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引诱神明堕落的卑劣信徒21 侧边……


    侧边被掀开了一点小小的缝隙透气, 浑身僵硬无比的江颂听到一声轻笑。


    “小心被闷到。”


    一如既往的平和叫江颂更是无措,他苦着脸,慢吞吞的从被窝里钻出来。


    “对不起。”他第一次喝醉, 脑子晕乎乎的, 就记得昨天晚上自己似乎很嚣张。


    不仅无理取闹地扒拉道尊, 还骑坐在人家腰腹上问祂为什么不是马……


    江颂:“……”


    他耳尖红到滴血, 头都快埋到胸口了,规规矩矩的站在软榻边上,声若蚊蝇。


    “以后我不会喝酒了,您处罚我吧。”


    商扶砚听清了这句话, 原本洇在长眸中的笑意冷不丁地散了几分。


    之前在玉山道观的时候,他从来不会在李缘面前说这样的话。


    就算闯了天大的祸事,这小妖怪也只会理不直气不壮地挺直腰杆,甚至倒打一耙。


    等李缘主动道歉, 黏黏乎乎的又亲又哄后, 他才会勉为其难地踩着台阶往下, 别别扭扭地把藏着的零食拿出来,美名其曰分享, 实则贿赂讨好。


    他该这样才对。


    肆无忌惮的放错,理所当然的撒娇。


    对李缘能这样,为什么对祂就不行?


    商扶砚压低眼帘, 藏住眸底狰狞的妒色,声音依旧平缓温和。


    “没关系。”


    祂起身,想去碰一碰江颂,可后者气息紧绷,迅速往后退了几步。


    商扶砚的手僵在半空中,指尖怪异地颤了下, 又佯装无事发生般收回去。


    “别怕颂颂,我没有生气。”


    祂声音放得很轻,像是在哄一只受惊炸毛的猫猫,一边缓缓靠近一边哄着人。


    “你昨天晚上很可爱,没关系的,别担心,我不会生气的。”


    “……可我那样做的确是不对的。”


    江颂没有抬头,微微蹙着眉,第一次反思自己在昆仑神殿的所有行为。


    的确很肆无忌惮。


    有时甚至会对道尊悄悄发脾气,并且把祂所有照顾当成了理所当然。


    这不对。


    道尊再怎么说也是李缘的师尊,那换算过来,也是自己的师尊。


    虽然在对方眼里,自己大概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宠物,道尊对他就像是人类对自己的猫猫那样事无巨细地照顾着。


    可这并不代表他能恃宠而骄,况且他是有家室的人,按照人类的标准,他昨天晚上睡的这一觉已经是犯了天大的错,是对不起李缘的。


    他是一个负心汉。


    江颂忧伤无比的意识到这个真相,短短一瞬间,脑袋里的思绪翻天覆地,最终他得出了结论——


    “我想离开昆仑神殿。”


    那一瞬间,商扶砚的指尖猛地扣烂了掌心,他眼睫重重颤了下,似乎有些听不明白这句话。


    “……颂颂。”


    “你在生我的气吗?”


    “对不起,是不是我刚刚弄疼你了?”


    商扶砚僵硬地扯出一个笑,说话间气息越来越急促混乱,眼尾洇出血色,略微慌乱地想要去拽住江颂。


    后者被祂这副反应吓了一跳,本能的躲开,惊疑的目光像是一盆沁骨的冷水,叫商扶砚的脸色白了几分。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


    嘶哑发颤的声音让江颂一下子想起了李缘,之前他们吵架的时候也是这样,自己越害怕疏离,李缘就越焦虑崩溃。


    可那是因为他喜欢……


    思绪落到这儿的时候像是被猛地烫了一下。


    江颂已经有过一次发情期了,不是什么都不懂的白痴,他只是反应慢了一点,如今后知后觉地咂摸出不对劲,便又惊又惧地瞪圆眼睛。


    殿内气氛沉凝到几乎叫人喘不过气来,两道频率不一的心跳声越发鼓噪明显。


    但江颂是被吓的。


    他不太擅长处理这种事情,也怕是自己想多了误会人家,于是沉默了一瞬后他便鼓足勇气很小声地问道:“您,您是喜欢我吗?”


    他底气很不足,攥紧手指结结巴巴的补充道:“就是,就是那种喜欢。”


    略微混乱急重的呼吸声瞬间消失殆尽,商扶砚藏在袖子底下的手在轻轻发着抖。


    祂思绪绷成一根细线,像是站在悬崖边等待审判的罪人,许久,才声音极哑极轻地应道:“……嗯。”


    出乎意料的是,江颂并没有如祂所想那般抵触惊惧,他只是微微蹙了下眉,犹豫半晌后似乎才组织好措辞。


    “是这样的,我已经度过了一次发情期,您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江颂竭力让自己坦陈一些,第一句话出口后剩下的便自然了许多。


    他仰头正正看着商扶砚,眸光澄澈干净,很认真的说道:“我已经有伴侣了,我——”


    “没关系的。”


    商扶砚忽然声音很轻地打断江颂,“能呆在你身边就行,至于名分,我并不在乎。”


    这样荒谬的话让江颂心惊不已,他眉心的痕迹蹙得越发明显,慢吞吞的说:“可我在乎。”


    他试图讲道理,“我需要对我的伴侣负责,忠诚对于妖怪来说很重要,而且如果我三心二意左拥右抱,这对于您和我的伴侣来说,不是天大的侮辱吗?”


    死人哪来的自尊?!


    在商扶砚影子里挣扎的怪物歇斯底里的斥骂,尖锐嘈杂的嘶吼几乎要戳碎祂的脑袋时,祂听到江颂声音很慢很慢的说:“您和我的伴侣对于我而言,都非常非常重要。”


    “我很喜欢您,这无关情爱,是那种希望您永远幸福平安的喜欢。鸭鸭说过,对喜欢的人需要万分珍视小心,若我真的违背了我的道德,让您做第三者,这不是一种伤害吗?”


    江颂很努力地在解释,可是商扶砚在那一大堆话中只听见了“喜欢”这两个字眼。


    祂死死盯着江颂,像是濒死的鱼终于迎来了甘霖,呼吸骤然加重,胸腔剧烈起伏着,眸底洇出极为病态的痴色。


    “颂颂……”


    “……我不在乎,无论是当第三者,还是一些其他什么,我都不在乎。”


    “你看看我好不好,李缘可以做的,我也能,他能帮你渡过发情期,我也可以。”


    被扣烂的指尖还在往外渗血,商扶砚无知无觉,急切的贴近江颂。


    祂想吻他。


    像是李缘那样,一焦躁不安就密无间隙的贴着他求吻。


    江颂从来不会拒绝,会很乖很乖的伸出舌尖,放任李缘下流到极点的癖好。


    “颂颂……”


    商扶砚鼻尖抵在江颂唇边,喘息急促的重重嗅闻着,低声哀求:“……乖宝,求你……”


    “等一……呜!”


