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徐可心蜷缩着身子,低头躲着男人的目光。
她不开口,男人只无声看着她。
“我要……如何做,大人才会帮他。”徐可心盯着手指上的褐色小痣,声音怯懦至极。
她面对这人时,总是处于下风,忍不住依赖他,受他支配。
“可心。”
男人唤她的名字,抬手抚上她的侧脸,像是逗弄小猫小狗一般,安抚地用指腹抚摸她的眼尾。
“同为夫回府。”他说。
这人那日分明说,要么嫁给长公子,要么沦落市井,徐可心忍不住微微偏头,躲过男人的手,“民女不愿回林府。”
她已经承诺林昭明,会带他一起离京。
男人眸色微深,握住她的手臂,直接将她整个人拉进怀里。
“大人!”
徐可心惊呼,不受控地扑进男人怀里,她扶着男人肩膀,下意识想要起身,几乎瞬间,男人的手覆在她的后腰上,将她整个人用力压在怀里。
她弯着身子,被男人紧紧扣在怀里,双腿不自觉屈起,跨坐在男人的腿上,整个人被完全地嵌在男人怀中,挣脱不得。
“不愿回府,可心要去何处?”
“同他离京,从为夫身边离开?”
男人攥着她的肩膀,俯身在她耳边问。
徐可心身子一僵,彻底不敢乱动,大人如何知晓她意图离京。
见她面色泛白,知晓她真得有离京的打算,林远舟攥着女人腰侧的手不自觉收紧,抽痛声霎时在耳边响起。
“大人……”徐可心难受地躲他的手,想不通他为何知晓此事。
她扭着身子,想要从男人怀里挣脱,可搭在她腰上的手臂好似铁钳一般,牢牢禁锢她的身子。
“民女如今不是大人的妾室,男
女有别,还请大人松手。”她枕在男人肩侧,脸色涨红。
未曾想过情人为了躲他,甚至说出了男女有别四个字。
林远舟坦然地低头,埋首在女人颈侧,嗅闻她颈侧熟悉的体香,垂在她腰间的手不断下移,掀起衣摆,轻车熟路地探进衣中,温热的掌心直接覆上她的腰侧。
徐可心不自觉身子一僵,整个人汗毛竖起,僵硬地靠在男人怀里。
若男人此时想要,她定然难以躲过。
可现在是在马车内,车夫仍坐在外面。
徐可心攥紧男人的衣服,埋首在男人怀里,面色难堪地恳求,“大人,妾身很怕,放开妾身好不好……”
她隔着衣服,紧紧攥着男人的那只手,面色格外委屈。
男人无声俯视她,未语一言,徐可心紧抿着唇,微微低头,枕在他的颈侧,讨好地轻蹭,“大人,可否放开妾身?”
未离府前,男人极为纵容她,哪怕一开始不答应,但只要她撒娇服软,男人都会答应她。
徐可心也拿不准这人的心思,但她实在不想在马车内同男人白日宣淫,只能同往日那般装可怜,讨好地看着他。
男人迟迟不拿走搭在她腰侧的手,徐可心急得面色涨红,分明过去一直纵容她,现在却不理会她。
她忽得想起吴尚书那日对她讲过的话,难言的苦涩浮上心头,密密麻麻地蔓延至五脏六腑,疼得她几近窒息,眼眶也不自觉酸胀。
她被男人桎梏在怀中,本来处于下位,可她越想越委屈,想起那日她被林怀瑾侵犯后,男人不仅未安慰她,反而说她蠢笨,想起那日男人命人将她的女儿送到别人院中,想起男人逼她嫁人……
一开始她只小心翼翼哭着,不敢让男人发觉,可委屈压在心头,顷刻之间,脸颊便被泪水覆盖。
心上的畏惧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埋怨,还有难以言说的恨意。
“我同大人回府,然后你又要逼我嫁给旁人?”
“我说了,我只想陪在你身边,无论做妾,亦或做个女婢,你却一直逼我。”
“大人分明知晓我多在乎青姝,还将她送给旁人,你根本不在意青姝,也不在乎我,我为何要同你回府?”
“大人就是个骗子,成日里哄骗我,我不喜欢大人了,也不想同你回府。”
开了口,之后的话就好说了。
她趴在男人怀里,越说越激动,只埋首在男人怀里,哭得浑身颤抖。
她过去在男人面前一直小心翼翼地讨好他,何时这般心绪外露,把所有的埋怨脱口而出。
而他林远舟位尊权重,无论皇亲贵戚,还是重臣权贵,面对他时无一例外恭敬有礼,莫说出言不逊,甚至不敢控诉半分。
眼下他的情人伏在他怀中,却不管不顾地出言斥责他,面上还委屈得不行。
车夫坐在幕帘外,听着一帘之隔后的斥责声,眼观鼻鼻观心,只当自己聋了,什么都未听见。
徐可心趴在男人怀里,借着心上的委屈,只把所有的不满全都讲了出去,待一股脑说完,她才冷静些许,对上男人无声的目光,心上复又生出几分怯意,低头闷声道,“反正民女不会同大人回府,如今卖身契已毁,民女不欠大人什么。”
她以为男人会赶她离开,亦或斥责她,毕竟她以下犯上,不顾身份说了很多控诉的话,可男人只是抚上她的眼尾,用温热的掌心擦拭她脸颊的泪水,温声道,“他为了你屠了李家满门,被人告到陛下面前,待罪家中,不得离京,难以同你离开。”
“无官失权,又是罪人,若陛下之后怪罪,兴许会命人将他关押至牢中。”
“若可心同为夫回府,为夫便向陛下求情,让他官复原职,若可心不愿回府,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锒铛入狱,因你身陷囹圄。”
男人揽着她的腰,将她整个人抱在怀中,俯身在她耳侧,缓声分析利弊,复又将选择的权力交给她,但也只给了她一个选择。
垂在袖中的手指不自觉攥紧,她僵着嗓音,“丫鬟方才说,大人命人将他关至地牢。”
可现在男人又说陛下有意惩处他,到底哪句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男人轻吻她的耳侧,“丫鬟所言只是骗可心前来见为夫的谎话。”
“可心不愿回府,而为夫太过思念可心,只能出此下策。”
男人话语坦然,甚至没有骗她的意思,徐可心面色紧绷,泪水积蓄在眼眶中,闻言心上愈发不满。
眼下未见到林昭明,她赌这人仍再骗她,“若昭明被关押至地牢,我便在京中等他出来,再同他一起离京。”
“可心果然变了心,想要同人私奔。”男人枕在她颈侧,忽得轻笑一声。
这笑声实在突兀,徐可心的身子也不自觉随之一颤。
男人不紧不慢起身,拿出伏在她腰侧的手,抚着她的下颚,吻上她的唇角,动作温柔缱眷,语气却没有起伏道,“可心,青姝尚在府中等你回去。”
只一句话,她满心的埋怨和畏惧尽数褪去,被恨意全然占据。
他眸色平静,透着不近人情,好似确信她会答应回府。
这人又用他们的女儿威胁她。
“青姝于大人而言究竟算什么?”她语气颤抖,仰头质问。
男人无声看着她,良久才道,“若可心留在为夫身边,她便是林府的长小姐,若可心不愿留在为夫身边,她便只是一个弃婴。”
男人话语无情,徐可心听完,只觉浑身血液冷凝。
“我可以同大人回府,但大人必须将青姝归还于我。”她说。
男人揽着她的肩膀,复又将她抱在怀里,轻声说了个好字。
得了他的承诺,徐可心霎时全身脱力地伏在他怀里。
秋日雨急,京郊佃户的房屋尽数被冲垮,大雨中,男人身着蓑衣,站在河岸边,随手抹掉脸上的雨水,亲自指挥官兵修补河堤。
那日林怀瑾问他,徐可心是不是被他带走了,想要去见徐可心。
他大费周章才将人抢回来,怎么可能让林怀瑾见她,只让林怀瑾有多远滚多远。
只等治了水灾,他就能带女人离京。
到时徐可心只属于他,再也不会有人将徐可心从他身边带走。
暴雨之下,男人手持长刀,负手而立。
“二公子,雨太大了,这里有我们照看,您先回去罢!”
一个官员顶着大雨,同他喊道。
男人眸色冷峻,闻言方要说不必,却见一个官兵匆匆跑到他面前,“二公子,有几家紧闭大门,不愿开门收留佃户。”
林昭明眉头紧拧,“你只说是本官的命令。”
官兵面色为难,“说了,但他们说……”
他话音一顿,迟疑道,“说公子如今自身难保,不待罪家中,跑来此处耍官威。”
林昭明冷冷看了一眼身前的官兵,缓慢摩挲腰间刀柄。
“他们倒是了解我。”
雨下得愈发大,同血水混在一起,不断冲刷两岸,泥沙俱下,但撞在河堤上,顺着新道涌出,不复之前那般汹涌。
没过多久,林二少治理水灾的美名就传了出去。
他是新科状元,为官后,杀贪官,除叛党,京中权贵畏惧他,骂他为官不仁,是个不折不扣的酷吏,可京中一众百姓却仰慕他,为其作诗歌颂他。
林昭明不在乎名声,只等佃户得到安置,就立即赶回宅院。
“夫人去了何处?”
厢房内,他穿着被泥水浸泡的官服,看着空无一人的屋内,冷声问。
哑女跟在他身后,闻言慌乱比划。
林昭明盯着她的手,眉头紧拧,“你说她去救我了?”
第112章
林府。
四姨娘离开后没多久,留在春熙斋的旧物就被人尽数整理出来,同人一样,被毫不留情地扔出府外,颂兰苑和落梅苑亦是如此。
只有听雨阁,人走了,东西却仍安置在原位
,每日被人仔细擦拭打扫,别说偷拿,甚至没人敢挪动一下,生怕错了位置,被人追究。
这日,钱管家带人前来,复又将听雨阁从里到外修缮一番,眼见快要入秋,他未命人用厚纸贴补窗门,反倒命人将窗户从外面彻底钉死,换了一个更为厚重的雕花木门。
门上挂了三个锁环,可上三把铁锁。
知道的是住人的厢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关人的牢房。
院内的下人们一头雾水,见房门被人锁紧,以为大人厌烦徐姨娘,才命人换了新锁,让人不再进出此地,可没过多久,看到离府数日的女人复又回了府中,他们才知晓,原来修缮门窗,添补门锁,是为了关押女人。
离府数日,再见面,女人衣着华贵,不像过去那般素雅,好似离了林府,她反倒活得更为自在。
她挪着步子,跟在男人身后,面色不再胆怯,反而透着明显的不满,一步一步缓慢挪着,故意拖延似的。
男人走在她身前,维持两步远的距离,好似看出她的抗拒,但未露出不耐之色,只眸色平淡地回头看她,耐心等她上前。
对上男人没有情绪的目光,徐可心停下脚步,低头看着两人之间的石阶,“大人,眼下已经到了听雨阁,民女自行入内即可,不劳烦大人带路了。”
“大人公务繁忙,还是先走一步罢。”她垂着头,头也不抬小声道。
言语委婉,好似在替他考虑,但话里话外分明是赶男人走的意思。
下人们站在一旁,以为他们听错了,过去徐姨娘多依赖大人,恨不得时时刻刻陪在大人身侧,怎么可能意图赶大人走。
他们小心抬眸,看向站在院门前的两人,却见男人不紧不慢抬手,攥住女人的手腕,不顾徐姨娘面上的抗拒,同她十指相扣,牵着女人的手向房内走去,丝毫没有避讳他们的意思。
大白天好似见鬼了。
小厮抬手,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没敢相信他眼前看到的景象。
他们的确知晓大人纵容徐姨娘,但也的确知晓大人是个性子冷,从不在外人面前表露心绪。
他们还是头一次看见,大人主动同人牵手。
横竖怎么看,这个行为都和大人极为不符,不似他能做出来的事情,可眼下他偏偏同徐姨娘十指相扣。
下人们面面相觑,看向徐可心的目光也不自觉变了几分。
本以为徐姨娘离府了,就彻底走了,哪里想过,这人不仅回来了,还是被大人亲自带回来的。
当初长小姐意外夭折,夫人同大人置气回了沈家,大人别说前去寻夫人,甚至未派人过问,反倒是林二叔跑去沈家,代大人将人请回。
哪里有徐姨娘的待遇……
徐可心全身抗拒,紧蹙着眉,极力想要挣脱男人的手,可对方的长指压着她的手臂,和铁钳似的,根本难以挣脱,她踉跄着步子跟在男人身后。
刚到门前,还未等说什么,她就被按着肩膀推入房中。
吱呀一声,房门被人反手阖上。
屋内只余下他们二人。
男人站在门前,未给她反应的机会,直接攥住她的脖颈,将她整个人压在门上。
“大人……唔……”
男人低头,一字未说,直接衔住她的唇。
唇上传来痛意,她下意识抚上男人的胸膛,想要将他推开,林远舟眼里的光暗了一下,攥住女人的手腕按压在门上,单手扶着她的腰,吻得愈发用力。
“你……”
徐可心仍想要挣扎,不安分地挪着身子,偏过头想要躲他的吻。
一巴掌不轻不重地落在她腰侧,她身子一僵,不敢再乱动。
这个动作的暗示性太过明显,若她仍反抗,等会儿就会被男人按在床上惩戒,到时这人起了兴致,她只有受苦的份。
她僵硬地背靠身后的木门,双臂被直直扯过头顶,像条受惊过度僵直的兔子,直挺挺地站在那里,未同过去那般主动索求他的吻。
“可心仍在同为夫置气?”
