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他的名字是路人丁。


    当然,这不是他的真名,是他的圈名,codename,和琴酒、朗姆、波本一个性质,非常具有神秘气息,让人一听就知道他是个秘密主义者。


    没错,路人丁从事着一项秘密职业,他自阴影中诞生,在黑暗中起舞,于无人处酝酿邪恶。


    他是一个狗仔。


    喂,你什么表情,你在瞧不起狗仔吗?你说他是连真名都不敢见人的家伙?


    笑话,这年头谁行走在外不用圈名,就说他今天的跟踪对象——犯安,这能是真名吗?


    ……好像是真的,她笔录上写了。


    即使是像路人丁这样的神秘主义者,面对穷凶极恶的警察也要忍辱负重在笔录上签上他的真名:鹿仁小丁。


    路人丁:闭嘴,不许叫那个名字,我一点都不小!


    他的目标可是一桩大新闻。


    “当红女演员恋情曝光,只要能拿到照片,保底这个数。”中介晃了晃手掌。


    路人丁渴望但犹疑:“溢价这么高,会不会有阴谋?”


    比如雇主假装找狗仔偷拍,实则是在为自己的嗜血癖好挑选受害者!


    像狗仔这种会主动躲避警察和监控积极自投罗网的作死人群是某些犯罪分子的最爱,她不用很累很麻烦就可以享受一场血腥盛宴。


    都是当红女演员了,路人丁怎么会不知道安某霸榜法制频道头版头条的壮举,她是有点邪门在身上的。


    “不至于不至于,人家在警视厅来去自如,七进七出如入无人之境,要是真有案底,早被粉丝扒出来了。”中介让路人丁放宽心。


    “价格高是因为雇主要求全天跟踪,从早拍到晚,午夜十二点前不得下班。”


    路人丁:就这?


    太看不起人了吧,谁家狗仔不是三更半夜吊在人家窗前才能拿到第一手大新闻的,区区通宵,手拿把掐。


    “这一单我接了。”路人丁淡淡地说。


    太好了,中介像生怕他反悔一样拿出印有犯安住址的小纸条:“请!”


    路人丁扫了眼地址,笑了。


    “米花町?”他饶有兴致地说,“我听说业内不少前辈相当忌惮这座城市,尤其忌讳在米花町过夜。老鼠大点的胆子,怪不得手上一个大新闻都没有。”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米花町风吹得再大也只是一座普通人的城市罢了,有什么好怕?


    “以讹传讹,米花町旅游局创收的小花招而已。”路人丁掂了掂脖子上的相机,潇洒转身,将中介敬畏的目光抛在身后。


    带着心爱的相机,路人丁爬到木马公寓对面的树上,耐心蹲守。


    据雇主提供的情报,目标今天休假,不用前往片场拍摄,介于她的假期十分难得,她很有可能趁今天和男朋友约会。


    果不其然,目标公寓的门打开。


    秋意渐凉,黑发少女穿了一身复古色的毛呢格纹裙搭配浅棕色的披肩,玛丽珍皮鞋轻快地敲打地面,柔和的阳光亲吻般洒在她脸上。


    路人丁手比脑子快,疯狂地按下快门。


    “嘶,我的内存!”他懊恼地打自己的手背。


    可这些照片也很珍贵很值钱,放出去绝对有超级多犯安的粉丝疯抢,因为众所周知她们姐姐根本不营业,连社交账号都不公开。


    其实犯安有社交账号,但很少上线,她只在《米花町凶手联名出版》系列丛书抽奖的时候勤快,频频转发。


    更多时候犯安混迹在米花町本地论坛里吃瓜。


    只有联上本地WiFi才可以进入的论坛,瓜量大管饱,情感纠纷版块更是狗血满天飞,不愧是情杀案占据杀人动机总榜半片江山的米花町!


    嫌疑人安某:学无止境呐。


    犯安离开公寓,她悠闲地沿着街边漫步,踩过街道上脆脆的枫叶,置身于光影斑驳的树影间。


    控制不住按快门的路人丁:“……”


    怎么回事,他怎么像杂志跟拍一样,难道他一生致力于出片的摄影师之魂未死吗?


    “珍惜现在随手抓怕也能出片的时候吧。”路人丁安慰自己,“等她和男友汇合后就要考验我的摄影技术了。”


    听说她的男朋友只是个素人,入镜后肯定会破坏如今唯美的构图……


    “卧槽!”路人丁脱口而出。


    什么惊天动地大帅哥!


    这两个人站在一起像少女漫画里走出来的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拍时尚大片,颜值超过平均线太多了吧!


    “阿嚏!”安安打了个喷嚏。


    “怎么感觉我一路都在被人蛐蛐?”她左顾右盼,“透君,你呢?”


    安室透不着痕迹地瞥了眼街边的绿化带。


    路人丁抱着相机,后背突然蹿起一阵寒意。


    错觉吧,他的躲藏技巧天.衣无缝,怎么可能一打照面就被发现?


    路人丁搓了搓鸡皮疙瘩暴起的胳膊,借助绿化带的掩护匍匐前行。


    今天必须出片,他的狗仔之魂已经熊熊燃烧了!


    “选左手还是右手?”


    安室透把两只手背到身后,问安安。


    她认真地思考了一分钟:“右手。”


    安室透笑着把手伸出来,将右手拎着的奶茶递给女孩子。


    “!”她开心极了,“秋天的第一杯。”


    “安安一下就猜中了。”安室透称赞,“好厉害。”


    路人丁:“……”


    拜托,你两只手都背在身后,哪只手拎着奶茶难道不是你说了算吗?


    “如果我选左手就好了。”双手捧着奶茶的女孩子突然说。


    安室透:“欸?”


    “右手是奶茶,左手没有芋泥也没有奶茶,不是只剩下啵啵了?”她狡黠地说,“奶茶我也不是非喝不可。”


    安室透失笑,他低头吻了吻安安的额头:“好吧,啵啵。”


    零帧起手的情侣腻歪打了狗仔一个措手不及,路人丁本来做好了跟踪一路能拍到几个亲密镜头便是万幸的准备,现在他开始担心相机的内存了。


    “我到底是来爆料的,还是来拍恋综的?”狗仔迷茫。


    总之先拍一张……可恶,已经结束了,再亲久一点儿啊你们两个!


    路人丁趴在绿化带背后阴暗爬行。


    绿化带为他提供的庇佑到此为此,目标走进铃木集团旗下的高端商场。


    为什么路人丁知道是铃木集团承包了这座商场呢,因为门口立了个牌子:【本商场半月前查获炸弹一枚,客人们尽管放心入内。——铃木集团】


    外地人使劲揉了揉眼睛:放心?放的哪门子心?


    “这家商场半月前才查获炸弹耶,一直到月底应该都是安全的,我们进去逛逛吧。”


    “居然只被安装了一颗炸弹,也太安全了吧,走走,进去逛逛。”


    有说有笑的米花町市民越过路人丁,谈笑着走进商场。


    狗仔:张大嘴巴.jpg


    我不懂你们米花人.jpg


    他咬咬牙,跟了进去。


    路人丁不怕跟丢目标,那两个人真的太好找了,狗仔一眼看到书店书架后窃窃私语的两人。


    肯定又在说什么恋爱酸臭味很浓的话。


    安室透:“不行,安安,不买这个。”


    犯安:“我就要这个,我非买不可。”


    安室透:“《米花町凶手联名出版:教你从零开始策划杀人案》全系列你不是已经有一套精修签名版了吗?”


    犯安:“因为太喜欢了,我决定吃复数。”


    犯安:“现在购买还附赠《凶手的自述:我与米花町这些年》,我想买这本书很久了,一直断货。”


    安室透:可恶上个月才查封过一批,到底是哪里的漏网之鱼!


    路人丁不会读唇语,他眼里只有靠在一起小声说话的小情侣,狗仔举起相机。


    “输给你了。”安室透举手投降,抬起的手不经意地遮住女孩子正脸,“我只有一个要求,睡前故事不念这本。”


    “因为我会越听越精神吗?”安安用商量的语气说,“其实我的睡眠质量一直很好,睡前连麦的时候可不可以不要总是读《刑法》,我又不参加法考。”


    安室透深深地看了眼被她怀里的《凶手的自述》:不,我觉得很有必要。


    “可恶,拍不到正脸。”书店角落里,路人丁翻看相机,找不到一张能用的照片。


    勇敢小丁不怕困难,时间还早,他再次重申今天的目标:今日必出片!


    “冰箱里的食材需要补货了。”超市里,安室透拿出采购清单,逐一浏览。


    黑发少女站在他身边,魂已经飘走了。


    她充满怀念地盯着鲜肉区现点现杀的屠夫,怀念中又有几分挑剔。


    “多余的动作太多。”犯安批评道,“剔骨刀的握法也不对,刺出去的时候根本不能一击致命,血也会溅得到处都是,一点都不风雅。”


    安某职业病大爆发。


    安室透趁机偷天换日,把安安不知何时放进购物车的“米花町精选好刀:剁你全家三件套”放回原位。


    “不买新刀也可以。”黑发少女眼中闪烁着不怀好意的光茫,“家里的围裙该换了。”


    安室透:这么快就看腻了猫猫服务生吗?


    花心安安。


    但他是不可能穿女仆装的,请死了这条心。


    “拜托了,我想拍照当锁屏壁纸。”女孩子双手合十,祈求地说。


    一位公众人物、事业上升期的知名演员,她愿意用男朋友的照片当锁屏壁纸,称一句真爱绝不过分。


    安室透:但是我拒绝。


    公安卧底不能、至少不可以被追星的酒厂同事看见女仆围裙装。


    万一伏特加厨力大爆发购入同款,那画面太美,波本实在不敢看。


    “我突然觉得换把新刀也不错。”安室透拿起“米花町精选好刀:剁你全家三件套”,重新放回购物车。


    刀锋晃动反射光线,晃花了狗仔的镜头。


    路人丁:“啊啊啊又是废片!”


    目标到底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还是故意不小心的?


    废片的诅咒似乎缠上了路人丁,接下来他没有一次得手。


    秋天特供糖炒栗子,女孩子认认真真剥了一个特别完整的,她得意洋洋地向男朋友炫耀,被金发青年一口咬住。


    狗仔企图抓拍她指尖被咬住的瞬间,不知从哪儿飞来的一枚硬栗子击中路人丁的手,疼得他眼冒泪花。


    为报栗子之仇,安安嘴上说着“给你咖啡,作为奶茶的回礼”,实则歹毒购入中药味热美式,安室透面不改色喝下:“焦糖玛奇朵?挺甜的。”


    “真的假的?”以为自己拿错咖啡的女孩子凑过去,就着他的吸管喝了一口。


    “确实耶,甜的。”安安舔了舔唇角。


    这下轮到安室透疑惑了,他又喝了一口:这直冲天灵盖的歹毒中药味!


    “不要用你的爱好挑战我的职业。”职业演员安某如是说。


    论职业,安室透也是职业卧底,拥有三面颜的男人绝不轻易认输。


    他的表情管理无愧于警校第一的优秀成绩:“当然是甜的,都说了是焦糖玛奇朵。”


    两位戏骨对视一眼,这场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游戏硬是咬牙继续了下去。


    路人丁不懂戏骨的世界,他只看见狗男女两个人共喝一杯咖啡共用一根吸管,你让我我让你,浓情蜜意。


    他努力抓拍,却因为镜头里两个人动来动去,怎么拍怎么糊,又双叒叕是废片。


    “我要……出片……出片……”仿佛怨灵附体的路人丁阴暗蠕动。


    他一味地跟着目标,没发现天渐渐黑了。


    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一家又一家店铺在太阳落山时分挂上打烊的牌子。


    “抱歉,我突然有点事。”安室透歉意地说,“安安一个人回公寓没问题吗?”


    “完全OK。”犯安点头,拒绝了他先送她回去再去忙工作的提议,“我和米花町的夜晚相性好着呢。”


    这一点安室透是相信的,米花町和她的天选居民一直是双向奔赴的关系。


    黑发少女朝男朋友挥手告别,独自走上回家的路。


    路人丁看着不同方向的两个人,犹豫该跟谁走。


    犯安在哪里流量就在哪里,但她的神秘男友似乎也很有看点……纠结之后,狗仔还是选择跟上女孩子的脚步。


    “选错了啊。”安室透平淡地说。


    嘛,无所谓,因为两个都是错误答案。


    路人丁并不知道,在米花町的晚上,他唯一的生路是立刻打车去警局。


    狗仔无知无觉地一步步走向深渊。


    他怕被犯安发现,只敢远远吊在她身后跟着,两人间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路人丁路过一家珠宝店。


    “啪!”


    店面玻璃骤然炸开,蛛网般密密麻麻的裂痕四分五裂,几个头戴黑丝袜的劫匪驮着大包小包和路人丁撞了个对脸。


    狗仔:“啊啊啊啊!”


    抢劫!警察呢,警察在哪里?


    一辆车停在路人丁身边,他的泪水从眼角喷射出来:“救命,有人抢劫——”


    车后座,被绑架的秃头社长口塞臭袜子:“呜呜呜!”


    狗仔:裂开.jpg


    他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拿出偷拍露馅被艺人保镖追赶时练出来的速度,拔腿狂奔。


    路人丁惊恐万分地发现,他每跑一步米花町市内都会响起一道枪声,跑十步响一次爆炸,仿佛为他奏乐一般。


    “这、这就是米花町的夜晚……”


    路人丁陡然记起业内前辈对这座大名鼎鼎的犯罪都市的讳莫如深和得知他接下这单后劝他购入巨额人身保险的真挚教诲。


    前辈诚不欺他!


    无尽的悔恨淹没了路人丁,可他已经没有了流泪的时间,想活着离开这座城市,只有一个办法。


    “我错了!救救我!求求你!”


    狗仔一个滑铲冲到犯安面前,双膝一软土下座跪地。


    犯安:“???”


    “你是?”她不认识眼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人,“游荡在街头的深夜忏悔者?”