    被抵在角落的江颂才张嘴,就被商扶砚急切地闯了进去,粘腻的水声混杂着粗重的喘息,下流的吞咽声暧昧到了极点。


    很熟悉的深吻,熟悉到让江颂甚至没第一时间把人推开。


    太像了。


    无论是痉挛发颤的腰腹,还是扣在后脑的右手,甚至深吻的习惯都与李缘毫无二致。


    江颂恍惚了一下,犯迷糊的眼神湿漉漉的,因为喘不上气而小声哼哼,撒娇似的,叫商扶砚听得脊骨酸颤头皮发麻。


    好可爱……


    “颂颂……”


    商扶砚喘着,颤着,舌尖从江颂齿间退出来时,拉扯的银丝啪嗒一下断在江颂收不回的舌尖上。


    那一刻,商扶砚的理智似乎也跟着断了。


    祂眼前炸开一阵白光,突破阙值的兴奋让祂几乎有些喘不过气来,躬紧脊背颤栗到发抖,不过是分开一瞬,便又昏头似的吻了过去,从喉腔中喘出来的声响下流荒唐到极点。


    “好棒……”


    “……心肝儿,我爱你……”


    “看着我,乖宝……”


    江颂本来就紧张,现在喘不上气来后脑袋更是晕乎,软趴趴地像是没骨头的猫儿。


    这是不对的。


    他晕乎乎的想着,他应该把人推开,他是有伴侣的妖怪。


    可是……可是……


    他的伴侣是谁来着?


    李缘?


    他之前很喜欢他的,为什么现在却一点感觉都没有了呢?


    他的喜欢被偷走了。


    江颂忽然有些委屈,眼眶中积聚出水意,眨巴一下眼泪就掉了出来。


    吓得商扶砚呼吸微窒,连忙停下来。


    “怎么了?是不是我弄疼你了,对不起,哪里疼,是舌尖吗?别哭别哭乖宝,我看看。”


    可越安抚江颂眼泪掉得越厉害,他也不出声,就啪嗒啪嗒的掉眼泪。


    商扶砚伸手检查他的嘴巴的时候,他用力别过头去,把人推开,鞋也不穿,赤脚埋着头就要往外走。


    “颂颂!”


    商扶砚被他这副模样吓坏了,连忙想要拽住他,才碰到江颂的手就被他给甩开了。


    他眸光还在湿漉漉的,鼻尖发红,微微蹙着眉对商扶砚说:“这样是不对的。”


    “……什么?”


    “我有伴侣,我需要对他负责。”


    即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喜欢他了,可是责任还在。


    他不能做一个负心汉,两边都钓着。


    所以江颂轻轻吸了一口气,还是说道:“我会离开昆仑神殿。”


    “那我呢?!”


    商扶砚脸上血色尽褪,声音克制不住地拔高,像是一个歇斯底里的妒夫。


    刚刚才因为那个吻重燃了一些希望,现在就要把祂毁得一干二净。


    做梦!!


    祂重重喘着,眸中的阴鸷和妒忌几乎快凝成了实质,颤着声音一字一句道:“江颂。”


    “除非我死,否则你永远别想摆脱我!”


    第132章 引诱神明堕落的卑劣信徒22 大概……


    大概是见惯了李缘偏执的模样, 所以此刻江颂出奇的冷静。


    他没有和商扶砚争执,也没有安抚,只是很心平气和地说:“等您冷静下来我们再谈。”


    “我很冷静!”


    江颂:“……不见得。”


    这冷不丁的三个字堵得商扶砚心绪越发沉闷, 甚至因为情绪起伏得太过于剧烈, 周遭都蔓延开了细小的冰晶。


    看得江颂轻轻叹气, “我们明天再聊吧。”


    说完他就要走, 后面的人气息猛地沉乱了几分,固执到极点,寸步不离地跟着,他走就走, 他停就停。


    也不说话,眸光沉郁阴冷,自顾自地生着闷气。


    这让江颂有些新奇,毕竟第一次见道尊这略微有些幼稚的一面。


    不过祂生气归生气, 江颂的事情依旧样样都要经手, 水果剥皮, 屋舍整理,玩具清洁……


    和以往没什么差别, 只是在第二天,等祂把布偶老虎晾晒起来,回头却发现自己剥的橘子和葡萄江颂一点没动。


    这像是一个讯号。


    一个即将一刀两断的讯号。


    古怪的焦虑又开始像虫子一样往商扶砚四肢百骸爬, 祂眼帘半垂,在光影下脸色白得惊人。


    略微停顿一瞬后,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现般转进内殿。


    江颂在收拾东西。


    这个地方是商扶砚花了很多心思布置的,祂知道自己的小妖怪干净又漂亮,总是不喜欢穿鞋,所以这儿哪哪都垫着软毯。


    他爱精巧的小玩意, 商扶砚便恨不得搜罗出整个洪荒尊界存在的漂亮东西,费尽心思地讨他开心。


    南面的书墙上摆着成千上万的话本,东南侧的乌木衣柜中挂着一寸万金的昂贵衣裳……


    可他如今看都不看一眼,只拿了他最初的那几件东西。


    养在金玉满堂里的鸟儿,现在抖抖被养好的翅膀,准备离开祂了。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商扶砚瞳孔怪异地缩成一个细点,目光突兀地落在江颂后颈处。


    藏在祂影子里的怪物又开始蠢蠢欲动,无数条细蛇般的影子往着江颂的方向挣扎,自相残杀,扭曲到变形。


    歇斯底里的怒骂和尖叫在商扶砚耳边此起彼伏。


    ——散情水没有用!


    ——他还在念着那条该死的贱狗!


    ——他要离开他要离开他要离开……


    ——怎么办,会死的,怎么办……


    耳边沉重的呼吸声越发明显,商扶砚没有意识到自己瞳孔已经沁出了怪异的青色,整个人如同被溺在深海中那般喘不上气来。


    一众癫狂的窃窃私语中,一道极不明晰的声音忽然说——


    为什么不拔掉他的情根呢?


    咻忽间,所有声响全都静谧了下去,商扶砚耳边短暂地出现了一阵嗡鸣。


    祂看见江颂若有所感般回头,与祂对上目光后说了一些话。


    祂没怎么听清,却也大概知道,他又在说什么离开之类的话,言语之间总提到“李缘”两个字。


    说什么责任,什么伴侣。


    很吵。


    商扶砚瞳孔中透不进去亮光,祂盯着江颂,忽然冷不丁的问他:“为什么不吃水果?”


    这话叫那小妖怪愣怔了一下,而后略微不自在的飘开目光。


    “现在还不饿。”


    “你之前从来没有这样直接忽略过去。”


    江颂没有再说话。


    沉默中,商扶砚目光又再次划过他的后颈。


    那里藏着江颂的情根。


    只要拔掉,他就不会怨憎,不会动心,情绪像风一样,干干净净地存在。


    不会再拘泥于什么责任,对于情爱毫不在乎又享受得理所当然。


    他不会再念着李缘,变得散漫而柔软,坦陈而自然的接受另一份情欲。


    没有这个东西,并不会影响他什么。


    甚至能让他少很多烦恼,叫他不必纠结他人的生老病死,永远保持着本心朝前走。


    这对于江颂而言本就是一件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不是吗?