迟迟得不到她的回应,男人起身,伏在她腰间的手攥紧她的下颚,逼迫她转过头。
“民女不敢。”她垂着眉眼,看向一旁,不和男人对视。
她言语畏惧,好似很怕,但实则她在过去,甚至小心到不会说“不敢”二字。
分明性子软,身子也软,犯别扭时,却极为执拗。
林远舟看着面前面色倔强的女人,却不想再等下去了。
自女人离府后,他每日寡淡得厉害,除了一身公务,就只有女儿陪他。
青姝唤娘时,他也在思念女人。
林远舟抚上外衣,不紧不慢脱下,不顾女人的抗拒,将人拦腰抱起扔在床上。
他从未认为两人之间真得生了嫌隙,他只是太过疼爱此人,不愿看她受苦,才替她做决定,为她选了一条路。
只不过路走到一半,女人很抗拒,而他也恍然发觉,同让情人陪他老去相比,他更见不得情人在乎别的男人。
既然情人不想,而他也舍不得,只将人留在自己身侧,受他庇护。
徐可心被扔在床上,见男人站在床前褪下衣物,莫名的难堪弥漫在心头,男人的眼神太过直白,好似于他而言,她已经被扒光了一般。
她蜷缩身子,在男人俯身时,不满地转过身,留给他一个背影,“还未入夜。”
她想了半晌,只想到这一个个干巴巴的借口。
不过显然入夜与否,难以吓退男人。
她被褪了衣衫抱在男人怀里,背对着男人,看不到他的神色,整个人难受地挪动身子,抗拒他的亲近,不想同他欢好。
后背传来湿热的痒意,男人环着她的腰,单手托着她的腹部,细细密密地轻吻她的腰背。
“大人,妾身还未沐浴!”
眼见男人吻至后腰,仍没有停下的意思,她慌乱伸手,挡在自己的身后,阻止男人继续吻下去。
“脏,大人不要再亲了。”
林远舟抬头,却见女人扭着腰,屈着膝盖,费力地向床头爬去,纤白的手死死挡在身后,好似他是什么浪荡的登徒子一般。
就在徐可心准备爬下床时,一声沉闷的脆响从身后传来,她身子一顿,霎时回头,却见一个小巧的铁环扣在她的脚腕上。
男人的长指勾着铁链一端,四目对视,男人不紧不慢扯了一下铁链,她整个人就不受控地趴在床上。
“大人这是做什么?”她慌乱质问。
男人勾着一根红绳,系在她素白的脚腕上,顺着小腿不断缠绕,她有心挣扎,却被紧紧箍住双腿。
临到最后,她全身被束缚,如同案板上的鱼肉,蜷缩在床边。
男人单穿了一件外衣,拿着他上朝时所用的白玉笏板,站在床前无声俯视她,在她意图想要挣扎时,抬起手上的板子,不轻不重地打在她的脚心。
徐可心身子一僵,微微蜷缩小腿,恳求地看着男人,不敢再乱动。
笏板一端抵着她的脚心,微微按压,男人居高临下俯视她,眼底被情欲占据。
她眼下被束缚,难以挣脱绳子,不再想着逃脱,只乖巧地蜷缩在床边,以免惹男人不快。
她自认为未主动撩拨男人,也未有意惹怒对方,可不知为何,男人还是吻她吻得很凶,不留遗力地折腾她。
分明她已经足够乖顺了,但对方还是寻了几个没来由的错处,以此惩戒她。
徐可心一开始还乖乖受着,后来知晓装乖无用,趴在男人肩侧,忍不住哭了起来,哭得格外伤心难过,只把自己气到,泪眼婆娑,胸膛起伏不停。
男人额头沁着热汗,见她哭得厉害,终于停了下来,揽着她的腰,轻吻她的眼皮,贴着她耳侧轻哄不停。
“是为夫贪欲过重,一见到可心,就忍不住心生喜欢。”
“为夫那日不该将可心推给旁人,可心这般好,是为夫思虑过重。”
“往后可心只留在为夫身侧,只做为夫一人的小姑娘。”
徐可心埋首在男人颈侧,本来哭得厉害,听到男人的尾句,微微蹙眉,哽咽着提醒,“妾身已经生过孩子了。”如何算作小姑娘。
这个称呼太过别扭……
话一出口,意识到自己忍不住理会他,徐可心忙不迭转过头,枕在男人颈侧复又小声哭了起来。
一开始哭得真情实意,眼下的哭声却透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林远舟揽着怀中女人的后背,也未在意她的哭声有几声是真的,有几声是假的,只低着头,安抚地吻着她的眼皮。
徐可心整个人埋首在男人怀里,见他终于放过自己,扶着他的肩膀,小心哭着,心上却忍不住担忧林昭明的下落,想知道他到底是否有事。
她抬眸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心中的问话堵在喉咙里,
想问,又不敢问,不问又心上难受,惦记得厉害,问了又怕惹男人不快,又被他寻着法子折腾一番……
第113章
话停在口中,斟酌了良久。
她边小心哭着,边察看男人的面色,眼见对方一脸餍足,情欲被满足似的,她哽着嗓音,底气不足道,“大人,妾身已同你回府,你也应同陛下求情。”
她尚且坐在男人怀里,却提及旁的男人。
林远舟方把人仔细操弄一番,已然尽兴,见女人埋首在他怀里为别人说情,他也未过多在意。
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情同姐弟,过去又是未婚夫妻,女人又是个心软的,惦念那人也不足为奇。
何况如今女人已经同他回府,他也不必再顾虑她会不会同人私奔离京。
林远舟扶着怀中人的腰侧,掌心覆在上面,不轻不重按揉,语气随意,“若可心今后乖巧听话,为夫便向陛下求情,求陛下早日赦免他。”
他边说,边加重手上力气,温热的掌心紧贴她的腰腹,揉得她又热又涨,徐可心挪着身子想要躲开他的手,闻言身子一顿,哭声也小了些许,含糊道,“大人既已答应妾身了,就不得反悔。”
男人眉眼上挑,没有丝毫愧疚地轻笑一声,只压低声音,循循善诱道,“为夫既已承诺,可心是不是也应原谅为夫。”
听出男人话里的求和,但徐可心还记恨他做过的事,只扭过头,枕着男人的肩膀,看向一旁,留给男人一个后脑勺。
身后复又传来一声轻笑,男人不仅未生气,甚至取笑她,徐可心紧闭着眼,彻底不愿理会他了。
她只被男人亲自带回林府,好似怕她离府,男人离开时,令人将房门紧锁。
她过去鲜少出门走动,眼下却直接被人关在房中,更是被禁锢双脚,哪里都去不得。
她心上不满,但想起男人夜里的话,顾及林昭明,她又只能守在房中。
去年雪灾,今年雨灾。
天灾人祸难有定数,事在人为。
“二公子快把刀放下!你这是做什么?”
书院,男人手持长刀,甚至未来得及更衣,只穿着那身被泥水染脏的官服,大步向书房走去。
钱管家慌乱跟在他身后,话语不停地劝阻。
侍卫见状,抬刀挡在门前。
男人停下脚步,盯着紧闭的房门,冷声质问,“父亲,徐可心在何处?”
分明已经将人赶出府,又毁了卖身契,却又为何将人骗回府中。
这人公然在朝堂上治罪于他,又命他前去治理水灾,之后又以他做筹码,将人骗了回来。
真是无耻至极。
林昭明紧攥刀柄,只想一刀砍断挡在面前的房门。
过了半晌,房门被里面推开,小厮偷偷看了他一眼,让出路。
林昭明面色紧绷,大步走了进去。
书房内,男人手持公文,背靠座椅,姿态随意,青姝趴在桌案上,攥着一串玉环,用力扯着,想要将其分开。
待林昭明走进,小孩先有所察觉,抬眸看了过来,对上男人冷厉的目光,青姝倏地松手,忙不迭转身向身后爬去,快要跌下桌沿时,被人托着身子抱在怀里。
玉环落在地上,咔嚓一声,碎成数块,分明是价值连城的玩意,跌落在地却无人理会。
林远舟揽着怀中女婴,安抚地轻拍她的后背,良久无言,好似未看见来人一般。
林昭明面色紧绷,没心思和他卖关子,直言道,“父亲,你为何命人将她带走?甚至哄骗她?”
“她如今已不再是你的妾室,眼下同你回府,身份更是不当不正。”
林远舟边手持公文,边抱着女儿,闻言眼也不抬,“若非你行事莽撞,办事不力,你庶母又怎会为了救你,答应回府?”