    “我……呜呜,”路人丁哽咽,“我是无知外地人。”


    犯安懂了,她看了看硝烟四起的米花町,客观地说:“今天其实已经很和平了,你看天上都没有鱼鹰在飞。”


    路人丁不语,只一味流泪。


    “别怕,离开这里就好了。”犯安体贴地安慰道,“你开车来了吗?没开也不要紧,随机去街头抢一辆就行,反正都是黑车。”


    路人丁开车来了,但导航系统在米花町入夜后诡异地闪烁红光,他联想到炸弹,碰都不敢碰。


    “只是危险警报而已。”犯安解释说,“这款导航系统在米花町不怎么流行,可能大家嫌它二十四小时都在响,太吵了。”


    路人丁:自打我买车以来,警报从未亮过红灯……


    米花町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啊,你们这群米花町居民又为什么能若无其事地生活在这里啊!


    犯安帮他重新设定了导航:“沿着这条路一直开,开过两个销赃地和一座乱葬岗就到米花町边界了。”


    “希望你能看到明天的太阳。”她真诚祝福。


    明明被他跟踪一路,却还是对他伸出了援手,路人丁擦了擦湿润的眼角,鼻音很重地嗯了一声。


    顺着女孩子给的路线,狗仔果然渐渐离开了米花町,回到他熟悉的世界。


    “好跌宕起伏的一天。”


    终于到家,路人丁一屁股坐到电脑椅上,掏出他的宝贝相机。


    拍了很多照片,黑发少女的单人照拍得都不错,仿佛他是她专门请来的跟拍摄像师一样。


    双人照片全军覆没,糊得看不清人影,狗仔一张张翻阅,手指突然一抖。


    模糊到看不清背景的照片上,金发青年仿佛只是不经意地回眸,那双紫灰色的眼眸中却写满冷淡的威胁。


    偶然……吗?狗仔下意识地点击删除,将这张吓到他的照片删掉。


    他想起来了,按下快门时,女孩子似乎正巧被恋人护在怀里。


    警告意味太浓,让路人丁不得不考虑自己偷拍被发现的可能性。


    “啧,怕什么,这可是大新闻。”


    对名利的渴望战胜了他内心的恐惧和恩将仇报的愧疚,狗仔打开电脑,将相机里的照片上传。


    他有一个专门的文件夹用来放偷拍的照片,内存已经用了满满几个G,都是他狗仔事业的劳动成果。


    进度条逐渐加载,路人丁琢磨要用哪几张照片投稿。


    “没几张能用的,要不试着P图看看?”狗仔自言自语。


    电脑骤然响起的警告声吓了路人丁一跳。


    满屏红色的弹窗跳出来,程序错误的标识映在狗仔惊慌的眼睛里。


    “等等,等等!”他手忙脚乱地拍键盘,“搞什么,黑客吗?!”


    路人丁顾不得正在上传的照片,一把拉掉电源。


    电脑黑屏,他忐忑不安地重启。


    闪烁的红光和错误标识再度照亮狗仔崩溃的脸庞。


    “我的照片啊——!!!”


    “波本,你那边怎么了?”伏特加问。


    黑暗中,电脑的屏幕光洒在公安卧底侧脸上。


    “没什么。”波本轻描淡写地说,“一点私事。”


    第52章


    难得的假期和约会日转瞬即逝,犯安再度投入紧锣密鼓的拍摄中。


    友佳子导演想赶在寒假档上映,每天像魔鬼似的催进度,恨不得把剧组全员像地缚灵一样困在片场,拍个天昏地暗。


    “地缚灵的诞生需要谋杀。”嫌疑人安某摸摸下巴,认真数数,“一口气束缚这么多灵,是个体力活呢。”


    友佳子导演:我只是想想……而你,我的朋友,才是真正的魔鬼。


    虽是魔鬼,友佳子导演却万分庆幸选中了她饰演女主角。


    即使是高强度的拍摄,女孩子也完全不露疲态,她体力充沛,刀术专精,枪法惊人,武术指导毫无用武之地并悄悄建议友佳子导演严查演员底细:这绝对是在杀戮中炼出的刀法,她到底是什么人?


    犯安:矮冬瓜柯南,是个侦探.jpg


    咳咳,不开玩笑,重来一遍:


    嫌疑人安某,专业杀猪。


    犯安:骄傲挺胸.jpg


    最重要的女主角在片场如鱼得水,友佳子导演本该十分欣慰没有烦恼,但现实是她最近非常火大。


    “小原柳生!”友佳子导演气到直呼男主角的名字,指名道姓地批评。


    “你的状态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看你那遮瑕都遮不住的黑眼圈和美瞳都挡不住的红血丝,难不成在拍摄这么紧张的情况下你还去通宵泡吧了?!”


    “没有,导演,我真的没有。”被导演劈头盖脸骂成狗的小原柳生一脸疲惫不堪,声音都是虚的,“我只是……睡眠障碍。”


    小原柳生没有说的是,最近他睡觉的时候总觉得有双眼睛盯着他,带着恶意的眼神像蛇一样滑过他裸.露在外的皮肤,满含阴暗的窥视欲。


    白天也有相同的感觉,明明片场人多热闹,小原柳生却总觉得有一道目光针对性地钉在他身上,耳畔似乎传来了咔擦咔擦的拍照声。


    狗仔吗?为什么突然盯上他,他有什么好报道的,蹭不到女主角热度的他连上热搜都要靠买啊。


    对方似乎也没打算靠小原柳生赚钱,一条心搞他的心态,往死里搞,宁可丢掉饭碗也要报复他。


    小原柳生已经快被整成精神衰弱了。


    “到底是谁在针对我?”他问经纪人,“给钱能不能解决?”


    经纪人焦头烂额:“还能是谁,你才雇佣过的那个狗仔!他从米花町出来之后就疯了,说好的照片一张没给,还像疯狗一样追着我私信狂骂上万条,癫子!”


    钱已经没有办法打动路人丁了,他失去了最重要的文件夹,职业生涯一片荒芜,如今支撑路人丁活下去的只剩一个信念——小原柳生,我恁死你!


    友佳子导演不知道这场顶级狗咬狗事件的来龙去脉,她只知道男主角越演越拉,眼瞧着即将失去女主角第一深情舔狗之位。


    “都这种时候了,换人也换不了。”导演和编剧商量道,“要不给男二男三男四男五一点机会?”


    你不想做舔狗,有的是人想做,大女主最不缺舔狗。


    犯安演着演着发现男主角出现的频率降低了。


    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导演的安排一定没有问题。


    演戏一演起来就发狠了忘情了,时间一天天过去,街边梧桐的叶子渐渐萧瑟,阳台的窗户晨起时凝出一层莹白的霜。


    安安绕在颈间的围巾从呢绒变成羊绒,又变成内置暖宝宝的科技加热款。


    彻底入冬的那天,她摘下围巾,掏出自己的过冬神器。


    全包裹式黑色劫匪帽。


    经典的造型,纯黑的配色,琴酒的黑礼帽在它面前就是个弟弟,一旦戴上这顶神器,全世界的银行金库敞开大门欢迎你。


    “如何?”只露出眼睛的黑发少女问,“很适合我吧。”


    开门目击作案现场的金发公安:“……”


    他突然理解了目暮警官和毛利侦探,嫌疑人安某被捕不冤枉。


    “好失礼的眼神。”安安为自己的选择正名,“侦探懂什么过冬神器,劫匪帽能一次性保暖脸、脖子、头皮和耳朵,一顶更比四顶强,性价比之王!”


    安室透伸手摘掉女孩子的帽子,她的长发在噼里啪啦的静电中根根竖起。


    雷电法王爆炸头!


    女朋友谴责的眼神能杀人,安室透艰难地忍住笑意。


    “性价比之王太好了,好到让我没有用武之地。”


    他抬手捂住安安的耳朵,用掌心温暖她冰凉的耳垂,“给我一点表现的机会,嗯?”


    看在男朋友诚意很足的份上,安安点头,同意劫匪帽被打入冷宫。


    白色马自达里暖意融融,黑发少女窝在副驾驶座上,认真翻阅剧本。


    “今天是我最后一场戏。”她说,“我要杀青了。”


    安室透知道,他特意空出今天的时间,为了陪安安见证她第一次作为主角杀青的时刻。


    “透君是不是很长时间没有见过我拍戏了?”安安问,“上一次还是我作为嫌疑人的时候。”


    她作为嫌疑人的次数实在太多,饶是安室透也要在记忆里翻找半天。


    他点点头:“很怀念呢。”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安安愉快地说,“不用怀念,我今天要把所有人都杀了。”


    金发公安:“……”


    用最可爱的表情说最恐怕的话,这就是安某,永恒的嫌疑人。


    犯安没有说谎,她最后一幕杀青戏就是把所有人都杀了。


    复仇就是要斩草除根!连敌人的祖坟一起掀掉,将秽土转生的路子掐死在骨灰中。


    汽油倾倒在复古花纹的地毯上,黑发少女不急不忙地做准备工作。


    象征古老财阀的银杯在烛光中露出繁复的家纹,抛光的表面映出一双漆黑的瞳孔。


    汽油浸没地毯,打湿绒布窗帘,少女漫步在庄园的大厅中,仿佛在自己家中一样自在。


    庄园真正的主人们躺在餐桌上,作为一场盛宴的食材。


    他们有些过于安静了,这是正确的,食材理应安静,不会发出噪音。


    微弱起伏的胸膛证明这些人还活着,盛宴的主人公认为食材还是新鲜些好。


    被迷晕后杀死等于在睡梦中无知无觉地掉进地狱,她死于海难、痛苦溺亡的家人们可不会满意。


    还是来一场火吧。


    与冰冷海难截然相反的炽热,相同暴虐的刑罚。


    她轻轻推倒烛台。


    火焰点燃墨色的瞳孔,如星星燃烧。


    镜头外,友佳子导演怔怔地凝视屏幕上的特写。


    “我有预感。”她喃喃自语,“这将是我当导演以来突破性的爆剧。”


    张牙舞爪的火焰一片金红,如此暴戾,如此美丽,却都比不过从火中缓缓走出的那个人。


    “长那么好看真是不要命了!”友佳子导演双手捧脸,“啊啊啊,一想到她等会儿会哭我就好兴奋!我的性癖被开发了。”


    站在导演旁边的安室透:我还在这儿呢。


    女朋友男女通杀怎么办,情敌的数量又增加了.jpg


    一把火烧光仇恨与罪孽并非尾声,复仇过后的女主角看着熊熊烈火,心中涌起的快意被空虚取代。


    她宁可这一切从未发生过,她不曾拥有无上财富和地位,亲人也不曾变成海面上一具具浮肿的尸体。


    前所未有的悲伤笼罩住她,她潸然落泪。


    落泪——“咔!”


    友佳子导演不得不出声:“你倒是哭呀。”


    “我哭不出来。”犯安老老实实地说,“放火把仇人都杀了这么爽的事,我不理解她为什么要哭。”


    导演:“……”


    编剧:“……”


    武术指导:“看吧,我就说要严查。”


    “当然是因为美人落泪最有看点啊!”编剧猛拍大腿,“你根本不知道观众想看什么!”


    “哭。”友佳子导演力挺编剧,“感情没到上手段也要哭。”


    “好糟糕的性癖。”安安吐槽,接过助理妹妹递来的眼药水。


    她酝酿不出悲伤的情绪,只好揉红眼眶,仰头滴眼药水。


    最后拍出来的效果很不错,但友佳子导演还是不知足:“可恶,真正的落泪绝对更漂亮,我想看啊啊!”


    安安是不可能满足她的,强行揉红眼眶加上眼药水的刺激让她的眼睛很不舒服,听见喊咔后一秒都不肯在镜头前多呆。


    “难受。”女孩子撞进安室透怀里,“帮我吹吹。”


    金发青年捧起她的脸,轻轻吹气。


    “好点了吗?”安室透低声问,“导演在那边叫你过去。”


    “不想去。”安安鼓起脸颊,“她的性癖太糟糕了,还说什么观众想看,谁会喜欢看人哭啊。”


    她吐槽半天,突然意识到男朋友诡异地保持了沉默。


    黑发少女掀开眼皮,审视安室透。


    他移开了目光。


    “安安演得非常棒。”安室透转移话题,“电视剧播出后一定效果惊人。”


    女朋友审视的眼神一动不动。


    “所以,透君也觉得我刚刚揉红眼睛滴眼药水演出来的落泪很好看了?”她幽幽地问。


    安室透:一般来说,审美正常的人都会这样想吧……


    对不起,人类的性癖确实太龌龊了。


    女孩子无法理解:“假哭有什么好看的?”


    可安安也不会真的落泪啊,安室透看了眼只差把残念二字贴在脸上的友佳子导演。


    因为安安的泪点很高,哪怕是很感动或者很伤心的时候她也不会用流泪的形式表达。


    “想看我哭,好像只有生理性流泪的场合。”


    比如洋葱,辣椒,催泪瓦.斯之类的。


    “没有别的可能。”安安肯定地说。


    此时信誓旦旦的女孩子并不知道,生理性流泪的场合远不止厨房和战场。


    不过没关系,她很快就会知道了。


    第53章


    “安安表妹!你今天一定不要出门,不要!”


    一大早,来自犯泽表哥的催命电话吓了犯安一跳。


    冬天的夜晚格外漫长,远不到黎明将近的时刻,窗外的天空一片漆黑。


    此时正是她的深度睡眠时间,黑发少女接电话时眼睛都睁不开,哈欠连天。


    “发生什么事了?”她迷迷糊糊地说,“是不是表哥你正在被人追杀,担心我也被卷进去?不要怕,我在警视厅的人脉强得可怕,保证你进去后直接住上豪华单间。”


    犯泽先生:“谢谢你安安表妹,你真体贴……我没有被追杀,也没有打算坐牢,出问题的是你啊安安表妹!”


    “我?”犯安揉了揉被强制唤醒的朦胧睡眼,困倦地问,“我有什么问题,我的事犯了?”


