壁纸。


    锁屏和桌面,自此成套。


    “不许提问。”她动作很大地把手机塞回口袋,“刚才是我的第二人格。”


    降谷零:“……噗。”


    他笑得把脸埋在手臂里,脊背颤动,险些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好,谢谢安安老师的第二人格抬爱……噗嗤!”


    安安是有信念感的演员,她能绷住表情,她不会失态笑场。


    安安甚至没有忘记她是在学习,面对可爱猫猫头发卡的冲击,她依然记住了降谷零演示的撬锁技巧。


    专业,无需多言。


    “是这样吗?”她重新把自己拷上,手腕一翻变出一根发卡,低头捣鼓几下。


    啪嗒,手铐自安安腕间掉落,砸在地上。


    “比学枪简单。”天生嫌疑人安某锐评。


    黑发少女顺手把发卡夹在额发上,这是她今天自己带的发卡,邪恶小猫头一脸气焰嚣张的模样。


    剧组诸人的视线在邪恶猫猫头和哭泣猫猫头之间反复横跳。


    真有你们的,演都不演了。


    狗仔将因今天没有混进剧组大拍特拍而抱憾终身。


    主演们空手来到片场,满载八卦而归。


    因为编剧要把剧本大改特改,正式进组时间往后延迟,除了安安老师之外的所有演员继续精进枪法和刀工。


    至于安安老师,她只要不在进组前把自己搞进局子,导演没有任何不满意的地方。


    “我很开明,我支持办公室恋爱。”越智导演如是说,“如果能顺便给我取材就更好了。”


    他一直有一颗拍爱情文艺片冲奖项的心,请不要吝啬地给予他灵感吧!


    “没有办公室,更没有恋爱。”安安的第一人格冷酷地说,“只有我在职业道德桎梏下忍耐的杀心。”


    她现在学会了撬手铐,嫌疑人安某再无短板,是时候犯个罪验收一下她的学习成果了。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那群人在想什么。”


    白色马自达后座,安安非常不高兴地说:“我只是买了一对发卡而已,两枚装的普通发卡,根本不是情侣款,结果所有人都误会了。”


    两只猫猫头都是她的,不小心遗落在前男友家罢了。


    “都是你没有及时还给我的错。”女孩子怨念地戳降谷零的肩膀,“话说你为什么会把发卡放在口袋里,难道平时会用上吗?”


    降谷零盯着前方的路况,随口回答:“嗯,偶尔在波洛工作的时候会戴。”


    后面突然没了声音,他抬眸扫了眼后视镜。


    镜子中映出一双异常恐怖的漆黑瞳孔。


    公安卧底险些DNA动了。


    ‘这么可爱,你给别人看?’


    ‘我都是今天第一次见你戴。’


    ‘明明是我的猫猫。’


    不好,降谷零立刻补全他省略掉的细节:“偶尔,在波洛打烊后,我一个人收拾店里的时候会戴。”


    说是偶尔,其实只有一次。


    波洛咖啡厅的店长又举办了猫猫服务生的一日限定活动,降谷零下班前看见镜子里穿着猫猫围裙的自己,突然想到这枚发卡,戴上试了试效果。


    “感觉安安会很喜欢。”金发青年自言自语。


    他一向很会利用自己的优势。


    “那我现在还给你?”降谷零一手握住方向盘,另一只手作势要把发卡摘下来。


    “……我不要了。”安安移开目光,“送你。”


    降谷零:“不是一对发卡吗?缺一个不好吧。”


    安安:“你好烦人,我就喜欢缺陷美不可以吗?”


    邪恶猫猫头坏坏地别在黑发少女头上,金发公安头上的哭泣猫猫头仿佛被欺负惨了。


    女孩子脸颊鼓着,降谷零眼眸带笑,与两只猫猫对比鲜明。


    她当然可以喜欢缺陷美。


    别人当然也可以误会得彻彻底底。


    “安安老师,你是说在你的锁屏壁纸和桌面壁纸都是安室先生、你们俩公然在片场戴情侣发卡、把所有人都拉入play的情况下——你俩没谈?”


    助理:“你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lookinmyeyes!”


    安安:目移.jpg


    谈过,现在分了,等于没谈。


    助理露出天塌了的表情:“那房间安排怎么办?”


    这次的拍摄片场距离米花町有跨城的距离,剧组给演员和特邀顾问定了附近的酒店,助理是来分发房卡的。


    “你难道只给我们订了一间房吗?”安安震惊,“电影还没开拍剧组经费就用完了?”


    “不不不当然不是。”助理赶紧解释,“我当然给两位订了两间房。”


    “就是这个房间……”他目移。


    此刻助理心虚的模样和安安一模一样,她非常清楚其中的成分——百分百,纯虚。


    助理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嗡嗡:“是连通房。”


    两个房间中间有一扇可以打开的门。


    助理土下座:“对不起是我擅作主张了,因为之前经常有秘密交往的演员交代我订连通的房型,我以为你们脸皮薄不好意思跟我说……”


    “不过门可以上锁!”助理补救地说,“任意锁一边就打不开了,不碍事的!”


    “那个,临时换房间的话有点困难,快到赏樱季了。”他苍蝇搓手。


    “对了对了,这两间房窗外是很大一片的樱花林,风景非常好非常浪漫——呃,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黑发少女不发一言,她拖着行李箱走进酒店,背影一片凄凉。


    “怎么会,”降谷零从助理手中抽走两张房卡,真诚地说,“借你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