    影子里的东西开始肆虐泛滥,商扶砚浑身沁在阴影里,呼吸屏到近乎没有。


    穿堂而过的风依旧很温柔,祂眼帘低压,一步,一步地迈向江颂。


    祂在给他机会逃跑。


    可是这个笨蛋的危机意识已经被腐化完全了,他跪坐在地上,身前是叠得整整齐齐的旧衣裳,还有一些零碎不值钱的小物件。


    仰头和面色平静冷淡的商扶砚对视,江颂还一无所知地从自己小包袱里拿出果干,递给商扶砚。


    “您别生气,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您是李缘——”


    “我不是他。”


    商扶砚哑声打断江颂,很耐心的小妖怪也没有生气,慢吞吞地改口。


    “我是想说,如果我是您的爱人,突然有一天,您有事外出,回来却发现另一个人取代了您的位置,您会作何感想呢?”


    感想?


    ——自然是将那不要脸的贱狗扒皮抽骨!挫骨扬灰!


    恶念歇斯底里,祂面上却瞧不见什么情绪,淡淡地压低眼帘,贴着江颂而坐,带着些许眷恋轻轻埋入他颈侧。


    “一定要离开吗?”


    “……嗯。”


    那犹豫半晌后的应声压断了商扶砚最后一点理智,祂唇瓣轻而又轻地贴在江颂脖颈处,指尖悄无声息地攀上他后颈,面色苍白似鬼。


    “颂颂,留下来好不好?”


    卑微的哀求让江颂眼睫颤了下,倒不是什么心动,只是有些局促,毕竟对他说这话的是他供奉了二十多年的神明。


    他抿紧唇瓣绞尽脑汁的想说一些好听的话,但才张嘴,眼皮就忽然重若千金,思绪猛地被搅乱,意识陷入黑暗中的前一秒,他余光瞥见矮桌上的果酒。


    鸭鸭好像跟他交代过很多遍,要留一些给道尊,说如果祂不喝就用嘴巴喂,念叨着什么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乱七八糟的回忆在某一瞬间猝然掉入黑暗中,迷迷糊糊间,江颂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听见有人在说话,像是隔着很厚很厚的屏障,他听不太清,只意识到有一道女声在激烈争执。


    断断续续地,最后坏蛋被赶走,江颂被人很温柔很温柔的摸了摸。


    有人在喊他“宝宝”。


    江颂像是吃了一颗很甜的糖,嘴角扬起弧度,极为眷恋的蹭了蹭覆在头顶上的手,哼哼唧唧的撒娇。


    “娘亲~”


    尾音拖得很软,还缩缩挤挤,像是踩奶的猫猫般不断贴过去,整个蜷缩进商扶砚怀中。


    ——


    青雀觉得最近江颂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毕竟他和江颂接触很有限,内殿又被道尊设下禁制,平常根本没有人能接近那小妖怪。


    让他心起惊疑的,是某次被召见,才踏进内殿就闻到了一股极为浓郁的甜香。


    青雀动作微顿,心下知晓这是青山蜗牛一族处在发情期独有的味道。


    可江颂不是听说有伴侣吗?


    按理说有伴侣的妖怪只会在伴侣身边才会如约迎来发情期,为什么现在……


    “好了乖宝,青雀已经来了,把狗给他。”


    沉哑的哄弄带着点急切,青雀屏息凝神,悄悄撩开眼皮瞥了一眼,却被眼前的场景惊得呼吸微窒。


    只见衣裳凌乱的商扶砚领口大开,脖颈上印着牙印,胸口还有未曾褪去的抓痕,面色洇着极为靡烂的潮红,湿热的眸光沁着病态的痴迷。


    祂紧紧贴着怀中的江颂,像是条濒临渴死的鱼,微微颤着抵在他颈侧重重嗅着他的气息。


    倒是坐在祂腿上的江颂正常许多,赤脚晃着,抱着一条很小的小奶狗。


    那小东西应该是被吓狠了,此刻夹着尾巴,昏头昏脑地埋在江颂怀里瑟瑟发抖。


    又怂又可爱,江颂有些舍不得。


    “我想养它。”


    商扶砚瞳孔微颤,压低长眸极其恶毒的死死盯着那只狗。


    昨天夜里不知道从哪来的蠢东西,呜呜咽咽地在窗外叫唤了许久,叫软在祂怀中浑身颤栗的江颂扯回了点思绪,吵着闹着的要去看。


    结果就捡回来了这么个东西。


    许是祂过度沉溺于情事,竟叫这蠢东西稀里糊涂的闯了进来。


    啧。


    商扶砚对它不耐烦到极致,却又不敢直接驳斥江颂,只得劝道:“它还很小,单独养是养不活的。”


    江颂却听错了重点,眼前一亮。


    “那就把它全家接过来。”


    商扶砚:“……”


    祂焦躁地捻着江颂的袖口,语气有些急促。


    “颂颂,你昨天晚上答应过我会把它送走的。”


    变卦的小妖怪有些心虚,“可是它真的很可爱,我很久以前就想养狗狗了……”


    江颂声音越说越小,因为他看到商扶砚逐渐苍白下去的脸色,可怜得像是快碎了一样。


    最终怜悯又占了上风,他轻轻叹气,想要亲自把小狗抱去给青雀。


    可才挣扎了一下,商扶砚就气息混乱地重新贴紧他,顺手把他怀中的小狗拎起来,直直扔给青雀。


    后者准确无误地接到,余光瞧见了江颂的模样。


    眸光澄澈,气质干净柔和,若不是锁骨处密密麻麻的吻痕,一点都看不出他尴尬的处境。


    青雀不敢多看,抱着那被吓晕的小狗,转身离开时听见身后传来粘腻的水声,混着极为下流的粗喘。


    听得青雀面红耳赤,以着平生最快的速度离开了内殿,也错过了那声荒唐的哀求——


    “……看着我乖宝……”


    “我也是可以套上项圈的……”


    “……你养我就好。”


    第133章 引诱神明堕落的卑劣信徒23 江颂……


    江颂这次发情期过得比上一次还要荒唐。


    他原本以为李缘已经很奇怪了, 没想到商扶砚更古怪,倒不说脾性,而是在情事上有许多他难以理解的地方。


    就……就……


    很奇怪!


    生性老实, 见识又少的可怜小妖怪红着耳朵, 呆呆地把自己的脚又往被窝里藏了藏, 蜷缩成一个虾米状。


    他正试图把脑子里那些画面给赶走之际, 忽然瞥到他藏在枕头底下的传音石闪了两下。


    是季桐。


    “颂颂,道尊在你身边吗?”


    季桐声音压得很抵,搞得江颂也有些莫名紧张。


    跟间谍接头似的,他从被窝钻出脑袋四处看了看, 这才极小声的应道:“没有,祂去给我拿吃的去了。”


    季桐察觉到不对,“祂现在还事事躬亲的照顾你吗?”


    “嗯嗯。”


    和以往没什么差别,甚至更过分些, 几乎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


    这点空闲时间还是因为江颂被祂弄得生气, 又踹又踢把人赶下床才得来的。


    其中的暧昧自然不方便多说, 但季桐也能猜出几分,它声音严肃起来。


    “那些剩下的散……呃, 草莓果酒给道尊喝了吗?”


    “喝了喝了。”


    江颂被闷得难受,从被窝里钻出来,懒洋洋地趴在床上, 有一下没一下地晃着脚。


    他其实知道季桐改口之前想说什么,因为前几天他把果酒递给商扶砚的时候,对方古怪地停顿了一瞬。


    祂没有直接喝掉,而是就着江颂的手握住那玉盅,拇指轻轻摩挲着杯沿,说那不是果酒, 是一种叫散情水的东西。


    江颂自然是惊诧的,也是在那一瞬间想通了自己之前为什么会突然不喜欢李缘。


    季桐一直很反对他和李缘在一起,这事他一直都知道,现在哄着他把散情水喂给道尊,肯定也是想故技重施,断了这场孽缘。


    按理说江颂应该生气的,可那样的情绪才稍稍凝聚起来,下一秒又像是被风吹散般消弭于无痕。


    他眨了眨眼,听见商扶砚问他:“你想要我喝吗?”