    “没错。”犯泽先生说,“快看热搜——完蛋我打工快迟到先不说了,总之去看热搜,今天绝对不要出门。”


    他再三叮嘱后挂断电话,徒留不明所以的犯安。


    她捞起枕头垫在腰后,滑动手机屏幕。


    亮屏瞬间,铺天盖地的弹窗卡在屏幕上,手机后盖因程序负荷运作而发热,烫得像暖宝宝一样。


    犯安一眼扫过,卡成鬼畜的消息总体可以分成三类:热搜、垃圾短信和友佳子导演的消息。


    介于后者的未读消息高达999+,她开始考虑是否要合并同类项,统一归类于骚扰短信。


    不行,身为演员不可以不尊敬导演,她应该最先看友佳子导演的消息才对。


    犯安点开999+的未读消息,她一眼扫过。


    女孩子平静地退出页面:“是骚扰短信呢。”


    999+的消息中充斥着无意义的嚎叫、发癫、问安安为什么不上线的哀怨、自说自话的臆想和一大堆叽里咕噜看不懂的怪话。


    犯安艰难地阅读理解好半天才理清发生了什么事。


    友佳子导演想赶在寒假档上映她的新剧,她想剪辑后期宣传一手抓,奈何她并非忍者后代,没有影分.身之术和九尾查克拉,只好把宣传工作外包出去。


    外包负责人按照导演的要求,请大师推算,精挑细选择黄道吉日吉时发布预告片——这是原本的计划。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大师算完命的第二天就因传播封建迷信和诈骗罪被绳之以法,外包负责人被警察叫去上了一整天的反诈骗教育课。


    上课上得两眼空空的负责人只记得吉时已废的噩耗,必须改掉发布预告片的时间,忘记了自己脑子不清醒的状态。


    负责人小手一点,发布时间斗转星移,变成了阴历阴天中最阴间的阴时。


    深更半夜,狗都睡*了,预告片堂堂发布。


    友佳子导演:外包公司——你欠我的怎么还!!!


    她崩溃得想死,但友佳子导演没想到的是,有这样一批人,在阴间时分异常活跃。


    没错,正是女主角安某的粉丝。


    一个画风清奇的正主必然有一群画风清奇的铁粉,这个夜晚,网络上阴兵过境,寸草不生。


    友佳子导演亲自执导的预告片,要特效有特效,有经费有经费,大场景不要钱地狂轰乱炸,镜头怼在女主角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脸上拍,充分展现出“观众爱看什么我们就拍什么”的专业精神。


    不出所料,爆了。


    火爆得一塌糊涂,各家媒体的主编被老板从被窝里薅出来加急写稿,笔尖在大冬天搓出火花,噼哩哗啦。


    网络上热闹得像油锅炸鱼,线下女主角呼呼大睡。


    友佳子导演其实半夜给犯安打过一个电话,秒接。


    “你也没睡吗?确实,能睡得着才是见了鬼,你看到热搜没有,我的天呐!”


    友佳子导演絮絮叨叨说了半天,突然发现电话对面没有回应,只有粗重的呼吸声。


    “……剥皮的要诀是从后颈开始,完整地抽出脊骨……皮肉一定要分开才美,先用滚水烫过一遍……”


    恶魔在友佳子导演耳边梦呓,伴随着清晰的吞咽声。


    导演颤颤巍巍地把手机淹没在水杯里,催眠自己:“这不是午夜凶铃……这不是午夜凶铃……”


    犯安:昨晚好像梦见了现杀现烤的新鲜烤肉,吸溜。


    她错过了预告片宣发后的午夜狂欢,但没关系,到了打工人起床的时间段,线上人数迎来新一轮激增。


    犯泽表哥火急火燎打电话来提醒安安表妹:你火了,不是一般的火,是狗仔冒着闯进犯罪都市米花町的致死率也要在你家大门口蹲守的火!


    不要出门,出门即围堵,安安表妹你只有一个人不要轻易打群架啊。


    熬到天黑就好了,这群外地人不具备在米花町过夜的本事,执意留下也只会变成犯罪率中冰冷的数字。


    黑发少女到卫生间洗了把脸,她清醒了不少,压低脚步声走到大门口。


    安安眼睛凑到猫眼上,对上一只硕大的眼珠。


    她冷静地隔着门看了一会儿猖狂到把脸贴在她门上的狗仔,走到厨房,找到一根削皮的生姜。


    犯安卸掉猫眼,举起削过皮的生姜,轻轻一戳。


    “痛啊啊啊!”


    女孩子若无其事地重新安好猫眼:“公寓的隔音真不错,我完全听不见走廊传来的惨叫声。”


    安安打开冰箱,不意外地发现里面除了生姜之外空空如也。


    她已经很久没有自己做过饭了,饭来张口的好日子令人忘本。


    “不能出门,也不能叫外卖,虽然可以饿到晚上,但米花町晚上哪有饭店开门?”


    白天的外卖员在夜晚将无缝丝滑地切换到另一个身份:暴走族。


    又称飞车党,零元购小专家。


    安安不想饿一天一夜,她得想个办法。


    ……


    阳台外似乎有动静。


    仿佛飞鸟停在空调机箱上。


    天色未亮,米花町的夜晚虽然已经过去,难免有人趁夜色行事,在米花町久住的人们早已习惯各种奇怪的动静。


    习惯归习惯,安室透还是睁开了眼。


    他昨晚补觉,稍微睡得久了点,以往这个时间安室透已经起床了。


    金发青年随手套了件衬衫,屋内的暖气开得很足,他没有急着扣扣子,先一步拉开阳台的窗帘。


    头戴黑色劫匪帽的不法分子隔着玻璃门和公安面面相觑。


    不法分子举起手指比划的枪:“不许动,入室抢劫。”


    安室透:“……”


    他无奈又好笑地举起双手。


    犯安的目光顺着金发青年未经梳理的凌乱额发渐渐下移,看见衬衫敞开后露出的劲瘦腹肌。


    本来准备入室打劫食物的不法分子恶从心起,琢磨劫财和劫色哪个性价比更高。


    “进来再考虑吧。”受害者主动说,“外面冷。”


    安室透推开阳台门,迎面而来的暖风腐蚀了嫌疑人钢铁般的意志。


    “安安是翻阳台过来的吗?为什么要做这么危险的事?”安室透问。


    难道是门锁坏了吗?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这种情况下不该给开锁师傅打电话么,给他打电话也行。


    也可以不求助他人,安安自己拿小发卡撬锁,或者直接用暴力摆平。


    以上选项她统统PASS,安室透想来想去只有一种可能。


    “这是今天要玩的play吗?”金发公安迟疑地问,“我刚刚是不是应该抵抗得更激烈些?”


    犯安:“……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形象?”


    安室透:“不如你先把劫匪帽摘了再问?”


    “不行,这是我计划的一部分。”她摇头。


    犯安如此如此地诉说一番狗仔的堵门行为:“虽说等到天黑狗仔自然会知难而退,但家里一粒米都没有了,我不能坐以待毙。”


    安室透:“所以就翻阳台来我家了?正好上次采购的食材还剩很多。”


    黑发少女点点头又摇摇头。


    “打劫是我的PlanB.”她整了整头上的劫匪帽,“我要先实行PlanA.”


    “纵使走廊埋伏大量狗仔又怎样?我可不会躲躲藏藏。”安某冷哼,“我要正大光明开门走出去。”


    戴着漆黑的劫匪帽,以一名普通路过米花町强盗的身份昂首挺胸地走出去!


    “透君的角色是家中被我洗劫一空的苦主。”她安排得明明白白,“如果你想跟我一起走,那你也可以是被劫匪强抢的民男。”


    颤抖吧外地狗仔,这就是邪恶的米花町生态!


    每当安室透觉得他已经很了解安安的时候,她总能给他整一些令人眼前一黑又一黑的大活。


    多么有新鲜感的恋爱,每天都如此刺激。


    “不如换个角色分配。”安室透说,“安安是入室抢劫的强盗,我是休假在家将不法分子当场逮捕的公安。”


    他捉住女孩子的手腕:“你被抓住了,哪里也不能去。”


    居然还能这样?嫌疑人安某不从,她誓死挣扎。


    “这个剧本好没意思。”女孩子控诉,“一整天都困在家里。好不容易的休息日,我们出门约会不好吗?”


    如果他不喜欢强抢民男的剧本,改成受害者被斯德哥尔摩综合征支配,和嫌疑人安某同流合污也行。


    “难得的休息日,在家也能很有意思。”


    安室透摘下她的帽子扔在旁边,女孩子下意识去抢,跌坐在沙发上,被困在男人胸膛下。


    “公安就是这样逮捕犯人的?”安安用手推他,掌心下绷紧的腹肌结实有力。


    热知识,小腹在放松状态是柔软且有弹性的,如果摸到了明显的力量感,绝对是故意而为。


    既是邀请,何必客气?


    安安顺从本心地摸了个爽。


    女孩子遗忘了两件事。


    其一,她是客场作战,不占地利。


    其二,她面前是一个晨起的、被她吵醒的男人。


    天时与地利具失,惟剩人和。


    第54章


    人终究要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


    嫌疑人安某入室抢劫在先,上下其手在后,恶行昭昭天地可鉴,受到惩处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马上天就要亮了,光天白日之下,这样不好。”


    黑发少女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试图逃脱惩罚:“更重要的是,走廊外挤满了狗仔,这个场景有点太刺激了。”


    她在说谎,安室透似笑非笑。


    在家里做的事再怎么刺激,也不可能比过安安的PlanA:


    女明星早晨公然从邻居家中走出,挤满走廊的狗仔眼睛亮得能发射激光——《震惊!知名女演员疑似在素人男性家中过夜,清晨方才匆匆离开》,配图是头戴黑色劫匪帽、眼睛打上黑条马赛克的嫌疑人安某。


    安安将再次创下新纪录,一人囊括法治版、娱乐版、社会新闻版三版惊爆头条,震惊娱乐圈。


    她的人生遍布血雨腥风,区区听墙角的狗仔,只能算碰碰车级别。


    “不在客厅,去我房间好不好?”安室透询问。


    他低下头,额头抵上安安的额头,金发扫过她的眼睫,痒痒的。


    女孩子眼神左躲右闪,唯有双手十分诚实,维持着推的姿势,却一点儿没有施力。


    若说她对眼下的展开一点儿预料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安安家里的食物储备的确弹尽粮绝,可她既然能翻阳台入侵邻居家中,隔着阳台递送便当盒不是更简单吗?


    无论是打电话求助,还是隔着墙敲SOS的摩尔斯电码,又或者手搓无人机传信,多的是办法,何至于走到入室抢劫这一步?


    她只是纯粹想来找他。


    能闯过狗仔的包围圈出门约会也行,两个人一起被困在家里也不错。


    反正是休息日,胡来一点也没关系吧?


    已经交往快半年了,从夏天到冬天,是不是该让关系更进一步了呢?


    安安脑子里乱七八糟想了一堆,行动上一点儿不含糊。


    她从换衣服到翻阳台总计只花费五分钟,蜘蛛侠中的蜘蛛侠,罗密欧中的罗密欧。


    罗密欧降落阳台,不等她想好开场白,金发的朱丽叶刷地拉开窗帘。


    安安的第一反应是,幸好天没亮。


    怎么可以不穿好衣服就拉开窗帘,万一窗户外面是歹徒呢!


    衬衫一看就是临时套上的,半遮半掩不如不穿,老实交代是不是蓄意勾引?


    连不法分子的来意都不问就打开阳台门让她进屋,几颗扣子明明顺手就能扣上,偏偏无知无觉似的放任衣衫敞开。


    这个人的心眼太多了,安安凝重地想,不像她一样有诚意。


    无可否认,比起衣着慷概大方的金发公安,女孩子在着装上非常正经。


    天寒地冻的冬天,她头戴过冬神器,身穿加长款羽绒服,把自己严严实实裹在厚衣服里。


    如果不是劫匪帽的自带buff太过强大,这绝对是一身能丝滑融入背景板、从全世界路过的朴实无华搭配。


    “不热吗?”


    安室透指腹贴了贴女孩子泛红的脸蛋,房间内暖气开得很足,她瞧着快出汗了。


    “热。”安安小声说,“帮我拉一下拉链。”


    安室透抬手,羽绒服拉链一格格分开,闷热的温度使少女身上白桃的香气愈发馥郁,仿佛成熟的、即将从枝头坠落的果实。


    她在羽绒服里只穿了一件睡裙。


    雪白的纯棉布料贴在微粉的肌肤上,荷叶边卷起。


    完全不是能出门的衣服,PlanA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是暖气的错。”安安狡辩,“外面冷着呢,才不需要脱掉羽绒服。”


    打工人就是表面光鲜亮丽实则里面什么混搭都穿得出来啊,这是时尚!


    安室透听她狡辩了半天,才慢慢开口,指尖挑起睡裙领口欲飞的蝴蝶:“特意新买的么?”


    安安:“……才不是。”


    有些事不管是想瞒过男友还是瞒过邻居都很难,安室透能辨认出她口红的色号,也能认出哪些是她常穿的衣服。


    “什么时候买的,我都不知道。”


    金发青年干燥的唇瓣落在蝴蝶翅膀上,他抬眸,自下而上仰视安安。


    在俯视的视角下,他的喉结格外明显,女孩子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安安今天摸了太多不该摸的地方,她是有些自作自受在身上的。


    卧室里的被子前不久才晒过,被阳光晒得松软,又因为被主人盖了些日子,浸染他的气息。


    仿佛被气味包裹起来一样,又像一场彼此侵占的斗争。


    安安的体力很好,对此她一直非常骄傲,直到今天她突然发现了体力太好的坏处。


    ……体力太好,所以一直没有办法结束。


    想偷偷装困装睡,被轻而易举地看破,侦探的才能真的要用在这样的场合吗?


