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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第六十一句让我成为第一个纵容你的人……


    第六十一句


    谢祈音长睫輕颤,精致的鼻尖微微皱起,眼神里尽是控诉。


    顾应淮看着她那幽怨又认真的神情,胸腔猛然一震。


    他原以为。


    以为自己会听到冰冷的判罚,却没想到仙女对他施以了最温柔的宽恕与怜悯。


    他的祈音怎么这么好。


    顾应淮恍若被释罪,心底稍稍鬆了口气。他抬手用指腹擦去她下巴的眼泪,低声说:“不想委屈你。”


    谢祈音聞言抬眼看他,较真反问:“那就要委屈你嗎?”


    顾应淮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坦白来说,他完全不覺得委屈,甚至也没想过会有委屈她这个选项。


    是他要和她在一起的,付出点代价不是应该的嗎,你情我愿的事情算得上什么委屈?


    但谢祈音并不这么覺得。


    她深吸一口气,顺手擦去眼角余泪,认真地说:“我也不愿意和你分房睡,所以我想改變我自己。”


    “我不需要。”顾应淮目光沉冷,一字一句说,“谢祈音,我不需要你为任何人,哪怕是我,做出任何妥协。我会去戴眼罩。”


    “不许去,”谢祈音吸了口气,扬了扬语调,“你以为我没想明白嗎?你这么久以来都没戴眼罩睡覺,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当年的绑架也给你留下了很严重的PTSD。顾应淮,你对它的反应是不是比我对关灯还严重?”


    顾应淮捏着她下巴,剛准备掀过这一茬说“没有”的时候,就被谢祈音打断了。


    她顿了秒,定定地看着他,“就算你学着去適应戴眼罩,那在你適应戴眼罩之前的时间呢?你本来就缺眠,开着灯又睡不着,你不要身体了嗎?而且以后呢,以后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也能保证不出任何意外,可以随时随地變出眼罩来吗?”


    顾应淮薄唇輕启,试图掰回她的思路,“祈音,事情不需要變得这么複杂,由我习惯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结果谢祈音只是摇摇头,瓮声说:“可是我一天都不想讓你习惯了…我可以做到的,顾应淮。因为我身边的人是你,所以我觉得我是可以做到的。”


    顾应淮眸光闪烁,唇角輕阖,劝阻的话倏然停在了嘴里。


    谢祈音想,顾应淮和她是不一样的。


    当年她可以在害怕中冲向他充满安全感的怀抱,但他只能一个人在死亡倒计时里感受背叛与无望。即使警察来了他也只能保持冷漠与警惕,因为他无人可信。顾应淮也许比她更痛苦。


    她是顾应淮救回来的,时隔十几年,他身上的气息还一如既往地令她沉静、有安全感。


    也许因为他在身旁,她可以又變得坚强勇敢,不再害怕黑暗。


    谢祈音笃信,之前在江城她都可以聞着顾应淮身上的木质香平複情绪,那这次她也一定可以在他的怀里完成蜕变。


    她拽了拽他的衣角,语气极为认真:“顾应淮,讓我成为第一个纵容你的人吧。”


    纵容你拥有继续厌恶躲避的权利,纵容你在婚姻里可以拒绝受委屈。


    少女语调软绵,态度却斩钉截铁,惹得顾应淮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从没有想过谢祈音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来。


    谢祈音眼巴巴地看着他,以为他还是无动于衷,于是换了个角度继续说服:“你想想,对我来说这也是一条好处呀。毕竟谁也


    无法保证以后不会再出现上次鹤楼那样的意外,而且你也没办法随时出现在我身边。如果我不再怕黑了,我就可以少一个弱点了,不是吗?”


    “所以,应淮哥哥,好吗?”


    顾应淮沉默许久,对上她殷切的眼神,嗓音干涩地回应:“好。祈音,我陪你试试。”


    他掀开被子坐上床,将她揽到了大腿上横抱着,然后探身关掉了最后一盏灯。


    “啪“的一声,谢祈音下意识一抖,世界完全陷入了黑暗。


    視线蒙上黑幕的那一刻起,她就将剛刚做好的心理准备彻底抛失脑后了。


    血腥味与绑匪的交谈声一起传来,谢祈音陡然一僵,脑海里迅速空白一片。


    她突然不知道要干什么了。


    这里到处都是冰冷的柴刀,地上全是污泥。


    “吱吱吱——”,听到了吗,老鼠又在叫。


    它们啃噬着她身边的一切,细细簌簌地靠近。


    谢祈音忽然想尖叫逃跑。


    她雪白的额头上分泌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渾身无力地靠着他温热的胸膛,颤声说:“老鼠,顾应淮,有老鼠!”


    顾应淮时时刻刻盯着她,眼神没敢离开半秒。见状他迅速打开了灯,转身抱着她在怀里轻哄,拍着背踮了下腿,示意她看向四周,“没有老鼠,祈音,这里很干净。我在这里,没有人能伤害你。”


    谢祈音用袖子蹭去额前的汗,整个人在灯光下大口喘息。


    她蜷缩在他怀里,小心翼翼地看向周围,在反应过来这里是医院后,猛然鬆了口气。


    这里不是那个小黑屋。


    就算是,顾应淮也会保护她的。


    顾应淮下颌紧绷,谢祈音从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里读出了几分劝阻的意思。


    她緩了緩,喝了口顾应淮递来的温水润嗓子,然后轻声说:“没关系,我再继续试试,改变是要一点点来的。”


    谢祈音扯了扯唇角,示意他继续关灯。


    顾应淮和她无声对視着,好一会儿才伸手摸上电灯开关,然后轻轻按下。


    清脆的关灯声传来,浓郁的黑暗又席卷整个房间。


    谢祈音虽然没有刚刚慌乱,但还是难以适应。她大口呼吸着,每一秒都在心底劝告自己,这里很安全。


    不要怕。


    谢祈音,不要害怕。


    顾应淮将她几缕沾湿的发丝捋至耳后,目光深深地追随着她,眼里翻滚着自己都未曾发觉的心疼。


    他摘下那只揪着他衣领的手,顺着她指骨往下滑,钻进指缝里緩缓合上,与她重重地十指相扣。


    谢祈音握着顾应淮的手,渾身止不住地发抖。


    她呼吸越发急促,就像只被浪打上岸的濒死的鱼。


    谢祈音那脆弱的神情渐渐超出了顾应淮的接受程度,他有些受不了了,条件反射似地探身打开灯,将光亮重新捧到了她的眼前。


    他搂着谢祈音,艰涩开口:“不试了宝宝,我们不试了。你不用变勇敢,我去戴眼罩就好。”


    突如其来的灯光刺得她眯了眯眼。


    她唇色浅淡,闻着顾应淮身上的沉木香气,看着窗外发起了呆。


    不知道什么时候外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谢祈音的脑海里莫名出现了一些被遗忘过的回忆。


    那些画面太过于陌生,以至于让她有些恍然,下意识琢磨起了到底是不是自己的想象。


    十六岁那年的夏天,北城难得下起了超大的雷暴雨。雨水淹没了缇山北巷的巷口,大概能到人的脚踝那儿。她一身衣服都是在米兰新定的,喜欢得很,一直在犹豫下不下水。


    当时家里只有个王嫂在家,她也不想趴在司机身上过去,只能望着积水发愁,做决定。


    但谢祈音站了还没两分钟,穿着白短袖的顾应淮就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


    那会儿他还不到二十三岁,虽然身量比少年时期展开了不少,但也远没有如今成熟。


    顾应淮嘴里含着根还没点燃的烟,眯了眯眸子,在她身前弯腰,命令的声音淡得过分:“上来,我带你过去。”


    雨势过大,她甚至来不及扭捏就靠上了那温热的肩背。雨里,谢祈音有些不好意思地问:“你是应淮哥吧?”


    顾应淮沉默了许久才回:“嗯。”


    谢祈音努力避嫌,松松垮垮地勾着他脖子,“好久不见了,你怎么从美国回来了?”


    他又说:“毕业了。”


    两人不熟,又许久未见,所以聊天也只能点到为止。


    回了谢家后,顾应淮没跟她多说话,直接往顾家走。


    她躲在廊下收伞看去,发现他浑身上下酝湿了一大片,来不及多说什么,只能扬声说了句“谢谢”。


    他闻言抬手摆了摆,头也没回。


    如今再想起这件事,谢祈音忽然有些鼻酸。


    在听见她讶异又疏离的问题时,他在想什么呢?


    “在想什么?”顾应淮温沉的声音突然在她耳畔响起,打断了谢祈音的思绪。


    她懒懒收回目光,低声说:“没什么。”


    语罢,谢祈音忽然攀住了他的指骨,眼里的惧怕一点点褪去,变得清明而坚定。


    没等顾应淮反应过来,她突然自己转身猛然关上了灯。


    “啪”,黑暗再度降临。


    谢祈音提上被子,遮住自己轻微颤抖的样子,缩在他怀里平复呼吸。


    你忘了吗?


    有应淮哥哥在的地方就是安全的。


    这么想着,渐渐地,她竟然真的不发抖了。


    顾应淮也发觉了她的变化,深呼吸,侧眸看向远处,试图缓解眼酸。


    她生理性泪水顺着他的衣服领口往下跌,他感受着那滚烫的温度,拍着她的背淡声说:“祈音,那间小黑屋我早就烧掉了。”


    谢祈音听着他轻飘飘的声音倏然一愣。


    顾应淮又说:“祈音,我在。只要你想,我随时都可以出现在你身边。”


    她眼眶红透了,不敢让他看见。


    好半晌,谢祈音才吸了下鼻子,小声回:“嗯,我知道。”-


    虽然谢祈音可以在黑暗里正常行动了,但一晚的尝试是不怎么够的,所以她还是没怎么适应。


    她一晚上睡得一点也不好,一会儿浅眠一会儿深睡,中途醒了无数次。但总的来说,进步已经非常大了。


    第二天,两人都直接睡到了下午。


    直到护士来敲门的时候,他们才缓缓醒来。


    谢祈音一睁眼就感觉视线有点受阻,她探出手臂摸了摸手机,在相机里看见自己眼皮有些发肿。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发出尖叫:“啊啊啊顾应淮!我变青蛙了。”


    顾应淮这会儿已经在洗漱了,闻声探身看她一眼,“多半是哭成这样的,等会让护士拿个冰袋来。”


    谢祈音翻了个身,下床洗漱。


    她看着镜子里睁不开眼的自己,扭捏问:“如果我真的变成这样了,你还喜欢我吗?”


    “变成青蛙了?”


    “对。”


    “我会把你藏起来。”


    谢祈音洗脸的动作一顿,谨慎地问:“为什么?嫌弃我还是你要金屋藏娇?”


    顾应淮淡声说:“都不是,我怕有蝌蚪来找你做妈妈。”


    谢祈音:“……”


    好冷的笑话。


    她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想起昨晚睡前没得到答案的话题,又问了遍:“对了,你还没说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呢,你就真的没有一个感兴趣的东西?”


    他出门把护士放进来,随口回:“非要说的话,我只对你感兴趣。”


    谢祈音脸一红,目光幽怨起来。


    顾应淮无声一哂,不逗她了,“你送什么都行。”


    护士推着药车进来,这会儿在客厅里拨弄针管。


    她听着小两口的玩笑话,羡艳地朝一旁的谢祈音调侃:“夫人,您和顾总还真是恩爱。”


    这句话本如过堂风,听听就好了。


    可弯腰拿东西的谢祈音却倏然愣住了。


    她在嘴里回味着护士说的那个词语。


    ——恩“爱”?


    第62章 第六十二句被人搭讪


    第六十二句


    爱?


    谢祈音微微垂眸,陷入了沉思。


    她和顾应淮的确是互相喜欢的,但真的到了爱的程度吗?


    爱是个很重的字,需要很多事情去承载它,他们之间的经历真的足以将“很喜欢”锻造成“很爱”了吗?


    谢祈音不敢輕易下结论。


    她相信顾应淮的喜欢是真心的,也相信他此时此刻说只对她感兴趣是真的,但她无法判断这个“爱”字是否是真的。


    这二十三年来,她获得过不少亲朋好友之爱,挥霍起来也潇洒大方。唯独提起男女之爱时,谨慎又悲观。


    因为她既相信彼此情难自禁时能说出“永远”,也相信这个“永远”并不是真的永远。


    坦白来说,北城这个圈子里的人包括她可以隨意有身体之欢,也可以隨意将喜欢挂在嘴边,但绝不能隨意说爱。因为一旦说了爱,就递给了对方能伤害自己的快刀。


    即使是性子率真的谢祈音,此时此刻都有些犹豫了。


    要不要把刀递给他,他又有没有把刀递过来,这些都不是现在随便说说就可以掀过去的事儿。


    半晌,她收回思绪,深深叹了口气,朝护士礼貌挽唇,“谢谢。”-


    顾应淮垫了点吃的,然后又吊了大概三小时水。


    药见底时谢祈音还在楼下散步,他索性拔了针,把她的私人物品都收进了包里,然后打電话安排离院。


    谢祈音在電话里听见他讓她在楼下等等时还愣了一下,不过也很快就接受了这个决定。


    虽然VIP病房的床單都是在弗雷特定的,但她依旧睡不太惯,回家了也好。


    没多久,季明宇开車进医院接人。


    谢祈音见顾应淮还没下来,于是先行上了車。


    晚上下过雨,最后一茬桂花也落了满地,这会儿空气里弥漫着沁人心脾的香甜与凉意。


    她拢了拢Lp的披肩,懒仄地靠在窗边,輕阖着眼等顾应淮下来。


    五分钟后,耳边突然响起了两声开車门的声音。


    还没睁眼,一只有力的臂膀伸来,将她拽进了温热的怀抱里。


    “顾總。”季明宇连忙打招呼,回驾驶座。


    顾应淮眼皮掀了掀,淡声吩咐:“先回一趟景译。”


    回公司?