    回过神的江颂眸光依旧灵动而漂亮,他毫无阴霾地抬头看商扶砚,像是局外之人很理智地分析道:“这是你的自由,我没有权力干涉。”


    明明是一句很讲道理的话,商扶砚却咻忽间沉了眸色,很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如果李缘在这里,你会给他喝吗?”


    江颂顺着祂的话思考,很老实地说:“他不会喝。”


    “砰”的一声,江颂手中的玉盅忽然碎了一地,但他的手却被保护得很好,半点酒液都没有沾到。


    反应有些慢的小妖怪还没回过神来,就被商扶砚掐住下颌强行抬起,绷直脖颈承受着祂突如其来的吻。


    依旧下流放荡,吞咽不及的涎水弄得江颂下颌一片狼藉,在他快喘不上气来的时候,商扶砚才稍稍拉开了点距离。


    祂喘息很重,眼帘低低压着。


    “我是不是永远都比不上李缘?”


    晕乎的江颂还在呼呼喘着气,脑子因为刚刚的缺氧,现在还在有些空白,哪里听见商扶砚这句自轻自贱的话。


    但等夜里迷迷糊糊地醒来时,他忽然闻到了一股味道极重的酒香,有些像季桐送他的“草莓果酒”。


    不过这个味道更浓,更烈,草莓的甜香几乎闻不到。


    江颂心里若有所感,赤脚踩着软毯,转过拐角,一眼便瞧见了厅外花架下的商扶砚。


    祂懒散地坐在秋千上,那本来是为江颂搭建的,做得很精致漂亮,月色清透如纱,拢在花草上,如梦似幻。


    地上堆着许多歪歪倒倒的酒坛,江颂走过去时闻得都有些头晕。


    “怎么醒了?”


    商扶砚没有一点醉酒的模样,松松压着眼帘,眸底的痴迷依旧病态得叫人毛骨悚然。


    江颂却很习惯,挨着祂坐下,脚尖垫着草地,轻轻用力晃着秋千,不答反问:“为什么要喝散情水呢?”


    “想看看有没有作用。”


    “有吗?”


    江颂有些好奇的偏头看祂,似乎面前的存在不是与他日夜缠绵的爱人,只是一个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朋友。


    咬着那两个字眼反复咀嚼,商扶砚喉口似乎都沁满了血腥气,祂古怪地扯了扯唇角,忽然凑过去极轻极轻地碰了一下江颂的唇角。


    不带任何情欲,甚至虔诚得像是信徒在亲吻自己的神明。


    江颂呼吸莫名颤了下,看着商扶砚低头抵在自己肩膀处,声音很轻地喊他。


    “江颂。”


    “嗯?”


    “你杀了我吧。”


    不带任何玩笑意味的祈求不亚于一声猝不及防的惊雷。


    以至于江颂如今回想起来心尖都还会莫名冷跳,被传音石那头的季桐一连叫了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对方在问他道尊喝了那果酒后有没有什么变化,江颂很老实的摇摇头。


    “没有。”


    “没有?!”


    忽然拔高声音的季桐像是颇为头疼,在那边啪嗒啪嗒的走过来走过去,最终破罐子破摔似的,重新压低声音问他:“你想离开祂吗?”


    这话问得江颂微微愣怔,又想起商扶砚那声濒临崩溃的祈求。


    情爱的确是一个坏东西,叫高高在上的神明都烂到了泥潭里。


    这让江颂又莫名想到了李缘,顿时胸口又潮闷了几分。


    他抿紧唇瓣,略微含糊的说:“都行。”


    另一边的季桐直接把这句话对等成了同意,教他如何一哭二闹三上吊式的分手。


    当然,面对商扶砚这种变态,这个分手讲究的是一个技巧,需要不把祂逼入绝境,又叫祂不敢多加阻拦,其中拿捏的“度”很重要。


    只要江颂能暂时远离商扶砚的掌控,它就能想办法让这小妖怪假死,然后偷偷把他藏进系统空间。


    季桐算盘打得啪嗒作响,学着那狗血剧中的反派样式哼笑两声,沉浸在自己的超绝天才计划中许久后,才猛地想起来一件它忘记了许久的事儿——


    江颂的情根!


    它怎么能把这个忘了?!


    火急火燎的小黄鸭扑腾着翅膀,绒毛乱飞之际急忙凑近传音石问道:“你的情根——”


    “颂颂。”


    季桐才挤出半句话就被一道冷淡的声音给突兀打断掉,明明语气平静到极致,但从西面八分涌来的杀意却像一只无形而恐怖的大手,猛地捏住它脖颈。


    暴虐的戾气几乎要将它的核心处理器给碾碎掉,又在紧要关头咻忽松懈。


    等季桐从那种极端的恐惧中回过神来时,它面前的传音石已经被碾碎殆尽了。


    另一边,江颂只来得及听见“情根”两个字,手中的东西就被商扶砚轻轻抽走。


    “别这样趴着,不是胸口痛吗?”


    祂伸手把江颂抱到自己腿上坐着,垂眸细致而耐心地给他穿上鞋袜。


    很寻常的动作,但碰在江颂皮肤上的指尖却凉得吓人,细看甚至在微微发抖,套个袜子都手滑了好几次。


    江颂目光微暗,忽然出声:“你知道情根是什么吗?”


    商扶砚所有动作顿时僵了一下,连着呼吸都屏了一瞬,但很快就全都被掩饰得干干净净。


    祂偏头亲昵地蹭了蹭江颂的脸颊,若无其事的轻笑。


    “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了?”


    江颂声音依旧慢吞吞的,“刚刚和鸭鸭谈到了这个。”


    说完这话他忽然仰头,眸光依旧干净漂亮,直直看着商扶砚,那眸底的审视如同悬在祂头顶的利剑。


    极端的恐惧像是虫子一样爬满商扶砚的每一寸血肉,叫祂思绪都迟滞了一瞬。


    然而下一秒,江颂又仰倒在祂怀里满带遗憾道:“鸭鸭说像我这样笨的小妖怪是没有情根的。”


    那一瞬间,商扶砚像是劫后余生的罪徒,收紧的瞳孔陡然放松,俯身下去吻江颂的时候,祂才发现祂自己的手脚都是僵麻的。


    极好的掩饰住所有惊惧,祂声音温和平缓,哄着怀中的爱人。


    “我们颂颂一点都不笨。”


    “可是我没有情根……”


    “没关系的乖宝。”


    商扶砚连忙哄着,“这并不是缺陷,有或者没有都不会影响什么。”


    骗子。


    江颂藏在祂怀中的脸一点点咬紧了唇瓣。


    他刚刚在撒谎,季桐从来不曾与他说过那样的话,相反,它总是耳提面命的提醒他保护好自己的情根。


    这样的警醒很莫名其妙,因为洪荒尊界谁不知道这东西与灵魂共生,根本不可能被拔除,所以世人才会用散情水来当痴情人的解药。


    怪不得他一夜之间松懈了那么多底线,抛弃了对伴侣的责任,毫无心理负担地成了一个负心汉。


    更让他觉得沮丧的是,那点气恼才刚刚酝酿起来,又很快消失得干干净净,心情依旧轻盈无比。


    江颂微微蹙眉,努力生气,十分不快地张嘴狠狠咬在了商扶砚锁骨上。


    “呃嗯!”