    好磨人……虽然不难受,但还是有点点后悔,不该挑衅得那么猖狂。


    安室透温柔地抹去黑发少女眼尾沁出的水珠。


    他还记得安安曾经说过,她的泪点很高,只会生理性落泪。


    “真漂亮。”金发青年轻声赞叹。


    女孩子小声咕哝,安室透听不清,但看她的表情大概是在吐槽,吐槽人类奇怪的性癖。


    一点也不奇怪,她不知道她有多好看。


    安室透作为男朋友一直很贴心,住在隔壁的恋人时常来家里玩,因此零食和点心的储备从来不会断供。


    有点过于溺爱了,偶尔安安吃了太多零食吃不下正餐,他也没有什么办法。


    如今反倒皆大欢喜,没有做正餐的时间,光靠点心也足够果腹——怎么了?突然想吃很复杂很花时间的料理?


    可以,什么都为你做,但是要等到明天。


    今天?


    今天没有中场休息。


    ……


    人的体力是有极限的,安安悟了。


    她的体力应付八小时工作制绰绰有余,全天劳动还是太过为难人。


    下次不要再一言不发给她上强度了求求。


    “不过安安看起来还是很有精神呢。”安室透走进房间,手里的饮料罐狎昵地贴了贴女孩子的脸颊肉。


    是她喜欢的橘子汽水,刚从冰箱里拿出来,最适合在冬天开足暖气的室内喝。


    女孩子没好气地瞪他,金发青年笑着讨饶,他叩开拉环插上吸管,把橘子汽水递到安安嘴边。


    累到懒得动弹的安安咬住吸管暴风吸入,清凉的橘子汽水又冰又甜,驱散房间中的燥热。


    “几点了?”她完全不知道时间,只记得她来的时候天黑黑的,现在天也是黑黑的。


    “晚上了。”安室透回答,“差不多两小时之前米花町入夜。”


    门外的走廊已经没有声音了。


    米花町的夜晚可不是仅凭意志就能活下去的地方,任何外地人在这儿都会遭遇毒打,为他们对犯罪都市的轻视付出惨痛代价。


    想在走廊留下监视设备也是异想天开,安室透毫不留情地全部清理干净。


    今天狗仔能闯进来是因为安安的新剧火爆得太突然,狗仔们仗着法不责众无视公寓管理员的警告。


    之后绝不会再出现同样的纰漏,擅闯私人住宅的结果只有拘留,和目暮警官sayhello。


    哪座城市的警视厅缺牢房,米花町都不可能缺。


    这座城市年年都在扩建监狱,扩建永无止尽,誓要将犯罪者应抓尽抓,大抓特抓。


    “既然狗仔都走了,那我也回家好了。”安安说。


    她没有在安室透家里留宿过,两个人住得实在太近,没有任何类似于堵车、下雨、门禁的理由能让人顺理成章地留宿。


    因为工作原因,安室透从前也没有主动开口让女孩子留宿过。


    金发公安确定走廊空无一人,可他说出口的却是:“或许还有人埋伏在外面,现在出门不安全。”


    “如果从阳台翻回去……”金发青年担心地说,“安安还有力气吗?”


    回答他的是女朋友扔过来的枕头,力道轻飘飘的,砸在身上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留下来吧。”安室透笑了笑,俯身吻她,“我想安安留下来陪我。”


    好黏人哦,都这样说了,她不是完全走不掉了吗?


    女孩子背对着安室透躺下来,抓过他的手放在自己腰上:“揉,不许抱。”


    按摩服务体验良好,但服务生恶意索要小费,安安困得眼皮打架,被抱进怀里时象征性抗议两下,很快就埋进男人胸膛里睡得不知天地为何物。


    女孩子窝在他怀里睡得很沉,看着安安红扑扑没有心事的脸蛋,安室透被她的情绪感染,心情也轻快起来。


    寒冬难熬,可如果能一直和喜欢的人在一起,霜雪也变成浪漫的象征。


    床头柜上的手机亮起了屏幕。


    刺眼的白光打破宁静的夜晚,安室透停顿了一瞬,分出一只手拿起手机。


    【任务,立刻。——琴酒】


    紫灰色的眼眸闪过些许烦躁,波本低低地咒骂一声。


    什么时候有任务不好,非要在今晚。


    纵使不情愿,公安卧底也不能推脱黑衣组织的任务,波本动作很轻地挪开怀里熟睡的少女。


    怕吵醒她,波本没有开灯,他在黑暗中套上衣服,戴上一顶黑色的鸭舌帽。


    环绕她的怀抱忽地松开,贴在后背上的温暖热度渐渐抽离,令人难以适应的温差让原本好眠的女孩子眼睫微颤动。


    安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朦胧的视野中,她看见金发青年换上了外出的衣服,黑色鸭舌帽的帽檐遮住他的眉眼,整个人的气质看起来十分陌生。


    波本熟练地拉开隐藏抽屉,他拿出配枪,习惯性地检查弹夹。


    卸下弹夹的轻微声响并不明显,对于不了解枪的人而言难以分辨。


    安安恰好在枪法上极具天赋,同时,她拥有极其优秀的导师。


    男朋友家里为什么藏着枪?


    他深夜带枪出门是想做什么?


    第55章


    房门在黑暗中合上,犯安彻底没了睡意。


    身侧的床铺仍有余温,几分钟前与她亲密相拥的人只身走进凛冬的寒夜。


    犯安在米花町定居快大半年了,她早已习惯犯罪都市的生活节奏,这里万物皆可作凶器,居民手搓炸弹的本领秒了一众高材生。


    枪不罕见,安室透的职业是侦探,如果他出于防身的目的在家中藏了一把枪,哪怕弹夹里是实弹,犯安也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但凡换个时间,她将欣然帮拍安室侦探的翻包分享Vlo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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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是这把手枪,经典型号,续航优秀,适用于凶手企图绑架人质逃脱法网的场景,可以抢先一步射杀人质,啊不,是击毙凶手,将公道还给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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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偏偏是今晚呢?”女孩子喃喃自语。


    今晚的出门一定不在安室透计划内,否则他不会邀请她留宿。


    他更像被人临时叫走,去赴一场不能拒绝的约。


    什么样的约会时间在深夜,用鸭舌帽遮掩面容的同时还要带枪?


    “不可能是什么正经约会。”犯安很快得出结论,并推理出最有可能的真相:


    她的男朋友被卷进了非法传销!


    侦探被卷入非法传销,就像反诈骗警察网恋被骗一样,令人难以启齿。


    安安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所以透君才没有开口向她求助,他想独自一人解决问题,不让黑历史留档。


    可惜安室透小看了她的敏锐,安安平日里的睡眠质量的确好得像昏迷一样,但在关键时刻直觉会指引她!


    “不能打草惊蛇。”安安果断地确定行动纲领,“透君要面子,直接问他肯定不会告诉我真相。”


    深陷传销什么的,听着就丢人,被女朋友知道了还不得念叨一辈子。


    “我要徐徐图之。”


    约莫凌晨五六点的时候,安室透带着一身寒意回到家。


    他在玄关脱掉外套,走进浴室仔细洗干净双手,等到身上暖和起来才慢慢走进卧室。


    女孩子裹在棉被里沉睡,她依然是一副全无心事的模样,被抱起后无意识地蹭了蹭安室透,翻身窝进他怀里继续睡。


    安室透连被子带人一起抱住,轻轻拍抚恋人的脊背。


    看来安安中途没有醒过,不知道他离开了几个小时。


    安室透松了口气,虽然他事先想好了借口,但能不说谎肯定更好,他已经是连名字都在欺骗女友的坏人了,再骗更多真的会良心不安。


    ‘都是琴酒的错。’波本磨牙。


    大冬天深夜把人从被窝里喊起来加班,人干事?


    要当酒厂劳模你自己卷不行吗,非要带动全体员工一起进步才开心?


    琴酒不知道波本心里有这么多怨气,波本不也是组织里大名鼎鼎的卷王吗,深夜寂寞时收到同事的加班邀请不该欣然赴约么?


    波本: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这种没有女朋友的人解释。


    回厂吧琴酒回厂吧,去找伏特加,好兄弟单身狗两人并肩一起走。


    临时任务倒是不难,却给安室透敲响了警钟。


    ‘果然……同居,还是不行。’


    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晨起睁开眼看见女孩子酣甜的睡颜,动作放轻地让她继续睡或者坏心眼地把人闹醒都很有趣。


    她会逃避现实地把脸埋进枕头里,嘴巴嘀嘀咕咕骂骂咧咧,又在下一秒一鼓作气弹射起床。


    浴室里两个人太挤了,对镜梳发的少女边梳头发边控诉昨晚他又双叒叕压到了她的头发:再这样下去我要秃了!


    果咩,作为补偿他一定找琴酒要他的美发洗护套装团购链接。


    厨房一大早热闹得不行,他又要做早餐又要给女孩子准备带去剧组吃的便当,还要时刻警惕随机出没在料理台前的窃贼。


    很坏的窃贼,最喜欢在人手忙脚乱的时候添乱,打着帮忙的旗号坏事做尽,被抓住就萌混过关,一脸无辜。


    想想就让人头疼,如果安安搬过来住,早晨一定像打仗一样闹腾。


    安室透无意识地弯起唇角,仿佛已经预见到了天天被折腾的日常。


    只是一墙之隔的距离,连搬家公司都不必找,行李左手倒右手,在公寓管理员“我早知道有这一天”的目光下重新登记就好。


    可是不行。


    搁放在床头柜的手机安安静静好似没有存在感,然而一旦它亮屏——来自公安或者黑衣组织的消息,让名为“安室透”的青年变成另一个人。


    属于他的恋人的,仅是三分之一个他。


    ‘邻居,已经算是最优解了。’公安卧底沉默地想。


    有些看似很近的距离,实则难以跨越。


    ……


    安安睡了个回笼觉。


    她醒来时后背贴着温热的胸膛,女孩子仰起头,耀眼的金发占据她的视野。


    黑眼圈在深肤色上果然不明显呢,在超级近的距离下才能看见些许端倪,都不必涂遮瑕。


    怪不得敢大半夜悄悄出门不怕被她发现。


    被安安目不转睛地盯着,金发青年眼皮动了动,他在几次呼吸间便完全睁开眼,眼眸一片清醒。


    “早上好。”安室透嗓音微哑地说。


    “早上坏。”安安当着他的面闭上眼睛,“好奇怪哦,天怎么还是黑的?”


    安室透闷闷地笑起来,笑得胸膛震动,女孩子装睡装不下去了,用手推他。


    “昨天我一顿正餐都没吃。”安安哼哼,“今天是不是该用超级豪华料理补偿我?”


    和昨天不给休息时间的强硬不同,金发青年好脾气地答应下来,让安安点菜。


    女孩子不客气地大点一通,安室透计算了一下需要的食材,决定再出门一趟。


    安安以天气太冷为由拒绝同行,她只负责敲碗等饭吃。


    等安室透一走,黑发少女立刻起身,翻阳台回家。


    她在房间抽屉深处找出一个盒子,打开拿出里面的东西,又原路翻回隔壁。


    安安:“还以为永远也用不上呢。”


    这是她路见不平帮扶老弱收到的回礼。


    几个月前,犯安在路边遇见一个身穿白大褂的老人,老人正被人指着鼻子痛骂。


    “丧尽天良的邪恶科学家!”来人破口大骂,“说什么只要我帮忙实验麻醉剂的效果就给我钱,一麻醉针下去我足足睡了半个月啊!”


    阿笠博士:“因为这个麻醉针已经在同一个人身上用了三十年……毛利君的抗药性越来越强,我只好把剂量一点点提升。”


    来人:“闭嘴!你就是想麻晕我割掉我的腰子拿去卖钱!”


    阿笠博士:“误会啊!我真的没有,是你抗药性太弱。”


    眼见老人即将饱饮痛拳,普通路过米花町热心市民安某站了出来。


    她只有一个问题;“邪恶科学家让你试药,他付了全款吗?比米花町人均收入高还是低?”


    来人:“付了……抵我半个月工资。”


    犯安:“你这不是带薪休假了半个月吗?还有这等好事?”


    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家伙,热心市民谴责你!


    “谢谢你帮我说话。”阿笠博士感激地说,“我无以为报,只有一些小发明,你看有没有需要的?”


    他举起足球型炸弹、足球型催泪.瓦.斯、足球型烟雾.弹、足球型……


    犯安:五旬老人竟是足球狂热粉!


    阿笠博士:不是啦,因为认识的孩子很擅长踢足球。


    犯安:我知道了,他是不是在蓝色监狱服刑,你堵物思孙子,所以把发明都做成了足球型?


    何等斯巴拉西的推理,工藤新一自此改名工藤世一。


    犯安婉拒了足球型的一切,她是横滨出身,原产地神奈川,铁骨铮铮的立海大支持者,只认可网球型炸弹。


    安某:网球可是以性命为赌注的屠杀赛场,足球做得到吗?


    你们足球都没死过人,高中生又怎样,打网球的初中生秒了一切。


    阿笠博士没能推销出新一最爱的足球型发明,他失落递给犯安一个朴素的小盒子:“没什么创意的发明,恩人你拿去玩吧。”


    没什么创意的发明,指能光学隐身的超薄追踪器,无惧信号屏蔽和2G网速,最高可实现跨省跟踪,号称斯托卡最爱的喜之狼果冻。


    安安戴上手套,她轻巧地拉开安室透房间内的隐藏抽屉,将薄片贴在枪上。


    近乎隐形的效果,非常完美,连亲自贴上的安安本人都找不到它。


    为什么要贴在枪上,安安有自己的考量。


    电视剧里人们通常把追踪器贴在别人的衣服或鞋子上,可她怎么知道安室透会穿哪件衣服哪双鞋子去传销窝点?


    又不是银发男模哥,一年四季就那一套衣服焊死在身上。


    “但他要带的枪肯定是这一把。”安安笃定。


    枪上有明显的保养痕迹,看得出主人对它很上心。


    还有一点,枪能帮助安安判断男朋友出门的目的。


    没带枪出门那就不是去传销窝点,免得她鬼鬼祟祟跟踪半天最后在夜宵烧烤摊前和男朋友大眼瞪小眼。


    犯安布置完一切,清洗好现场,若无其事地等安室透回家吃饭。


    餐桌上她点名要吃的菜一个不漏,好吃到女孩子感动不已,暗暗发誓:放心吧透君,我一定把你从传销窝点解救出来!