    这就又开始工作了??


    谢祈音不敢置信地睁开眼,冷不丁地戳了下他的鲨鱼肌,“欸,病刚刚好你就不管医嘱了是不是?”


    他精准握住那只作乱的手指,垂眸解释:“我回景译拿些文件,再把两周内的出国行程交给副總,然后跟你一起去江城。”


    “给自己放半个月假?”


    “嗯。”


    她抽出手指,点他胸口的力道小了很多,满意地回:“这还差不多,算你识相。”


    季明宇虽然磕CP磕得很爽,但还是默默升起了挡板,生怕知道太多被扣工资。


    迈巴赫开回景译后,谢祈音没跟着上去,而是打算一个人到处逛悠,顺带去其他三區看看。


    景译總部的面积极大,几乎占据了望云區的两条街。整个园区總共有八栋楼,D区甚至还有个供員工跑步锻炼的足球场。


    顾应淮怕她走得腿酸,特意讓人去大厅里拿了个代步车来。


    谢祈音这会儿的打扮简直精致到了头发丝,怎么看怎么不适合这黑红色的電动滑板车。


    她感受着这不懂情趣的关心,沉默地挑起那小头盔,打量了一会儿后将车退还给了季明宇,面无表情地拒绝:“不用了,谢谢。”


    季明宇拎着车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夫人,您会累的。”


    谢祈音葱白的手指悠悠一点远处的迈巴赫,“把它留给我就好了。”


    季明宇缓缓躬腰,态度诚恳地提醒:“夫人,园区里禁止行车。如果您要开的话,我得去跟顾总报备一下。”


    “……”她回想起星辰好像也是这样的规矩,于是作罢,“算了不用了,我就在附近走路逛逛吧。”


    于是谢祈音提着裙子转身就走。


    景译的員工关怀做得很不错,总部不仅有各种餐饮店,还特意设立了两家托管所。一个提供给家里无人照料幼儿的员工,一个专门看管照顾职工的宠物。


    隔着几米远,一个半点大的小男孩儿和一只穿着纸尿裤的柴犬分别趴在了窗户上。


    她刚一路过,小男孩和小母柴都哇哇叫了起来,看起来像是都认错妈了。


    谢祈音没忍住笑出声,慢悠悠地逛去了下一个地方。偶尔看到一些新奇的设施还会拍照记录,然后发给谢隅雾,让她在星辰的园区里也安排一个。


    只不过那边忙着开会,匆匆嘱咐了句“发给云渊”就没了下文。于是她又把所有照片转发给云渊,还夹带私货地加了两个甜品店,然后超懂事地捎带一句“麻烦姐夫”。


    果不其然,云渊照單全收:【明天我找人去联系加盟。】


    谢祈音撂下手機,欣然抬眼,发现自己走到了一家射箭馆前。


    她好奇地拐了进去,发现里头已经有几个应该是调了班的员工在娱乐了。


    谢祈音一进去,瞬间就吸引了角落两人的注意。


    他们眼神倏然发亮,单身久了的春心蠢蠢欲动,诧异自己之前竟然从没碰上过这么好看的小姐姐。


    谢祈音没注意到他们的打量和小声嘀咕,自顾自地付费,拎起箭桶走到了一边。


    她找了个适合身高和臂力的弓,熟练架箭、抬弓,然后眯眼瞄准箭靶,试图找回记忆里的感觉。


    两人犹豫了一会儿,互相用手肘推耸着。


    其中一人在怂恿之下没忍住,走了过来。


    他手里握着手機,紧张发问:“小姐姐你好,你一个人来的吗?”


    谢祈音闻言没搭理他,先射出了手中的箭。


    七環。


    果然手生了不少。


    她撇撇嘴,回头看这个男人,冷淡地回:“是的,是有事儿吗?”


    他左顾而言它了一会儿,然后才问:“你刚刚毕业吗,我已经来这里五年了,平常可以多照顾照顾你。方便加个微信吗?”


    谢祈音红唇轻启,摇摇头,“不是很方便,我结婚了。”


    那男人整个人都错愕住了,不敢相信地呢喃:“竟然这么早就结婚了?”


    她疏离地看他一眼,提着桶子换了个地方。


    那人的同伴一直在注意这边的动静,见状跑过来问他,然后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怼他:“你是不是傻?她都没戴戒指,多半是不想加好友所以唬你的啊。算了,靠你不住,我自己去问问。”


    就当谢祈音架第二根箭时,旁边又响起了一道轻浮的男声:“小姐姐,我们也无聊,要不一起比比?比输了的话,就玩个真心话大冒险什么的?”


    连着两下被打扰了兴致,她心情有些不太好。


    明知道他不怀好意,谢祈音竟没拒绝,反而勾唇应下:“好啊。”


    于是两人开始了所谓的比拼,七箭定胜负。


    他笑着比了个请的手势,然后看着谢祈音鬆手射出去一个八環。


    男人平常练得多,看到八環虽然有些诧异,但还是比较轻敌,随手也射出去一个八環。


    她没看他,继续搭箭,瞄准后鬆手。


    破空声响起,箭头扎入十环。


    他皱眉,心一紧,安慰自己不过是侥幸,咬牙瞄准了几分钟才松手,也射出去一个十环。


    他松了口气,得意地问:“怎么样,厉害吧?”


    谢祈音没搭理他,兀自搭箭、拉弓,然后倏地松手,把箭射了出去。


    射完这只箭之后,她没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抽箭上弓。


    接连五声紧凑的破空声响起,场館里的成绩播报器也响了起来。


    “十环、十环、十环、十环、十环——”


    所有人都愣住了,转头看来,发现谢祈音这条道上的箭靶里,数只箭以各种角度扎穿了红心。


    她朝男人懒懒挑眉,那副无声挑衅的姿态看起来和顾应淮简直别无二致。


    他彻底傻眼了。


    他原以为自己和她都只是侥幸能射出一个十环,却没想到,那是她的随手发挥。


    众人视线都在这儿,继续玩下去也只能是自己丢脸,于是他有些挂不下面子地说:“算了,算我输了。真心话大冒险,我选大冒险吧。”


    谢祈音懒懒坐上椅子,随口说:“好,你辞职吧。”


    男人脸色巨变:“??”


    景译可以说是所有大集团里最香饽饽的地方了,待遇也比其他地方好很多,也算是他拿出去吹牛的利器,怎么可能就这样儿戏地离职?


    他斩钉截铁地回:“不可能,换一个,下一个我答应你。”


    谢祈音也不觉得他会答应,但总归看他这种不懂眼色非要骚扰女孩儿的行为有些不爽,于是换了个方法整他:“行,那你等会儿去跟下一个来射箭館的人说自己是傻缺。”


    这个整蛊虽然有点没面子,但他一想自己大学时期也这样整过同学,就觉得也没什么了,不甘不愿地说:“那行吧。”


    “对了,你是哪个部门的?”


    “我没输,为什么要回答真心话?”


    男人无话可说了,悻悻地走去了门口,疯狂在心底祈祷不要有人来了。


    谢祈音玩弄着手机,没几分钟就等来了顾应淮的消息:【祈音,这会儿在哪里?】


    她笑眼弯弯,一副得逞了的样子,唇角轻挑:【我在射箭馆噢。】


    他看了眼信息,神情冷淡地对季明宇吩咐:“把我其他会议全改成线上,保持一天两个会议,最好是空一整天出来,不然太太会生气。”


    季明宇微妙挑眉,点头回:“明白。”


    “还有,江城分公司的招标结果出来了吗?”


    季明宇替他按电梯,迅速回复道:“出来了,MarcoSu那边的设计图也已经交付给建筑公司了。对了,顾总您昨天托付我的事情,我已经办好了,剩下的需要您亲自和律师沟通。”


    顾应淮徐徐走进电梯里,知道他说的是遗嘱的事,下颌微抬,“让他们联系我。”


    他神情微顿,冷冽的声音再度响起:“还有,我让MarcoSu设计的第二个项目进度怎么样了?”


    季明宇眼里浮现琐碎笑意,赶忙说:“他快结束了,室内设计团队那边大概还需要五天。”


    电梯缓缓下行,顾应淮单手插在口袋里,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马上就要十二月了,让他们尽快吧。”


    送她的礼物不能太晚。


    出了电梯后,顾应淮边往射箭馆接人边回:【等我。】


    谢祈音一接到信息就开始在心底倒计时,果然不到十分钟,他就迈着长腿走到了这里。


    男人高大矜贵的身影一出现在场馆门口,就惹得众人一惊。


    几人纷纷停下动作朝他打招呼:“顾总!”


    顾应淮环视一圈,侧眸颔首,算是应下了。


    唯独门口的男人整个人直接石化了。


    大爷的…


    新来的人怎么能是顾总?!


    第63章 第六十三句顾总十七八岁的时候,这么……


    第六十三句


    顾總如果不出差基本上就待在A区大樓的六十六层,自景译引入这些休闲俱乐部以来,大家就没看他来过这里放松,今天算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门口那个男人看着顾应淮一副来找人的模样,隐隐约约明白了什么。


    这一圈大男人平常见跨两级的上司都难,更别说被顾应淮亲自来找了。


    联想到谢祈音刚刚说的“结婚”,他抱着求證心理回头看了她一眼,结果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谢祈音这会儿坐在靠里的位置,若有所思地撑着下巴,懒懒地朝顾应淮挥了挥手,跟之前被搭讪时的矜冷模样完全不一样。


    草了。


    所以他刚刚嘴贱撩拨的就是传聞里的總裁夫人啊?!


    怎么刮彩票的时候就没有这个运气啊?!!


    他蓦地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一口气憋在胸口,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绿的,嘴唇翕动,望着顾应淮支支吾吾半天。


    顾应淮路过时漫不经意地瞥了他一眼,将他的局促纳入眼底,看他有话堵在嗓子眼的样子微微皱眉,发挥了那点为数不多的耐心,开口问:“有事?”


    男人心底一惊,结巴着回:“有,有事。”


    “顾总,我是…”


    这句话在顾应淮面前尤为难以启齿,他尴尬地憋了半天,就在顾应淮耐心快要耗尽时,他心底涌入一丝绝望,破罐子破摔地小声说:“我说我是傻——”


    然而就在这时,谢祈音忽然拎着手包站了起来,朝门口悠悠地喊了声“顾应淮”。


    她亲昵的招呼声瞬间遮盖住了男人的声音,顾应淮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干脆也没再搭理,朝谢祈音迈步而去。


    她走到他面前,习惯性将包交给他,眼尾弯弯地说:“回家吧。”


    他牵着谢祈音的手往外走,随口回:“你的車还在这里,等会儿开回去?”


    她想了一会儿,点点头,“好,那各开各的車吧。


    两人边聊天边往外走,没再分给那个男人半个眼神。


    他呆站在门口,流了一身冷汗。


    意识到总裁夫人最后放了他一马,他这会儿一阵后怕,


    半晌,他在心底暗暗发誓,下次再也不随便缠着园区里的小女生要微信了-


    谢祈音原本想直接回君樾文昌吃飯,毕竟两人结婚也有一小段时间了,还没在一起做过飯。


    但据顾应淮的说法,上次给她煮完面后,家里的冰箱估计比李逵吃过的猫碗还干净了,于是两人离开景译后又只能先去趟附近的超市买菜。


    这家会员制超市主打的都是超大份量,谢祈音稍微研究了一下,决定这次少买一点,这样大概两天他们就能解决完。


    顾应淮听着她的碎碎念,整理好她丢进来的小零食,勾唇“嗯”了声。


    他推着車继续往前走,边挑菜边问。


    “清炒芦笋吃不吃?”


    “吃呀。”


    “番茄炖牛腩?”


    “吃呀。”


    “芥末罗氏虾?”


    “吃呀。”


    顾应淮抛来什么问题谢祈音都一股脑地点头说好。


    顿了秒,她瓷白的小手靠近他握着推車的手,超级捧场地提供情绪价值,“老公,你怎么会做这么多菜?”


    他看她一眼,出声解释:“我不喜歡家里有其他人,所以留学的时候经常研究做飯。”


    谢祈音作为一个娇养惯了的千金大小姐,当年出国的时候直接把家里的厨师和保姆给帶走了,自是没有机会体验顾应淮所说的“研究做飯”了。


    她“噢”了声,堪堪心疼了一秒,然后眼冒桃心地偏了题。


    他说不喜歡家里有其他人。


    所以她一开始就是自己人。


    想到这,谢祈音唇角止不住地微扬。


    买完东西去结账时,两人前面排了一对推着婴儿车的夫妻。他们时不时弯腰朝婴儿车里逗弄一下,看起来恩爱又温馨。


    谢祈音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


    她手肘推了推身旁的男人,附在他耳边撒娇:“顾应淮,以后我们也帶寶寶来。”


    他直起身,摸了摸她脑袋,温声回:“好。”


    出了超市,顾应淮先把袋子提回了他的车里,然后转身去了谢祈音的车上。


    他手心輕抵着方向盘,游刃有余地开出了狭窄的泊车位,然后熄火下车。


    顾应淮坐回林肯,抬眼说:“祈音,不认路就直接跟着我开。”


    她点点头,坐回了帕拉梅拉。


    两人一前


    一后开着,没多久就回了君樾文昌。


    谢祈音原本打算继续自己的甜蜜计划去厨房帮帮忙,结果被顾应淮面无表情地赶了出来。


    他边处理虾线边说:“如果你想在七点半前吃饭,就乖乖待在外面。”


    谢祈音感受着这不加遮掩的嫌弃:“……”


    至于吗?


    不进就不进!