    颤栗的闷哼听不出任何痛意,倒是下流得叫人面红耳赤。


    发完火的江颂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商扶砚极其热衷于这种标记似的牙印。


    甚至能因此获得远超承受阙值的快感,在情欲中崩溃得一塌糊涂。


    他有些懊恼地松开,可下一秒就被商扶砚猛地按住后脑。


    祂腰腹痉挛着剧烈发颤,喘着将自己的喉结抵在江颂唇边。


    “乖宝,咬这里。”


    第134章 引诱神明堕落的卑劣信徒24 急切……


    急切的渴求让气氛瞬间暧昧起来。


    正处在极端不安中的商扶砚急需确定江颂的存在, 无论用什么方式都好。


    甚至咬断祂的脖颈都行。


    对,咬断祂的脖颈……


    像是吮咬猎物那般,撕开祂的血肉。


    吃掉祂。


    商扶砚因着自己的幻想兴奋到浑身发颤, 偏偏这个时候, 江颂又像是被引诱般, 先是用舌尖很轻很轻地舔了一下。


    在商扶砚猛地屏息时, 他又极其恶劣的张嘴含住祂的喉结,齿间抵着皮肉,猝不及防地重重吮吻出痕迹——


    “哈呃……”


    那一瞬间,剧烈的刺激从尾椎骨直窜商扶砚头皮。


    祂眼前都炸开了一阵白光, 瞳孔急剧收缩,呼吸高高吊起,面临彻底崩溃只差那么一点点之际,江颂忽然猝不及防地把祂推开。


    这是个小小的报复。


    商扶砚擅自主张拔掉他的情根, 强行圈养他的行为是很不可取的。


    正常的爱情应该坦诚相待, 友好协商, 虽然之前和李缘在一起也没做到这样的标准,但江颂也花了些时间说服了自己。


    可天有不测风云, 他好不容易把自己的伴侣掰上正路,又被商扶砚打乱了所有节奏。


    李缘被关押静思崖,他做错了事情, 这是他该受的惩罚,江颂觉得不冤。


    季桐把他养大,一向反对他恋爱,说是会有什么孽缘,所以又骗又哄地叫他喝了散情水,江颂抱以理解。


    而商扶砚, 救了他一命,又好吃好喝细致入微地照顾他,这是抹不掉的恩情,再加上整个洪荒尊界都由祂一手创造,他的爱人,以及所有亲朋好友都依托着祂存在,承着祂的恩情。


    若自己真因那被拔除掉的情根就对祂恨之入骨,这不是忘恩负义,恃宠而骄吗?


    江颂仔细思考了一番,觉得自己的确没受什么伤害,毕竟情根拔除他一点都不痛。


    但代价也是有的,他丧失了对李缘的所有喜欢。


    这对他的爱人不公平。


    渡过发情期困扰的小妖怪理智而清晰的思考了一番,艰难地重新建立起那薄弱的忠贞。


    没了情根也就这点麻烦,会变得散漫,对情欲坦荡而潇洒,来者不拒,去者不留。


    江颂觉得不太好。


    他不希望自己做一个负心汉。


    内心忧愁的小妖怪轻轻叹气,居高临下地看着床榻上躬紧脊背,大汗淋漓的商扶砚。


    祂痛苦难耐,重重喘着,缓了一下才从一片空白中扯回点思绪,湿红着眼尾瞥向江颂。


    “颂颂……”


    “……过来。”


    商扶砚眸底沁着极重的情欲,看得江颂有些犯怵。


    但同时心里面又有些小小的生气,觉得商扶砚擅自主张拔掉他的情根,理应受到惩罚。


    于是他微微抿紧唇瓣,动作慢吞吞的摘掉自己的发带,捻在手中一步一步朝着商扶砚走去。


    那一天,商扶砚尝到了什么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仔细思考了很多天,江颂还是觉得自己不能当负心汉。


    虽然现在好像已经是了。


    不过也是因为喝了散情水,又遇情根被拔,再加上发情期,重重因素叠加,江颂觉得自己的过错并不是很多。


    他脑袋是有点笨,但却不会自寻苦恼,独揽过错,那是一种很不健康的心理状态,鸭鸭教过他的。


    至于自己一团糟的感情生活,他也细细捋了一下,觉得当务之急是得和李缘坦白。


    届时他如果生气,想要和他断绝关系,江颂也很理解,如果他不在乎这些,那江颂也愿意肩负起伴侣的责任。


    事情讲究个先来后到,迟了一步的商扶砚自然得往后稍稍,当然,他觉得道尊心性摆在那儿,对于割舍一段关系也定是豁达的。


    自觉严密谨慎的思考了一番,江颂在一个天气晴朗的好日子决定和商扶砚坦白。


    这是一个比较严肃的话题,但他不想气氛搞得很难过,所以费尽心思起了个大早,去外面挑了一朵最漂亮的月季花。


    折之前他很礼貌的问了月季树,对方随着风摇晃,枝桠轻轻压至他面前,尖刺都缩了回去。


    江颂眉眼沁着笑,慢吞吞地说了声“谢谢”。


    站在窗前的商扶砚勾了勾唇角,敛回指尖上的灵力,目光痴痴的粘在江颂身上。


    看着他捧着花回来,在茶厅中忙来忙去,甚至把自己最喜欢吃的草莓果干都堆了出来。


    像是在迎接一个盛大的节日。


    等布置好一切,他才飞奔着穿过小径,光影碎在他身上,叫他看起来像只会发光的开心猫猫。


    商扶砚不自觉地勾起唇角,心脏像是化在了糖水里。


    祂站在原地,目光痴迷缱绻,等着江颂像往常那般扑到祂怀中。


    可是没有。


    江颂甚至连殿内都没踏足,站在长廊上与祂对视,笑得很是清朗干净。


    “道尊,可以去趟茶厅吗?”


    手臂已经微微抬起的商扶砚掩下心底的失望,挨近了之后注意到江颂的鞋沾了些灰。


    这小妖怪向来爱干净整洁,停在这儿估计也只是不想弄脏地板而已。


    商扶砚找到了原因,便没有再纠结这事,挨近江颂后想要牵他的手,但被躲开了。


    “我手心有汗,不干净。”


    江颂把手背在身后,笑得有些不自然,不等商扶砚开口,就自顾自地转身朝前走。


    “我今天早上出门,发现园子里竟然有颗月季修出灵识了……”


    他如往常那般闲聊,语气依旧轻快,可商扶砚目光瞥过江颂的手,一直没怎么说话。


    待进了茶厅,祂也没有心思去看周遭的布置。


    祂很想碰一碰江颂。


    即便只是抓着他的衣袖也行。


    可是距离才挨近一些,对方就避嫌似的拉开距离,抬手指了指堆满礼物的茶桌。


    “您坐那儿。”


    江颂已经很久没有用敬称了。


    商扶砚眸光颤了下,声音有些哑:“颂颂?怎么了?”