    天杀的,这么人美心善的一个人,传销分子你们怎么忍心?


    安安吃完饭就回了自己家,介于昨晚半夜突然收到琴酒的催命符,安室透不舍得但也没有挽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到了晚上,躺在床上玩手机的黑发少女一跃而起。


    “追踪器动了!”


    屏幕上,一粒闪烁的光点开始移动,渐渐远离木马公寓。


    安安二话不说穿上事先准备好的夜行服,戴上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眼睛的黑色口罩,抓起手机和钥匙出门。


    她的手机快捷键1直连目暮警官——米花町全年无休出警最快的传奇警察,没有目暮十三赶不到的案发现场!


    另外,安安摸了摸怀里藏着的剔骨刀:她也绝非手无寸铁之人。


    区区传销窝点,她今晚就给你全掀咯!


    “透君等会儿一定会非常惊讶。”


    安安一边跟踪半夜出门的男朋友,一边摇头叹息:“虽然被卷入非法传销是有点丢人,可他怎么能一直瞒着我呢?难道怕他在我心里的形象从靠谱的成年男性变成笨蛋美人吗?”


    不会哒不会哒,他只是深陷传销窝点而已,连嫌疑人安某人生中踩过的坑的零头都算不上,安安怎么会嘲笑他呢?


    透君永远是她心中人美心善的透君。


    追踪器在巷子深处停下,黑发少女贴在拐角的墙壁上,屏住呼吸探头。


    漆黑的夜晚,一盏灯光忽明忽暗的路灯勉强照亮巷子的深处。


    金发青年屈膝半蹲,他面前是一个脸朝下趴倒在地的男人。


    枪口垂下的枪管不耐烦地敲击男人的太阳穴,波本声音冰冷:“再逃*?”


    话音刚落,他骤然抬眸,盯向巷子拐角:“谁在那儿,出来!”


    第56章


    深夜的巷子中只有冷风刮过的萧瑟声,干枯的叶子被风卷着在水泥地上拖行,发出刮挠的声响。


    远处垃圾桶上的易拉罐被流浪猫撞翻,掉在地上滚了很远很远,空洞的声音在死寂的冬夜无限放大。


    无人应声。


    唯有倒在地上的男人以为自己迎来了转机,忍着惧意开口:“救……救救我……”


    “波本,朗姆老大还没说怎么处置我,你不能——呃啊!”


    男人的脖颈被枪身重击,他眼前一黑,彻底昏迷过去。


    波本直起身,他盯着巷子拐角,一步步走近。


    藏匿在墙壁后的窥探者不能再假装沉默,她转身就跑。


    紧张刺激的追击战一触即发!


    女孩子的速度和体力毫不逊色,可惜坏就坏在她不熟悉地形。


    错综复杂的巷子路像迷宫一样弯弯绕绕,这条路有三个拐点,那条路又是死胡同,她不得已脚步停顿,仓促间做选择题。


    最终,波本在一盏明亮的路灯下逮住了人。


    嫌疑人浑身上下遮挡得严严实实,大半张脸被黑色口罩挡住,在夜晚难辨真容。


    此处异常偏僻,绝不是无意间会路过的地点,嫌疑人被他发现后转身就跑,没留下一点儿谈判的空间,更是可疑。


    “你是什么人?”


    波本把她的双手反剪到背后,语气不善地问。


    为了防止动静闹大,他牢牢钳制住怀里挣扎的人,波本空出握枪的右手,枪口利落地挑开口罩的挂绳。


    黑发黑瞳的少女无措地仰起头。


    三个小时前,她仰头看他的时候,眼睛亮得像星星一样。


    在寒冷的冬夜,群星也黯淡无光。


    “不是说穷寇莫追吗……”


    安安小声地说:“你看,穷追不舍这不就出事了?”


    “适当放水有利于家庭和谐。”女孩子真诚地建议,“不如这样,这轮不算,你在原地倒数一百下,数完再来找我。”


    她将连夜跳上开往出云县的火车,直接润回老家。


    安安的心理素质十分超群,在眼前的炸裂环境中依然能小嘴叭叭。


    女孩子努力维持了语气的轻快,可波本能看出她的肢体语言:她想跑。


    波本:“……你跟踪我?”


    安安闭上嘴,她脚尖碾了碾地上的碎石,没有吭声。


    “昨晚晚上,”金发青年慢慢开口,他说话间不明显地停顿了几次,“你没有睡着吗?”


    他们此时的姿势好似正在进行一场审问,可审问的每个问题都难以避免两个人的亲密关系,有种不伦不类的荒谬感,让人难受。


    “我睡着了。”安安垂眸,“和以前一样睡得很沉。”


    “可你离开之后床上又空又冷。”她轻轻地说,“我不由自主就醒了。”


    醒了,就什么都看到了。


    如果她只是看见波本深夜持枪出门,他还有说谎找借口的机会。


    如果安安仅目睹了波本拷问倒地男人的那一幕,她还能说服自己其中可能有什么误会。


    “我听见有人叫你,Bourbon?”


    ——如果她没有问出这句话,或许今晚可以假装无事发生。


    波本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紫灰色的眼眸清醒到近乎无情。


    “被你发现了。”他自言自语,“那就留不得你了。”


    安安:咦?!


    直接进展到杀人灭口这一步了吗?!


    效率好高一男的,不愧是暗地里打了不知道多少份工的时间管理大师,做决定时快得可怕。


    可怜安安居然以为他深陷传销组织,豪情万丈想救男朋友于水火之中,结果却是她自己把自己推进了火坑。


    好离谱,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事,即使在她离谱的人生中也是独一份的离谱!


    听完来龙去脉的波本:“……”


    他的沉默震耳欲聋。


    一种难言的庆幸涌上公安卧底心头:假如他今晚的任务不是抓人,而是和琴酒碰头,安安是不是会把琴酒当成传销头子?


    专卖美发洗护用品的传销集团,第一门面琴酒,靠一头靓丽的银发吸引无数信徒,人称“美发仙人”。


    再联想到琴酒对黑衣组织的忠心耿耿和对卧底的深切憎恨,把他认成邪教份子好像没有违和。


    波本想多了,安安不会认错,银发男模哥可是她的老朋友。


    假如波本初登场是和琴酒、伏特加一起,安安在给银发男模哥和墨镜保镖哥赐名后也会认真地替他取一个花名。


    让她想想——金发牛郎哥,如何?


    骗女人的家伙!


    “服务生和侦探都是你的伪装吗?”黑发少女质问,“你实际是极道组织的成员?暴走族?税金小偷?还是双面人?”


    波本:好像混入了什么奇怪的、其他犯罪都市的特产。


    双面人哪里比得过三面颜,安安以为她扒掉了他的马甲,谁能想到马甲之下还是马甲,公安卧底是俄罗斯套娃。


    降谷零没有办法解释任何事。


    没有发现安安跟踪是他的错,如果昨晚离开前他再小心一点,这场由谎言开始的美梦也许能继续维持下去。


    不……早晚会被识破吧,再如何精妙的谎言也只是一戳即破的肥皂泡。


    随着两个人距离的拉近,两颗心的贴近,真相终究会像雪融化后的大地一样显露人前。


    真讽刺,他的恋人认识【安室透】,也知道【波本】,唯独对【降谷零】的存在一无所知。


    都是他的错。


    白天还开开心心的女孩子,晚上这样难过,都是他的错。


    像个混蛋一样,事到如今还在说谎。


    降谷零轻轻呼出一口气,白雾消散在寒冷的冬夜。


    无论如何,卧底的工作永远是第一顺位。


    打着“为你好”的名义行事,想想就觉得可恶,但他就是这种可恶的人。


    即使被讨厌、被憎恨,也不愿让心爱的恋人卷入红与黑的斗争。


    所以……


    “暂时,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吧。”金发青年平淡地说。


    他声音平静,仿佛只是提出了吃饭喝水这样的小事。


    在安安看不见的地方,降谷零指甲抠入掌心,留下深深的掐痕。


    安安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男朋友没打算杀人灭口。


    坏消息是,她被分手了。


    这段恋情由她开始,被他结束,像一场演到一半戛然而止的戏剧,喜剧部分刚刚达到高.潮,剧情急转直下,炭笔匆匆写下BE的收尾句。


    搞什么,安安难以置信,腰斩吗?


    都不愿意解释两句么?平日里不是很擅长对她连哄带骗的吗?他的高情商去了哪里!


    极道组织的成员、暴走族、税金小偷,哪怕是双面人,她又没说不能接受——男朋友的真实身份是黑方,这不是和嫌疑人安某正般配吗?


    对了,她还没告诉过他,她是异能力者,她的异能名才是黑中之黑,黑中至黑。


    明明任何矛盾都可以用沟通的方式尝试解决,安安并没有固定的属于哪方阵营的立场,只要不踩到她的底线,偏红or偏黑都无所谓。


    随随便便用轻飘飘的语气说出了伤人的话……


    这算什么恋爱关系,普通朋友都没有这么决绝吧。


    隐瞒在先,分手在后,再这样下去她要怀疑自己看男人的眼光了。


    生气的女孩子忽视了金发青年平静表象下的不自然和他几经犹豫后在分手台词中私心加上的“暂时”二字。


    “好啊。”黑发黑瞳的少女说。


    她用力挣开降谷零钳制她的怀抱,退后两步和他拉开距离:“听你的。”


    分手就分手,她又不是玩不起,大家好聚好散。


    ……安安本想洒脱地说出这些话。


    可过往珍贵的回忆仍然在安安的生命中闪闪发光,她得到过善意、偏爱和呵护,曾经获得的与给予的一切不会因为两三句绝情的话而消失。


    交往的时候有多开心,分手的时候就有多伤心,感情正是如此极端的存在。


    原来如此,安安恍然意识到:这就是失恋的滋味。


    好难受。


    女孩子墨色的眼眸如黯淡的星子,降谷零差一点就在冲动之下把人抱进怀里用力道歉,说他是开玩笑的,那些话都不算数,怎么可能分手,安安不要不开心……


    “我要去处理之前倒在地上的男人。”波本说。


    他低头在手机上滑动,“给你打个车回去?”


    这附近挺偏僻的,时间又太晚了,正常叫车很难叫到。


    “不用麻烦你。”黑发少女拒绝,“我姑且还认识几个愿意半夜来接我的人。”


    波本想起安安的表哥也住在米花町。


    虽然不太放心,但他现在没有立场询问任何事。


    安安站在明亮的路灯下,她一直目送金发青年消失在黑暗里,才点开通讯录。


    “嘟嘟嘟……”


    几声杂音后,电话被接起。


    听筒对面的年轻男声含着倦怠的困意,语调却很温柔:“怎么了安安,半夜找我是做噩梦了吗?”


    “嗯。”她说,“做噩梦了。”


    “景现在能不能来接我?”女孩子在路灯边蹲下,肩膀夹住手机,“我给你发定位。”


    诸伏景光疑惑:不是做噩梦吗?难道还梦游了?


    疑惑归疑惑,他没有多问一句,诸伏景光立刻从床上起身:“我很快就来,安安到温暖的地方等我好吗?”


    “没有温暖的地方。”安安把手缩进羽绒服的袖子里,她出门时穿得很厚实,身上不冷,却也感受不到多少暖意。


    “景,我问你一件事,你会诚实地回答我吧?”


    诸伏景光换好了衣服,他拿起车钥匙准备出发,闻言顿了顿。


    “我会。”他说。


    “好,我相信你。”安安轻声说,“苏格兰,你认识波本吗?”


    第57章


    “……综上所述,今晚发生了这些事。”


    开着暖气的车里,安安抱着诸伏景光用保温杯带来的热可可,低头抿了一口。


    甜得有点发苦,她抿抿唇,把保温杯挪到一边。


    诸伏景光看了眼浅饮一口就被女孩子放下的热可可,心里发愁。


    完了,连她最爱的小甜水都不喝了,问题很大!


    罗密欧啊罗密欧,你为什么是罗密欧,诸伏景光在心里碎碎念,zero啊zero,你为什么是波本?


    苏格兰导师早就告诫过波本:欺骗无辜少女一腔真情会遭天谴。


    zero没有看破他的伪装和告诫下的真诚,以为是酒厂替身故意挑拨离间破坏他人恋情,诸伏景光数次欲言又止,最终只能在心里默默祝福好友,祈祷他平安无事。


    西卡西,这里是柯学的世界,神学的时代早已过去。


    诸伏景光的祝福保佑不了降谷零,更保佑不了他自己。


    “苏格兰,你认识波本吗?”


    如果有的选,诸伏景光不愿将安安的来电称为午夜凶铃,但他当时真的心脏骤停。


    “认识。”诸伏景光竭力镇定地说,“波本是组织的情报人员,秘密主义者,我们一起出过任务——就是游轮那次,安安记得吗?”


    安安心中的疑惑解开了一个,她是说为什么哪哪都能碰见安室透,原来他上游轮真的是为了打工。


    “秘密主义者。”黑发少女重复地说,“确实保密工作做得很好。”


    把女朋友蒙在鼓里的本领真是了不得——啊,差点忘了,她现在是前女友。


    女孩子头顶阴雨遍布,诸伏景光愧疚到不敢看她。


    太糟糕了,公安卧底沉痛地想,这是什么连环骗局?


    曾经所有人都唾弃莱伊,将他称为酒厂天字一号大渣男。


    那时波本没有为他发声。


    如今风水轮流转,公安卧底终于理解了FBI卧底,与之深深共情。


    ‘我不该在车里,我该在车底。’诸伏景光默默地想,他只是一个去世四年的可怜人罢了,威士忌共进退原则为何依然对他紧抓不放?