    不懂情趣的男人。


    她含恨上樓,直接去了书房。


    打开邮箱,猎头刚好把招聘的最新进程发了过来。


    谢祈音大致扫了眼,发现除了设计团队还缺了一两个人,大多岗位已经齐全了。


    她颇为满意地回了封邮件,然后说:“上班时间暂定在下周一,期待与大家见面。”


    公司地点注冊在了江城临湖CBD的一栋楼。


    这栋商业大厦虽然是聞彧的财产,但她为了更好算账,完完全全没走后门,而是自己掏钱租了三层。


    闻彧是在她租完之后才知道这件事的,当时冷不丁地发来了六个字:【这还是谢祈音?】


    她看到消息的时候气得不行,恼怒地回:【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


    结果他不置可否,淡淡加了句:【雁过拔毛。】


    这事儿把谢祈音气得不輕,那晚上跟顾应淮视频吐槽了好久。


    她打开云盘,点开最新上传的稿件,压下焦躁的心情,认命地开始画画。


    一直到七点十五分,书房门突然被敲响,她才捏着脖子撂下了笔。


    “祈音,吃饭了。”


    “噢,好。”


    她揉了揉眼睛,关上电脑,慢悠悠走下楼。


    餐桌上已经摆了三道色香味俱全的菜。


    谢祈音笑着进厨房拿了两双筷子,然后等他盛饭。


    顾应淮按她孕期的习惯裝了四分之三碗饭,自己只裝了半碗的样子。


    谢祈音看着他碗里的米饭,忽然悲上心头,指着他说:“你平常都能吃一碗多,你是不是在景译背着我偷吃了?!”


    他戴上手套给她剥虾,眼皮懒仄地掀了掀,“宝宝,我九点还有个应酬。”


    她一愣,“推不掉?”


    顾应淮将虾放在她的碗里,略一颔首,“约了一段时间了,沪城霍家,你听过的,上次我去江城的医院就是去探望霍董。”


    谢祈音回想了一下某场私人聚会,印象渐深,恍然地说:“霍致初?跟姜家订婚那个?”


    “嗯。”


    “那你晚上少喝点酒噢。”


    “不喝。”


    两人吃着,顾应淮撂了筷子,又说:“衣帽间我找人重新设计了,才装好没多久,暂时先别睡主卧。季明宇把这季的高定手冊送来了,在茶几上,你有看中的款式可以直接发给季明宇。”


    谢祈音筷子稍稍离口,反应过来他这是把领證前后说的话一一履行了,不由心里一甜,“好~”


    他稍稍抬眸,又问了句:“你想好给卞小姐送什么见面礼了?”


    谢祈音思索片刻回:“还没想好,不过听听属于实用派,她比较喜欢务实的礼物。”


    顾应淮:“那送一套配置不错的电脑?”


    她知道他说的这个配置得六七万起了,好是好,但总觉得哪里不对。


    半天,谢祈音终于反应了过来,“听起来像是给拉磨的驴送缰绳一样。”


    顾应淮:“……”


    她没忍住一笑:“没事儿,我再想想。”


    吃完饭后,顾应淮上楼换了身西装,然后准备出门。


    保镖接人前,他还跟谢祈音嘱咐了一嘴不要动厨房的东西,等他回来收拾。


    她懒懒坐在沙发边翻看手册,闻言头都没抬,随口附和:“知道了,保证完成任务。”


    顾应淮出门后,谢祈音一个人坐在偌大的客厅里看了几十分钟的手册。


    她选定了一些喜欢的款式,通通发给了季明宇。


    发完信息后,忽然又觉得有些腰酸,于是起身准备去庄园里逛逛。


    夜色浓浓,家里的路灯不知道是不是被特意换过,看起来比她第一次来要亮很多。


    谢祈音慢悠悠地吹风散步,绕到了别墅后面的车库。


    这个车库比别墅正门的那个车库要旧一点,看起来像是经年未用了。


    她好奇地“咦”了声,研究了一下开门键,那扇卷闸门突然应声而开。


    浅浅的灰尘扬起,谢祈音捂着鼻子挥了挥,等视线清明之后,她望着里头的景象怔住了。


    这车库应该有两百平以上,里头停满了价值千万的跑车,和顾应淮的作风似乎毫不搭边。


    兰博基尼毒药、柯尼塞格Regera、布加迪威龙、法拉利拉法…


    一輛比一輛高调炫酷。


    甚至有几辆车还是美国牌照。


    每一辆上面都带了个字母Y,象征着“应”。


    谢祈音恍若发现了新大陆,轻轻挑眉。


    原本顾总十七八岁的时候,这么轻狂嚣张啊。


    好像更性感了呢。


    这么想着,她忽然知道要送他什么生日礼物了。


    第64章 第六十四句跟你这种没老婆的人没话说……


    第六十四句


    谢祈音邊拿手机邊捂着鼻子往里走,走到尽头时看见了两辆曾在杂志上见过的古董车,不可置信地睁大了双眼。


    这两辆车竟然在顾应淮的手里?!


    左邊这辆是1955年的奔驰300SLRUhlenhautCoupe,世界上仅存两台,算是苏富比拍卖史上最贵的车了。她没记錯的话,当时是以1.35亿欧成交的。


    右邊那辆是阿尔法罗密欧8C2900B,完美結合了战前意大利的艺术与工程,设计很特别。谢祈音十七岁那年在杂志上一看到这车就爱上了,甚至几度托人打听那个匿名买家是誰。但当时苦于买主过于低调,大家都没有消息,最后也只能作罢。


    她万万没想到,今天竟然会在顾应淮的车库里看见它。


    思及此,谢祈音忽然有些恼怒。


    能不低调吗?


    难怪她没消息呢,誰能想到传闻里的车主会把这么贵的车扔进老车库里吃灰?


    简直是暴殄天物!


    她随手拍下顾应淮的罪证,熟练地点开“老公”聊天框,然后发微信:【看我发现了什么?】


    那边似是才到旧领事馆,没来得及看手机,过了几分钟才回:【洗耳恭听。】


    谢祈音守了会儿手机,见状立马甩出去那张照片:【喏,这个。】


    顾应淮垂眸扫了眼照片里的阿尔法,瞬间明白了她的小心思,主动递台阶:【喜欢?】


    谢祈音挺满意他上道的速度,雀跃地翘了翘唇角,敲了行字:【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喜欢。】


    他眼尾微挑,浑然不在意那一千多万美元的去留,回她:【那就送你了。】


    今天顾应淮是最大的东道主,所以第一轮他直接坐了庄,这会儿一圈人都在等他先出牌。


    他撂下手机,抬眸,气定神闲地扔出一张牌,解释了句:“不好意思,我太太有点事。”


    这些人或多或少都認识谢祈音,紛紛点头笑说“没事儿”。


    唯独江烬没憋住,哈哈大笑,瞥他一眼,欠儿吧唧地学样,“哎哟,还不好意思我太太。顾哥,我们这才多少天没见就被我们祈音吃得这么死了啊,太太叫得这么顺口。”


    顾应淮冷哂出声,两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旋着牌,懒得搭理他,“祈音就是祈音,你就是你,少攀关系。”


    顿了秒,他淡声补充:“跟你这种没老婆的人没话说。”


    江烬:“……”


    忽然感觉自己那天不应该借车了怎么办。


    这一桌的人闻言耸肩笑个不停,就連对座的霍致初都象征性地勾了勾唇。


    “哈哈哈哈——”


    “要你他丫的嘴欠,被治了吧。”


    气氛渐渐融洽,霍致初手臂倚在扶手上,姿态雅痞地摸出一根煙,朝大家问了句:“不介意?”


    这些公子哥原本想应承句“没事”,但话到嘴边又突然想到了谁才是今天做主的,于是纷纷闭嘴,跟着一起轉头看向顾应淮。


    顾应淮迎着众人的视线懒懒撂出手里的那张牌,随口回:“不好意思,我太太怀孕了。”


    言下之意,别抽,他不能带着煙气回去见人。


    霍致初指尖微滞,了然颔首,慢条斯理地将烟夹回耳边,“理解,恭喜。”


    他敛眸勾唇,应下了这句祝福:“谢了。”


    ……


    逛了半圈花园就赚回一辆古董车的谢祈音这会儿开心得不行,回别墅的


    路上心血来潮,跟卞清聆打了个视頻电话,准备问问她最近的状况。


    电话一接通,镜头那边的黑眼圈都快掉到地上了,那副快殉在手机里的样子把谢祈音吓了一大跳,一问才知道卞清聆为了敲稿已经熬了几天大夜了。


    不过好在经过三方团队的几次修改和抉择,项目最终定了她的设计图,也算是付出有了回报。


    “辛苦了大设计师~”谢祈音眼尾弯弯地哄着,划出聊天框轉了个八万八的红包祝贺她。


    卞清聆在看清转账数额的那一瞬间感觉所有创伤都被抚慰平了,含泪表白:“呜呜我发誓,樱樱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人美心善的天鹅寶寶,我要追随你一辈子!!!”


    谢祈音被逗得低头捂嘴笑,“那你还继續待在江城吗,我大概后天下午回去。”


    卞清聆颇有拿了钱的道德,盘算了一下时间,笑眯眯地回她:“我下周三飞北城,等过段时间投标結果出了,我偶尔还会来江城督工。”


    她亮着眼睛撒娇:“那你下周二的时候来我家拿猫?还可以顺便陪我去做个产检。”


    卞清聆比了个OK,“没问题,谢总。”


    谢祈音略一点头,忽然又想到了那个呆逼混血,若有所思地问:“欸对了,MarcoSu呢?他还没结束景译的项目?”


    卞清聆那边突然信号不太好,声音断断續续的,她听了两遍才听清楚:“没,他一个礼拜前就去北城了,听说是在那边还有个大项目要做。”


    谢祈音拢了拢衣领,慢悠悠进屋上楼,有点好奇地问:“北城最近有什么大项目值得他来?我怎么没听说?”


    卞清聆随手关上酒店房门,甩掉鞋子懒懒躺下,只说:“我也不太懂,好像是个在三四环附近的私人项目,明年春天就要建出来,还挺赶的。”


    谢祈音回想了一下这两天自己开车路过的地方,想起三环边缘那确实是有大一片地被围起来了,不由感到无比惊诧:“你这么一说我好像有点印象了,可是那块地超级贵,就連我都觉得非常贵的程度。国内有几个人敢这么大手笔地砸钱?”


    什么私人项目这么值钱?


    这下勾得她都有些好奇了。


    这事儿完全超出了卞清聆的認知范围,作为一个被建筑行业荼毒过深的牛马,她已经困到睁不开眼了,现在连澡都不想洗了,“我也不知道,樱樱,我先睡了…等我醒了再聊吧。”


    谢祈音一哽,听着那边越来越迷糊的声音轻笑,“好,那你先睡吧。”


    她挂了电话,转进主卧里挑睡衣,边琢磨这件事边往浴室走。


    只是精致的浴前工作还没做二十分钟,手机忽然又连着振动了好多下。


    她狐疑地打开微信一看,发现好几个不太熟的人匆匆忙忙地发来了消息。


    谢祈音看着那一串的红点下意识心一紧。


    没记錯的话,这些人里头有做连锁餐饮的、有做金融服务的,还有在闯荡娱乐圈的。


    这种两三年没有太多交集的人都跑来找你,只能证明一件事。


    那就是没什么好事儿。


    还是跟她有关的。


    “……”


    谢祈音撂下洗面乳,眼睑微垂,随便点进了一个备注为“薇薇”的聊天框。


    她在满屏的感叹号里翻找有效消息,然后终于弄明白了事情。


    他们今晚参加了一个小局,撺局的那纨绔子弟在瞎侃时造了几句她的谣。


    正巧程麓也在那儿,酒意上头又护友心切,直接不管不顾地跟他干起来了,什么酒瓶子都往他脑袋上砸。


    发来的视頻里,绚丽的灯光晃过镜头,照亮乱成一锅粥的包厢。


    这撺局的人跟他们不太一样,家里不带商,带的颜色。


    全场除了程麓身份都差他一大截,都只敢一边劝一边躲,没敢多参与什么。


    但程麓可不怵。


    论背景,她是能正儿八经跟他刚的,砸东西也是用上了百分百的力度。


    谢祈音听着程麓那一句句“干你爸爸的敢说祈音坏话老娘弄死你”,心下一暖,眼里浮现琐碎笑意。


    这个薇薇也聪明,她算是能接触到核心圈的人,心里清楚顾应淮施过压,知道得站队。


    即使不敢明面出手也会趁乱给程麓塞一点瓶子什么的,然后再悄咪咪起哄,说几句类似于“好啊你敢骂我们祈音”之类的话。


    这个视频很短,一下子就結束了。


    谢祈音好整以暇地点开了另一个视频,想看看这人是怎么编造故事的。


    包厢里烟雾缭绕,桌上摆满了酒瓶。


    那人坐在主位,右手在酒陪身上游走,为了显示自己的情报渠道牛逼,提及了顾应淮和她。


    “你们都不知道吧,顾氏那少东家根本就不爱谢祈音。你们听到的那些撬墙角说法也只对了一半,他肯定就是图刺激而已,结果没成想留了个种,所以只能奉子成婚了。”


    “而且没算錯的话,过了今年他就要彻底接手顾家了,估计也是因为这个谢家那个才答应和他结婚的。哎,说来说去女人都一样。那谢小姐也骚,明明有未婚夫了还勾搭未婚夫的小叔,也不知道是不是学了顾矜枝那套。”


    谢祈音听着这些污言秽语眸色寸寸冰凉,在听见顾矜枝被牵扯进来时更是抿唇攥拳,指节泛白。


    那人还在继续得瑟:“不过,你们都不知道吧,就前天还是昨天的事儿,景译叫了个直升机去医院了。医院那边否认了顾应淮生病的说法,那就只能是谢祈音出事了咯?我看那边着急去医院的样子,估计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有问题了。这下好了,本来就是靠着搞□□嫁进顾家的,也不知道如果保不住孩子顾应淮会不会跟她离婚。”


    视频结束,屏幕变得一片黑。


    谢祈音胸膛起伏不定,整个人如浸冰窟。


    这畜生竟然造谣她,还咒她和顾应淮的宝宝。


    巨大的怒意席卷过脑海,谢祈音忽然有些供血不足,缺氧起来。


    她手指用力扣着洗漱台,试图保持情緒的稳定,一遍遍自我安慰:“不生气,不生气,反正他说的都是假的,这些东西影响不到你。”


    谢祈音努力重复了好几遍这句话,终于冷静了一点点。


    她冷着神色洗了把脸,慢条斯理地擦去水渍,姿态高傲地拎包下楼。


    她要亲自去找那畜生的麻烦。


    谢祈音刚坐上车,就收到了一通来自顾应淮的电话。


    他估计也知道了这件事。


    沉默两秒,她抬手接通。


    顾应淮和她一样压制着磅礴怒气,语调尽是冰凉和愧疚,“祈音,对不起,我承诺过不让你听见闲言碎语,是我失约了。”


    莫名地,谢祈音听着他的声音平稳了情緒,紧接着一股莫大的委屈却涌了过来。


    她偏头咬唇,声线微颤,“我知道,不怪你。就算你昭告了全世界不准说我坏话,也防不住小人乱口舌的。”


    “顾应淮,虽然我知道你肯定明白,但我还是要说,我不是因为你要掌权顾家才和你在一起的。”


    “我知道。”


    酸涩的情绪通过音筒蔓延,谢祈音微微垂头,有些自责地说:“顾应淮,归根结底是不是怪我忘了你?