“奉旨前去查封李家,有圣旨在身,仍能横生祸端,小事都难以办好,却想要带她离京。”
男人将手中公文不紧不慢放在砚台上,淡声道,“还真是不自量力。”
“若非你是林家的公子,是我林远舟的儿子,你又如何会受一众官员畏惧,待离京之后,沦为庶人,无权无势,又如何能护她周全。”
“怕是受你牵连,每日忧心于你,受尽折磨。”
男人缓慢陈述,语气没有起伏,一字一句却似锐斧,砍向林昭明的脊骨。
他林远舟权倾朝野,受人敬畏,而身为林远舟的儿子,他林昭明却好似永远都只能仰视这人,仿佛一座难以翻越的高山挡在他面前,让他只能困于对方的阴影之下。
他想反驳这人,哪怕他不是林家二公子,依旧可以照顾好徐可心,可事实上,他仍受制于朝廷,连离京都寸步难行。
但只要这人想,可以轻易将他调离,又轻而易举地将徐可心带走。
林昭明站在原地,攥住刀柄的手背绷紧,分明他已经打点好一切,只差最后一步,就能带徐可心离京。
可临到最后,却还是难以保护她,以致她被人带走。
他的确无用,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无论过去还是眼下,都难以护徐可心周全,只能眼睁睁地看她离开,而自己只能站在原地,奢望徐可心能主动走向他。
听雨阁。
徐可心站在木窗前,轻轻推了推,确认木窗被钉死后,她盯着密不透风的窗纸,紧抿着唇。
对方竟真得将她关了起来,钉死木窗不说,还用镣铐束缚她的双脚,她眼下只能在房中缓慢走动,和圈养在笼中的鸟雀一般无二。
她泄气地坐在一旁的木椅上,看着桌案上的木琴,只觉心口格外闷,不自觉惦念起林昭明。
大人承诺她会为林昭明求情,而她如今受困房中,根本难以知晓林昭明到底是否无事。
她耷拉着眼皮,眉间不自觉浮现几分愁容,正想得入神时,一阵脚步声从屋外传来,停在门外。
“徐可心。”
男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她身子一顿,霎时起身,扶着墙,费力地向门前走去。
“昭……”
她方要开口唤对方,压抑的哭声忽得从门外传来,一声沉闷的响动,男人好似跪在门前,膝盖重重磕在地上。
徐可心身子一顿,以为自己听错了,缓缓俯下身,将耳朵贴在门缝之间,紧抿着唇仔细听着门外的声音,却听极为压抑的哭声在门外断断续续响起。
“是我错了,姐姐,是我错了……”
“我那时不知道先帝意图查封徐家,若我知晓此事,我绝不会同你退婚,我会照顾你一辈子,我会应下所有承诺,而不会任由你被送去教坊司。”
“我是个懦夫,我不敢去见你,我害怕你厌恶我,害怕你对我失望,我太懦弱了……”
若他知晓一切,他会将她带走,但他那时不知晓任何事,他那时太过任性,以为徐可心喜欢他,永远不会离开他,仍像个傻子一样守在府中,同她置气,等她同往日那般前去寻自己。
等徐可心真正离开时,他却没有保护徐可心的能力,甚至直到最后,也没有勇气前去见她。
每日像个行死走肉一样过活,只能从肮脏虚浮的梦里讨得些许安慰,幻想徐可心仍喜欢他,仍愿意见他。
若他早日前去,是不是之后的一切就不会发生。
男人垂头跪
在门前,双手捂脸,泪水顺着指缝滑落。
过去认为难以启齿的话,如今真得说了出来,才发觉多么难堪。
一门之隔,徐可心枕着门,听着门外哽咽的话语,眸色怔愣,良久后才缓缓屈膝,跪在地上。
她对着紧闭的房门,双唇微张,想要说些什么,可过了良久,却又难以说出一句话。
喉咙很干涩,好似哑住了一般……
第114章
她一直想要得到的解释,如今真得听到了,不仅未有释怀之感,反倒心口愈发沉闷。
她跪坐在门前,透过门缝之间微弱的光向外看。
门缝太过狭窄,难以窥到男人的容颜,只能听到他沉闷的哭声,哭得极为压抑,声音好似从喉咙里冒出来一样。
一门之隔,林昭明捂着脸,素来挺直的腰背弯得很深。
他早就知晓,他所拥有的一切尊荣和地位都离不开他父亲。
“其父是当朝首辅林远舟。”官僚彼此介绍引荐时,总会说这句话。
他不在乎功名利禄,知晓旁人因他父亲才畏惧他,也从不在意,可他在意徐可心,他早就离不开这人。
愈喜欢,愈想要给她一切。
可没了林少爷的名号,他林昭明一无所有。
京城的雨早就停了,落在他衣摆的泥水也早就干涸,浸在他心上的湿雨经年累月后,却彻底决堤。
他少时喜欢装委屈,落下几滴泪,就能轻易得到女人的怜惜,如今不愿哭了,想要保护徐可心,让女人依赖他,可到头来,哭的那个人依旧是他。
房门被紧锁,没有丁点响动,他不知晓徐可心被那人带去了哪里,只能跪在门前,极为软弱地捂脸痛哭,好似女人仍站在他面前。
院内的下人们远远看着他,见他哭得泣不成声,谁也不敢上前,只偷偷窥着他的背影。
二少爷自小桀骜,无论在府上还是在京中,都是横行无忌的主儿,何时哭得这般伤心难过。
男人跪在门前,只把一切不甘难堪全都讲了出来,比过去任何一次哭得都要厉害,这次却无人再将他抱在怀里细细哄慰。
他低垂着头,只等心绪麻木,想要起身去寻女人时,身前紧闭的房门微微摇晃,露出一道极为细的小缝,一张纸从里面被费力地推了出来。
林昭明后背紧绷,死死盯着那张纸。
纸飘飘荡荡的,落在尚且积蓄雨露的木阶上,边沿被浸湿,模糊了上面的清秀小字。
“我不怪你,你勿要再哭了。”
林昭明捡起地上的纸张,倏地抬眸,“你在里面?”
细碎的哽咽声透过门缝传出,“我那时那般喜欢你,如何会怪你,你迟迟不来见我,我才怨你恨你。”
“入秋渐寒,我很怕入秋,一入秋就会死人,病死,受冻而死,只一卷草席,将人扔了出去,我不知晓自己何时会死,也不知晓何时能离开,我很怕。”
“我初到那里时,每夜入睡,总想着你能来寻我,将我带离那里,可你总是不来,我也一直见不到你……”
徐可心跪坐在地,倚着房门,只将那时她的一切委屈全都讲了出来。
未离开教坊司时,她甚至无助想过,是不是一辈子都要留在那里,可如今再回想,却忽得发觉,不知何时开始,她早就忘却那时的一切。
以为噩梦一场,永远不会挣脱,但不知不觉,早就醒来了。
以为恨他怨他,但临到最后,只想要他的一句解释,听他亲口承认负了自己。
“我如今已经离开了,你对我很好,我也早就不怪你了。”她倚着门,很轻地说。
“听你哭,我也难受,心很疼。”
过往恍如昨日,少时以为会和他一直在一起,沦为官妓时,以为会一辈子困在那里,可最后好的坏的,都只是片刻的欢愉和痛苦,难以永远困住她。
只要她活着,心中有份念想,就会一直往前走着。
入夜后,秋风卷携枯叶在地上打转,顺着门缝渗进房中些许,屋子刚被修缮一番,屋内倒是未有多少寒意。
林远舟进来时,却见女人背对着他坐在桌案前,低头用帕子擦拭脸上的泪,眼眶微肿,泪水覆在面上,哭得格外伤心。
下人白日说,二少爷跪在徐姨娘门前,哭了一场。
知晓她心疼那孩子,林远舟走上前,拿过她手中的白帕,抚着她的下颚,细致缓慢擦拭她脸上的泪痕。
下巴抵着他的掌心,徐可心小声哽咽,垂着眉眼不看他,也不开口同他讲话。
她已经知晓了,这人的确骗了她。
知道她在乎谁,就用谁胁迫她,心冷至极。
待沐浴后被男人抱在怀里时,数日的不满和抗拒积压在心头,让她生了逆反的心思,不想再听这人的话,也不想再顺从这人,受他摆布。
“大人,妾身的身子早就不干净了。”
男人从背后抱着她,本在吻她的侧颈,闻言缓慢抬眸,无声看着她。
睫毛微颤,徐可心紧抿着唇,强迫自己稳定心神,偏过头不看他,自顾自继续道,“长公子年轻,稳重,细心,只一次过后,妾身就忘不掉长公子了。”
“妾身当时糊涂,未明白大人的良苦用心,如今仔细想来,大人比妾身年长数岁,妾身尚且年轻,只给大人做妾,实属荒废青春,不及嫁给长公子为妻。”
“长公子年轻有为,又钟情妾身,妾身嫁给他后,为他生儿育女,到时就是林夫人,的确好过给大人做妾。”
身后人早就没了声音,徐可心口中说得厉害,实则心跳鼓动如雷,她深呼一口气,紧闭上眼,直言道,“大人,妾身后悔了,如今又想要嫁给长公子为妻,还请大人成全妾身。”
“到时妾身做大人的儿媳,会同长公子一起,承欢膝下,孝敬大人。”
她坐在男人怀里,男人尚且占据她的身子,孝敬二字出口的瞬间,身后之人抱着她,彻底没了动作,良久无言。
见他没有反应,徐可心微微蹙眉,复又鼓起勇气,“过去未敢告诉大人,妾身其实不喜欢大人,只是知晓大人位高权重受人敬畏,妾身才想着依附大人,如今长公子喜欢妾身,有他在,妾身不想再依附大人了。”
“长公子姿容出众,尚且年轻,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同他欢好时,他也时刻照顾妾身,妾身很喜欢……”长公子。
“啊——”
话还未出口,男人没有征兆攥住她的侧腰,将她按在床上。
徐可心埋首在软被中,撅着屁股,慌乱转头,却见男人跪坐在她身侧,眼底情欲全无,无声俯视她。
四目对视,徐可心不自觉攥紧身前软被,求饶的话跑到唇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分明是对方做错事在先,她已经顺着男人的心意了,对方不应借此惩戒她。
眼见男人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徐可心不知晓从哪里积蓄一股勇气,面上未有半分胆怯,仍道,“大人令妾身嫁给长公子为妻,妾身如今愿意了,大人对妾身还有何不满?”
“等妾身嫁给长公子,就是大人的儿媳,公媳之间应以礼相待,若妾身再同大人欢好,就是违背纲常伦理,往后入夜,大人还是不要前来寻妾身了。”
眼见男人眸中情意全无,徐可心边说,边大着胆子向床边爬去,还未爬出半步,只刚有了逃离的意图,男人就忽得抬手,用力攥紧她的脚腕。
男人未收力,只一瞬间,脚腕传来阵痛,疼得徐可心霎时哭出泪来。
“不喜欢为夫,想要嫁给别的男人。”男人俯下身,压着她的脖颈,在她耳边轻声道,声音缓慢低沉,未带有半分暖意,好似毒蛇吐信,只等她回答的话不合心意,就刺穿她的脖颈。
身子下意识颤抖不停,徐可心紧抿着唇,硬着头皮道,“是,不喜欢大人,过去不喜欢,眼下不喜欢,以后也不会喜欢。”
“妾身贪恋虚荣,之前的喜欢都
是装出来骗大人的。”她的声音已经颤抖到极致,但仍一字一句,全都说了出来。
男人无声注视她,良久后,兀地轻笑一声。
徐可心身子僵直,彻底不敢抬头,埋首在软被中,只将脸死死埋在里面,温热的呼吸靠近她的耳侧,缓缓打在她的耳边。
男人未斥责她,也未恼怒,只柔声道,“可心还真是知晓如何惹为夫生气。”
徐可心微微瑟缩,不敢同男人对视。
听男人语气温柔,她正以为对方未真得被气到时,就被拦腰抱了起来。
“大人弄得妾身很疼,快放开妾身!”
男人扯着她的手臂,只将她的手臂拽过头顶,完全束缚在床头,她扭着身子,费力地扯着手腕,想要挣脱衣带。
林远舟坐在她身侧,用力攥着她的腿弯,俯身吻上她的眉心,温声道,“可心离府数日,想必是被旁的男人带坏,才说了胡话。”
“为夫只能惩戒一二,才好让可心长记性。”
“我未被人带坏!我就是不喜欢大人,喜欢上旁的男人,大人快放开妾身!”
无论她说什么,男人只眼底满是笑意地看着她,好似她真得是一个被人教坏的孩子,他面上温柔至极,手上动作却毫不留情,只用力钳着她的腰,桎梏她的身子,逐字逐句教导她,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男人也未质问她旁的,只问她,心上到底喜欢谁,她心上逆反,只说林怀瑾。
得不到想要的结果,男人攥着她的腰,只垂着眉眼,无声俯视她,再次占据她的身子。
整整一夜,男人反复问她,到底喜欢谁。
一开始,她心上对男人有恨,话语不停地唤着林怀瑾的名字。
之后她实在难受得紧,咬着手腕哭声不停,断断续续唤唤着林怀瑾三字。
临近破晓,她终于崩溃了。
“大人,大人,妾身喜欢大人,妾身喜欢大人……”她泪流满面,嗓音哽咽道。
男人轻吻她的颈侧,声音低哑几分,“好可心,唤为夫的名字。”
她实在被折磨得身心俱疲,只无意识道,“林远舟……妾身喜欢大人,妾身喜欢林远舟……”
“乖可心,为夫也喜欢可心。”男人抱着她的手臂用力,重重吻上她的唇,不断啃噬,好似要将她吃进肚子里一般。
第115章
林府书房。
男人站在书架前,手持铜镜,寻着脸上的纹路,青姝坐在他的手臂上,枕着他的肩膀,见男人一直看着铜镜,她微微伸手,用力攥住镜柄。
男人一开始未理会她,任由她攥着手指,见男人未同往日那般把铜镜给她,小孩微微仰头,缓慢道,“父……亲……”
两个字吐得很慢很轻,小孩牙未长齐,说话还很费力。
男人方要将铜镜放回书架上,闻言身子一顿,垂眸看向她,四目对视,青姝指着书架上铜镜,轻声地唤了一声娘亲。
这声娘亲明显比方才那声父亲更清晰。
她想要什么的时候,下意识会唤娘亲,娘亲总会为她取来,娘亲不在,有父亲在身边,父亲也会为她取来。
林远舟托着小孩的肩膀下面,将人抱在半空,无声看着她,良久才道,“青姝方才唤了什么?”