    “……嗯……就是,想要跟您说件事情。”


    江颂斟酌着措辞,到底是辜负别人的感情,临到关头他还是免不了心虚。


    支支吾吾了一下后,他才试图挤出剩下的话。


    “我们——”


    “你昨天不是说想去人间看看吗?”


    商扶砚忽然打断江颂,祂眼帘半压,面上扯出一个略微僵硬的笑,急迫地伸手去紧紧牵住江颂。


    肌肤相触那一瞬间,冰冷的触感叫江颂思绪都跳了下。


    “不——”


    “人间不想去,那去蓬莱怎么样?”


    商扶砚声音温柔,“或者南海,天山,哪都行,我会一直陪着你的颂颂。”


    “可我不是想说这个。”


    江颂定定看着祂,语速依旧慢吞吞的。


    “我们这段很奇怪的关系应该结束掉。”


    “……奇怪的关系?”


    商扶砚垂眸,面色苍白,声音极轻地呢喃着这几个字眼,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扯了扯唇角,问江颂:“什么奇怪的关系?”


    “哪里奇怪?我们接吻,**,不就是夫妻吗?”


    “凭什么你说结束就结束?我呢?江颂,你要我怎么办呢?”


    祂声音逐渐沉哑发颤,眼尾如同沁血般,死死盯着江颂一步一步逼近他。


    后者略微无措了下,而后很认真的抬头应道:“或许,你也可以拔掉你的情根试试。”


    风声猛地停滞,商扶砚瞳孔缩成一个细点,整个人像是被按进了寒潭中。


    祂手脚僵冷到没有知觉,思绪空白一片的时候听见江颂语气如常地说:“我觉得应该挺有用的。”


    毕竟有他这个例子在。


    这个建议不含任何怪罪嘲讽的意思,是江颂觉得最合适的解决办法。


    但看商扶砚这副快碎了的模样,显然是想岔了。


    心软的江颂连忙安慰祂,“你别难过,我没有怪你的意思,真的。”


    可他越说,商扶砚的脸色就越苍白,眸光沁上水色,面上一派死气。


    原本晴空万里的好日子也忽然阴云密布,风沙倾轧席卷,灰蒙蒙的天色叫人看得胆战心惊。


    江颂莫名有些心慌,偏头看过去的视线还没敛回来,就听见商扶砚声音极轻地应他。


    “好啊。”


    他手里忽然被塞了一把灵力凝成的匕首,凉意冻得江颂指尖微颤。


    他甚至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见一声极为明晰的血肉穿透声,血点溅在江颂眉尾,他愣怔地眨了下眼,呆呆看着商扶砚握住他的手,硬生生将那柄匕首捅入胸腔中。


    “情根大抵长在心脏上吧。”


    商扶砚眼帘半压,祂贴紧江颂,怜爱至极地低头吻在他头顶,动作小心翼翼,可眸底的狰狞妒忌又像是掺了毒般,阴鸷扭曲。


    祂很温柔的哄着被吓到的江颂,轻声说:“乖宝,别怕,把那团血肉挖出来,捣碎掉,就什么都好了。”


    “你别生气……”


    “……别离开我。”


    那句卑微到极点的哀求叫江颂心尖重重颤了下,但积聚起来的情绪很快又重新消弭于无形。


    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他略微苦恼地说:“我知道你不会痛,也没有生死之分,你也不必用这种方式来逼迫我。”


    “……不是。”商扶砚声音哑得吓人。


    祂浑身都在微微发颤,重重喘着,额头抵在江颂脖颈处,极为艰难的一字一句道:“会疼……”


    “有虫子……在爬……骨头里……”


    第135章 引诱神明堕落的卑劣信徒25 断断……


    断断续续的解释让江颂听得一头雾水, 下意识想安抚祂,但手扬到半空又突兀停下,最终蜷缩了下指尖, 又把手缩了回去。


    开弓之箭哪有收回的道理, 鸭鸭说过, 当断则断, 否则纠纠缠缠,商扶砚和李缘两边都痛苦。


    江颂垂眸抿紧唇瓣,不动声色地握紧匕首,锋利的刀刃又往里没入了些。


    商扶砚颤了颤眼睫, 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色覆着一层极重的死气,影子里的怪物成千上万,歇斯底里地在祂耳边斥骂尖叫。


    责怪祂为什么不去死,蛊惑祂剖开胸腔把心上人藏进去。


    那些东西吼着叫着, 或哭或笑, 或悲或惧, 最后又极为病态古怪的兴奋起来。


    ——他要碰到心脏了……


    ——挖出来……吃掉……哈啊!要被吃掉了!


    ——吃掉就不会痛了。


    被吃掉就不会痛了……


    商扶砚躬紧脊背重重颤了下,眸底溺满痴迷, 祂死死咬住舌尖遏制住喉腔中的央求,竭尽全力地佯装正常,一点点松开江颂的手。


    这副献祭者的姿态莫名让江颂心颤了下, 风声在那一刻都是停歇的,天地间似乎只剩下了两道起伏不一的呼吸声。


    迟钝愚笨的小妖怪紧张得手心冒汗,他咽了咽干涩的喉咙,眼帘低压,在某一瞬间手腕猛地用力——


    “欻”的一声拔出了那柄匕首,头都不抬的把那东西甩出窗外。


    “这种事情是不对的。”


    江颂推开商扶砚, 抬头看祂,声音有些哑。


    “您不该这样。”


    祂应该高坐神龛,像最初见面那样,慈悲而平静,如松尖雪,天上月,带着淡漠的神性俯视祂创造的生灵。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满身欲念,病态偏激得几乎恨不得死在他手上。


    这不对。


    江颂愚笨而迟钝,到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他有些局促,目光飞快划过商扶砚血淋淋的心口,思绪像是被火燎到一般,看都不敢多看,同手同脚的转身就要走。


    东西也不要了,急匆匆地像是做了天大的坏事。


    然而一步都还没迈出去,他就被商扶砚重新拽住手腕,对方身上的温度凉意沁骨,冻得江颂下意识哆嗦了一下。


    他脑袋懵懵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商扶砚拽着手按进了一处滑腻温热的地方。


    剧烈的跳动不断撞击他的掌心,江颂眨了下眼睛,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陷入商扶砚的胸腔中,抵着祂的……心脏。


    后者目光痴迷缱绻,急促地喘着,嘴角诡异地向上翘出了点弧度,诱哄似地,轻声说:“颂颂还在生气对不对,说离开只是吓我的,你怎么会离开我呢?”


    “你不能的乖宝,你不能离开我的……”


    商扶砚缩成细点的瞳孔剧烈颤着,被极端的恐惧和不安折磨到崩溃。


    道歉就好了。


    认错,惩罚,原谅。以往李缘做错事情便是这样。


    他总是容易心软。


    所以如果吃掉心脏还不够,那就剥皮抽筋,剔骨削肉,借此骗取那一丝怜悯。


    然而慌神的商扶砚却少算了江颂的胆子,这个走了趟鬼域就被吓得缩回本相近乎一年的胆小鬼,现如今脑袋嗡鸣,望着自己血淋淋的手陷在别人胸腔中,握着别人鲜活的心脏……


    “我……这……啊……”


    江颂白着脸张嘴胡乱挤出几个字眼后,那口气没喘上来,眼前一黑,很丢脸的被吓晕过去。


    之后他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噩梦,不是商扶砚空洞洞的胸口,就是李缘血淋淋的手腕,两人一左一右,眸色狰狞血腥,时而逼问时而祈求,要江颂做出选择。


    慌乱无措的江颂被逼得泪眼汪汪,不过是往商扶砚那边多走了一步,李缘便古怪的勾了勾唇角,当着他的面硬生生撕开了自己的喉咙——


    “不要!!”