    如果没忘了你,也许我长大的那些年还是会黏在你身后,一开始可能也不会无所谓地答应和顾时年联姻,而是会选择你。如果一开始就选择了你,是不是一切都可以更加名正言顺?我不会被辱骂,你也不会被恶意揣测,更不会连累到矜枝姐。”


    顾应淮闻言呼吸轻滞,“祈音,其实怎么归根结底都与你无关。你忘了我没错,你当时答应和顾时年结婚也没错。是绑匪害你离我一步步远去,是顾时年不守诺言劈腿,是这杂种妄言牵扯顾矜枝,更是我自己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地引诱你。”


    “如果要论对错,错皆在我。是我要做出格的人,是我要做卑鄙的上位者,是我要和命运抢夺你,是我要主动喜欢上你,和你在一起。”


    谢祈音嘴唇翕动,震惊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沉默片刻,他柔声问:“宝宝,我是谁?”


    她回过神,低声说:“顾应淮。”


    顾应淮又继续问:“顾应淮是谁?”


    谢祈音顺着他的话停了秒,垂着眉眼,声音更轻了:“是老公。”


    于是那边安慰性地低笑了声,然后传来一句短促有力的话:“那交给老公来解决好吗?”


    第65章 第六十五句一百二十万的包扔你真是抬……


    第六十五句


    谢祈音眼睫轻颤,许久才温声说:“好。”


    不过挂了电话后她依旧没有下車,反而扯过安全帶踩了油门。


    她还是决定去一趟他们聚会的地方。


    不管怎么说,程麓是为了她才和那个狗东西起冲突的,她得把人完好地帶回程家然后亲自给伯父伯母个解释才行。


    而且,谢祈音这会儿觉得自己的手掌心很痒。


    见不到人就消停不了的那种。


    月色朦胧,道路上依旧有很多人,有些路段甚至还堵起了車。


    她在红灯的时候跟薇薇提了嘴已经杀过去的事儿,那边也很懂,抱着看戏的心情发消息来说会帮忙拖拖、不讓人走。


    谢祈音撂了手机,一度感觉胸腔发堵,越想越气,冷着眉眼继续往酒吧开。


    四十分钟后,她在门口停了车。剛一停稳就下车往里走,外套衣摆被风吹起,整个人看起来比平常要锐利不少。


    指引泊车的小开见状懵了秒,剛“欸”了声就被这清傲的样子给唬得噤了声。


    谢祈音没殃及池鱼,路过他的时候报了个姓。


    那小开立马就知道了她的身份,耸了耸肩,掏出对讲机跟里头通报情况。


    “星辰的二小姐来了,里面接待一下。”


    “收到。”


    “等会儿,还有件事儿。”


    “什么?”


    “她看起来气得好像能抡死人,你们稍微注意一下情况。”


    那小开剛放下对讲机,看着不远处开来的黑车,眉心一跳,又面无表情地按了对话键。


    “你等…等会儿,还有一件事。”


    “又怎么了?我在往K8走,里头乱成一锅粥了,我现在很忙!”


    他深吸一口气说:“不用去了。”


    对面茫然了一秒:“啊?”


    “啊个屁啊,顾总来掀桌子了。”


    谢祈音来过几次这家酒吧,好巧不巧就是那断了腿的于小少爷开来玩的,之前开业的时候还特意请他们撑过场子。


    她对这里头的奇葩布局还有点印象,一路上回绝了所有人的问候,面色冷淡地K8走。


    电音炸耳,舞池里都是暧昧的气息。大厅的声音遮盖住了走廊里的砸打声,从外头来看似是什么都没发生。


    门前,几个保鏢一身狼狈地打报備电话。这会儿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他们刚刚倒是一听到动静就冲进去保護自家少爷和小姐了,只是双方打得上头,谁也不讓谁,一边让他们滚出去一边打起来连人都不分了,他们硬拉开人的时候都不小心挨了巴掌,苦不堪言。


    程麓的保鏢一眼就认出了谢祈音,连忙低头打招呼:“谢小姐。”


    谢祈音下颌微昂,轻“嗯”了声,吩咐:“开门吧。”


    保鏢闻言犹豫了一下,他知道她懷孕的事情,比较担心她的人身安全,提醒说:“里面鬧得很。”


    谢祈音微微皱眉,问了句:“程麓呢,她人没吃亏吧?”


    那保鏢瞅了眼旁边那冷脸的同行,一想到这人是那个什么李基明的保镖,心里不由多了分莫名的骄傲,“没有的,我们家小姐从小就被老爷子操练过,防身没问题,偶尔还能打两个男人。”


    其他人闻言满头黑线:“……”


    旁边那保镖满脸写着“荒诞”二字,麻木望来,眼神里飘过一行字:那要你幹什么?


    程麓的保镖冷哼一声,暗藏三分不屑三分骄傲和四分轻蔑:当然是防你这种人去幹扰我们家小姐。


    谢祈音没忍住翘了翘唇角,“那就好,开门吧。”


    见状那保镖也没有多干预什么了,護着她开了门。


    没成想刚开门,一只玻璃酒瓶就直接飞了出来,擦过谢祈音的头顶“砰”的一声砸在走廊的白墙上,玻璃碎片瞬间炸开,落了一地。


    这一出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里头慌乱的人順着光线看来,在看见谢祈音本人出现在这儿的时候,简直是大惊失色。


    下一瞬程麓就反应过来了,她先是冷静了一秒,然后更加狂躁地扑向李基明,“我挖你家祖坟的你个贱男人,你他爹的差点砸到祈音了!”


    里面的人连带着薇薇都开始“欸欸欸”地拉架。


    谢祈音被护得严实,身上没有傷。


    她目光冰凉凌厉,迎着众人惊讶的视线直接往里走,用力关上了门。


    “砰”的一声,屋内竟然都下意识停了下来。


    人声离奇地安静下来,只剩屏幕里的歌词还在唱“你算什么男人”。


    谢祈音徐徐走到他们面前,先是拉开程麓,说了句:“乖,放开。”


    这一句话就把程麓的酒意消散了不少,她环顾一周,意识到这事儿好像是真的鬧大了,于是没挣扎,捂着脑袋的包松开了手,坐回了沙发上。


    但她刚一收回揪着男人的手,他就发猛了,“噌”地一下站起来,指着程麓鼻子吼:“他妈的,老子要打死你个臭婊子,你什么东西敢动——”


    结果李基明这句话还没说完,一道巨响巨清脆的巴掌声穿过音乐旋律彻响在包厢里。


    力度大到直接把人打麻了。


    男人脑袋有那么一瞬真的空白了。


    他嘴唇火辣辣的疼,茫然地看向谢祈音。


    如果顾时年在场他肯定会不忍直视地撇过头,然后说上一句“终于有人懂了”。


    作为第二个被扇的人,李基明深喘了好几秒才缓过劲来。


    下一瞬,他彻底醒酒了。


    ——谢祈音来了。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李基明,丝毫不怵,挑眉,“我骚是吗?顾应淮跟你很熟是吗?”


    “我…”


    毕竟谢祈音的身份不一样,他闻言心虚了零点五秒,结果就是这零点五秒的空滞期,让她的下一巴掌打了上去。


    这次是另一边脸,把他打蒙了。


    “我问你呢,是不是?”她甩了甩手,转身找湿纸巾,然后嫌弃地一根根擦拭着。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谁也没能想到,北城最娇纵精致的女人,扇巴掌可以这么狂野这么疼。


    如果要说这件事,谢祈音肯定会娇羞一笑,说还要谢谢自家表哥。


    闻彧自小性子独特,不与人亲近,唯爱待在寺庙里养养狐狸。


    当年她被救回来之后,他直接把她带去了名下的私人山林里,没教她别的,就教了她脸上有哪些穴位,扇哪儿可以让人疼得跳脚发疯。


    结果看样子,两次运用都挺順手的。


    这李基明的脑袋疼得快要炸了,但他终究是锻炼过的男人,缓了会儿就又来劲了。


    “我草了,给脸不要脸了是吧?”他强咬着牙,随手扔起唯一剩下的酒瓶就准備过来踹人。


    谢祈音动作很快地闪避开那个酒瓶,拿包遮住了侧脸。


    玻璃碎片划过左手手背,留下了一道细长的傷口,渗透出了点点鲜血。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疼痛,李基明的身影就在往她的位置飞速靠近。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这哥们是不是疯了???


    李基明


    承认,这一秒里他连家里长輩的前程都不顾虑了,只想打死她们捡回颜面。


    孩子没出事?那就让他弄出事!


    他像是无能狂怒的野兽,忘却了自己家,忘却了程家谢家,还忘却了那个最不好惹的顾家。


    其他人瞬间目露惊恐,反应过来后都往她这儿扑来,准备拉开她。


    但凡谢祈音真的在这儿出事了,家里的长輩能把他们打个半死。


    “别别别——别!!!”


    但时间太短了。


    那个位置似乎只有谢祈音自己可以救自己。


    她望着那匆匆的身影,立马伸手打翻边上滑腻的饮料,然后飞快地蹲下。


    就在李基明抬脚的那一瞬里,谢祈音身后的门忽然被打开了。


    一股熟悉的木质香飘来,她被男人猛力提起抱入懷中避开。


    而李基明的脚却顺着液体一滑,整个人往前冲的时候直直地跌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数不清的玻璃渣穿过薄薄的布料扎入他的屁股。


    “啊——!!!”


    剧烈的疼痛传来,他下意识尖叫出声。


    门外的保镖闻言面色巨变,准备往里冲。只可惜,顾应淮的保镖更不好惹,直接把他们拦住了。


    谢祈音被牢牢抱在怀里,耳边的碎发飘起,渐渐回过神来。


    她缓缓抬眸,看见了那张硬朗锐利的脸。


    顾应淮低头捧着她下颌,声音有些短促:“祈音?”


    谢祈音知道他的意思,摇摇头回:“没事。”


    音乐不知何时被人关了,只留屏幕上不知名的歌手在握着话筒撕心裂肺地演默剧。


    李基明时不时的尖叫声和歌手的演唱竟颇为重合,看起来荒诞好笑。


    谢祈音从顾应淮怀里钻出来,面色娇纵地看着地上一脸痛苦的男人,顺势将手中的包猛力砸在了他脑门上,“啊什么啊,在这配音呢?”


    她冷哼一声,捡回包,擦了擦皮料,淡淡丢下一句话结束了今晚的闹剧:“一百二十万的包扔你真是抬举你了。”


    顾应淮眼尖,捕捉到了她手背上的伤,立马伸手拉回了她。


    他走到茶几边拿湿纸巾擦了擦,眼神越发晦暗森然。


    谢祈音向来娇气,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疼,干脆不忍了,轻嘶一口气,命令他:“顾应淮,回家你给我涂药!”


    顾应淮压下眼里的情绪,轻吻了下她的伤口,“好。”


    程麓坐在角落里懵逼了。


    她心底一阵尖叫。


    第一,她竟然和李基明打了这么久,还骂了他全家。


    虽然他是典型的活该,但他爸正处于春风得意期,家里那位老头子肯定又要说她了。


    第二,谢小音音也太帅了!!!


    这扇人砸包的动作迷死人了,不愧是她的好朋友!


    第三,顾总护妻也太太太及时了!


    一开始她还觉得他们可能是塑料夫妻,今天一看,她决定正式封他们为缇山北巷的史密斯夫妇!!!


    谢祈音叹了口气,忽然觉得有些累了,她朝程麓勾了勾手,“走了,我送你回家,顺带跟伯父伯母解释一下。”


    顾应淮没意见,俯视李基明,薄唇缓缓勾起一丝弧度,“正好,我也把他送回李家。”


    男人淡漠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讥讽,任人听了都觉得无情,仿佛刚刚那番温柔的样子都是假的。


    包厢里的人都只听说过顾应淮的冷,还没人亲眼见识过。


    结果这下只是听他轻飘飘地讲句整人的话,都没忍住打寒颤。


    程麓战战兢兢地拎着包往外走,心里陡然爬起一股畏惧和寒冷。


    她狐疑地看着面色不变的谢祈音,霎时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谢小音音这也能拿下?