    酒厂代号是有些玄学在里面的,新苏格兰威士忌既然继承了过往的代号就休想逃过连坐的代价。


    眼下是个人就看得出安安需要安慰,诸伏景光很想为她做点什么,可他一时又不知道该从哪方面下手。


    言语安慰?


    诸伏景光难道要说:安安你误会zero了,他绝对不可能不喜欢你,他也不是故意骗你——公安卧底平等地欺骗所有人,你饱受卧底之苦的银发男模哥应该深有体会。


    zero提出分手的理由诸伏景光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八成是担心无辜的女孩子卷入红与黑的斗争,希望她在阳光下过正常人的生活。


    降谷零心是好的,但诸伏景光必须要说,他看女朋友有滤镜,有一种盲目的美。


    如果波本知道震惊酒厂的“琴酒告发了琴酒!”事件是犯安一手策划,就会明白,她早已是局中人。


    古往今来的酒厂卧底加起来对琴酒发动的总攻击都不如犯安这一手黑,给琴酒造成了极大的心灵伤害。


    看破一切的诸伏景光:他还爱她,她还爱他,你们何至于走到分手这一步?


    答案很简单,因为:


    降谷零不知道安安复活了诸伏景光。


    安安不知道降谷零和被她复活的诸伏景光都是公安卧底。


    诸伏景光知道一切,可他什么也不能说。


    三个人组成了死循环。


    卧底和异能都是个人隐私,降谷零和安安都是诸伏景光重要的朋友,他不能在未经当事人允许的情况下擅自泄密。


    这就导致:降谷零认为安安是普通人,不能告诉她卧底的事;安安认为安室透是无关者,没有必要告诉他异能的事。


    两个人沉浸在自己的逻辑里无法自拔。


    诸伏景光干巴巴地夸奖:怎么不算一种夫妻相呢?


    现在安安得知了波本的身份,知道他和银发男模哥、墨镜保镖哥是一伙的,诸伏景光是不是能建议她把异能的秘密告诉降谷零了呢?


    答案是不可以,因为他们分手了。


    谁会告诉前男友异能力的秘密啊,休想!


    诸伏景光:我太难了.jpg


    诸伏景光:她没错,他也没错——我懂了,错的是我。


    情侣不合多是共友无能,苏格兰导师主动背上黑锅。


    不要忘了,最开始,是诸伏景光建议安安租下降谷零隔壁的公寓。


    这段孽缘,他难辞其咎。


    万恶之源竟是我自己,诸伏景光愧疚心大爆发。


    苍白的言语安慰不足以弥补安安,他必须要做得更多才行。


    “我之前住的卧室,安安还留着吗?”他问。


    “留着呢。”安安回答,“毕竟公寓有两间卧室,而我一个人住。”


    “那就好。”诸伏景光边打方向盘边说,“我能搬回来住吗?”


    安安:“咦?”


    “景现在不是住酒厂的员工宿舍吗?”她疑惑地问,“你搬出来不会被怀疑么?”


    “没关系。”诸伏景光说,“波本能住在木马公寓,苏格兰也可以。”


    “以防万一,再换个皮肤就好。”他想了想,“我记得我还有个身份……安安的远房堂哥?”


    女孩子在诸伏高明面前是这样介绍他的,远在长野县的兄长可以为这段亲戚关系背书。


    远房堂哥来米花町投奔堂妹,在堂妹家中暂住顺便照顾她,合情合理。


    安安琢磨了一阵。


    用异能给导师换皮肤她已经很熟练了,新捏一张眉眼间有犯家人风范的脸简简单单。


    犯家可是响当当的大家族,她的亲戚多着呢,其中不乏喜欢到处认亲的和专业办.假.证的,别说坐实远房堂哥的身份,在族谱上添个名字都是随手的事。


    至于和景住在一起,也不是第一次了。


    在苏格兰威士忌回到黑衣组织之前,安安和诸伏景光同居过一段时间,对方是相当不错的室友,家务料理两手抓,她温柔滴好妈妈。


    哦对了,她和安室透已经分手,再也不能理直气壮到隔壁蹭饭了。


    交往这段时间安安不说被养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至少的的确确被照顾得很好,她突然被打回一个人孤零零生活的状况,戒断反应不知道会有多严重。


    “以前聊天的时候,安安总是夸奖波本做饭好吃。”诸伏景光笑了笑,“他才哪到哪儿呢。”


    论料理,他才是教人的那个。


    “别不高兴了。”诸伏景光揉了揉女孩子的脑袋,“还有我在。”


    安安喝了一大口热可可,她这次尝到了巧克力般丝滑的甜味:“嗯!”


    不愧是她尊敬的苏格兰导师,超级亚撒西,比波本可靠多了!


    笑容终于回到女孩子脸上,她兴冲冲地给诸伏景光捏脸,黑发青年听话地任她摆布。


    “安安前些日子拍戏很辛苦吧。”诸伏景光思量着,“正好我最近不忙,带你到处玩玩?”


    狙击手行踪隐蔽,他偶尔会在任务中看见一些鲜为人知的风景,很适合散心。


    “我想去看梅花。”安安点开她保存在手机里的攻略,“在冬天开得特别美,听说捡一些回来插在花瓶里能香好长时间。”


    这篇攻略她保存了很久,一直没有时间去。


    “毕竟两个人的工作都很忙,休息日很难凑到一起。”


    黑发少女手指无意识地在屏幕上滑来滑去:“好不容易后天……不,没什么。”


    她的声音消失在呢喃间,诸伏景光已经不忍心听下去了。


    “后天正好。”他温声说,“我后天有空。”


    安安:好耶!


    诸伏景光当晚便搬了过来。


    他:虽然觉得安安不至于伤心到做傻事,可万一她深夜emo怎么办?


    和前男友当邻居太容易触景生情了,诸伏景光搬进来第一件事就是锁好阳台门。


    第二件事是重掌厨房杀生大权。


    诸伏景光拉开冰箱,里面空得养不活一只老鼠。


    安安家里连零食储备都很少,一看就是金发公安引诱女孩子天天跑去隔壁的诡计。


    诸伏景光既唾弃好友的小心思,又不禁为他难过。


    断崖式分手折磨的可不是一个人,降谷零的公寓才是处处都能触景生情,安安留在那里的痕迹多到清理不完。


    如果他们能解开误会就好了……


    “要不要带些点心去赏梅?”


    诸伏景光暂时压下心中浮动的思绪,当务之急是哄女孩子高兴,“我知道一种很甜的梅子酒。”


    波本坏,梅子酒好,安安反正是不会再喝波本威士忌了。


    分手第三天,黑发少女出发去赏梅。


    赏梅的景点位置偏僻,她和诸伏景光特意起了大早开车过去。


    白色马自达与一辆窗户贴上黑膜的车在十字路口擦肩而过。


    马自达停进公寓停车场,降谷零一边推开车门一边在手机上查看行程表。


    今日的行程提醒是【赏梅】。


    金发青年脚步一滞。


    他想起来了,安安好早之前就说想去的赏梅,她收藏了十几篇攻略,掰着手指数两个人共同的休息日。


    “绝对不可以中途跑去加班哦。”女孩子再三叮嘱,“我真的会拿绳子把你绑起来。”


    约定好了,要一起看冬天盛开的梅花,吃梅子味的点心,捡开满花苞的枝条带回家放进花瓶。


    这样信誓旦旦的承诺,已经不作数了。


    降谷零站在公寓门口,拿出钥匙开门。


    玄关处散落着几颗柠檬糖,是安安推荐的牌子,早起的时候含一颗提神醒脑。


    衣架上挂着可疑的黑色帽子,是某人心爱的过冬神器劫匪帽。


    茶几上没吃完的薯片袋子外贴着手写的便利贴:新口味,超级好吃,给你留了这么多我很大方吧!


    降谷零拿起薯片袋,尝了一片。


    不出意料,难以言喻的怪味道——她只会把不喜欢的口味剩下来,非常非常坏一人。


    一个人留在房间里的痕迹,要花多久才能清理干净?


    狠狠心或许很快吧,可降谷零提不起劲。


    他吃完了那袋口味奇怪的薯片,放空地仰倒在沙发上。


    休息日,好闲。


    有什么需要尽快处理的工作吗?公安或者黑衣组织的都行。


    ……没有,全部提前处理完了,为了将今天空出来。


    “去一趟波洛吧。”降谷零自言自语。


    咖啡厅总是缺人手的,哪怕要面对同事“咦安室先生你今天不是请假了吗?”的疑问,也好过一个人呆在家里虚度光阴。


    降谷零换了身衣服出门,他转身关门,目光不自觉地移向隔壁紧闭的房门。


    安安……在家休息么?


    不要想了,降谷零告诫自己,这已经不是你能问的事了。


    公安卧底的头脑十分清醒,可他思绪放空时还是忍不住想:如果有一天,黑衣组织不再成为威胁,卧底任务彻底结束,他将一切全部坦白,是否能换来女孩子回眸的一瞥?


    那时候,她还喜欢他吗?


    安安不打算搬家已经是最好的消息,降谷零昨天偶然看到了女孩子在超市采购的身影,购物车里堆满蔬果米面。


    也是,毕竟分手后就不能在一起吃饭了。


    降谷零心不在焉地去了波洛咖啡厅,他将自己置身于忙碌的工作中,直到打烊时间才停下,简单做了两个三明治当晚餐打包回家。


    “安室先生的晚餐就是三明治吗?”准备下班的榎本梓好奇地问,“真少见啊,你不是一向在家做饭吗?”


    “偶尔想偷一下懒。”降谷零将洗好的餐盘放在沥水架上,“不小心做多的话,一个人也吃不完。”


    “一人食的分量这么难以把握吗?”榎本梓不明所以地问,她记得安室透是独居。


    “挺难的。”降谷零摘下围裙放好,轻声说,“我短时间是学不会了。”


    波洛咖啡厅熄灯,降谷零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


    寒冷的风吹过街道,风中卷着一两缕淡淡的梅花香。


    说起来,今天来店里的客人也有几位衣衫上沾染着梅花的香气,看来冬天赏梅的人真不少。


    沁人心脾的花香,香气馥郁,花瓣落在发间能留下持久的气味。


    凡走过必留下痕迹,气味也是侦探破案的一大重大要素,降谷零一边随意发散思维,一边盯着电梯上行的数字。


    “叮。”


    电梯门打开,他踏上公寓的走廊。


    梅花的花香迎面而来。


    捧着一大束梅枝的黑发少女神采飞扬,她半只脚踏进门内,一边反手关门一边愉快地说:“申请!梅子酒加入今晚宵夜豪华套餐。”


    “申请通过,但不要太贪杯。”


    纵容的年轻男声在公寓内响起,一只属于成年男性的手接过女孩子怀里的花枝。


    砰。


    门关上了。


    第58章


    谁?


    是谁?


    她房间里那个男人是谁?


    倘若有人不幸经过走廊,一定会被吓一大跳,金发青年此时的表情异常恐怖。


    弥漫在走廊上的花香久久不散,香气不止来源于女孩子抱在怀里的一捧花枝,更来自于在花林中沾染满身花香的她。


    安安计划今天要去赏梅,她果真去了。


    好似男朋友变成前男友这点事丝毫不影响她的安排,换一个人取代他就好。


    邻居是很亲近的关系,但邻居之上还有更亲近的关系——同居。


    冷静,冷静一点降谷零。


    这才是分手的第三天,女孩子移情别恋再怎么迅速也不至于一键加速到同居,不要自己吓自己。


    降谷零回忆起安安公寓的布局,其中有两个卧室,她住在带阳台的主卧,次卧被布置成了客房的样式。


    次卧没有留下什么人的居住痕迹,但安安也没有把它改造成书房或衣帽间的意思,一直作为客房保留下来。


    “说不定哪天有留宿的需求。”黑发少女含糊地解释。


    这句话没有主语,但说的不是降谷零,身为邻居兼男友的他即使留宿也肯定是睡在安安的主卧。


    次卧是给那个男人准备的。


    在安安搬进木马公寓之前,他们就认识了。


    难道……是她在老家的青梅竹马?


    青梅先一步来到大城市打拼,她特意在租住的公寓为竹马留下房间,等他进城两人直接同居……


    降谷零:全靠女孩子接济算什么男人,安安的眼光肯定没有这么差!


    “是亲戚吗?”金发公安皱眉分析。


    她有不少亲戚活跃在米花町,犯家人和犯罪都市米花町的适配程度可想而知,在米花町定居的安安为亲戚们保留一间客房也在情理之中。


    “和犯安小姐同居的男人?听说是她的远房堂哥,最近会在她家里常住。”公寓管理员说。


    木马公寓自被狗仔攻陷过一次后加强了人员管理,但凡陌生面孔出现都要到管理员处登记。


    降谷零:“远房堂哥?”


    有多远?


    管理员:“没有血缘关系的那种远?”


    至少他的登记名不是以“犯”开头。


    诸伏景光:因为这是我抵死不从殊死抗争的结果。


    犯安给苏格兰导师捏完脸后决定给他取一个更适合犯家人气质的假名。


    “我想到了一个好名字。”犯安灵光一闪,“景因黑心酒厂而死,又因它而生,即使是假名也要体现出你与酒厂反目成仇的决心!”


    “故而为你赐名【犯叛者】,谐音反叛者,你意下如何?”


    诸伏景光活了二十多年,终于体会到被谐音梗支配的恐惧。


    犯安的家族真的太可怕了,每一个被记载在族谱上的名字都令人战栗到不敢细想。


    酒厂经营了一个世纪的代号文学,比不过人家信手拈来的谐音梗。


    犯叛者之名,诸伏景光十动然拒,就算被zero疑心也在所不惜,这个背叛祖宗的决定他真的做不了。


    犯安遗憾放弃;即使是景也有没品的时候,哎,人无完人。


    不得不说,诸伏景光的到来很是时候,友佳子导演新剧热播,安安这段时间被她带着到处出席活动,忙得像滴溜溜转的陀螺。


    诸伏景光同时兼任她的经纪人、助理和保镖,和女孩子同进同出,形影不离。


    昨天录了一天的综艺宣传,安安回到家仰头就睡死过去,诸伏景光敲了几下主卧的门没人应声,独自出门采购。


    “今天的胡萝卜很新鲜,西兰花也不错。”诸伏景光思索午餐的菜谱,“要不要做奶油意面呢?”