小孩盯着他,看了眼身旁的铜镜,“父……亲。”
她娘亲的眸子很漂亮,时常沁着水意,小孩同她娘亲一样,双眸格外澄澈,盯着人看时,羽睫微微眨动,眼底倒映着身前人的剪影。
林远舟复又看了她半晌,将人抱在怀里,吻了一下小孩的头顶,命钱管家寻了一把镶嵌珠玉的小铜镜过来。
林昭明进门时,却见女婴抱着铜镜坐在桌案上,攥着朱砂笔在铜镜上涂抹,男人坐在一旁,任由她勾画,眼见墨汁溅落在一旁的文书上,男人也没有阻拦她的意思。
少时男人不允府中人随意进出书房,他和林怀瑾别说陪在男人身侧,甚至连见男人一面都难,同他们二人相比,青姝却被男人带到身边亲自照看。
他临近弱冠,倒也不至于艳羡一个幼童。
他只是很不解,有时想要质问父亲和母亲,问清楚一切,可每每对上两人冷漠的目光,他又不自觉压下心中的不解,甚至不愿同他们多言。
若非为了徐可心,他今日也不会前来见男人。
“父亲到底何时会放过她?你将她囚禁在房中,这和圈养鸟雀有什么两样?鸟雀呆在笼中尚且能窥见天光,你只命人钉死门窗,紧锁大门,她甚至不如鸟雀。”
“昭明寻了一处宅院将人养在房中,同为父又有何异。”
“我如何同父亲一样?我既未禁锢她的双脚,也未派人看管她,甚至让她随意走动,给她自由……”
还未等他说完,男人不紧不慢道,“你所谓的自由,就是像条狗一样,寸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拖累她,让她寸步难行?”
男人话语淡漠,未带有半分情意,直接扯下他的体面。
“你并非稚童,应断奶了。”
话音刚落,林昭明的身子彻底僵硬,直挺挺地站在原地,良久无话。
他以为压在心里不说,旁人就不会知晓他的心思,无人会知道,他把徐可心视作他的娘亲,畸形地喜欢她,想要讨她的欢心,以此填补少时母亲对他的疏远和冷漠。
但未想到,父亲竟也早就看穿了他。
林昭明面色紧绷,只觉埋藏于心多年的阴暗心思,被人彻底戳穿,他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紧攥成拳,过了良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直接道,“我和她之间的事情,不劳父亲费心。”
“若她真得厌烦我,自会亲口告知我,何况她说过,她喜欢我,也从未认为我是她的拖累。”
喜欢二字一落地,男人面上的闲适霎时褪去几分,他随手扔下手中毛笔,背靠座椅,抬眸看向他。
“为父同你庶母之间的事情,也无须昭明插手,你只待她有礼,她也会把你视为家中小辈。”
他想和徐可心成婚,娶徐可心为妻,如何甘心眼睁睁看着徐可心真得成了他的庶母。
“父亲,徐可心是人,她不是被人随意玩弄的摆件,还请父亲解了她的禁足。”
屋内安静无声,男人半阖眉眼,只看着坐在桌案上专心摆弄铜镜的女婴,眼也不抬道,“她是为父的妾室,恐她被人引诱离府,为父才不得不将其囚禁府上。”
“昭明为她求情,想让为父放过她,也并非不可。”
林昭明凝神看着男人,听出男人话未说完,方要追问他如何会放过女人,却听他漫不经心道:
“昭明只如约娶沈长小姐为妻,为父便解了你庶母的禁足。”
话一出口,林昭明的脸色霎时难看几分,下意识质问,“父亲你这是何意?”
他的声音陡然抬高,本坐在桌案上低头玩弄铜镜的青姝不自觉身子一颤,手中的铜镜倏地落在桌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
林远舟揽着女婴的身子,将其抱在怀里,安抚地轻拍她的后背,声音一贯的不近人情,“她能否解了禁足,全凭昭明如何作择。”
林昭明站在原地,闻言不自觉紧咬牙关。
林远山前来书房时,还未等开门,却见林昭明面色阴沉地从书房走了出来,用力反手关上门,砰的一声,见到他也未行礼,只越过他,大步向院外走去。
林远山看了眼他满是戾气的背影,也未在意他的无礼,抬步走入书房,却见他的好大哥抱着怀中的女婴轻声哄慰。
“大哥,我方才瞧见昭明面色难看地跑出去了,不知道你同他讲了何事?”林远山缓步走上前,背靠书架,目光落在他怀中的女婴上,隐在袖中的手指微微摩挲。
他等了半晌,见男人没有理他的意思,忽得想起下人说,如今那位徐小姐又被男人接回府上,林远山试探道,“大哥,是为了徐长小姐?”
本低垂眉眼的男人,终于淡淡瞥了他一眼,却未同他解释,而是命侍卫将他带
走。
书房外,林远山双臂环胸,看了眼身后紧闭的房门,若有所思。
没过几日,二少爷要与沈小姐成婚的消息就传遍府上。
入夜后,徐可心坐在床前,褪下衣衫,将青姝抱在怀里,给她喂奶,女婴埋首在她怀里,只攥着她的衣服,边喝奶,边仰着头,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那日她被男人折腾了一整夜,被他逼着说了许多好话,还有一堆难以启齿的荤话,她心中不满,又实在腰疼得紧,到了隔夜,无论男人说什么,她都不让对方碰她,指责他太过无礼。
她本打算不理会男人,但对方素来知晓如何掌控她,只命人将青姝带了过来。
见到女儿的瞬间,她内心的怨气霎时烟消云散,也未再同男人计较夜里的事。
徐可心托着女儿的身子,垂着眉眼,仔仔细细将小孩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见她眸色清澈,面色红润,没有半分憔悴之色,才不自觉松了口气,轻拍她的后背,哄她喝奶。
男人坐在床前,手持文书却未批注,只无声看着她们。
徐可心同男人置气,本想要催他离开,可她说了数次,对方不仅未回避,反而揽着她的腰侧,轻吻她的额头,薄唇贴着她的头顶,泛着些许热意。
男人眼底沁着柔和的笑意,面色温柔,愈发衬得她好似在无理取闹,徐可心气急,索性不理会他了,任由他坐在一旁。
青姝许久未见到她,想她想得紧,一直紧攥她的衣服不愿松开,含着口中的奶水,哪怕不饿了,也不愿松口。
不似旁的幼童,喝奶时用牙齿死死咬着,恨不得咬下一块肉似的,青姝喝奶时只轻轻含着,鲜少用牙齿啃咬。
她有乳母,不缺奶喝,只是很依赖母亲,喜欢被母亲抱在怀里。
徐可心看着怀中眸色可怜的女儿,知晓男人不会留青姝过夜,面色也不自觉浮现几分愁容,一大一小可怜巴巴地看着彼此,林远舟坐在一旁,很轻地笑了一声。
“若可心不舍,今夜就留她在房中。”男人说。
徐可心仍记得,那日她分明极为恼怒,铁了心不想理会男人,等抱着女儿,被男人揽着腰抱在怀里时,心中的怒气也不争气地退去些许。
夜里,男人躺在她身后,紧紧箍着她的腰,她抱着青姝,枕着男人的肩膀,心上还有些许怨气,有意背对着男人。
有女儿在身边,她的心也彻底安稳,不知不觉睡了过去,等白日醒来时,她下意识抚着床边,寻找女儿的身影,却摸到了滚烫坚硬的肌肤,还未等她再仔细抚摸,就被人攥紧手腕。
徐可心缓缓抬眸,怔愣地看着眼前,却见不知何时她面对着男人,枕在男人颈侧,青姝趴在男人的胸膛上,睡得很沉。
不知为何,她当时面色一红,眼见男人眉眼微动,有醒来的征兆,她连忙阖上眼睛,复又装睡。
耳边传来一声很轻的笑,眉心被轻轻碰了一下。
之后几日,只要男人前来看她,都会带青姝过来,走后也会带走青姝。
徐可心本来同他置气,一来二去,又不自觉期待男人早些下朝,过来看她……
只有他来,她才能看到青姝。
思绪回笼,徐可心看着怀中的女儿,轻抚她的面颊,青姝趴在她怀里,四目对视,忽得微微张口,看着她,很轻地唤了一声父亲。
徐可心抚摸女婴的手指一顿,眸色怔愣地看着她。
好似看出她的异样,男人缓步上前,环住她的身子,贴着她耳侧轻声道,“青姝如今认得父亲。”
徐可心紧抿着唇,闻言心弦不仅未放松,反而骤然紧绷。
过去她想留在男人身边,因此想让男人喜欢青姝,可现在一切还未有定数。
她不知晓设局之人到底是不是大人,一道谜障隔在两人之间,她却不想再让青姝依赖男人……
第116章
“青姝既已认得父亲,今后可心也可安心留在林府,留在为夫身边。”
环在她身前的手臂不断收紧,男人俯身,将她完全笼罩在怀里,吻着她耳侧,在她耳边轻声低语。
语气轻缓,好似情人的低喃。
她如今的确是这人的情人,既不是男人的正妻,也不是男人的妾室,只是被他占据的鸟雀,为他生育了一个女儿。
依赖他时,认为他好似高山,只全然伏在他的怀里,不必忧虑群山会坍塌,可想要跨过他时,却终于清醒,意识到面对他时,自己是多么渺小。
山能载人,亦能囚人。
进山时,惦念山中景致,一步步走过去,不觉疲惫,等不知不觉行至最深处,站在高处远望山峦,才终于发觉,早就被困住了身子,难以寻到下山的路。
徐可心仰头,看向身后男人的侧颜。
大人名唤远舟,却一生居高临下,立于不败之地,而未颠沛流离,甚至未被外派离京,只运筹帷幄于皇城之中。
舟这个字,实属不与他相称。
恐是愈缺什么,才愈需填补什么,才得了舟这个字。
过去身处山中,难见全貌,秉着一腔热忱,不自量力地想要男人喜欢她,如今清醒些许,才忽得发觉,她是无根浮萍,好似根本难以承受男人的爱意。
男人给的爱太沉重,只流露些许,就压得她难以喘息,几近窒息。
“大人……”徐可心想问男人之前为何接纳她,又是否像她喜欢对方一样,也喜欢她,若知晓彼此情意相通,她便能承受这人的喜欢,可话到唇边,终究难以启齿。
悬而未决的事情停在心间,让她根本难以再像过去那般,毫无顾忌地向男人索求爱。
心被撕扯,临到最后,她只软弱地选择逃避,“大人,妾身想离京,不想再留在京城了。”
她难以接受吴尚书讲给她的话,害怕事与愿违,也不敢查清一切,除了逃避,她别无选择。
男人环着她的身子,闻言缓缓俯身,垂眸看着她。
这是她回府后,第一次主动说出自己的打算,两人哪怕再回避,闭口不谈此事,也终究要面对。
“可心依旧想要离开为夫?”男人问。
男人的声音很轻很慢,透着几分随意,好似并不在意她的话,只是在确认她话里的虚实,但不知为何,从男人的眼底,她看出几分受伤。
喉咙很干涩,堵在唇边设想无数次的话也变得难以说出。
临到最后,她也只说出这一句话,“妾身并未想离开大人,妾身只想离开此地。”
可离开此地,与从男人身边离开本就是一路的。
“青姝已认得父亲。”他说。
徐可心不明白男人为何反复提起这句话。
青姝依赖他,他却不接纳青姝,只把青姝当筹码,青姝哪怕知晓他是父亲又有何用。他未把青姝当成自己的女儿,往后也只会一次次舍弃青姝,只把她当做一枚棋子。
她不想青姝在之后的某一日,再被人从她身边带走,也不想青姝还未长大成人,就被府中人随意定夺生死。
林府群蛇盘踞,青姝尚且年幼,总应顺遂无虞。
“大人,青姝认得谁不重要。”她需要的是一个喜欢她的父亲,只有这样,她的父亲才会为她考虑,她才能真得平安快乐地长大。
男人站在她面前,良久未言语,徐可心垂下头,“妾身去意己决……”
“既不愿为妾,可心往后只做为夫的正妻如何?”
男人语气平静,没有起伏地打断她的话,徐可心眸色一怔,以为自己听错了,错愕地抬头,却见男人也在看她。
“大人方才说……”
“可心成了为夫的正妻,往后青姝便是林府的嫡长小姐,无人会轻视她,显贵无双,如此可心也要离开为夫?”