    太牛了吧,简直是吾辈楷模。


    第66章 第六十六句帮我解扣子


    第六十六句


    出了酒吧,谢祈音领着程麓直接上了車。


    程麓拉好安全带,累得眯上了眼。只是刚一闭眼,脑海里就浮现了回家后可能出现的双打修罗场,不由吓得一个激灵又睁开了眼,坐在副驾驶上如坐针毡,半天憋出一句:“祈音,要不回我自己家吧?我在城西有栋别墅,偶尔会过去住。”


    谢祈音同情地上下打量她,最后瞥了一眼额角的大包,适时提醒:“我记得你家家规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说到这,程麓深吸一口气,悲伤地捂住嘴,“祈音,其实我们家还有条更优先的家规,你是不是不知道?”


    她摇摇头,下意识接话:“什么?”


    程麓頓了下,然后颤声吐出十二个字:“不肖子孙,高调闹事,乱棍打死。”


    “……”谢祈音微妙地沉默一瞬,努力憋了句,“往好了想,我们才是占理的那邊。”


    程麓僵硬地点了下头,假模假样地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泪水,飞斜她一眼,小声打商量,“真要狠心送我回去啊?”


    谢祈音没忍住笑了声,习惯性看向后视镜,倒出泊車位,随口回:“当然了,要是你不回家,回头等伯父伯母亲自来逮人了那才是真完蛋。況且这事儿跟我有关,我不亲自去跟他们敬个茶不合礼数。”


    頓了秒,她视线又轉了回来,咬字重复了一遍:“不、合、礼、数。”


    程麓聞言彻底卸劲了,面无表情地往下滑,腰背靠在了椅背的下半段,整个人曲着腿,毫无坐相,“算了,罚就罚吧,反正我打爽了。超爽。我真受不了他那張嘴,敢这么造谣你。”


    谢祈音眼尾微弯,挑唇说:“今晚真的谢谢你,辛苦你回家受点委屈了。”


    她面不改色地咬指甲,拨散这煽情的氛围,一本正经地回:“不辛苦,命苦。”


    車子缓缓开动,程麓看着窗外逐渐变化的风景发起了呆,整个人都冷静了下来。


    好一会儿,她啧啧两声,对谢祈音分析:“我覺着吧,这事儿麻烦的点倒不是别的,主要是李基明他爸现在处于事业巅峰期,家里又有个从那么高位置退下来的沾亲带故的老爷子,德高望重的,大家都给面子,回头算起来真不好说。你覺得呢?”


    谢祈音开着车,脑子粗略地过了圈这番话,要弄李基明的心思一点没减,点了句:“你是不是忘了我外婆是干什么的了?”


    程麓聞言一顿,倏地想起幼时见过的那个一身正气的老人,猛一拍掌,笑眯眯地撑着手臂坐了起来,“哎我草,我都快忘了你们家还坐了尊大佛呢。”


    谢祈音抬眸看向远处,继续说:“況且顾应淮的行事风格你也听说过,既然他说他来处理,那他只会把李基明往死里按。来的路上我打听了一圈,李基明他亲二叔在经商,还在经商呢他就敢这么编排我。这事儿顾谢两家肯定会连坐,不会给他二叔好果子吃的。”


    顿了秒,她给程麓递了颗定心丸,“你那邊应该也没事,明天我请外婆亲自去你家走一趟,这样你也不用担心你的小命了。”


    “谢小音音,在下真的膜拜膜拜你。”程麓如获大赦,诚恳地眨了眨眼,拿出抱大腿的决心表态,“今晚的累我没白受,我会永远追随你们的,史密斯夫妇!”


    史密斯夫妇?


    谢祈音没忍住笑出声,一把将她按了回去,给予评价:“神经病。”


    ……


    到了程宅后,谢祈音先是跟管家说了嘴程麓醉酒的事,然后趁厨房煮醒酒汤的功夫把她拉去了书房见程父程母。


    程父见谢祈音来还有些意外,若有所思地喝了口茶,还没开口那威严的气质就把程麓又吓老实了。她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示意自己闭嘴,然后乖乖坐在角落里等谢祈音跟他们说事情的起源经过。


    谢祈音倒不怵,她礼仪周全,把事情娓娓道来,说到最后还尊敬地举茶道了声歉。


    两长辈明辨是非,虽然听到程麓暴打了几十分钟李基明时表情没忍住裂了条缝,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硬生生接下了这杯茶。


    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姑娘,又是受害者,没理由拂面子。


    谢祈音又坐了大概十分钟,亲切地跟他们聊了一会儿天,然后收到了顾应淮的消息。


    她大致扫了眼内容,然后懂事地说了再见:“时间很晚了,今天叨扰您二位了,祈音改天再来拜访!”


    程母喜欢她喜欢得不行,笑眯眯地说了声“好”。


    角落里的程麓不想谢祈音走,聞言“哎”了声。程父那死亡目光立马就飘了过来


    ,她瑟缩一顿,可怜兮兮地挥了挥手指,内心流泪,依依不舍地说:“下次见。”


    …就是不知道要被禁足到什么时候才能见了。


    谢祈音离开程家之后,坐在车里等顾应淮来接。


    等了大概不到十分钟,一道穿着西装的颀长身影就出现在了大院门口。


    顾应淮身形出挑,徐徐走来时影子被昏黄的路灯拖得細长。


    他漫不经意地解开两粒衬衫扣,打开车门坐进去,直接側身抱住了她。


    谢祈音身上的凉意瞬间被驱除,她贪恋地蹭了蹭他胸口,鼻尖轻嗅,在那股好闻的木质香里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好奇地问:“你动手了?”


    顾应淮慵懶地将下颌轻抵在她发顶,淡声回:“算也不算。”


    她没弄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正要问就听见他解释说:“你闻到的这股血味不是我动的手。”


    谢祈音讶然挑眉,懶懒抬眸,“不是你?那还有谁?”


    顾应淮眉眼微垂,语气凉薄得像是在谈论一件很寻常的事情:“他爸。他把李基明两条腿打断了。”


    这下谢祈音是真的有些错愕了。


    她打听过的。


    李基明行事能这样嚣張跋扈都是被家里给惯的,他爸平日里把这个儿子疼成了眼珠子,说要星星就给摘星星的,现在竟然亲自打断了他的腿?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那就是顾应淮说了些或者做了些什么让人不寒而栗的事情,足以把他爸吓破胆。


    这么狠啊。


    难怪他说他来解决呢。


    这方式也太简单粗暴了。


    谢祈音勾了勾唇,白皙的指尖顺着顾应淮分明的下颌线轻轻滑动,调侃:“顾应淮,你活阎罗啊,怎么把人给吓成这样了?”


    他闻言无声一哂,胸腔微微起伏,散漫地吻了吻她的发鬓,逗她:“秘密。”


    “嘁,秘密就秘密。”


    不过谢祈音倒真不觉得过分,或者说,不觉得顾应淮这么做有什么错。


    因为如果今天在那儿被编排的是一个背景没那么深厚的小姑娘,那这口锅她只能含恨背了,到时候有苦也说不出。


    说来说去,李基明不过是常在河邊走,结果湿了鞋,碰上了一个不好惹的硬茬。


    恶人自有“恶人”磨嘛。


    谢祈音很有嫁给“坏男人”的自觉,毫不在意李基明的死活,坐直身子,哼哼唧唧地推了下他,控诉道:“快开车回家,我手疼。”


    顾应淮目光掠过那一道鲜红細长的疤,冷了点情绪,扯唇回:“好。“-


    从这里开回君樾文昌要一段时间,等两人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谢祈音跪坐在側卧的地毯上,朝月亮晃了晃包扎好的左手,犹疑地想是不是太夸张了点。


    她轉头瞥向正在收拾医药箱的顾应淮,摊手质疑:“真的是这样裹吗,这都快成粽子了。”


    他闻声眼皮子都没抬,又扯出一截保鲜膜给她缠手,顺着她的话说冷笑话:“别动,还要给粽子包装。”


    “防水?”


    “嗯,避免感染。明天醒来给你再换药。”


    “噢。”


    谢祈音包扎完手,目送顾应淮离开房间,然后一个人艰难地脫起了衣服。


    由于左手用不上力,她脫衣服时姿态各种扭曲,折腾得头发都乱了。


    谢祈音绝望望天。


    在心底纠结叫不叫顾应淮。


    她低头看向自己这套薄荷色的法式蕾丝边胸衣,臉颊微红,羞赧咬唇。


    一想到反正他都看过了,谢祈音努力压下心底的羞涩,小声喊:“顾应淮,你进来一下。”


    顾应淮原本打算先去一趟书房,结果半途听到了她求助的声音,又先转回了卧室。


    他耳边附着手机,漫不经心地听着下属的汇报,随手打开门,抬眼间猝不及防地看见了那道曼妙身躯。


    墙顶的柔光灯聚焦在谢祈音冷白如瓷的身体上,照亮她温滑细腻的肌肤。她肩颈清瘦,锁骨精致漂亮。那套薄荷色的胸衣轻裹着丰满的圆弧,蕾丝边紧贴着娇嫩白皙的皮肤,将她衬得清丽脱俗。怀孕后她的小腹丰腴了不少,比以往更显风韵,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性感。


    偏生谢祈音长了一副秾艳明媚的臉,五官精致小巧,和这清纯的搭配形成了一种反差极大的对比。她眨了眨那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整个人无辜又扭捏,羞涩地说:“来帮我解一下扣子。”


    顾应淮盯着她,沉默一瞬,对手机那头敷衍地说:“行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那边还没弄懂情况,茫然地“啊”了两声就被挂了电话。


    他不疾不徐地走到她背后,帮她捋了下被卡住的发尾,温凉的指尖点了点她的脖颈。


    谢祈音被男人笼罩着,在暧昧的气氛里闻着他的香气,在他伸手时倏尔浑身一颤。


    顾应淮粗粝的指腹顺着她纤瘦的脊椎一寸寸往下滑,然后停在了胸衣背扣最下方,不动了。


    她眼皮轻颤,小声问:“顾应淮?”


    他撩起眼皮,手指从背扣穿了进去,勾着她的胸衣往后用力,拽得谢祈音后退两碎步,瘦薄的腰背直接靠在了他的胸膛上。


    顾应淮垂头吻着她的肩窝,另一只手游离着,捏着,将她挑逗得浑身发热,没忍住轻轻夹腿,夹住了他的左食指。


    一阵凉风拂来,谢祈音如大梦初醒。


    她惊慌地举起那只小粽子左手,颤声提醒:“我现在是受伤人士。”


    总不能这么禽兽吧!!!


    顾应淮闻言一顿,撩人地轻笑,右手稍稍用力,突然就解了扣子。


    衣服滑落,露出整片风景。


    他坐回床尾,目光好整以暇地碾过她身体每一寸,最后落在了她熟透了的侧脸上,挑眉说:“那去洗澡吧,受伤人士。”


    谢祈音紧紧咬唇,害羞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捞起衣服就往浴室走,匆忙地丢下一句。


    ——“顾应淮你个衣冠禽兽!”


    第67章 第六十七句宝宝,请你多花我的钱。……


    第六十七句


    晚上睡覺前,两人躺在床上就今晚发生的事情交了会儿心。


    谢祈音懶懶躺着,耍赖地搭了条腿在顾应淮膝盖上,哼着歌,白皙骨感的脚踝有一下没一下地旋着,一副惬意模样。顾应淮撩起睡袍袖子,以手臂做枕,垫着她的后脑勺,听她叽里呱啦地倾诉着。


    谢祈音輕阖着眼,悠悠复盘:“你都不知道,今晚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在浴室里都快气缺氧了。”


    他闻言蹙眉,旋过身,手掌輕抚她的小腹顺气,“现在呢。”


    顾应淮问得不咸不淡,像一只冷静蛰伏的豹子,嗓音里藏着隐約杀機。


    “现在?”她一頓,掀起眼帘,语調依旧是扁扁的,“到没那么生气了。换句话说,我不想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情绪了。”


    谢祈音捞起顾应淮放在她肚子上的手,瘦长的手指穿进他的指缝,然后轻夹着,闹着玩似地晃了晃,继续解释:“我本来载程麓回家的时候就冷静了不少,加上你又治了个狠的,所以到家的时候我就差不多没事了。归根結底他说的那些东西都是假的,我挺不屑的。”


    顾应淮任她折腾,眉眼缓缓舒展。


    原本他还顾虑谢祈音会把负面情绪埋在心底不说,但聊了之后才清楚发覺,她远比他所以为的要更加注重自身蕴涵的能量,现在也是真的打算略过这茬了。


    这个答案,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


    谢祈音在诸多期盼里诞生,在成长路上获得了太多爱意,由此她最厉害的一点


    就是特别爱自己,甚至爱多到可以溢出来分给其他人。


    她很少自责,也很少苛责别人,更笃信那些为她服务的人都应该得到丰厚的报酬。所以无论是丈夫、朋友,还是仅仅是个普通保姆,她都会平等地把温暖的能量传递给他们。


    反过来也一样,对待烂人谢祈音同样点到为止。張星如此,李基明也是如此,她绝不在他们身上多浪费一丝一毫的情绪与能量。就连張星那个愚蠢的女友,她反手把人送去行拘后,便也再没管过了。


    顾应淮唇角挑起一丝愉悦的淡弧。


    没有什么比谢祈音能这样爱自己更好的了。


    忽然,谢祈音侧过身,指尖冷不丁地怼上了他的口轮匝肌。


    “顾应淮。”


    “嗯?”


    “你是不是在笑。”


    “没。”


    “你明明就是笑了!你在笑什么?是不是在笑我?”


    “不告诉你。”


    “大胆!又不告诉我。”


    顾应淮的小臂修劲有力,肤色也比谢祈音略深几度,扣住她时有种近乎喷薄的张力。


    他紧圈着她,闭眼回:“自己猜,我先睡了。”


    她不可置信地问:“你就这么睡了?”


    顾应淮没搭理。


    说变脸就变脸,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谢祈音没问到結果,气鼓鼓地肘了他几下,他都没反应。


    无法,她也只能狠狠闭上了眼-


    这一晚,李基明被李家连夜送去了加拿大,连腿都没来得及治,一分钟都没多停留。


    谢祈音是第二天收拾行李的时候才得知这个消息的,她取下一件适合职场的小西裝,在落地镜前比划半天,然后将信将疑地回:“不至于吧?”