    被吓到魂飞魄散的江颂猛地挣醒,瞪大的瞳孔沁满恐惧,急促地喘着,手脚都在发凉。


    “做噩梦了吗?”


    汗湿的碎发被温柔的捋开,江颂发虚的视线才稍稍聚焦,便看见近在咫尺的商扶砚。


    噩梦中的恐惧再次卷土重来,他应激似地猛地挥开商扶砚的手,连滚带爬地缩到了角落。


    “走开!”


    声音沙哑的江颂浑身都在轻轻发抖,也顾不得什么礼貌和体贴了,不断卷缩起身体擦着手,想要把黏附在皮肤上的触感抹干净。


    季桐说得对,情爱是一件极为恐怖的事情。


    是孽债,是会把对方逼死的毒药。


    眼底氤氲出水汽的江颂抿紧唇瓣,像是一只瑟瑟发抖的可怜小猫,使劲憋着哭喘,恨不得把自己缩进缝隙里。


    商扶砚指尖还僵在半空中,细细颤着,半晌,祂指骨蜷缩痉挛了一下,僵硬至极地缩了回去。


    “对不起。”祂低低压着长眸,面色平静温缓的道歉。


    江颂又往里缩了缩,眼眶湿红,白着脸色大滴大滴地掉眼泪,看都不敢看商扶砚。


    针落可闻的寂静几乎要逼得人喘不过气来,许久,商扶砚轻声说了句“好好休息”后才总算离开了这里。


    江颂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了两分,但往后好几日,他都如惊弓之鸟似的,生怕商扶砚又情绪失控。


    甚至因为连着好几天做噩梦,导致灵力紊乱堵塞经脉,连日发热不退。


    那几天整个昆仑山方圆千里都寂静如死水,万物如同被掐了咽喉,匍匐在地瑟瑟发抖。


    昆仑神殿更是,凤凰和青雀甚至连殿内都不敢踏足,缩回本相远远躲着。


    江颂自然是对此一无所知,等他迷迷糊糊地好了之后,发现商扶砚正常了许多。


    以往目色痴重,情欲缠身的神明,似乎一下子又变回了最开始那尊清雅肃穆的玉像,望向江颂的目光也愈发平静。


    后来江颂才知道,商扶砚是真的剔除了祂自己的情根,试探数次终于确定下来的江颂长长松了一口气。


    他从床榻上跳下来,多日忧愁满满的眉眼如今重新变得干净清朗,目色清亮,极为高兴地凑到商扶砚面前。


    “太好了,您真的没感觉吗?”


    情绪寡淡的商扶砚眼帘半压,平静至极地伸手把江颂大开的衣领给整理好,从始至终没有碰到过他的皮肤,距离也把控得很好,没有过度疏远,也没有近到让江颂不适。


    像是得体有礼的长辈那般,带着温和的宽容,极轻极缓地应着他:“嗯。”


    “真好。”江颂欣慰的感叹一声。


    商扶砚对此似乎有些无奈,和他拉开了些许距离,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你不必总是这样试探。”


    衣衫单薄的江颂有些不好意思,毕竟之后他是要离开这儿的,不确定好怎么能放心的走呢。


    当然这些话也不好明说,他略微局促地站在原地老老实实地道歉后,立马溜之大吉。


    殿内又重新安静下来。


    商扶砚在原地站了许久,才撩开眼皮看向被弄乱的床榻。


    为了试探祂,那个笨蛋躲进内殿,叉开腿跪坐在床榻上,衣服半褪,领口挂在臂弯处,笔直修长的腿没有任何遮掩。


    又羞又怯地学着话本上教的方式勾人,手段笨拙低劣至极,眼神清亮毫无媚意。


    狐狸的作态,猫咪的性子。


    商扶砚平静的眸底皲裂开一丝极为怪异的情绪,面上表情却极为冷淡,一步一步迈至床榻之前。


    被褥上还沾着他的气息。


    被坐过的……


    贴着他皮肤……


    祂的猫猫……蹭过……


    商扶砚呼吸猝然加重,瞳孔猛地翻涌出极为病态的痴迷,祂躬紧脊背凑近,很重很重地嗅闻了一下。


    极端的兴奋刺激得祂头皮发麻,腰腹发酸到打颤,扣在床榻边缘的手青筋暴突,瞳孔甚至都失焦了一瞬。


    那副下流浪荡的模样,哪里有在江颂面前的半分端庄克制。


    可惜被骗过头的小妖怪愚笨又迟钝,还美滋滋地觉得自己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他胆子小,忘性也大,加上没了情根后,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就把和商扶砚之间的矛盾忘得干干净净。


    当然,走还是得走的,好不容易解开两人之间的情感纠缠,自然不能再重蹈覆辙。


    而且季桐催了很多次,那急脾气的小黄鸭恨不得冲上昆仑神殿把他扛走。


    江颂对此哭笑不得,再三确认商扶砚的确不需要他后,他才准备第二次告别。


    因为第一次实在是糟糕,所以江颂还是免不了忐忑,但结果事情却出乎意料地顺利。


    坐在花架下看书的商扶砚再次听到他要离开后,也只是短暂的愣怔了一下,不过祂很快就回了神,表情没怎么变,依旧平静淡漠,压着长眸冷淡的点了点头。


    江颂见状松了口气,眉眼沁上笑意,跟出门打猎的猫猫一样,斜挎着自己的小布包,走远后又转身欢快地朝商扶砚摆了摆手,很大声地说会回来看祂。


    但商扶砚没抬头,似乎对此并不在意。


    江颂动作微顿,有些悻悻然地收回了手。


    后来一路走出昆仑山,他心底那点莫名的失落才总算散干净。


    心情重新明媚起来时,江颂身后忽然响起了一道他极为熟悉的声音。


    “颂颂。”


    步伐冷不丁的顿住,江颂呆愣了一下,猛地回头。


    真的是李缘。


    第136章 引诱神明堕落的卑劣信徒26 猝不……


    猝不及防的重逢让江颂又惊又喜, 但又犯了难。


    季桐很不喜欢李缘,把他带回去肯定会弄得鸡飞狗跳,最后没办法, 他只能带着人去昆仑山下的云栖城先住着。


    起初他盘算着, 先住客栈, 隔天再去挑个小院子买下来, 毕竟作为一个有担当有责任的妖怪,是不能委屈自己的伴侣的。


    江颂很有一家之主的做派,结果进了云栖城晕头撞向,客栈都还没找到, 李缘就已经买下了一座顶顶漂亮的院子。


    不大,白墙青瓦,窗明几净,小天井栽着几竿青竹, 石缸睡莲, 檐下悬着风铃, 一眼就能看得干干净净。


    但麻雀虽小,却五脏俱全, 里头的家具和物件全都是崭新的,看样子就不便宜。


    江颂想不通这么点时间李缘是怎么做到的,结果一转头就瞧见那清贵脱俗的祭月仙尊面无表情的掏出一袋灵玉。


    那是比灵石更加昂贵的东西, 一小块的价值就足够数十户普通人家一年的开销,他顺手给出去的那点,是寻常人家十辈子都攒不到的巨额财富。


    而这仅是支付给一个送菜的老伯。


    江颂:“……”


    怪不得。


    一辈子被玉山道观供养的祭月仙尊,哪有对金钱的认知。


    这样过日子显然是不行的。


    所以等关起门后,江颂拉住李缘,神色十分认真的与他说:“咱们得勤俭节约, 像你那样乱花钱是不对的。”


    他掰着手指头教他人间的金钱如何衡量,第一次有机会在李缘面前摆弄自己的学识,江颂暗戳戳的得意。


    说完还学着李缘之前的模样,装模做样地压着眼皮,冷冷淡淡地问他:“懂了吗?”