男人缓声陈述,面色平静至极,没有半分轻佻之意,偏偏这样,才让徐可心心跳一滞。
徐可心深呼一口气,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大人,妾身如今并非官家小姐,论家世地位,如何能嫁给大人为妻,又如何能与夫人比肩?还请大人勿要折煞妾身……”
她以为男人要抬她为平妻,下意识驳斥,可男人站在原地,垂眸注视她,闻言只轻声道,“为夫如今是当朝首辅,亦是林家家主,无人会左右为夫的婚事。”
双亲已逝,族中长辈依附他,无人敢忤逆他,少帝羽翼未丰,尊他为长辈,亦父亦师,尚且依靠他执掌朝政。
依附他的人,不只她徐可心一人,林家人、朝廷、乃至少帝,都在依附他,只把所有重担压在男人肩头,在他的庇护下叼啄羽翼。
徐可心闻言,彻底没了声音。
她怎么忘记了,男人身处高位,早就无人能左右他的决定,更别提出言违背他的话。
她尚且受纲常伦理约束,男人却早就大权在握,不受任何人约
束,更别提所谓的风言风语。
他的功绩太过显著,以致让人提到他时,只会艳羡敬畏他的权势,无人会分神探究他的宅中之事,青史上也只会记载他的平生政绩。
而她徐可心,只会在后人谈论他时,成为他们口中随意提及的一句风流韵事。
可男人对她愈好,她才愈发忐忑,顾及自己过去的身份,不想玷污男人的名声,他可以不在意,她却难以忍受,男人因她背上宠妾灭妻的骂名。
“大人,妾身从未后悔成为大人的妾室,妾身离京与否,也并非因不满自己的身份,夫人执掌后宅,抚养两位公子长大,待大人情深义重,还请大人收回成命。”
她挪动身子,面对男人,俯下身缓声陈述。
男人站在她面前,无声俯视她。
“情深义重。”男人自顾自轻语一句,抬手抚上她的下颚,长指抵着她的下巴,强迫女人抬眸看他。
“可心,并非所有人都同你一般在乎虚无缥缈的情义,所谓情深义重,从始至终也只有你一人惦念为夫。”
男人缓缓叹了口气,揽着她的肩膀,将她抱在怀里,低头吻上她的眉心,“若为夫说,为夫在乎可心,舍不得可心,想要可心留在为夫身边,可心依然要离京吗?”
徐可心枕着男人颈侧,听着耳边的低语,眸色一怔。
男人主动俯下身,将她抱在怀里,揽住她身子的手臂也愈发用力。
总说恨折磨人,怨折磨人,临到最后,爱才是最折磨人的。
有恨有怨尚且能保持理智,只爱上了,就全然不顾一切,贪婪的索取,不断的给予,占据彼此的一切,抛弃自我,乃至背弃自己素来遵守信奉的规矩教条,也要把彼此放在心尖上,用自己的尊严和真心去爱。
徐可心留下了。
她不想再看到男人眼中露出失落的神色了,她想查清当初的一切,哪怕布局之人真的是男人,她也认了。
不然刀悬在心间,反复折磨她,让她不敢回应男人的喜欢,也难以下定决心离开,处在之间,忐忑不安,惶惶不可终日。
她说自愿为妾,男人抚摸她的身子,占据她的一切,最后吻她的唇,说想娶她为妻。
她每说一句,男人都会吻得愈发深,只让她难以言语,不得不扶着男人的肩膀,整个人依附他,受他摆布。
夜色渐深,他生于秋日,秋色凉苦,前路是炽夏,后路是寒冬,前行的岔路口上,他的母亲将他推入了寒冬。
他独自前行,以为早就不在意情爱,但只被女人揽着脖颈,埋首在她怀里,贴着她滚烫的肌肤,他又发觉,其实他依旧贪恋这份暖意。
他未受过母亲的偏爱,见那两个孩子不受他们的母亲喜欢,他也未认为有何不对。
他未做首辅时,见过徐家长小姐几面,容貌甚美小心谨慎,同京中旁的官家小姐并无两样,他也未仔细留意。
直到对方时常上门,来寻昭明,他才留了几分神,知晓两人认识的渊源后,他又发觉徐小姐性子很温婉。
以为两人年纪尚小,并无多少情意,等到徐大人亲自上门求亲,知晓那个恪守规矩的徐长小姐,为了林昭明忤逆她父亲,不愿入宫时,他才彻底记得,这人名唤徐可心。
可心……倒真是称心如意。
二公子即将成婚的消息还未平息,林府复又彻底炸开锅。
大人无缘无故竟要休妻,而娶徐姨娘为妻。
正院。
屋内东西被砸在地上,噼里啪啦的,起伏不停,一众下人站在门外,低垂着脑袋,大气都不敢喘。
男人得了信,前来正院,下人们一瞧见他,低声同他行礼,林远山低咳一声,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随后他抬着眉眼,缓步走入屋中。
他今日前来也不为旁的,只是为了看女人的热闹。
刚踏过门槛,一个花瓶就骤然砸到他脚边,碎了一地,林远山随意瞥了一眼,却见女人扶着桌案,衣衫不整,弯着腰捂脸痛哭。
小桃站在她身侧,眸色担忧地看着女人,见他过来,小桃忙不迭抬手,扯了扯女人的衣摆,“夫人,林二叔来了。”
本低垂着头的女人霎时抬头看了过来,双目涨红,咬牙道,“你来做什么?”
林远山捡起地上的一块玉佩,缓步上前,放在桌案上,低声道,“还能为什么,自然是前来探望我的好嫂嫂。”
男人声音旖旎,不似往日那般恭敬,明显透着几分难压的情意。
大夫人面色一僵,僵硬地站在原地。
小桃站在一旁,闻言垂下头,向后退了一步,站在门外看守,独留他们两人在房中……
第117章
“嫂嫂过去不是说心悦我,非我不可吗?如今兄长想要另娶她人,你不应高兴才是。”
“只等他休妻之后,我便娶嫂嫂可好?”林远山缓步上前,从身后环住她的身子,枕着她耳侧轻声低语。
他长了一副好面孔,同他长兄有八分相似,况且他素来喜欢效仿他长兄的言行,以及讲话时的语气,单站在那里不言语时,旁人窥他容颜,很难分辨两人。
他们不是孪生兄弟,胜似孪生兄弟。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在受够男人的冷漠后,引诱少年,把所有情意转投到他身上,但她未曾想过,少年根本不似面上的纯良,而是一条阴鸷毒蛇。
她嫁进林家数年,一直无后,需要一个孩子维持她的体面,堵住娘家人的口,也给林家人一个交代。
她以为她生了孩子,就会得到那人的喜欢,可那人依旧对她冷漠以待,不曾待她以真心,别说情意相投,连相敬如宾都是奢侈。
她只能再次寻到少年,把对男人的所有不甘倾注到少年身上,复又怀有身孕。
她早就不再奢望那人的喜欢,只囚于林府,被迫做一个断情绝爱的牌匾。
她明明已退让至此,这人仍要休妻。
沈玉清伏在桌案上的手紧攥成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她却无暇在意。
男人抱着她,瞥了眼她绷直发白的手背,抬手覆了上去,微微合拢手指,吻着她耳侧,轻笑道,“这般生气做什么,你不喜她,我杀了她就是了,倒时她死了,无人能够再取代你,你仍是林夫人。”
“远山……”沈玉清垂下头,“这些年你在姑苏过得如何?”
“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无论好不好过,我不都回来了。”
“想嫂嫂想得紧,实在等不到入冬了,不然依我这副身子,说不定何时就死了。”
男人垂下头,吻上她的侧颈。
分明来时想看她的热闹,但只见女人落了泪,未等女人说什么,他就不争气地说出帮她的话。
一次次被她舍弃,又一次次主动凑上来。
若是旁人有意利用他,又将他舍弃,早就死八百回了,偏偏他见不得女人落泪,更别提报复她。
沈玉清沉默半晌,那句“你不怪我”在口中打转,最后也未问出口,“怀瑾昭明许久未见到你,过几日你设宴邀他们去你院中罢。”
“罢了,离京前他们兄弟二人便
同我生疏,如今更是同我疏远,我同他们见面也没什么好叙旧的。”
“可你毕竟是他们的亲生父亲。”
“是亲生父亲又如何,他们只认长兄,何况生恩不如养恩……”
“大少爷。”
未等男人讲完,小桃慌乱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大夫人身子一僵,抬眸看去,却见长子面色紧绷,大步走入房中。
林怀瑾站在门前,看她时素来温情恭敬的目光此时沁满寒意。
四目对视,大夫人浑身僵硬,甚至忘记挣脱男人的怀抱。
“怀瑾……你怎么……”
林怀瑾站在屏风前,看向搭在他母亲腰上的手臂,面色紧绷,一句话未说,骤然转身离开。
“怀瑾!”
大夫人终于慌了神,忙不迭推开身后的男人大步追了过去。
林远山未来得及躲闪,被推得向后退了几步,险些撞到身后桌案上的菩萨。
他看着女人慌乱的背影,手背抵唇,低咳一声。
方才还允他同两个儿子见面,眼下只被长子发现奸情,就将他推开,说到底,仍不愿让两个儿子认他做父亲。
林远山撑着身后的桌案,堪堪稳住身子。
过去他就不如长兄,如今他落魄至此,连回京都要看别人的脸色,像条丧家之犬,同执掌朝廷的长兄相比,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看着手背上的鲜血,用帕子随意擦拭,待女人转身时,将帕子藏在袖中,扬唇对她不值钱地笑。
“你还笑!眼下该怎么办?”沈玉清面色急切。
“你是他母亲,他素来在意你,你只同他说情,他自会原谅你。”林远山站起身,缓步走至女人身前,低声道,“或者你同长兄和离,我娶你,名正言顺地做他们的父亲。”
沈玉清闻言,面上的急切霎时褪去几分,转过身回避他的目光,“晚些我同怀瑾说情,你也不必再唤他们去你院中了。”
女人背对着他,背影绝情冷漠,林远山轻轻笑了笑,面色随和,垂在袖中的手却紧攥着那张染血的白帕,枯瘦的手背青筋凸起。
兴许等不到来年病发,他就要被女人气死了。
临竹轩。
李家出事后,知晓徐可心还未放弃查清当年之事,为了讨得女人的原谅,林怀瑾顺着李家残留的旧部,也在调查,可他哪里想过,兜兜转转竟然查到沈家头上。
涉及到外祖家,他一直压着此事,未告诉徐可心。
他的确喜欢女人,想要讨她的喜欢,将她占为己有,可顾及母亲,权衡之后,他只能背弃当初给她的承诺,隐瞒实情。
自知有愧,甚至得知她被父亲带回府中后,他也不敢回府见她。
他认为他一直在努力维护这个家,也做了他能做的一切,可到头来,父亲要休了母亲,而母亲也早就同二叔有染。
他和昭明也不是父亲的孩子……
他为了维护这个家,在徐可心进府后,想要赶她离府,又为了母亲,再次背弃承诺女人的话,可现在他们却不断告诉他,这个家早就从根里就烂透了。
他像个可耻的笑话一样,自顾自地践行世俗礼节,临到最后,只有他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
林怀瑾紧关着门,未理会小厮关切的话,背靠着门瘫坐在地,乌发凌乱地散落在肩头,挡住他半边失魂落魄的脸。
母亲竟然和二叔有染……
得知父亲意图休妻后,他甚至想过为了母亲,同父亲当堂对质,可现在他甚至不知道如何面对父亲。
难压的背叛之感骤然涌上心头,覆压在他的肩头,令他根本难以同往日那般挺起腰背,好似被人打断脊梁一般,深深弯着腰骨,埋首在手臂里。
心中万般苦楚,他甚至难以寻到一个人诉说他的痛苦,只能同过去无数次那样,独自咽下所有脏血。
少时他和昭明都受双亲冷落,可林昭明与他不同,受了委屈时,可以去寻徐可心,徐可心会将他揽在怀里,纵容他的撒娇和无赖,在意他的难过和痛苦,而他林怀瑾只能站在远处,像只无人在意的老鼠一般,窥探女人对他的好。
他独自长大成人,又被迫成熟,早早承担责任,成为母亲的依赖,事事以母亲为先,母亲却背叛了父亲,背叛了他……
男人低垂着头,浑身僵硬至极,喉咙也好似哑住一般,连哭都哭不出来,只因从未有人真得在意他的痛苦,哪怕他哭了,也无人会哄慰他。
女人的身影忽得在眼前浮现,他紧攥着拳,倏地起身。
听雨阁。
夜里承诺男人不会离京后,好似知晓两人的情意可以绊住她的腿,男人就将她的镣铐解开了,也卸下了那三把铁锁,允她在府中行走。
不过男人仍将青姝带在身边,未将青姝完全归还给她。
徐可心抚着琴弦,眼底眸色暗淡些许。这人未真得放心她,而她顾及青姝,也未真得挣脱镣铐。
那日吴尚书说,大人那时早已有扶持少帝的打算,才在父亲举棋不定后,提前布局谋划,令李家人拿着陈列徐家罪行的密信,跑到宫中告密。
临走前,吴尚书还告诉她,如今大人权势滔天,她一人难以报仇,若有所谋划,务必亲自书信给他。
吴尚书同她交谈时,只寻了一处无人地,回避旁人,等她的回应时,却再三强调务必书信。
书信留痕,徐可心紧抿着唇,正想着到底是否要详问一番时,一阵急躁沉重的脚步声从门外出来。
她身子一僵,下意识以为来人是林昭明,等看到衣衫凌乱的男人闯进房中时,她眼底的紧张霎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不加掩饰的警惕。
想起白日丫鬟进门时唤她夫人,知晓府中人已经知晓大人的决定,她看着站在门前的林怀瑾,下意识认为他是为了夫人前来劝解她,徐可心紧蹙眉,搭在琴弦上的手指不自觉蜷缩。
她面色谨慎,害怕这人做出出格之举,直直盯着他,只等男人犯浑时,唤人过来。
此地不是他的玉灵书院,也不是他的临竹轩,下人们不会有意包庇他。
她浑身紧绷,提前做好了求救的准备。她防备至极,男人却好似未察觉她的警惕一般,失了魂一般跌跌撞撞地大步向她走来,距离还有一步远时,没有征兆地跪在地上,骤然扑进她怀里,埋首在她的腹部,紧紧箍着她的腰。
一瞬间,徐可心的眸子骤然瞪大,错愕地看着跪在她面前的男人。
“长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她扶着男人的肩膀,下意识想要推开男人,指尖触及男人肩膀的瞬间,沉闷的哭声从她身前传来,徐可心指尖一顿,眸色怔愣地看着他。
男人埋首在她的腹部,削挺的鼻梁死死抵着她的腹部,只过了片刻,难以抑制的泪水就濡湿了她的衣衫。
“姨娘,怀瑾的心很疼,怀瑾好痛苦……”男人的唇贴着她的腹部,闷声胡乱讲着,好似被刀割了声带一般,沙哑压抑至极。
他素来姿态从容,情绪内敛,好似一切尽在掌握一般,何时露出过这般脆弱神色,徐可心紧抿着唇,下意识以为这人又在做戏算计她,只怔愣地看着男人,既未安慰他,也未推开他。
见她迟迟未有回应,好似怕她不信一样,林怀瑾胡乱地扯住她的手腕,牵着她的手抚上自己的心口,仰着头,眼眶涨红,满是泪水地看她。
“姨娘,怀瑾的心真得好疼,姨娘哄哄怀瑾可好,只像哄慰昭明那般,也疼爱怀瑾罢。”
男人嗓音颤抖,眸色恳求至极,仿佛她是这人的救命稻草一般。
掌心隔着衣服贴着他的胸膛,皮下心跳鼓动,跳得格外剧烈,好似真得同他所说那般,疼且痛苦,饱受折磨。
男人哭得实在可怜,泪水止不住地顺着眼尾流下,顷刻之间蒙住了他的整张脸,素来平静无波的眸子,也早就被苦楚淹没。
徐可心紧抿着唇,鬼使神差地揽着他的脖颈,按着他的后颈将人抱在怀里,指尖穿进他的发间,轻声道,“到底发生何事了?哭得这般难过?”