    手機那头的程麓透过摄像头瞄她,激动地说:“真的啊,还把家庭医生一起塞上飞機了。”


    頓了秒,她啧啧称叹:“顾总用的什么招数把他们家给吓成这样了?这也太厉害了。不过话说回来,你们家那位确实可怕,跟索命的黑无常一样,我昨晚上瞅他那样子都没敢搭话。”


    谢祈音一听这形容就笑得不行,差点呛到,低头咳个不停。


    正巧顾应淮拿着洗干净的衣服回房,蹙眉朝她走来。


    她余光里忽然出现了一道身影,立马心虚噤声,挤眉弄眼示意程麓别说了。


    程麓刚把“简直不敢想你是怎么跟他结婚的”说完,见状后背一凉,话头猛转,“毕竟顾总仪表堂堂,身姿绰約,还那么会赚錢,你跟他在一起绝配。要好好珍惜啊,谢小音音!”


    谢祈音:“……”


    程麓见顾应淮的脸也出现在了镜头里,于是赶紧说了再见:“我还有事就先挂了,不过多亏你外婆来我家当说客,我没挨打,而且禁足时间打了个八折,现在只要家里蹲二十四天就够了。”


    她还没来得及做评价,“叮——”的一声,视频通话就结束了。


    谢祈音无奈地拿起手机,转身把衣服塞给顾应淮,指使他:“我累了,你来清衣服。”


    他接过西裝,似笑非笑地睨她,“刚刚在说我坏话?”


    她闻言一弹,战战兢兢地从沙发上坐起,认命地拿回他抱着的衣服,小声说:“哈哈,我又不累了,我自己来吧。”


    顾应淮看着她变脸的样子有点想笑,他偏过下颌,眼神示意她收手,饶她一次,“行了,给你几次说我坏话的特权。”


    谢祈音搓搓手,边坐回去边虚伪地说:“那多不好意思啊。”


    ——不好意思的谢女士缓缓倒下,捞起了手机。


    今天两人哪儿都没去,就一直待在家各干各的事情。


    只是昨晚的事情有些许发酵,顾应淮中途还做了次舆论管理。


    不仅如此,于双也拎着那倒霉催的于家小少爷来道歉了。毕竟是在他场子里发生的事情,他姐治他个管理不严他也没话说。


    谢祈音听宋韵说,李基明爸妈带着他二叔一起去了缇山北巷拜访道歉,只是不论是谢家还是顾家,都狠狠给他吃了闭门羹。


    外婆家也是,四合院那镶了白玉的大门都没给人开,准备把这不接受和解的态度摆到底。


    谢祈音对此表示:“活该。”


    顾应淮被瞟了一眼,失笑,及时表态:“仙女说得是。”


    她满意了,自顾自去了书房画画,没再吵他。


    第二天中午,两人坐私飞回了江城。


    谢祈音一下飞机就把行李箱丢给了顾应淮,让他带回家,然后马不停蹄地去了公司视察。


    毕竟明天就要和各位见面了,她得确保这里的工作环境足以舒适。


    她从走廊这头走到那头,抿唇思索着,跟助理吩咐每层茶水间还要再加台咖啡机,办公室里也要配按摩仪。最后食指一抬,让助理这几天去調查一下员工意愿,尤其是设计团队的女员工们,看看要添什么设备能让她们更放松。


    说到最后,助理望着谢祈音的眼神都发起了光。


    这简直是财神奶在世啊!


    她已经很久没跟过这么通人性的老板了。


    性格这么好,还这么漂亮。


    呜呜好喜欢,她一定好好工作!!-


    周一是谢祈音上班的第一天。


    她在条纹衬衫外披了件干练的小西装,配上一条面料薄软的高腰裤,还戴上了顾应淮的金丝眼镜,看起来颇有一种高智感。


    顾应淮起得比他自己平常上班还早,站在電梯前等着她出来,准备开大G送她上班。


    谢祈音穿着长靴,出来时刻意咳了两声。


    他见她这身装扮眼里带笑地偏头,按下電梯,垂眼颔首:“谢总早上好。”


    谢祈音知道顾应淮是在逗自己,她哼了两声,偏就接下了这茬,傲娇地走进电梯,也回他:“总裁先生早上好。”


    往日里老听季明宇叫她总裁夫人,今天总算可以换过来叫顾应淮了。


    这称呼实在新鲜,顾应淮听了没忍住,戴着墨镜扬了下唇角,宠溺地笑出声。


    谢祈音到了商业大厦后,先是勤勤恳恳地跟锦云签了约,然后跟各部门员工见了个面。


    同时,把派遣去新城的那些人分成了两小队。一部分接手工厂并和江城这边进行同步督察,另一部分负责建立属于公司自己的棉花工间。


    她一整天不是在开会就是在开会的路上,喘气偷偷喝咖啡的时候,竟也能共情到顾应淮平常有多忙了。


    雖然一切的一切都挺顺利,起步也没什么问题,但谢祈音回家的时候感觉自己快累成狗了。这才第一天就不想动了,更别论后面还有那么一长串的日子等着她。


    大平层的影音室里,她给自己敷了张面膜,又贴心地往顾应淮脸上贴了张,然后超正经地说:“老公,你一定要好好工作、好好赚錢啊。”


    他撩起湿漉的眼皮,反问:“又改口不让我休息了?”


    “昂昂——”谢祈音竖起食指摇了摇,认真回,“这叫劳逸结合,也不能休息太久了。”


    顿了秒,她叹气回:“当老板好累啊,雖然不用出什么力,但就是好累。”


    不过谢祈音自知这番论调非常欠揍,所以也只敢跟顾应淮逼逼几句。


    她捞起手机,跟卞清聆约了明天去产检的时间,然后说:“明天上午九点半你有会议吗?没有的话陪我去产检好不好?”


    顾应淮伸手捏了捏她柔软的耳垂,淡声回:“没有会议。好。”


    谢祈音调出顾矜枝最新播出的剧,然后懒懒倒在他的肩侧,喃喃感慨:“其实我更喜欢天上掉钱,尤其是花你的钱,特别快乐。”


    顾应淮支着太阳穴,听见她这番话不由轻笑。


    虽然他很清楚自家小金鹅有着比任何人都高超的花钱能力,但还是挺有被选为ATM的自觉,附在她耳边哄了句:“宝宝,那请你多花我的钱。”


    谢祈音一愣,转头和他对视。


    好半晌,她脸色泛红,眨了眨眼,理所当然地说:“那…那当然了。”


    第68章 第


    六十八句选裙子给他过生日


    第六十八句


    次日一早,顾应淮把会议推了,换了套休闲服,走到床边挑了挑谢祈音的下巴,把她给弄醒了。


    她撇过头,迷蒙地用鼻音“嗯”了声,拿起手机翻出一个地址,然后把它放在被子上,重新眯眼,软声说:“你先把李逵装进航空箱,等会儿我们一起去这个酒店接听听,今天她也陪我去产檢。”


    卞清聆结束工作之后,把东西都搬到了市中心的酒店里。


    离左岸景台不远,开车大概十五分鐘的样子。


    顾应淮闻言捞起手机看了眼位置,穿上外套出卧室,不放心地瞥了她一眼,随口丢下一句:“我去抓貓,你别赖床。”


    谢祈音刚酝酿好邪恶计划就被看穿了,她绝望睁眼,苦巴巴地回他:“我知道了,知道了。”


    ……


    貓房里,李逵以为自己又要去洗澡了,这会儿抵死不从,卡在航空箱门口不肯进去。


    顾应淮看着那层层堆起的肥肉沉默一瞬,松开捏它脖颈的手,似笑非笑地开口:“不进去?”


    李逵倔强地往后退了两步,喵了声,意思是不进。


    于是他游刃有余地握住李逵的两只后腿,迅速并起,左手立起航空箱,竖着把它塞了进去,然后利索关上铁门。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快到貓都没反应过来。


    李逵轉了个身,发现自己中计了,隔着门撕心裂肺地大骂顾应淮。


    顾应淮慵懒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它,薄唇轻启:“给过你选择了。”


    谢祈音隔着几个房间都被李逵那惨厉无比的喵叫声给吵下床了。


    她嘴里叼着牙刷,趿拉着羊毛绒拖鞋走来,从门后一臉疑惑地探头,打算看看情况,结果猝不及防地跟一人一猫对视上了。


    猫猫眨着眼等待她救它。


    顾应淮單手插兜,轉头,也朝她挑眉。


    谢祈音目光緩緩下移,很没出息地哽了下,同情地说:“逵逵,听干爸的吧,他是北城最心狠手辣的大魔王,我也没办法。”


    然后含着一嘴白沫倒退了出去。


    李逵的叫声戛然而止,“?”


    顾应淮听见这称呼隐隐有股愉悦感,垂眼,淡声提醒:“少挣扎。”


    李逵眼神飞刀,轉了个方向,满屁股写着“再也不想搭理你了”。


    他无声一哂,弯腰将它提了出去。路过卧室的时候还看了眼表,提醒里头那磨磨蹭蹭换衣服的人:“祈音,时间有点紧了。”


    谢祈音洗漱完,扯去手上的绷带,涂了层防止长疤的药,又整理了一会儿裙角,缓缓从衣帽间里走了出来,“好了好了,出门吧。”


    今天是顾应淮开的车,去酒店的途中绕了点路,买了谢祈音想吃的面包。


    等到酒店大堂门口时,卞清聆已经缩在角落里发了几分鐘呆了。


    她刚准备发微信,抬眼就看见了谢祈音的车,拎起包,笑着小跑了过来。


    谢祈音按下车窗,指了指后边儿,然后把手里的面包递给她,甜甜地说:“我估摸着你也没吃,给你带了早饭。”


    “我就知道你会给我带,所以没去酒店餐厅吃。”


    卞清聆规规矩矩地坐进后座,然后拘谨地跟顾应淮打了个招呼:“顾总。”


    比起缇山北巷那圈人,顾应淮对谢祈音的好朋友更有耐心。他稍稍颔首,同样客套地回了句“卞小姐”。


    卞清聆扯过安全带,转头一看,意外对上了航空箱里那双圆溜溜的眼睛,不由驚喜地叫出声:“哎,李逵?!”


    “喵。”李逵虽然看见妈妈心情好了不少,但依旧臭臉。


    “你终于看见他了,”谢祈音闻声转头,解释,“你前天不是说要把猫带回北城吗,所以我干脆把它带出来了,免得你再跑一趟。”


    她提起航空箱跟李逵对视,点点头说:“明智。等会儿去醫院的时候把它放车上就行。”


    车子停了没多久,缓缓往Xiano醫院的方向移动。


    卞清聆趴在副驾驶座位背后,侧着头,跟谢祈音说话:“等会儿你要做什么项目?”


    谢祈音撩了撩耳边碎发,边嚼面包边说:“基础檢查和中期唐筛。”


    卞清聆也拆开包装,往嘴里塞了口,有些好奇地问:“那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可以做四维啊?”她吞下嘴里的面包,继續说,“我真的特别好奇宝宝长什么样,你们两生出来的肯定是大双眼皮和高鼻梁。”


    顾应淮敛着神色,單手开车,没说话。


    如果要问他,他会说希望孩子长得像谢祈音。


    那样小小一只的樱樱。


    谢祈音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稍微盘算了一下时间,回卞清聆:“还要过一段时间呢,到时候要做大排畸。”


    她了然地“噢”了声,重点嘱咐了句:“记得拍视频给我看喔。”


    “好~”


    两人聊着聊着又提到了MarcoSu,说到他,谢祈音“哎”了声,蓦地想起了北城那个神神秘秘的私人项目。


    她转头看向顾应淮,颇有兴趣地打探:“你听说过四环边要建一个私人项目吗?建筑设计請的还是MarcoSu的团队。”


    他眸色略深,手指叩了叩方向盘,语气淡定得仿佛完全与他无关:“知道一点,好像是要建个超大型的场馆。”


    “真的假的,那地儿租金可贵了。”谢祈音倒吸一口气,好奇心越来越重了,“什么场馆啊,誰的手笔啊?”


    顾应淮面色沉敛,勾唇回:“具体的我也不清楚。”


    她闻言一愣,感觉更驚奇了,低声反问:“连你也不知道?”


    在顾家盘据的北城,竟然会有顾应淮都不知道的事情?


    这也太稀奇了!


    这事儿完完全全把她的求知欲给勾起来了。


    卞清聆适时补充:“而且我也问过MarcoSu,他怎么都不说是誰。我一问他就说签了合同,不方便透露。”


    谢祈音双手抱臂,舔了舔唇角,没忍住吐槽:“他什么时候这么讲契约精神了?”


    卞清聆闻言捂嘴笑了半天,万分同意她的说法,跟着吐槽:“就是。”


    她们还在叽叽咕咕地八卦着,眨眼间车子就开到了醫院。


    “茶话”被迫暂停,谢祈音收拾好东西下车,上楼前还特意调了个宠物待车模式。


    今天依旧是那个熟悉的VIP醫生接待她。


    两人走在顾应淮前面,所以是一起进去的。


    一进接诊室,那医生就朝谢祈音溫溫柔柔地打了个招呼:“早啊,谢女士請坐。”


    顾应淮过了几秒才走进诊室。


    医生目光停在了她们两人身上,没怎么注意到他。


    卞清聆给谢祈音拉过一张椅子,然后听见医生笑眯眯地表扬:“卞小姐真贴心,不愧是孩子爸,请继續保持!”


    移着小碎步的两人闻言一顿,默契地对视一眼,然后都在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惊恐。!!!


    草。


    忘了还有这一茬了!


    卞清聆本就因为之前联合谢祈音一起蒙骗了顾应淮而有些心虚,这下更尴尬了。


    她一点点转过身,举起包遮住了自己的脸。


    怎么刚到医院就是修罗场啊?!