    超市人多,诸伏景光易容后的模样平平无奇,混迹在人群中毫不起眼。


    因此,他能敏感地察觉到有人在看他。


    诸伏景光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瞥过,没有发现异常。


    他并不掉以轻心,暗自利用在警校学来的跟踪与反跟踪技巧继续观察。


    一观察就发现,对方也是跟踪与反跟踪技巧出众的高手。


    尤其出众,特别像当年以警校第一的成绩毕业的某人。


    诸伏景光:“……”


    他冷静地把胡萝卜放进购物车,假装自己什么也没有发现。


    降谷零并非有意跟踪。


    他比安安的远房堂哥更早来到超市,也在进行每周例行的采购。


    蔬菜,肉类,零食……零食不用。


    金发青年把差点放进购物车的膨化食品又放回货架。


    如果安安在这里,肯定趁机搂了满怀的薯片一股脑倒进购物车,像孵小鸡一样趴在购物车上牢牢护住她珍贵的储备粮:“落子无悔,不能再放回去了!”


    只保数量不保质量的女孩子往往不会详细看薯片口味,但问题不大,会有人帮她解决奇葩的怪味道。


    降谷零:我快要失去对正常薯片的概念了……


    他推着购物车走过零食区,一个眼熟的身影吸引住降谷零的视线。


    安安的远房表哥。


    紫灰色的眼眸锁定目标,他没有看见黑发少女的踪影。


    真难得,降谷零面无表情地想,这个人居然有单独行动的时候。


    一天到晚和安安形影不离,谁家堂哥这么黏堂妹,你没有自己的生活吗?


    诸伏景光必须承认,zero的跟踪技巧比他认知中更为精进,绝无可能抓到公安卧底的现行。


    但,诸伏景光迟疑地想:我该不该提醒zero,跟踪技巧是有极限的。


    但凡是个人就不可能忽视背后阴暗男鬼的死亡凝视。


    好友敌意如此之大,诸伏景光还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吗?


    苏格兰导师:我的母语是无语。


    不要再折磨老实人了你们这对该死的小情侣,他为这个家真的付出了太多。


    昨天的综艺录制,男主角小原柳生贼心不死,暗戳戳又想搞事,他故意询问安安的恋爱状态。


    “我很好啊,好得不能更好。”黑发少女微笑。


    她可能觉得自己笑得甜美大方又不失亲切活泼,事实上黑泥般的恶意几乎从那双漆黑的瞳孔中泉涌而出,溢出的怨念飘荡在演播室上空,吓得导演立刻把镜头掐掉。


    诸伏景光:你说你没事惹她干什么呢?


    哄安安高兴是很简单的事,她吃到美味的点心会眼眸弯弯,看电视里的漫才大赛会笑得直不起腰,遇见热情满满向她表达喜欢的粉丝更是开心极了。


    可这些开心都只能维持短暂的时间,电视里尚在播放妙语连*珠的贯口,诸伏景光却发现沙发上没了声音,他回头看去。


    倦怠地靠在抱枕上的黑发少女懒洋洋地放空自己,一副完全提不起劲的模样。


    这就是失恋。


    失恋使人变成鬼。


    安安还好,她只是偶尔emo,不会折磨诸伏景光。


    可诸伏景光的挚友、幼驯染、同窗战友就不一样了。


    敌意。


    鲜明的敌意。


    即使是“远房堂哥”也没用,赤.裸.裸的敌意。


    诸伏景光放弃了晚餐做奶油意面的打算,他决定煮饺子。


    不用放醋,让安安蘸前男友身边的空气吃吃得了。


    “醋成这样,真亏他当时能说出分手的话。”诸伏景光都有点敬佩zero了。


    大概是觉得自己能冷静地对待吧……


    诸伏景光怜悯:能坚持一秒再破功已经很了不起了,不要太苛责自己。


    录完综艺爆睡一觉醒来的安安吃到了现包现煮的饺子。


    她:饺子很好吃,但为什么没有醋?


    苏格兰导师没有解释,只说家里没有醋了,想蘸醋可以去隔壁借。


    “算了。”安安说,她慢吞吞地白口吃饺子。


    降谷零实在是冤枉了远房表哥,远房表哥可是未来吃席坐长辈席的存在,他怎么可能不帮好友创造机会呢?


    女孩子不上当。


    她失恋难受归难受,emo归emo,但为人非常有骨气,绝对不会去求复合。


    “我迟早能迈过这个坎。”安安信誓旦旦,“时间能冲淡一切,再过几个月,区区敲门借醋,我面不改色。”


    诸伏景光:“如果让你现在去呢?”


    安安:“我会丢脸地逃跑,跳上开往出云县的火车润回老家。”


    苏格兰导师怜悯地拍了拍沮丧猫猫头。


    巧合的是,就像降谷零麻痹自己会选择高强度工作一样,犯安在娱乐圈也前所未有地活跃起来。


    友佳子导演什么好事都想着她,先是带着犯安到处去参加新剧的宣传,又给她介绍自己的圈内朋友。


    “依照现在的播放率和你的人气,已经可以考虑迈入事业的下一阶段了。”友佳子导演拍板定论,“安安,有没有兴趣来演电影?”


    “电影圈才是人上人。”她竖起手指,“没有什么比票房号召力更能彰显实力,比如莎朗,你见过她演电视剧吗?”


    友佳子导演:“说起来,莎朗对你很有兴趣呢,你是不是还没有见过她?”


    犯安摇头,友佳子导演又憧憬起来:“如果有一天,你和莎朗同台演出……我光是想想就兴奋得要死!”


    莎朗温亚德,传奇女明星,业内的大前辈。


    “或许有这一天吧。”犯安说。


    友佳子导演是她的事业粉,犯安最近接工作又特别积极,经友佳子导演介绍,她参加了一部颇有口碑的悬疑电影系列作品试镜,试镜角色是这一部新出的反派。


    新认识的导演从“就这?”到“向我保证你不会拍戏拍到一半进局子——我们立刻签合同!”,中间不足十分钟。


    “恭喜。”担任助理的诸伏景光把水杯递给安安,她一边喝水一边听导演说话,突然,剧组工作人员匆匆跑来。


    “酒店外面被狗仔围了!”


    工作人员头疼地对安安说:“狗仔一听见老师你的消息就像嗅到血的鲨鱼一样围过来,赶都赶不走。”


    安安吃惊:“他们都失败那么多次了,在米花町吃的苦头还不够多吗?”


    工作人员:够的老师,不然狗仔也不会等你离开米花町之后才围过来。


    “兵分两路走吧。”诸伏景光提议,“我应该能引走一部分人。”


    调虎离山之计,制造出安安和他一起离开酒店的假象,女孩子再偷偷溜走。


    安安点头,她立刻戴上口罩和兜帽。


    诸伏景光觉得她怪难的:不遮掩自己,光一张脸就足够引人瞩目,全副武装又成了刺客信条,超绝显眼包。


    “要是我戴了劫匪帽就好了。”女孩子叹息,她心爱的帽子落在隔壁,一直没拿回来。


    诸伏景光:住手,不要再给自己叠buff了。


    苏格兰导师一步一回头,不放心地离开。


    安安在酒店等了一会儿,透过窗户看见外面围着的人渐渐散去,她拉高口罩,低头出门。


    “前辈,大家都走了,我们是不是也该走了?”


    “笨蛋,说不定是调虎离山之计,我才不要空手而归。”


    “不要偷懒!快点看看酒店里有没有可疑的人。”


    “好的前辈!我看看——啊!那边有一个可疑的人!”


    “只是清洁工而已,不是每个戴口罩的人都是可疑份子。”


    “那边这位呢?”


    “以我十年狗仔的从业经验:花粉症患者。”


    “原来如此,那这个戴黑色口罩把脸挡得严严实实且头戴兜帽的刺客信条coser也一定不是可疑人物吧。”


    “孺子可教也……屁咧!快抓住她!”


    难以置信,并非嫌疑人的安某竟在被人夺命狂追,目暮警官抓她都没有这么努力。


    “我反击算正当防卫吗?”黑发少女边跑边空出一只手上网搜法条。


    虽然没有搜到一条同意她痛下杀手的法条,安某依然恶从心起。


    曾经作为睡前故事的《刑法》科普随着男朋友变成前男友已离她远去,法外狂徒即将堂堂登场!


    一只手拽住安安的手腕,将她拉入伪装成墙壁的杂物间。


    “谢谢。”安安松了口气,她抬起头。


    降谷零:“……不用谢。”


    第59章


    “我刚刚还看见她了!”


    “肯定没有跑远,再找找。”


    “千载难逢的机会!我马上打电话摇人过来,她别想跑。”


    “头版头条我来了!”


    好差劲的一群人,安安在心里吐槽,想上头版头条还不简单,她眨眼间便能想出许多标题:《震惊!狗仔离奇失踪案》《消失的狗仔:失联前一小时,他们竟做了这些事》《天道轮回,善恶有报,惨死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安某:流量密码,轻松拿捏.jpg


    仔细想想,接受采访也没什么,狗仔的提问再尖锐又如何,嫌疑人安某是把警视厅审讯室当家一样的存在,她已经没有什么好怕的了。


    哪怕被狗仔团团包围也比眼下的处境要好。


    尴尬。


    除了尴尬之外再无其他,狭窄的杂物间堪堪挤下两个人,饶是呼吸的起伏稍大一些就避免不了肢体接触。


    安安已经快贴到门上了,地上两人的鞋尖抵在一起。


    隔着一扇门,狗仔们走动、交谈的声音清晰可闻,显然杂物间的隔音能力极差,一旦发出声音就会被外面的人抓个现行。


    沉默,很难说是因为环境原因被迫保持沉默,还是两个人无话可说。


    杂物间空气稀薄,戴口罩更是闷得吓人,女孩子努力坚持了几分钟,放弃般的摘下口罩和兜帽。


    少女如瀑的长发垂落在肩头,她的脸蛋泛着闷热的红晕,呼出的气体缠绕着湿热。


    叫人难以移开目光。


    降谷零沉默了半天,低声说:“要不你还是把口罩戴上。”


    他主动打破沉默,安安下意识接了话,用气音回答:“为什么?戴口罩好闷。”


    难道他想活活闷死她吗?前男友好歹毒的心!


    因为距离太近了,降谷零不自在地偏了偏头。


    眼前的画面用活色生香来形容都不为过,轻而易举将他拉入那一天的回忆。


    其实也没过去多久,两人的关系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样近的距离,换成原来,他早可以把女孩子抱进怀里,嗅到她发间清甜的香味。


    背后的门板好硬好冷,安安瘪了下嘴,换成原来,她早一头扎进金发青年怀里,理直气壮要他抱着哄。


    两个人一动不动地僵持着。


    长久维持一个姿势令人身体酸痛,安安试图把右脚的重心换到左脚。


    她不小心踢到降谷零的脚踝,安安立刻说:“抱歉。”


    “没事。”降谷零盯着女孩子头顶的发旋,心中苦涩:已经生疏到这点小事都要客套了吗?


    安安脚不酸了,可被兜帽弄乱的长发又不听话起来,有一下没一下扫过她的鼻尖,痒得让人忽视不了。


    她谨慎地对比自己和金发青年之间狭窄的距离,得出结论:如果她想抬手把碎发拨到一边,她的手将一路从前男友的小腹摸到胸肌。


    门外就是狗仔,她所剩无几的清白立刻便能毁于一旦。


    女孩子的目光来回游移,降谷零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立刻推理出安安眼下的为难。


    无解的一道题,因为假如降谷零想帮她拨开额前不听话的碎发,他的手必须经过的路径与安安毫无区别,甚至更加暧昧。


    以前男友和前女友的关系,委实太过出格。


    谁都不敢动,安安疯狂摇头试图靠脑袋发力摆脱碎发的折磨,奈何头发与头本为一体,女孩子的尝试大失败并获得头晕眼花debuff。


    降谷零:“噗!”


    他不想笑的,可安安的蚊香圈圈眼真的很好笑,整个人委屈巴巴的。


    “要我帮忙吗?”他问。


    安安犹豫:“手……不太方便吧。”


    “不用手。”降谷零说。


    他低下头,轻轻地吹气。


    微小的风拂开调皮的碎发,黑发少女下意识闭上眼。


    两人的呼吸交融在一起,她舌尖抿过唇瓣,留下一道晶莹的水痕。


    多么适合接吻的环境,狭窄的杂物间强行缩短距离感,过差的隔音又让出声变成禁忌,不如让呼吸淹没在唇舌间,滚动着吞进喉咙里。


    “……好了。”降谷零嗓音微哑地说。


    安安睁开眼睛,两人之间的距离已经被再度拉开。


    “麻烦你了。”她低声说。


    经此一遭,气氛不再尴尬,可又比尴尬更让人难熬。


    每一次眼神不经意地交汇都像静电一样擦出火花,好似一场漫长的互相折磨。


    太怪了,安安想,这太怪了。


    不是已经分手了吗,不是说过期情侣相见仿佛仇人分外眼红吗,这种粉红泡泡外溢的氛围是怎么回事?


    话又说回来,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酒店里?


    “因为侦探的工作。”降谷零解释说,“柯南也在,沉睡的小五郎正在死亡现场推理真凶,我发现楼下突然聚集了大量狗仔就过来看看。”


    他隔着老远看着匆忙跑路的女孩子,想也不想地把她藏进隐蔽的杂物间。


    “来酒店只是工作。”降谷零强调说,“没有别的事情。”


    原来如此,安安不自在地说:“我只是随便问问,你不需要向我解释。”


    “是我自己想说的。”降谷零回答,“安安就当随便听听。”


    他都这样说了,女孩子无言以对,她转移话题:“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降谷零:“等沉睡的小五郎破完案,目暮警官带着犯人离开时肯定会疏散人群,到时候我们趁机离开。”


    他说得倒轻巧,酒店离米花町很有些距离,安安可没法轻松回去。


    这就是名人的烦恼,她恐怕得蹭嫌疑人的警车。


    降谷零:“我开了车来。”


    女孩子不明所以地哦了一声。


    降谷零只好把话说得更加直白:“我可以顺路送你回去。”


    不需要有负担,毕竟他们是真的很顺路。


    “不好吧。”安安摇头,“我不知道该坐哪儿。”


    副驾驶座不是前女友的位置,坐在后座又有把前男友当司机的意思,思来想去她只能坐在车顶上。


    安安:岂不是更显眼了吗?