被她揽在怀里抱住的瞬间,男人挺直的腰背彻底弯了下去,紧紧箍着她的腰,痴汉一般埋首在她怀里,汲取她身上的暖意。
“姨娘再疼疼怀瑾可好,只说在意怀瑾,也喜欢怀瑾……”
男人趴在她怀里,恨不得融进她身体里似的,讲起话来也语无伦次,只不断恳求。
见他好似真得受了刺激,徐可心揽着他的身子,缓缓叹了口气,只俯着身子,温声道,“长公子,有妾身在,妾身会护着公子,不会让旁人欺辱公子……”
她话语不停,只把他当幼童一样哄慰,语气算不得诚恳,但意外地,男人的心绪竟真得平和下来,安静地抱着她,哭声也逐渐平息。
眼见男人平复些许,她斟酌着话,方要问他到底发生何事,却听男人头也不抬哽咽道,“姨娘,我并非父亲的亲生儿子,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话音刚落,徐可心眸色一怔,下意识追问,“长公子你说什么?”
第118章
“姨娘,怀瑾的心好疼。”
林怀瑾跪在她的双腿之间,仰着满是泪水的脸,攥着她的手腕贴上自己的脸,温热的泪水顺着指尖滑落至她的掌心,狼狈至极。
长公子并非大人的亲生孩子……
徐可心一时也难以接受这件事,只错愕地揽着他的肩膀,直到耳边的哭声愈发压抑,喘息也愈发急促,俨然哭到几近窒息,她才霎时回神,忙不迭抚上男人的后背,“慢些哭,吸气,呼气……”
她低垂着头,忙不迭引导男人呼吸,眼见他面色愈发涨红,喉咙也愈发哽咽,发出难堪的闷哼,徐可心紧抿着唇,狠心捂住他的脸,制止他的哭声。
“长公子,再哭下去嗓子就要坏了。”
男人的下半张脸被遮挡,露在外面的泪眸微怔,直直盯着她,压抑的哭声被堵在喉咙里,男人看着她,眼底浮现几分不解和委屈。
徐可心见状,只把人揽在怀里,捂着他的唇防止他呼吸过度,另外一只手缓慢地抚着他的后背,轻声道,“长公子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兴许是假的也不一定。”
“有些话,还是彼此问清为好,勿要偏听偏信……”
徐可心本想安慰他,让他自己去问大夫人,可话一出口,她不自觉想到自己,忽得发觉,她自己甚至做不到向大人问清当年之事,却要为难他。
她沉默片刻,余下的话堵在喉咙里,只缓缓叹了口气,垂眸轻声道,“长公子,妾身是外人,难以言说什么,只能说,若你痛苦,想要一个真相,便去寻夫人,虚实与否,只有你母亲能告诉你,若想放下,就将此事埋在心底,只当从未听过,粉饰太平……”
她俯下身,揽着男人的后背,将他抱在怀里,抚着他的后颈,“无论此事是真是假,都不是你的错,你也不必揽下一切折磨自己。”
男人埋首在她怀里,枕着她的颈侧,喉咙里哭声压抑。
徐可心紧抿着唇,只能不断轻抚他的后背,轻声安慰他。
男人跪坐在她面前,哭了将近半个时辰,最后枕着她的腿,疲惫地阖上眼皮,只就着这个姿势,趴在她腿上沉沉睡了过去。
男人的身子很重,虽只半边身子压着她的腿,也让她感到很沉重,双腿很快酸胀麻木,皮肉泛着痒意,好似有蚂蚁在里面爬一样。
目光落在男人紧拧的眉眼,她忍着腿上的麻木,垂眸抚上他的眉心,抚平他眉上的痛苦。
丫鬟进门时,看着两人亲昵的姿态,眸色一怔,又很快掩饰。
徐可心看了她一眼,也未在意她的异样,任由男人枕在她腿上休憩。
她抚着男人的肩膀,心绪就忍不住飘到大人身上。
若长公子真得不是大人的亲生儿子,那人知晓后,又会如何反应,是怒不可遏,还是悲恸难过,她仔细想了无数个情景,最后眼前只浮现男人那双冷淡到好似永远不会泛起波澜的眸子。
她几不可察叹了口气,只希望林怀瑾方才所言只是听来的假话,她不想再看到那人眼里露出旁的情绪。
林怀瑾醒来时,已是午后,他只保持这个姿势,长睡不起,分明极为别扭,他却睡得很沉。
见他醒来,徐可心拿起帕子,复又将他脸颊残留的泪痕擦干。
男人跪坐在她面前,任由她擦拭面庞,温和顺从,面色明显平和些许,不似来时那般崩溃。
徐可心为他擦拭干净,方要收回手,却被男人一把攥住手腕。
“姨娘。”他很轻地唤了一声,声音旖旎,透着不加掩饰的依赖。
手臂一顿,徐可心垂眸看他,却见男人偏过头,半阖眉眼,吻上她的手心,眼也不抬道,“今日多有打扰,还请姨娘勿怪。”
徐可心之前很怕他这副没来由的痴迷神色,但同方才那副濒临崩溃的模样相比,她还是更希望这人维持这副痴迷模样,起码不会哭到几近窒息。
男人跪在地上,屈膝想要站起身,不知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快要站直身体时,男人身子一弯,没有征兆地俯下身,直接倒在她怀里。
“你……”徐可心下意识伸手扶住他的身子。
男人半边身子倚在她怀里,扶着她的肩膀,好似真得愧疚一般,在她耳边告罪地唤了一声姨娘。
他垂着眉眼,睫毛遮住他的半边瞳孔,也隐住他的半分情绪,只晦涩莫深地俯视她,目光落在她的唇上,透着几分渴望。
很快察觉到他的异样,徐可心倏地起身,毫不犹豫将人推开,转身向里室走去,头也不回道,“若无事的话,长公子快些离开罢。”
“姨娘,怀瑾可否唤你可心……”男人站在她身后,忽然问。
徐可心呼吸一滞,几分恼怒骤然爬上心口,方才看他委实可怜才收留他,眼下心绪方平复就得寸进尺,真是无耻至极。
“唤妾身庶母也好,姨娘也罢,旁的亲昵的话勿要再想了。”
她说完,只让男人快些离开。
知道女人不待见他,林怀瑾向门前走去,临快要出门时,他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女人的背影,才抬步离开。
临到最后也未告诉她,沈家也参与了徐家一事。
他本要回临竹轩,还未等进院,小桃就早早等在院门前,说夫人唤他过去。
林怀瑾停下脚步,终究想要一个解释,同她前去正院。
正院。
沈玉清早就在房中等候多时,只一见到他,就快步迎了上去。
“怀瑾,你白日可听到了什么?”
“同试探怀瑾而言,母亲不想对怀瑾解释一二?”林怀瑾站在她面前,眸中恭敬全无,未同往日那般顾及她的体面,直白问。
沈玉清眸色一怔,面上的小心也尽数褪去,只转身走到桌案前坐下,眼也不抬道,“我如何同你解释,你又想知道什么?”
林怀瑾未想到,分明他已经亲眼撞见了两人的亲昵,直到现在,母亲仍未对他有丁点愧意,也没有想对他解释的意图,反而质问他,好似他才是罪人一般。
若他未贸然闯进,一切都不会发生似的。
“母亲和二叔到底是什么关系?”
话落,他又觉不够直白,复又道,“我的父亲究竟是谁?”
“你父亲自然是当朝首辅林远舟!这是毋庸置疑的事,京中人都知晓,你是林远舟的儿子。”
林怀瑾强压喉咙里的哽咽,极力平复声音,一字一句问,“母亲,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我何时自欺欺人?你本就是首辅长子,也只能是首辅长子,和罪臣林远山没有半分关系。”
眼见长子未顺从她的话往下讲,沈玉清面色不自觉急切几分,“怀瑾,母亲并不喜你二叔,是你二叔纠缠母亲在先,他胡言乱语,总想占据母亲,想要将你们认成他的儿子,你勿要信他的胡话。”
听着女人的狡辩之言,林怀瑾忽觉女人的面容格外陌生。
他眼下前来,只想要一个解释,想要母亲承认做错了事,对父亲有愧,对他有愧,他本以为,母亲唤他前来,已经想好要告知他一切,可女人眉头紧拧,不仅没有半分悔意,还把所有错处归咎到二叔身上。
深深的无力压在心头,难压的窒息复又蔓延至五脏六腑。
“母亲这般说,那二叔算什么?我和昭明又算什么?父亲知道此事吗?”
“我唤了近二十载的父亲,并非我的亲生父亲,同我素来疏远的二叔,才是我
的父亲,你们隐瞒此事,将我和昭明蒙在鼓里,难道母亲没有半分愧疚吗?”
他过去不明白为何父亲对他和昭明冷漠到近乎无情,如今想来,想必父亲早就知晓此事,只是未揭穿母亲。
“我是你母亲,我生下了你,我为何对你有愧?你是我儿子,你应体谅我才是!你又如何能知晓我心中苦楚?”
“自从嫁给你父亲那日起,他可曾分给我半分喜欢,他眼里只有朝政,只把我当成一个活牌匾摆在府中,我以为他只是本性如此,可你也看到了,他有多纵容那女人?”
“如今还要为了那女人休掉我,你不帮我赶走那女人,还帮外人一起欺负你母亲,你的心难道也是铁做的不成?”