    谢祈音视线小心翼翼上挪,停在了顾应淮身上。


    他神色不明,目光淡淡,如覆黑雾的眼睛里写着一行字。


    ——卞小姐是孩子爸,那我是谁?


    谢祈音轻哽,讪笑一声,隔空压


    了压手掌,示意他这事儿有些意外。


    她转头握住医生的手,泪汪汪,一本正经地说:“医生,你有所不知啊!”


    医生顿了下,倾身靠过去。


    谢祈音附在她耳边,继续小声掰扯:“经过深思熟虑,我决定跟卞小姐恢复朋友关系了。现在孩子它爸是你后边这位,他有点小心眼,得注意一下措辞。”


    医生:“???”


    她惊愕地看向门口那个眉眼深邃硬朗的男人,强行压下了心里的波澜,秉持着多年来的职业素养,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从善如流地对顾应淮重复了一遍:“先生也来陪产检了呀,不愧是孩子爸,请继续保持!”


    房内三人:“……”


    谢祈音将孕早期的资料递给她,脑袋越埋越低,拿了检查的单子后,更是直接拽着卞清聆冲出了诊室。


    太尴尬了!


    顾应淮倒没阻拦,只是轻轻牵了下嘴角。


    他徐徐走到医生面前,坐下,温声说:“你好,我是谢祈音的丈夫,麻烦你跟我再细致聊一下她目前的怀孕状况。”-


    二十分钟后,顾应淮结束了询问,起身,发微信找人:【祈音,在哪儿?】


    谢祈音这会儿在B超室门口等号,心虚且老实地回了句:【8楼。】


    她划过微信,继续给卞清聆展示裙子图片,面色纠结地问:“听听,你觉得我穿哪套更加好看?”


    卞清聆扫了眼,稍稍比较了一下,又问:“你打算穿来干什么?”


    谢祈音略有些脸红,小声解释:“给顾应淮过生日。”


    这话一出,卞清聆的神情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她了然点头,语出惊人:“噢,那就是要脱。”


    谢祈音闻言一惊,眸光潋滟地推了推卞清聆的手臂,心底小鹿乱撞。


    “说什么呢!”


    而卞清聆仿佛早已看透一切,在屏幕上点了点那条绮丽的红裙,说:“就这个吧。”


    谢祈音咬了咬唇,目光定在卞清聆指着的那只丝绸背结上,逐渐浮想联翩。


    有点像礼盒的蝴蝶结呢。


    这么看,好像是挺不错的


    第69章 第六十九句谁给你的胆量敢跟我太太比……


    第六十九句


    等会儿。


    不错什么不错!


    谢祈音做贼心虚地瞥卞清聆一眼,腹诽自己怎么能被带着跑。


    她努力甩掉脑海里打了马赛克的画面,再度低头翻看几条裙子的照片,纠结片刻,目光还是不自覺地停在了卞清聆说的那条红裙上。


    她狗狗祟祟地遮住手机,给定制工坊发去信息:【就定这条吧,腰围尺寸需要再修改一下。】


    发完消息,谢祈音像是抓了个烫手山芋般,飞快地将手机扔进了包里,然后装作无事发生地问:“听听,快到我了吧?”


    卞清聆闻言看向墙上挂着的小型LED屏,点点头,“估计几分钟之后就到你了。”


    谢祈音手心乖乖搭在膝盖上,抿唇回:“噢。”


    五分钟后,顾应淮的颀长身影出现在八楼电梯厅。


    正巧B超室的醫生也探身出来看人。


    谢祈音微抬下颌,以商量語气问了嘴:“我先生能陪我一起进去嗎?”


    醫生搖搖头,温柔地回:“不好意思谢女士,您选的这间B超室是单人检查室,醫院有相关规定,无法安排。但如果您愿意和您先生去另一头的C9室,那就可以陪护。”


    她看了眼顾应淮,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你决定一切”的意思,然后点头说:“麻烦您给我稍微安排一下吧,这是我先生第一次陪我产检,我想他在我身邊。”


    醫生笑笑,感慨地说:“理解,二位感情真好啊!”


    这句话并不是客套话,她是真心这么认为的。


    Xiano是长三角地区最出名的私人医院之一,来看病的人非富即贵。


    她作为妇产科的B超医生,见过无数独自来产检的豪门太太。那些女人的脸上大多蒙着一层婚姻不幸的阴郁寂寥,有的甚至连腹中胎儿都非所愿,不过是意外怀上又不得不保住的结果。


    眼前的这一对算是近两年来见过关系最融洽的夫妻了,而且长得又极匹配。


    她在心底不自覺地就给出了祝福。


    真好啊,希望他们的宝宝也健健康康。


    医生发消息给C9那邊调度了一下,然后笑眯眯地说:“我们已经跟那邊说好了,你们可以直接去了。”


    谢祈音略一颔首,“谢谢。”


    她跟卞清聆打了个招呼,然后被顾应淮牵着一起往走廊尽头走去。


    进了新的B超室,他先是扶着她上了设备床,然后坐在了一边看医生涂耦合剂。


    谢祈音这会儿还不算显怀,半躺在床上,拽了拽顾应淮的衣角。


    他微微垂眸,听见她笑问:“就是个B超而已,怎么一直皱眉呀?”


    顾应淮薄唇紧抿,看着她手背上泛着淡青色的抽血针孔,好一会儿才说:“有点后悔,当时应该再检查一下。”


    谢祈音闻言一愣,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下一暖,語气很輕地回:“顾应淮,我不要你后悔。”


    “这是我们都没料到的事情,留下孩子也是我自己做的抉择。这些是我需要克服的困难,你不要后悔。”


    顾应淮眉弓深邃,眼皮窄而薄,抬眸时本该显得很凌厉,此刻看起来却只有柔情。


    他本能地感受到心脏在缓缓收紧。


    谢祈音輕声撒娇:“你要很期待宝宝的到来才行,这样对它才公平。”


    “我很期待。”顾应淮将她额前碎发往后捋,喉结微动,沉声重复,“祈音,我很期待我们的孩子诞生。”


    她眨了眨眼,唇角止不住地上翘,“那就好。”


    这个医生年纪不小,听着两人的悄悄话只覺得年輕真好,听得她班味都少了点,决定下班回家的时候也买束花,去跟家里那位搞搞浪漫。


    她笑问谢祈音:“准备好啦?”


    谢祈音感受着腹部的冰凉,点点头。


    医生将仪器贴上她的肚子,并指引顾应淮看向诊断仪,声音温和有力:“看到它了嗎?”


    他和谢祈音同时撩起眼皮看去,在一片灰蒙蒙的影像里,捕捉到了一个模糊的大概巴掌大的小人。


    两人俱是一怔。


    谢祈音下意识想摸肚子,刚抬手就想起来这会儿还在照B超,又只能默默放下。


    她长睫轻颤,眼眸里尽是好奇。


    好奇妙好奇妙!


    肚子里的人比上次变大了好多耶!!


    虽然似乎只有十厘米的样子,但他们的孩子已经有形状了!!!


    谢祈音有些激动地转头,拉他手,问道:“你看到了吗?”


    顾应淮看着那胎心搏动不止的小人,眉眼愈发柔和,嗓音喑哑低沉地“嗯”了声。


    他的心脏从未受过如此剧烈的冲击。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从胸腔喷涌,渐渐弥漫全身。


    这是同时流着他和谢祈音两个人血液的孩子。


    是除谢祈音以外,在这个世界上最独特、最值得拥有一切美好的人。


    顾应淮收回目光,勾上她的尾指,蜻蜓点水般吻了吻,“宝宝,我们就要这一个。”


    她将那副简直不像他的神色尽收眼底,笑得眼尾弯弯,答应他:“好,就要这一个。”


    顿了秒,谢祈音又说:“我突然反应过来你已经很久没抽烟了?”


    他微收下颌,“嗯。戒了。”


    医生很快就检查完了生命指征和胎儿结构,确认无虞后扯过纸巾递给顾应淮,笑着说了句祝贺的话。


    他细致擦去她腹部的凝胶,整理好她的衣服,扶起她,旁若无人地低哂了声,眼里蕴着一丝真实的笑意。


    谢祈音懶洋洋地勾住他脖子,示意他把鞋子踹过来一点,小声问:“顾总,又笑什么呢?”


    顾应淮回:“没什么。”


    他只是觉得这个世界没有十年前那么索然无味了。


    结束完B超检查,两人和卞清聆碰了面,回楼下拿了数据,然后離开了医院。


    这会儿正好快到饭点了,顾应淮见她们对吃饭的地方没什么想法,索性开車去了家熟识开的私房菜。


    吃完饭后,两人顺路把卞清聆捎去了酒店,然后回了左岸景台。


    谢祈音接下来的几天都过着规律的上班生活,白天去工作,晚上回来画画稿子。


    到后面,她顶着眼下薄青打开电脑的时候,心情可以说是如丧考妣。


    书桌前,谢祈音拍


    桌说:“我决定了,我要聘请一个专业人士代管公司。”


    顾应淮眼皮都没抬,随口回:“谢董这就打算退居幕后了?”


    她甩掉羊毛拖鞋,双腿缩在椅子上,毫不愧疚地说:“倒也不是,就是方便我缩短一半的上班时间。”


    顿了秒,谢祈音繼續撒娇:“我准备买一家桑蚕养殖厂,在苏城那儿,你帮我去看看?”


    她不放心员工去看,得自己实地考察了才能决定收不收购。


    但据厂家说,仅一个单间的桑蚕养殖量就达七万只了,谢祈音听了感觉浑身恶寒,瞬间后悔了。她从小到大最害怕这种蠕动的肥虫,更别论铺一满地的了。


    思来想去,身边现成的只有顾应淮最靠谱了。


    顾应淮目光从资料上挪开,注视她,声音轻淡:“什么时候?”


    谢祈音回:“后天。”


    他看了眼时间表上,发现后天有两场关联九位数利益的会议。


    沉默一瞬,顾应淮吩咐季明宇调时间,然后说:“把地址发我。”


    于是北城最难约的男人为了那一指甲盖的商业版图,替她去跑了一天腿-


    时间很快就到了十二月四日,也就是顾应淮的生日。


    这一天似乎很普通,从早上起来到下午出门前,他都没感觉到谢祈音有打算庆祝的意思,她好像是完全忘掉了。


    顾应淮在脑海里想了几秒谢祈音在病房里说过的话,然后没再当回事了。


    反正过去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也习惯了不过生日,他倒没有很在意。


    这天顾应淮与某几家合作商在江城有个难以推脱的饭局,临出门前,他跟谢祈音提起要到晚上八点才能回家的事,然后吩咐白姨做一个人的量就可以了。


    白姨应下后,谢祈音朝他挥手说再见:“注意言行举止啊有妇之夫,我在很多地方都有人脉监视你的。”


    顾应淮忍俊不禁地回:“行。”


    他披上西装外套,莫名又问了句:“要不要来亲自监视我?”


    结果她摇摇头,颇为娇矜地拒绝了这个邀约,“才不去呢,我等你回家。”


    于是顾应淮点了下头,兀自开車去了饭局。


    桌上有位合作商叫了不少女人来添酒倒茶,其中有个姑娘长相清纯干净,那双杏眼看得人心痒,于是开场没多久一堆大男人就刁难她喊跳舞。


    顾应淮眉眼刻着一丝明晃晃的嫌恶,给谢祈音发了条消息,然后皱着眉开腔制止,给人立威解了围。


    而后来,每当有人带着灼热目光贴近时,顾应淮总会想起谢祈音那一句高傲的“注意言行举止”。一到这时,他就会漫不经心地抬手格开对方添酒的手,漠然吩咐:“我自己来。”


    次数多了,桌上的人也都注意到了。


    这边離北城远,算上上次微博的事情,大概也只有一半的人留意过两家联姻的事。


    剩下的本地老总可以说是很不解了。


    没见过几个这种身价的男人不万花丛中过的。


    何况还是这种年纪轻轻就可以坐主位的。


    对面的秃头中年男见状哈哈大笑,开玩笑地问:“顾总,您怎么都不给这些美女一个机会的?”


    顾应淮倏地撂了酒杯,眸色渐渐冷然,看向他。


    “啪”的一声,那人迎着这目光心底一惊,浑身冒起了冷汗。


    也算是摸爬滚打了几十年,好不容易能混到和顾应淮一个饭桌的地位了,竟然被小二十岁的人看一眼就怵了。


    旁人见状赶忙打哈哈:“哎呦老哥,你有所不知,顾总早就跟谢氏二小姐结婚了。”


    那老总闻言立马顺坡下驴,发挥毕生情商夸他深情专一、两夫妻恩恩愛愛。


    顾应淮心情还算好,没繼續拂面子,只说了句:“我太太有规矩。”


    其余人听了这话继续应和,嘻嘻哈哈地拿自家夫人出来调侃,偶尔说上几句“善妒”。一边觉得他是碍于联姻利益说的假话,一边又恨不得赶紧略过这茬。


    虽然这小插曲没有影响大家谈生意的节奏,但主位的顾应淮心思也渐渐不在酒桌上了。


    他在回味某个老总说的那句“夫妻恩爱”。


    爱?


    这个字眼过于敏感,几乎是附在了那薄薄的窗户纸上,只待有人撕破了。


    顾应淮在反省,自己是否合格,是否足以配得上这个字。


    至于祈音。


    她呢,是否又爱上了他?


    思索半天没有什么结果,脑子里少女的音容笑貌却越来越清晰勾人了。


    他琢磨着爱这个字,忽然明白了什么,生出了一种想向她索取一切的冲动。


    他想要她的身体,想要她的心,要她的诺言和一切注意力。


    顾应淮自矜三十年,未曾有一日有过这么强烈的冲动和火气。


    他甚至有那么一丝不符合他形象的委屈。


    顾应淮想问谢祈音,为什么要忘了他的生日?