    太容易上头版头条也是一种罪,她只想过平静的生活。


    “不如你把车借给我开。”安安灵机一动,“我不介意给你当司机。”


    “只要你不介意我无证驾驶。”


    驾照什么的,安安完全没有考过呢。


    以她在老家熟练掌握拖拉机的技术,问题不大,鱼鹰也照样开。


    降谷零委婉地拒绝了,理由是无证驾驶会被拘留。


    黑发少女奇怪地看了他好一会儿。


    “我之前就想问了。”她顿了顿,“你睡前哄睡喜欢给我念《刑法》,又对无证驾驶持批判态度,为什么会做那份工作?”


    警校优秀毕业生降谷零:“……”


    这很难解释。


    “人的真面目往往不是被大众熟知的模样。”金发青年淡淡地说,“你亲眼见过波本,你在怀疑自己的眼睛吗?”


    波本像一个禁忌词,打破了暧昧的氛围,气氛冷却下来。


    “我的视力很好。”安安盯着脚尖,“比起波本威士忌,梅子酒好喝多了。”


    降谷零忽地回忆起那天晚上,夜风吹过走廊,扑面而来的梅花香气夺走了他的呼吸,带来花香的女孩子对另一个男人笑。


    “说起来,”降谷零假装不在意地问,“安安的远房堂哥是个怎样的人?”


    景吗?安安想了想,如实说:“特别好的人。”


    “非常亚撒西,很会照顾人,料理也一级棒,除了吃饺子不蘸醋之外没有缺点。”


    降谷零冷着脸听她叭叭一顿夸。


    有那么好吗,他挑剔地想,那为什么安安一个人被留在酒店里了。


    她差一点被狗仔逮住,明明没有被保护好。


    安安还在夸奖她的“远房堂哥”,降谷零不想听了,他想把她的嘴堵住。


    刚刚应该吻下去的,现在也不迟,得天独厚的环境浪费掉多可惜。


    金发青年翻滚的思绪如煮沸的开水,恋爱的嫉妒心和排他性展露无遗。


    安安嗅不到空气中的醋味,她真的很感激诸伏景光,不小心多夸了几句。


    如果没有苏格兰导师的宽慰和陪伴,分手期一定比现在更难熬。


    戒断就是很困难呢……还容易产生不切实际的错觉。


    比如现在,好几次安安都以为他会吻她,在心里预演了好几套应对方案。


    杂物间窄得要人命,推是肯定推不开的,所以不是她没骨气故意不反抗,是环境不允许。


    人想找借口时总是有无数种理由。


    杂物间里两个人心思各异,没有一个人在思考如何摆脱狗仔离开酒店。


    这个理应最优先考虑的问题被这对前情侣不约而同地无视了。


    以至于安安和降谷零都没发现,走廊里已经没了声音。


    沉睡的小五郎不负众望又一次解决掉嫌疑人三选一的经典问题,即使说着来帮忙的公安卧底不知所踪,名侦探也依然大声说出他的名台词:心机之蛙一直摸你肚子,犯人就是你——犯纫先生!


    忏悔的萨克斯小曲中,犯安真正的远房堂哥犯韧先生双膝跪地痛哭。


    目暮警官一边劝他“不要哭了,学学你的远房堂妹,人家多淡定”,一边给凶手戴上手铐,一群人浩浩荡荡离开酒店。


    呜呜作响的警车带走了嫌疑人和被酒店经理勒令离开的狗仔们,酒店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杂物间的门与酒店墙壁融为一体。


    如果不细看很难发现墙纸花纹的破绽,只会觉得这是一面普通的墙。


    路过走廊的客人奇怪地瞅了眼对着墙壁“面壁思过”的年轻男人。


    沐浴在他人狐疑目光中的诸伏景光:“……”


    狗仔已经撤走快半个小时了,墙后的两位朋友,你们究竟要在里面呆到什么时候?


    第60章


    警视厅,高级督察办公室。


    冬日落雪,白雪皑皑的东京银装素裹,阳光照耀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白光,看久了让人升起一种失明感。


    吉岛高级督察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继续投入他的工作。


    “叮叮叮!”


    电话铃声仿佛催命般响起,吉岛高级督察拿起手机,看见来电人是他的妻子。


    通常情况下,妻子不会在工作时间打扰他,突然打来电话是发生了什么事吗?他带着疑惑接通电话。


    “阿娜达!”电话中传来妻子染上哭腔的声音,“绘知里不见了!”


    “什么?!”


    男人猛然站起,血液倒流导致的供血不足使他脑袋发晕两眼一黑,双手撑在桌面上才勉强没有倒下。


    “吉岛高级督察的女儿绘知里失踪了?”


    目暮警官刚因为今天没有接到毛利老弟的电话而庆幸,想着说不定能按时下班,突然又闻此噩耗。


    吉岛绘知里,今年10岁,就读于帝丹小学,家境优渥,父亲是警视厅高级督察,母亲是一位画家。


    她自幼和母亲学习绘画,在帝丹小学放寒假之际,小学生们要么组成少年侦探团天天在案发现场出没,要么实行快乐教育到处疯玩,吉岛绘知里则时常被母亲带去户外写生或在画室练习速写。


    “今天我让绘知里在家里画画,我出门买菜想给她做些好吃的,买完菜回家后就发现绘知里不见了。”


    吉岛太太抹泪哭泣:“绘知里是个非常乖巧的孩子,她是绝对不会一个人出门的。”


    “可您的女儿已经10岁了。”毛利小五郎拎起非要跟到警视厅来的江户川柯南,“这个小鬼读一年级都敢在案发现场跑乱。”


    江户川柯南半月眼:喂喂,不要把我当成反面教材啊。


    吉岛太太非常坚定:“我的女儿不可能自己出门。”


    “没错,绘知里非常听话,也懂得体谅父母,不可能一声不吭地消失。”吉岛高级督察眼中布满血丝,“她突然失踪,一定……一定是被人绑架了。”


    吉岛高级督察的声音痛苦不堪,在场警察都面露怒色。


    警察这份工作存在被罪犯恶意报复的风险,罪犯尤其喜欢报复家属,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孩子被自己抓捕的罪犯折磨更让人痛彻心扉。


    目暮警官:“你们两位有收到绑匪的消息吗?”


    绑架只是第一步,后续漫长的折磨才是绑匪的最爱。


    先是孩子的照片,再是视频,一点点钓着父母的心,给予绝望又留下微小的希望,然后提出高额的赎金,将原本美满幸福的家庭彻底拖垮、拽入深渊。


    “暂时没有。”夫妻俩摇头。


    没有绑匪的消息并非好事,警方想找到失踪的孩子需要突破口,无论是追踪绑匪的信号还是用谈判试探口风,都需要绑匪先递来联络的途径。


    佐藤警官先劝着吉岛太太去休息,这位母亲的神经绷得太紧,目暮警官则让吉岛高级督察回忆:“你最近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江户川柯南:“吉岛先生是高级督察,应该许久没有一线逮捕过罪犯,绑匪不会是普通的现行犯。”


    有条有理的童声回荡在室内,吉岛高级督察露出诧异的眼神:“小朋友,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仅这一句话便足以证明吉岛高级督察是真的许久没有参与过一线破案,他竟敢质疑红方的外置大脑、唯一真神!


    高级督察懂什么破案!


    搜查一课没有一个人回应吉岛高级督察的质问,高木警官小跑过去关上会议室的门,坚定地诠释了“柯南是警视厅大家庭一份子”的至高理念。


    目暮警官:“柯南,你怎么看?”


    “绑匪的重点可能是吉岛先生‘警视厅高级督察’的身份。”名侦探推理,“绑架绘知里小姐除了报复之外,也可能是威胁。”


    “吉岛先生。”江户川柯南推了推眼镜,镜片闪过一缕白光,“你有没有收到类似于恐吓信的东西?”


    吉岛高级督察一愣,脸色突然惨白。


    江户川柯南本想继续追问,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铃,他看了眼来电人,急匆匆跑向门口:“抱歉,我接个电话。”


    他跑进警视厅的卫生间,在隔间里接电话:“安室先生?”


    “既然你会打电话过来,”江户川柯南脸色凝重地说,“绑架吉岛绘知里,威胁吉岛高级督察的果然是——”


    黑衣组织。


    降谷零:“就像公安在组织里安插卧底一样,组织从未放弃在警察中插入自己的人手。”


    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


    “必须把吉岛绘知里救回来。”降谷零凝重地说,“这个案子将由公安接手。”


    积雪堆积到人的脚踝,出门时要换上厚厚的靴子,夹着雪粒的风稍不注意就把人吹成圣诞老人。


    犯安上一秒打开房门,下一秒被走廊的风吹回公寓,她再一次后悔把心爱的过冬神器落在隔壁没拿回来。


    “要不要敲门去拿呢?”黑发少女犹豫。


    一边是前男友,一边是劫匪帽,叫人难以取舍。


    “叩叩叩。”


    女孩子揣着手站在邻居门口,抬手敲门。


    她的帽子应该没有被丢掉吧……


    可是分手之后断舍离把前女友留下的痕迹清理干净也很正常,犯安心爱的劫匪帽说不定早已抵达垃圾处理站被倒入焚烧炉焚之一炬!


    安某:不——


    她咚咚咚敲门,门内却始终没有应答声。


    “不在家吗?”犯安收回手。


    应该不是故意不给她开门,毕竟她再敲一会儿门就要垮了。


    “如果翻阳台……不行,景把阳台门锁了。”犯安失望地放弃非法入侵的邪恶念头。


    又是失去过冬神器的一天,女孩子叹着气戴上口罩、毛线帽和耳罩,走入带着雪粒的风中。


    冬天是适合跟踪与反跟踪的季节。


    放眼间满大街都是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可疑分子,叫人无从分辨斯托卡、狗仔和独自出门的女明星。


    漫步过车站的少女神色自然,几个年轻人聚在车站广告牌边一脸兴奋地打卡合影,海报上黑发黑瞳的少女注视着她从身边路过。


    “这张海报是什么时候拍的?”犯安陷入回忆。


    好像是有一天她拍戏拍到一半被友佳子导演和摄像师拉到影棚,闪光灯咔擦咔擦,不停地听到“抬手、放手、左转、右转”的声音。


    像陀螺一样原地乱转的犯安:“……”


    她哀怨地看了眼站在旁边的金发青年,他非但没有安慰她,反而举起手机:“安安,看我。”


    她回过头,咔擦。


    “女朋友加班你看戏,过分——拿来当锁屏就原谅你隔岸观火。”


    拍摄完,女孩子跑过去抗议。


    降谷零笑着展示他的锁屏壁纸,他一拍完就换了。


    摄影师和友佳子导演谈论用那张照片当海报,看来看去居然挑中了降谷零的锁屏。


    “虽然摄影设备和打光略有欠缺,但怎么说呢,总感觉这张更让人心动一些。”摄影师摸着下巴说。


    拍照的人和被拍的人透过镜头对视,女主角墨色的眼眸中染上真心的笑意。


    “抱歉,这是私人珍藏。”降谷零摇头,“制成海报的话还是用专业人士的作品吧。”


    犯安没有保存自己照片的习惯,她看着车站的海报想到前男友的锁屏:“他应该已经换掉了……吗?”


    照片是不是也删除了?


    女孩子低头划开手机,她的桌面壁纸还是猫猫服务生。


    要换掉吗?


    犯安把手机塞回兜里,她一边在商场里闲逛一边思考换锁屏的事,商场的暖气烘得人闷热,女孩子小幅度地扯下口罩换气。


    以她现在的人气和知名度,在公共场合扯下口罩有点冒险,犯安刻意低下头,最多只有身高到她腰位置的小朋友能看见她的脸。


    小孩子大概认不出来,她可不是儿童节目的主持人,也没有演过小朋友最爱的舞法天女朵蜜,凡犯安出手必是杀人放火抢劫犯罪一条龙。


    家长们追剧的时候应该不会带小朋友,safe。


    低头换气的犯安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一个大约10岁的小女孩盯着她,眼睛亮得像灯泡。


    安某镇定自若地戴上口罩,假装自己只是一位普通路过米花町居民,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离去。


    “在看什么呢?”牵着小女孩的母亲温柔地问。


    “妈妈,我想要新衣服。”小女孩扯着母亲的手走向童装区,“要漂亮的公主裙。”


    童装区导购一看见母女俩就迎了上来:“要不要看看新推出的爱丽丝系列公主裙?非常受欢迎哦,横滨的货源都被买断了。”


    母亲挑了几件裙子在小女孩身上比划:“都试试吧。”


    十岁的孩子早就可以自己换衣服了,小女孩乖乖接过裙子跟着导购走向更衣室。


    “不好意思,我想去上厕所。”小女孩朝导购露出羞涩的表情,“稍等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不等导购出声,小女孩钻进童装区林立的衣架,眨眼不见人影。


    看了看手上好几件昂贵的公主裙和自己能拿到的提成,导购耐心地在原地等待。


    奔跑远离童装区,小女孩立刻换了副表情,焦急地左顾右盼。


    虽然只看见了一瞬,但一定是那个人没有错,她每天都要守在电视机前看的,最喜欢的人。


    “姐姐!”


    黑发少女被突然冒出的小女孩抱住腰,她抱得很紧,手臂用力到颤抖,仿佛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


    “救救我。”吉岛绘知里说,“那个人不是我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