“可徐姨娘还未入府前,母亲就已经同二叔有染,母亲犯错在先,如何又能怪到徐姨娘身上?”
一而再再而三被他反驳,沈玉清气急,倏地起身,“你想说,我就是不得你父亲喜欢是吗?”
“儿子并未……”
“你不必再说了。”沈玉清打断他的话,冷声道,“我只问你,你认不认我这个母亲,若认,就权当不知情,只将此事烂到肚子里,若不认,便将此事公之于众,让你母亲蒙羞,受人指点,往后我只当没有你这个儿子。”
“母亲!”林怀瑾面色紧绷,闻言只觉浑身血液冷凝,心中最后一丝希冀也全然退去。
他彻底不愿多说,甚至未告辞,直接转身离开。
沈玉清紧攥茶杯,强稳心神,饮下一口茶,杯中茶水绕着杯壁打转,难以平息,同她此时的心绪一般无二。
见长子未从往日那般顺从她,她只觉长子被那狐媚子迷了心智,彻底忘记自己是谁了。
非要知晓亲生父亲是谁对他有什么好处,没有首辅长子的身份地位,他又如何能在官场平步青云,官至高位。
早知那人会为了那女人起了休妻的念头,她那日就该准长子娶了那女人,只待女人成了自己的儿媳,还不是任她磋磨,眼下又怎会哄得那人想要休妻。
沈玉清握紧杯壁,难压心中怒气,猛地将茶杯摔在地上。
她既已嫁进林家,又怎有被休的道理,已经过了二十余载,旁人都知晓她是林夫人,她就算死,也要顶着首辅夫人的名号,不会让娘家和旁人看她笑话。
赵府。
吏部侍郎赵朗端着酒杯,看了眼趴在桌案上不断灌酒的男人,斟酌良久,想要出言劝解一二,临到最后,只无奈道,“大人当真要休了夫人,而娶长小姐为妻?”
林怀瑾紧攥酒壶,单手托头,低垂着眉眼,“赵大人身为父亲近臣,还请出言劝解我父亲。”
赵朗闻言,攥着酒杯,未立刻答应。
过去他是徐大人的门生,一直在其手下做事,承了徐家的恩情,但实在难以忍受徐大人的行事作风,便转投至林大人门下。
徐家出事前,他被派去江南为官,之后得了京中的信,一直派人照看林远山,也是那时才知晓,徐家早就被先帝命人查封,他虽惋惜,但也知晓成王败寇的道理。
少帝登基,他被调遣回京,知晓徐家两位小姐尚且活着,当即前往教坊司,以赎身之名将两人带离。
他有家室,家妻尚且年幼,爱胡思乱想,他难以真得纳长小姐为妾,想着她和林家二公子过去曾有婚约,惦念往昔情分,对方也会照顾徐小姐,便将人送到林府。
传信的官员过去不再京中任职,不知晓他在林大人手底下做事,以为他要讨好首辅大人,传话时,只说他寻了一位官妓,想要送给林大人为妾。
他新官上任,公务繁忙,未亲自上门说情,等过了数日,从旁人口中知晓徐小姐成了林大人的妾室,他才意识到那人传错了话。
他心上焦急,连忙把官员叫过来,想要前去林府解释清楚,等从官员口中知晓,林大人不仅未把人赶走,还收下时,知晓木已成舟,他只能隐下这桩乌龙事。
他想着哪日林大人问起他的意图,他再解释,等到徐小姐怀有身孕,大人还未同他提起此事后,他才彻底歇了心思。
从旁人口中得知,林二公子早就退婚,复又和沈家结有婚约后,他又不免庆幸,未把人真得送到林二少院里,不然沈家计较起来,他可真是罪人一个。
如今见长公子跑到他面前,说大人想要休了夫人,赵朗也不自觉感到心中忐忑。
早知如此,他当初就不应将长小姐送到林家,哪里想过,他离开数年,京中事端竟如此之多。
两人均一头莫展时,下人前来传话道,“大人,沈家派人来了。”
朝中官员都知晓他一直在大人手底下做事,受大人重用,如今林府那边刚传出大人要休妻,沈家这边就派人上门,所为何事显而易见:
想要他前去林府给夫人说情。
林怀瑾坐在一旁,也猜出来人的心思,头也不抬道,“只等酒醒,怀瑾自会离开,还请大人勿要将此事告知旁人。”
如今府中只有他一个客人,所谓的旁人,也只能是刚刚上门的沈家人。
不知他同沈家人之间又生了什么嫌隙,赵大人只微微颔首,推门离开。
其实扪心自问,他也不愿见大人休妻。
徐小姐毕竟在教坊司当了三年官妓,委实难以承担妻位,何况大人为官后,不曾有过半个污点,若真为了徐小姐休掉发妻,他赵朗可就真成了罪人……
第119章
同他方才所料想的一样,沈家人只同他寒暄一番,就问他可否知晓林府之事。
长公子刚同他说,想恳求他出面为林夫人求情,这林家之事,他最清楚不过。
见沈家人求人办事,仍试探于他,赵朗也不想同他们多言,随意敷衍几句,只说此事难办,就将人请离府中。
休妻既是大人的决定,他们一群下面做事的,也难以干涉大人的后宅之事。
他近日的确有前去林府的打算,却非给夫人求情,而是为了徐家一事。
如今两桩事混到一起,说没关系,却也有几分关系,正好一路解决了。
听雨阁。
徐可心看着许久未见的男人,眼底不自觉浮现几分讶然,“赵大人。”
她下意识起身,端起茶壶为他倒了一杯茶。
“徐小姐不必多礼,下官只言说几句,就会离开。”身着官府的男人缓步上前,俯身同她行礼,未唤她徐姨娘,仍唤她徐小姐。
“小姐可想知晓徐家一事到底由何人谋划?”赵朗未卖关子,直言道。
徐可心倒茶的手一顿,放下茶壶。
“大人为何如此问?”她眼也不抬道。
赵朗看着女人低垂的眉眼,几不可察叹了口气。
当年梁党做事狠绝,非其所用必除之后快。一众京官对他们避之不及,唯恐受其牵连,惹得一身腥,唯独徐大人与虎谋皮,仍与其党来往。
临到最后被他们纠缠上,彻底难以脱身,落得一个抄家查封的下场。
位高如徐大人,尚且被他们报复算计,其余党羽的官员更是饱
受其害,流放的流放的,砍头的砍头的,他们早就对梁党恨之入骨。
可直到少帝登基,梁党余孽仍在朝中做官,无人计较他们当年所做之事。
并非众人心胸宽广,无意追究打压他们,只是若彻查清算下去,那位最狠毒的主难逃一死,而他偏偏好命,兄长不是旁人,正是当朝首辅林大人。
哪怕林大人不说,他们都不敢擅自处理此人,更何况从此人为官那日起,林大人便处处打点。
这人有个位高权重的兄长,不说做出多大功绩,只每日混吃等死,如今也能在朝中位居高位,也偏偏这人不知吃错了什么药,非要站队梁党,摆明了要和他哥打擂台。
林远山手段阴鸷狠毒,只把人往死里算计,颇受梁王爷重用,若非梁王爷倒台,这人得势后必然疯狂谋害同他不和的官员。
过去数年,其余叛党早就被除尽,只余下梁党余孽。林远山如今擅自返京,上朝时虽无人提起此事,但一双双眼睛都在盯着林府的动静,只等大人的决断。
大人一日不下令,梁党便猖狂一日,大人迟迟不下令处置林远山,他们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梁党在朝中作威作福。
官怨累积,难免不会有人诟病此事,跑到少帝面前,趁机离间君臣。
因此林远山只能死,也必须死。
过去大人冷心冷血,不近人情,他们无从下手,不知如何除掉林远山。
可如今大人如此在意徐小姐,徐小姐又恰好想要为徐家报仇。
无人比徐可心更适合做这把刀。
待林远山被除掉,在将徐长小姐推到大人面前,倒时大人难免不会同徐小姐生了隔阂,不会再抬她为妻,也免去宠妾灭妻的罪名。
一箭双雕,皆大欢喜。
赵朗看着面前的女人,温声道,“李家被查封那日,林二少擅自屠了李家满门,所做之举可是为了长小姐?”
未想过他会提及此事,徐可心沉默半晌,看向男人的目光也浮现几分探究。
吴尚书那日主动上门求见,告知她布局之人的身份,如今赵侍郎上门,也洞悉了她的意图。
无事不登三宝殿,他们过去不说,如今都主动上门,显然有所谋划。
她迫切地需要一个结果,也不想深究他们背后的意图,只压着心间的忐忑,抬眸看向站在一旁的男人,“大人,实不相瞒,数年已过,妾身始终难以忘记徐家被抄家当日,母亲悬于梁上的情境。”
“父亲身死牢狱,妾身也未见其最后一面,甚至身受桎梏,难以为其收尸。”
“小妹尚且年幼,便同我在教坊司受苦受累,临到冬日,一双手总是长满冻疮,疼得抓挠不止,几次险些被人侵犯,本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却被迫尝尽苦楚,受尽折辱。”
“我徐家人身死,自缢,受辱,妾身并非以德报怨之人,此仇不报,妾身卧枕难眠。”
“还请大人告知,徐家一事到底由何人谋划,妾身定会牢记大人今日之恩。”
她眸色平静,只平和地说出她这几年的苦楚,主动揭开自己的伤疤,这次裸露的却不是她的难堪,而是她压在骨子里的恨意。
冤冤相报,她难以顾得之后的事,只知道徐家一事如同尖刺,卡在她的心上,愈刺愈深,直至将她贯穿,不让仇家付出代价,她这根尖刺也难以被拔出。
赵朗无声看着她,良久后缓声道,“长小姐,只记住此时的恨意,永远不要忘记。”
之后只将此仇化为利刃,捅进那人的身上,助他们除掉梁党。
只把叛党彻底除尽,陛下才能彻底掌权,不受威胁。
林府书房。
男人执笔在纸上书写,只过了片刻,便写下一封和离书,言辞平淡至极,并未列数沈氏入府后所做之事,只留给她最后的体面。
和离书被随意放到桌案一侧,男人手持毛笔,复又执笔书写聘书。
如今女人被他写入族谱,他既是女人的夫君,又是她的长辈,聘礼和嫁妆也均由他一人准备,到时一并送到女人院中。
女人双亲已逝,之后沦为官妓,眼下又成了他的妾室,他大可以一切从简,命下人简单布置一翻,只将人抬为正妻即可。
但他不想委屈女人,只定下良辰吉日,按照礼数设宴,娶她为妻,而非一道命令,就安排了她的一切。
临近入夜,下人推门进来,迟疑道,“大人,听雨阁那边传话说,徐姨娘今日惦念大人,一直在等大人过去。”
自从女人此番回府后,性子变得愈发娇纵,时常同他置气,过去哪怕入了深夜,也会在房中等他,半日不见,就会跑到书房寻他,如今却守在房里,只等他过去。
别说惦念,甚至时不时就要赶他离开。
今日倒是转了性,竟派人唤他过去。
林远舟不紧不慢放下毛笔,看了眼趴在乳母怀里熟睡的女婴,未唤她醒来,只独自离开书房。
听雨阁。
女人站在房中,略微急切地挪着步子,未同往日那般坐在那里。
门外脚步声起,只开门的瞬间,徐可心的心就骤然提起,忙不迭转身看向门外,却见男人身着官服,缓步走进。
四目对视,她下意识向男人跑去,直接扑进他怀里,用力环抱他的腰背,整个人埋首在他怀里,闷声唤了一声大人。
前几日还不愿同他亲近,今日却主动扑进他怀里。
林远舟环着身前人的腰背,只抚着女人的后颈,低头轻声道,“可心今夜为何唤为夫前来,是闯了祸,还是受了委屈?”
男人的声音很轻很低,在头顶缓声响起,透着不加掩饰的纵容,徐可心埋首在男人怀里,不自在地用脸轻蹭他的衣服,闷声道,“大人为何会这般想?妾身想念大人还不行吗?”