    不是说全世界最喜欢应淮哥哥了吗,不是说以后她来给他过生日吗?


    樱樱总是做小骗子。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这是酒意上头了,思维执拗地钻入了一些平日里从不在乎的牛角尖里。


    却罕见地放纵了一回,让自己继续想着。


    想着想着,顾应淮想谢祈音了。


    这才几小时没见,他就想回去见她了。


    晚上七点,顾应淮见大家聊得差不多了,便懶得再弯弯绕绕,直接点明了几句关键点,然后潇洒地撂了场子。


    停車场上,他在等代驾来。


    忽然一股刺鼻的甜腻香水味飘过,桌上那位被解围的女孩追了出来,此刻正紧张地看着他,既害羞又大胆地靠了过来。


    “顾总,您好,我叫思思。”她脸颊绯红,谨慎地斟酌用词,“刚刚谢谢您给我解围。”


    顾应淮没看她,低头看微信,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这个叫思思的姑娘此时此刻心已经完全挂在了顾应淮身上。


    他在那一圈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里太脱俗了——论长相,挺鼻薄唇,气质矜贵斐然;论权势与能力,更是年纪轻轻就能稳坐高位;论素养,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刁难她还顺手解围了的男人。


    甚至不说别的,就说他靠着的这辆A8L,她可能好多年都存不到这个钱。


    “我…我可以认识认识您吗?”小姑娘意思其实很直白了。


    顾应淮神情微顿,觉得好笑,抬眸,“我记得在桌上已经有人说过我结婚的事情了。”


    他语气里带了点讥嘲的意思,听得思思心一惊,慌乱地回:“我,我知道,我只是…我不会闹到您夫人面前的。”


    这话就真有点自贱了。


    他听得厌烦。


    顾应淮烦躁地扯了扯领带,看了眼代驾离这儿的距离,神色如覆寒霜,冷得过分。


    “第一,给你解围是我太太点的头,我跟她报备了。第二,给你解围是因为你是女人,但你在我眼里也只是个女人。第三,谁给你的胆量敢跟我太太比?”


    这小姑娘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极其苍白,甚至倒退着踉跄两步。


    远处代驾终于有了身影,骑着小电滑板车往这儿而来。


    顾应淮耐心彻底丧失,随手拍了下车顶,睨她,淡声说:“就连你看上的这车,都是我太太买的。”


    语罢,他迈步坐上车,关了车门。


    第70章 第七十句红酒play


    第七十句


    没多久,代駕“嗖”地一下骑小滑板车赶来,很快就停在了这辆白车前。


    他先是谨慎地瞥了眼车标,见不是什么牛和马瞬


    间就松了口气,立马摘下头盔,注意形象地拨了拨被压乱的头发。古铜色皮肤衬得他牙齿格外白,中年男人露出朴实憨厚的笑容,隔着车窗问:“老板老板,我格部(这个)小折叠车可以放在您的后备箱吗?”


    顾应淮这会儿已经在闭眼养神了,闻言他淡声回:“可以。”


    代駕连连说“謝謝”,绕过旁边泫然欲泣的小姑娘,动作麻利地把折叠车塞进后备箱,然后小心翼翼地挤开她坐进駕驶位,不好意思地说:“小妹儿,劳驾让我过一过好伐?”


    她往后倒退两步,冷风一吹,回过神来,红着眼眶看着这台车緩緩驶离。


    晚风吹得女孩儿的眼膜发涩,她心底竟萌生出了一星半点的扭曲来。


    凭什么?凭什么所有人的命都可以这么好?


    那一圈女人里有两三个是某老总甚至是某公子哥姐姐的固陪,每个月也能拿个□□万。


    唯独她,临近毕业好不容易看到一条向上爬的捷径,却被近乎羞辱地拒绝了。


    不知不觉地,她指尖掐入了掌心里-


    代驾认车,也怕出事,所以开得不算快。


    等到左岸景台的时候,时间已经快到八点半了。


    他在明亮雅致的车库里绕了大半圈,听着顾应淮的吩咐找到了属于謝祈音的私人车位,正准备倒车入库却看见了一辆覆着红布的车占据了那个位置。


    代驾猛然一愣,探头核对了一下位置,疑惑地回头说:“老板,您这个车位上有车啊。”


    顾应淮微微皱眉,他记得奔驰停在旁边了,不在这个位置。


    他疲乏地捏了捏山根,睁眼看去,也怔住了。


    那是跑车的形状。


    顾应淮几乎是一瞬间就想明白了这是什么。


    原来樱樱这次没骗他。


    刚刚的阴霾瞬间散去,他垂眼挽唇,指挥代驾往前开,停在空位上。


    顾应淮摸出手机,找到物业,转账定新的车位,然后又给了代驾一笔丰厚的小费。


    下了车,顾应淮扭头揉了揉脖颈,不疾不徐地朝那台跑车迈步走去。


    他略一弯腰,指尖落在红布上,用力一扯。红布顺着流线型丝滑地掀开,一辆符合他审美的西尔贝tuatara瞬间映入眼帘。


    这辆纯黑蜥蜴在设计时可以说是把空气动力学发挥到了极致,全车都是碳纤维材质,车速快到七分钟就能烧光一箱油。顾应淮从它富有科幻感的侧身走过,目光略带欣赏之意地滑至车尾,然后顿住。


    在那嚣张酷炫的尾翼上,落有一个潇洒漂亮的粉金色簽名——Sakura。


    Sakura,日语里的樱花树。


    单词的开头有微微顿住的痕迹,而后边的字母写得却非常流畅。


    顾应淮凭这一眼就能想到她撑着下巴犹豫簽哪儿、写完了又一脸自得地欣赏的样子。


    他眼里叠着重重笑意,拿出手机给这块簽名拍了个特写照。


    于顾应淮而言,这油墨非但没让车贬值,还让它本就昂貴的身价多了个零。


    这上边儿缀着的是最金貴的人。


    他笑了下,把图片发到了朋友圈里,配文:仙女签名。


    顾应淮过去几年鲜少发朋友圈,就算发了也基本上都是财经新闻,所以这一条与他风格相差甚远的动态直接炸出了北城一大批人。


    【江燼不将近:我草,这还是顾应淮吗?受不了了,这恋爱的酸臭味!】


    【PDuuu:哟哟哟,祈音的签名啊(狗头.jpg)(狗头.jpg)?】


    【霍致初:祝福。】


    【QYZ:和我半斤八两。】


    【绝美枝枝:我草。】


    顾应淮这张照片的背景虽然比较模糊,但仔细一看也能看出是超跑尾翼,这下连容凛都有些意外了,冷不丁地留了条評论。


    【凛:你也会买跑车?】


    【江燼不将近回複容凛:我擦,我才发现是超跑。竟然让祈音在车上留签名,受不了了,酸臭味更浓了!!】


    【顾应淮回複凛:她送的。】


    这三个字直接让整个朋友圈突然沉寂了几秒,然后迎来了更大的爆发。


    【江烬不将近:?】


    【PDuuu:?】


    【QYZ:?】


    【凛:?】


    【闻彧:不像她。】


    【绝美枝枝:我草!!!】


    又过了几秒,上回跟顾应淮在北城见面的梁妄京也留了条評论。


    【Lw:西尔贝?】


    【顾应淮回複Lw:是。】


    【江烬不将近:西尔贝???七千万???謝小音音大出血啊我草?!】


    上次在西发俱乐部大家或多或少都见了面,彼此为了资源估计也都会留个联系方式,顾应淮到不意外江烬能看到梁妄京的评论。


    只是他这条惊叹直接发在了公屏里,所以有他公友的人基本上全看到了,评论区瞬间熱闹翻倍。


    江烬忍无可忍地质问顾应淮为什么不理他,然后气冲冲地去发了条今年一定结婚的朋友圈。


    但无人理他。


    没过多久,谢祈音也在朋友圈看到了这条动态。


    她雀跃地翘了翘唇角,跟着回複了几条。


    于是顾应淮眨眼间就看到底下多出了几条评论。


    【老婆回复凛:他其实有很多跑车,这个是他的生日礼物OvO。】


    【老婆回复江烬不将近:放屁,我的签名明明让它升值了。】


    【老婆回复闻彧:什么话这是(生气.jpg)(生气.jpg)?!】


    【老婆回复绝美枝枝:矜枝姐(親親.jpg)~】


    他看着她发给顾矜枝的那个亲亲表情,眉头微皱,正准备说什么,就见谢祈音回复了自己。


    【老婆回复1:生日快乐^з^,别待在楼下了,快回家!】


    顾应淮将这句话看了三遍,那灵动的语气隱隱浮于耳边。


    他不由輕笑,步伐干脆地走向电梯处。


    上了九楼,他正准备输密码,就在镶了绿奢石的大门把手那儿看见了一张被夹起的明信片。


    上面写着两行字:应淮哥哥生日快乐,新的一年祈音也会特别特别喜欢你!


    顾应淮心下一暖,眉眼緩缓舒展,整个人身心愉悦起来。


    只是他没留意到,“喜”字那儿是有过一分落笔纠结的。


    顾应淮输入密码,推门,迎接他的却不是少女明媚的声音,而是暧昧缱绻的灯光。


    他见状一怔,挂了西装外套,低声喊:“祈音?”


    过了三秒,一道娇媚的声音响起:“顾应淮,你回来啦?”


    顾应淮下意识抬眸,循声望去,在看清谢祈音的那一刹那,全身血液为之而流。


    谢祈音长发浓密乌黑,顺滑地披在清瘦优美的肩上,几近落至腰间。她身着露背拖尾的勃艮第红长裙,自走廊深处款款走来,像极了一朵绽放于沙漠的妖冶玫瑰,秾艳而旖旎。


    这条裙子是开叉款,行走时会露出她纤秾有度的长腿。那冷白如瓷的肌肤与的迤逦红绸形成了极致对比,更显张力。


    谢祈音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拎着红酒瓶与单只玻璃杯,光着脚穿过客厅的地毯,向顾应淮走来。


    他看着她越来越近的距离,心跳近乎停滞了。


    忽然,她白皙的指尖在顾应淮的领带尾巴那儿点了点,然后輕轻一卷,挑衅地拽着他往沙发边走。


    顾应淮唇角携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略微低头,“被迫”跟着她走到沙发边,然后被猛然推开,顺势坐下。


    他衬衫上半截被拽得凌乱,怠懒地将手臂搭在靠背上,撩起眼皮好整以暇地看向谢祈音。


    顾应淮那矜贵气质里罕见地掺杂了一分浪荡气息,将他平日里温沉的人夫感牵引至了另一个极端。


    她看得呼吸一滞,腹诽自己没出息。


    等会儿。


    今晚上明明是她准备使用十八般手段把他勾引得七荤八素的,怎么反被顾应淮给勾引到了?


    不行不行。


    谢祈音强迫自己稳了稳心神,垂眸将浓郁的红酒倒入高脚杯中,然后撂下酒瓶,主动横坐到了顾应淮的腿上。隔着西装裤,她


    能感受到男人炽熱的温度和有力的腿肌。


    顿了秒,她柔弱无骨地攀上他的胸膛,晃了晃杯中的红酒,轻嗅他的肩窝,然后说:“你今晚喝酒了。”


    顾应淮眼眸渐暗,懒仄地“嗯”了声,回她:“喝了一点。”


    谢祈音闻言嘴角微勾,语气骄矜,诱惑他:“他们的酒哪比得上我这勒桦慕西尼?”


    他随手解开两粒衬衫扣子,嗓音里蕴着难以言明的情愫,淡声肯定:“是比不上。”


    她轻笑,稍抬纤瘦的手腕,红唇印上杯口,一副马上就要喝下去的样子。


    顾应淮见状呼吸微沉,眼疾手快地掐住了谢祈音的手腕,挑眉提醒:“你怀孕了,不能喝酒。”


    结果谢祈音将杯壁上那惹人遐想的唇印展示给他看,一副就知道他会中招的样子,故意眼尾弯弯地看他,笑说:“谁说我要喝了?我不喝酒,我只是给你看看我新买的口红好不好看。”


    顾应淮缓缓松开手,自嘲一笑,眼尾微挑,回她:“好看。”


    “喔。”她若有所思地颔首,举着高脚杯靠近他的脖侧,像只魅惑的妖精般柔声问,“那你呢,你喝不喝?”


    他浑身绷得厉害,闻言斜睨她,呼吸愈发低沉:“喝,老婆的酒我为什么不喝?”


    谢祈音听见这个称呼浑身一颤,差点没演下去。


    她强定思绪,左手撑在他的锁骨处,右手手腕一点点内旋,将杯壁倾斜到红酒即将溢出来的高度,然后停住。


    谢祈音缓缓撩起唇角,眼眸里闪过一丝光亮,繼续指点:“顾应淮,你替我好好品品。”


    顾应淮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它们在他强大的克制力下咆哮隐忍,呼唤着谢祈音的名字。他的眼神完全黏在了她那灵动的桃花眼上,寸步不离。


    他知道她要干什么,但也纵着她繼续这样做,“好。”


    于是谢祈音眼睫微颤,继续内旋手腕,就这样将如石榴石般的陈酿一点点倒了下去。


    随着哗啦的水声,黏腻的液体顺着他脖颈蔓延而下,淹没过他的青筋,隐匿进他的肩窝,晕染了一大片衬衫。


    这件白衬衫废了。


    谢祈音还在继续,越来越多的酒倾斜而下,沿着顾应淮的脖侧滑入他的左胸口,路过他炙热跳动的心脏。正面的衬衫布料几乎全被濡湿了,服帖地粘着他的肌肉,随着他的呼吸起伏不定。


    空气里弥漫着浓烈醇香的葡萄酒酒气。


    谢祈音眸光闪烁,用杯口挑衅地抬了抬顾应淮的下颌,问他:“好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