“心上惦念大人,想要快些见到大人,喜欢大人,想一直陪在大人身边……”
她含糊讲着,攥紧男人衣服的手不自觉用力,将眼尾的薄泪轻轻擦到男人的衣服上,才仰头看向男人,却见对方垂着眉眼,也在看她。
此番回府,她怀揣心事,一直未敢面对男人,如今仔细看他,才忽得发觉,不知何时开始,男人的眼底沁着很轻的笑,透着不加掩饰的温柔,那双素来冷清的眸子,如今却倒映她的身影。
哪怕不喜欢,也可以装出喜欢的模样,讲着喜欢的情话,做着喜欢的事,但眼睛骗不了人。
真心喜欢时,什么也不做,只光看着对方,眼底就不知不觉沁出笑意。
下巴抵着男人的胸膛,徐可心紧抿着唇,只觉心跳得愈发快,好似整个人完完全全陷进男人的心湖里。
外面高墙林立,而她被男人放在高墙之间,拥有男人全部的好。
“大人……”她盯着男人的薄唇,心跳愈烈,未过片刻,就踮起脚尖,忍不住吻上男人的唇。
整个人依附在男人怀里,揽着他的脖颈,宛若寻到新枝的飞鸟,终于落在她的梧桐树上。
她想长长久久陪在此人身侧,但她早就无颜面对此人,之后也难以面对他。
她贪恋这人全部的好,无耻地环着男人的脖颈,想要在离开前,占据男人的一切。
徐可心埋首在他怀里,吻得很急,每一下吻得都极为珍重,主动褪下衣衫,牵着他的手,抚上她的侧脸,埋首在他颈侧,极为依赖地唤着他的名字。
男人低垂眉眼,吻上她的侧颈,有力的双臂紧箍她的腰背,“可心,永远留在为夫身边。”
女人身子一顿,良久后只低下头,复又吻上他的唇。
赵朗告诉她,当年徐家之事是梁党的谋划,而设局之人,不是旁人,正是大人的亲堂弟林远山,旁人口中那个身形消瘦饱受病痛的男人。
此人与大人情同手足,素来受老夫人疼爱,男人之前一直为何闭口不谈徐家一事,如今也有了解释。
她很喜欢男人,但她的确也难以放下徐家一事,无论事成与否,他们之间都不可避免会心生嫌隙。
她对男人有
愧,哪怕他不追究,她也无颜再留在这人身边。
梧桐叶落,天下皆秋。
她不知晓今年寿辰还能否陪在男人身侧……
第120章
她今夜格外主动,无论男人要什么,她都答应,她心中有愧,只默默受着,本想让男人尽兴,但最后实在难以忍受,只能狼狈求情。
“大人,放过妾身罢。”她枕在男人颈侧,小声求饶。
声音细得和猫叫似的。
男人停下动作,结实的后背沁着热汗,只揽着她的腰,低头吻她的眉心,“可心应如何唤为夫?”
一声声大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并非情人,而是主仆。
徐可心难受得紧,微微偏头,躲过男人的吻,埋首在他颈侧,闷声道,“若直呼大人名讳,妾身未免也太过无礼。”
“大人故意折煞我了。”
那夜对方过于恶劣,她实在被折腾得厉害,才不得不唤男人名讳,以求男人放过她。
她躲着男人的吻,男人也不恼,只低着头,吻上她的脸颊,缓慢轻吻。
“可心想入朝为官?”
徐可心抬头,面色不解,“大人为何如此问?”
“可心天天唤着大人,只顾尊卑礼节,为夫不免认为可心有青云之志。”
男人垂着眉眼,声音格外低哑,不似话语那般正经。
“……”
她哪里有什么青云之志,对方摆明了在取笑她,徐可心不满地看了男人一眼,复又恼怒地枕在他颈侧,回避男人的目光。
眼见把人惹生气了,林远舟吻着怀中人的耳侧,轻声道,“好可心,唤为夫一声夫君。”
两人成婚后就是夫妻,一声声大人太过疏远,旁人唤他大人是因他们为奴为妾,而他的可心不必。
徐可心埋首在男人颈侧,不理会他的话。
尊卑有别,何况两人还未成婚,她也不想做这人的正妻。
她不开口,男人也未在意。
过了半晌,复又被完完全全占据身子后,徐可心求饶了。
“好夫君,好夫君……”她揽着男人的脖颈,听着耳边难压的喘息,哭得泣不成声。
“可心唤得太迟了。”男人攥着她的脖颈,将她牢牢抱在怀里,不断轻吻她的头发。
徐可心只觉整个人轻飘飘的,好似掉进了云里。她一口一个好夫君唤着,男人也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过了子时,她彻底没了力气,趴在男人身上,终于寻得喘息的机会,累得阖上眼睛。
男人的皮肤炽热滚烫,她的脸贴在上面,听着皮下的心跳,只觉她好似被困在野兽的暖巢中,只要她不主动离开巢穴,就无人会伤到她,她唯一需要敬畏害怕的,也只有守在她身侧的男人。
男人的手掌搭在她的腰背上,不轻不重地为她按揉酸胀的侧腰,指腹温热干燥,却格外有力。
心生困倦,快入睡时,忽得想起白日之事,徐可心又强打起精神,看着男人的侧颜,犹豫道,“大人,妾身想问大人一事,大人可否告知妾身?”
男人缓慢地按揉她的后背,闻言只淡声道,“应如何唤为夫?”
徐可心话音一顿,无声咽了下口水,改口道,“好夫君,可否告知妾身?”
眉心被吻了一下,知道男人答应了,她微微起身,凑到男人耳侧,轻声道,“大人,刑部尚书吴凌云,过去真得是我父亲手下的门生吗?”
男人抚着她的腰侧,也未问她为何提起此事,只不紧不慢道,“吴尚书过去宿在你家中,为官后,颇受徐大人重用。”
此话一出,徐可心霎时从男人怀里起身,“大人说的可是真的?”
并非投靠借宿那般简单,既受重用,却未受牵连,她心上不解,方要追问,男人好似看出她的困惑,揽着她的腰背,又将她压回怀里,“此人长袖善舞,辗转多人门下,之后归于梁党,受梁王青睐。”
梁党……
徐可心面色紧绷,本昏昏欲睡的头霎时清醒,怔愣地盯着男人看。
“那赵侍郎过去同父亲可有交情?”
男人无声看着她,良久才漫不经心问,“为何提起此人?”
徐可心话语一噎,还未想好如何解释,却听男人追问道,“是因白日见了他一面,同他叙旧后生了几分情愫,可心才问起他?若是如此,为夫倒是应提防一二……”
未想过男人会想到情爱上,徐可心忙不迭开口,打断男人的话,“并非如此!”
话一出口,又意识到男人知晓白日赵侍郎前来见她,她又立刻小心地看着男人的面色,害怕他知晓两人的谈话。
见对方只是无声看她,没有再追问旁的,徐可心勉强压下心间忐忑,讨好地唤了一声夫君。
方才令她唤,百般哄着,她也不愿开口,眼下察觉不对,夫君也能唤出口了。
不仅知晓如何惹他生气,也知晓如何讨好他。
林远舟抚上女人的腰侧,加重手上的力气,不紧不慢用力按揉,女人趴在他怀里,分明难受得微微蹙眉,依旧一声不吭,也未唤疼。
“赵大人家世贫寒,进京科举时于街边贩卖字画,以此谋生,有人买下他的字画,声称为自己所写,于宴席上献给你父亲。”
“诗堪称一绝,但明显出自旁人之手,之后你父亲命人寻作诗之人,收留了赵大人,令他专心科举,不必疲于生计。”
“赵大人科举中第后,因政见不合,同你父亲请辞,转投至为夫府上,赵大人为人忠厚,你父亲也早就心生不喜,未挽留他。”
“他并非梁党,不过你父亲看他为人古板,命媒人帮他说了一门亲事,如此论数,他反倒同你父亲一党关系颇深。”
男人揽着她的腰,不疾不徐解释,徐可心埋首在他怀里,听得愈发认真。
主动提起其与父亲交情的人,其实是梁党,而只字未言的人,却同父亲交情颇深。
徐可心只枕在男人颈侧,良久无言。
吴尚书到底是何居心?为何有意接近她……
她正垂眸思索时,男人忽然道,“为夫既已为可心解惑,可心是否也应为夫君解惑?”
徐可心抬头,面色不解。
男人抚着她的后背,语气淡漠,“下人说,怀瑾白日前来寻可心,午时又宿在听雨阁,可有此事?”
想起那人曾讲过的话,徐可心低下头,“长公子的确前来妾身房中,又宿在了妾身这里。”
她未隐瞒,但也未说出林怀瑾对她讲的话。
还好男人也未在意林怀瑾为何前来,只抚上她的脸,低声问,“可心仍喜欢怀瑾是吗?”
徐可心沉默片刻,含糊道,“大人为何这般问?”
“那日可心在床上一直唤怀瑾的名讳,为夫听得极为真切。”
“为夫并非心胸狭隘之人,只是不日之后,为夫便与可心结为夫妻,家中长辈常说,夫妻同心,若可心喜欢上别的男人,为夫难免不会因此神伤。”
“……”
眼见男人眸色落寞些许,徐可心忙不迭起身,捧住男人的脸,看着他一字一句认真道,“大人,那夜妾身所言全是气话,妾身并不喜欢长公子。”
男人无声看她,徐可心只觉心跳一滞,思来想去后,主动凑上去,讨好地吻着男人的唇角,“妾身怎会喜欢侵犯妾身的男人……”
若男人提及林昭明,她倒会不知所措,可对方提及的人是林怀瑾,她对他们二人有愧,对林怀瑾却没有半分愧疚之意。
既不喜欢,也不在意,甚至心生厌烦,因此可以随意提及他,而不会有所顾忌。
“既是可心亲口所言,为夫便相信可心只心悦为夫一人。”
男人边揽着她的腰,边将她压在身下,轻吻她的脸颊,徐可心环着他的脖颈,心上却不自觉想起林昭明。
那人说,离京之后就会娶她,她却先失约,同男人回府了。
她给了他们承诺,可事成
之后,她既不想嫁给男人,也不想带林昭明一起离开……
男人边吻她,边抚着她的心口,她的心跳得很快,这次却未被男人攥紧手中。
临竹轩。
自从知晓他们二人并非父亲的亲生儿子后,林怀瑾就困在宅院里闭门不出,除了上朝之外,他每日只守在房中,不见任何人。
他只觉自己仿佛一个行尸走肉,于院中苟活,但彻底不知晓今后的日子到底应如何度过。
他过去每日雷打不动前去给母亲请安,眼下一见到母亲,他就不自觉想起母亲欺瞒他们的事情,只躲着她,哪怕她亲自上门,他也闭门不开。
“大少爷,二少爷回府了,可请他过来?”小厮站在门外,小心翼翼道。
林怀瑾放下手中的空酒杯,面色紧绷,良久才道,“让他过来见我,只说我有要事告诉他。”
小厮应了一声,没过多久,门外脚步声响起。
身着玄衣的男人推门走进,看了眼堆积在桌案上的酒壶,眉眼不耐,“有话快说。”
林怀瑾攥着手中的空酒杯,未在意他的无礼,直言道,“你可知晓我们二人的亲生父亲另有其人?”
林昭明性情急躁,林怀瑾以为,林昭明会同他一样,痛苦至极,可对方站在那里,眸色意外的平静,“你想说,二叔才是我们的亲生父亲?”
林怀瑾攥着酒杯的手骤然用力,倏地起身,“你知道!”
林昭明冷笑一声,面色带着不加掩饰的嘲弄,“我为何不知道?”
只要对自己的儿子有丁点情意,她又怎会在生下他们二人后,对他们不管不顾,只有在二叔离京时,才会想起他们,等到二叔再次回京,母亲也不再理会他们。
他过去甚至想,若此人永远在外地任职就好了,偏偏这人每次被贬官,没过多久又会被调回京城。
这次这人离开的时间最久,母亲也愈发在意他们,可他早就认清自己,不再期待她反复无常的喜欢,好似逗狗一般,想起来就照顾几日,难以想起就将他们舍弃在一边。
“你既早就知晓,为何不告知我!”
他以为他们二人均被蒙在鼓里,原来到头来真正被蒙在鼓里的人只有他林怀瑾。
林昭明冷冷看着他,眼底也无多少亲情,只冷漠至极道,“我为何要告知你?就算你知晓了,你又能改变什么?是和她断绝母子亲情,还是不承认她是我们的母亲,将此事告到父亲那里?”
“长兄既在房中酗酒,闭门谢客,不也说明你选择妥协?”
林昭明站在门前,只扯下他们之间最后的体面。
父亲纳儿媳为妾,长兄侵犯弟媳,母亲同二叔通奸,他早就对这个家失望透顶。
他如今对林府没有一丝留念,此番回府,也是打点好一切,想要带徐可心离京,彻底离开这片脏污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