    “嗯。”


    李缘忍笑,心都快被可爱化了,眸底的痴迷愈发粘腻病态。


    他俯身亲了亲江颂唇角,轻声道歉:“对不起,以后我会注意的。”


    说完他就将自己的玉佩塞进江颂手里,说是出门匆忙,带的东西不多,以后回了玉山道观,必不会叫江颂住得这般简陋。


    随后他拎着菜进了厨房,留在原地的江颂好奇地往那玉佩里的储物空间看了看。


    结果被那望不到头的灵玉震撼到久久无言,更不用说其中还有无数天财地宝,灵丹妙药,琳琅满目到看得人目不暇接。


    就这还说带的东西不多。


    江颂:“……”


    他恍恍惚惚的抬头,捧着那玉佩像是捧着烫手山芋一样,噔噔噔地跑回里屋。


    得找个地方把这东西放起来。


    匆匆忙忙的小妖怪一阵倒腾,根本没注意到进了厨房的“李缘”在刹那之间便崩解成一团难以言喻的怪物。


    像是成百上千的黑色细蛇缠绕堆积,每一只都在尖叫嘶吼着想要脱离出去,扯断身体掉在地上,又扭曲挣扎着往江颂所在的方向爬。


    但往往没爬多远,就被其他存在一哄而上的绞杀碾碎。


    ——好可爱……吃掉他!


    ——我的宝宝猫,怎么能那么可爱……


    ——怎么办……怎么办……


    ——呜……好兴奋……快要死掉了……小猫颂颂快来救救我……


    人耳无法听见的痴语密密麻麻,癫狂且恐怖,然而当下一秒主屋传来江颂的声音时,所有或歇斯底里或低喃痴语的存在,全都不约而同的迅速噤声。


    细蛇堆积纠缠出来的怪物眨眼又恢复成了李缘的模样,青色的长眸瞧不见眼白和瞳孔,像是嵌着怪异的琉璃,僵硬地转了转后哑声应道:“怎么了乖宝?”


    “不要甜粥!”


    主屋的江颂正忙着整理衣柜,把裁缝铺送来的衣服一件件叠好,头也不抬地扬声道:“也不要加盐!”


    他吩咐得很是理直气壮,也没有在商扶砚面前那若有若无的疏离,对着李缘,他那点被养出来的脾气总是不经意间袒露出来。


    吃饭是要哄的,睡觉是要抱的,心情不好时就哼哼唧唧地小发脾气,心情好时恨不得扒拉着李缘亲上几十口。


    完全是小猫脾气。


    从记忆中窥探到的东西像是能让人上瘾的毒药,“李缘”一边嫉妒到身形都近乎溃散,一边又略微僵硬地调整面部表情,细致入微的模仿了那仙尊的一切。


    祂想,祂本来就应该是李缘。


    同样是恶欲的凝结体,祂和李缘唯一的区别只是在于是不是商扶砚主动剔除的而已。


    李缘被祂主动从神魂撕裂出去,成了承载祂七情六欲的载体。


    后来又阴差阳错地吞噬了他,导致商扶砚道心出现裂痕,本就肆虐的恶欲瞬间疯长,藏于祂影子中,成了祂束手无策的顽疾。


    商扶砚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是李缘,没关系,祂愿意。


    颤着指尖抚上自己的眉眼,“李缘”勾了勾唇角,眸色一点点恢复正常。


    祂是李缘,是江颂的丈夫。


    那一瞬间,所有歇斯底里的尖叫全都消失殆尽,李缘压着眼皮,端着白粥转身离开厨房。


    而与此同时,昆仑神殿依旧如往日那般风平浪静。


    江颂已经走了四个时辰了,太阳从东边挂到了西边,风似乎都沉闷了下来。


    商扶砚依旧坐在花架下,眸光微垂,手中的书从早上就没再翻过。


    祂知道影子里的那个怪物跑了,并且卑劣至极的伪装成李缘,他们去了人间,买了宅院,住同一个屋子,像是所有寻常的夫妻那样。


    江颂不再拘谨小心,甚至有些像坏脾气的小猫,吃饭都腻在丈夫怀中,一边瞧话本一边张嘴含住递到嘴边的木勺。


    这种不健康的习惯李缘纠正了许多次,但每次一说这小坏蛋就呜呜哇哇地打断他,甚至伸手捂住他的嘴,叫他不要说话。


    但在商扶砚面前就不会这样,就连发情期最迷糊的那几天,他都很乖很乖。


    那种若有若无的疏离在此刻如同一把生锈的顿刀,极为缓慢地一寸一寸刮开祂苦苦遮掩的假象。


    江颂从来没有爱过祂。


    商扶砚颤了下眼睫,在血色的残阳中,面色苍白到极点。


    祂与“李缘”共感共视,知道被抱进浴池的小妖怪开始犯困,眼皮耷拉着,被亲狠了也只会慢吞吞地小发脾气。


    但他总是很容易被哄好,听着李缘说静思崖如何苦寒后又一副心疼的样子,但很快他表情又严肃起来,气哼哼地踹了李缘一脚。


    “活该!做错事情就应该被罚,谁叫你因为嫉妒刻意针对别人。”


    说起这个江颂就来气,澡也不泡了,跟条难抓的小鱼似的,扑腾着就要爬出浴池。


    还是李缘求着哄着才把人安抚下来,又是认错又是道歉,最后红着眼眶埋在江颂颈侧哑声说:“对不起……我只是,很害怕。”


    “他们总能轻而易举地夺走你的目光,比起我来,他们年轻,鲜活,与你总是有很多话题可以聊。”


    “……我害怕你会有一天突然发现,我和他们比起来,沉闷无趣得像是一块腐朽的木头,厌烦我,最后……丢掉我。”


    李缘声音都在发颤,可怜卑微得像是快碎了一般,听得江颂心口酸涩,虽然那情绪散得很快,但也足够叫这小妖怪心软了。


    他轻轻拧眉叹气一声,伸手抱住李缘,下颌搭在他肩膀上,闷闷地说:“我不会丢掉你的,你是我的伴侣,我会对你负责,你也不要总是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还有,以后不许再做坏事了,否则……”


    江颂佯装凶残的哼唧两声,装模做样地咬了李缘一口,威胁他说:“我就去找其他——”


    “不要!”


    李缘猛地打断江颂,急切惊惧地抱紧他,气息惊颤着,“不会了,我不会再做这样的事情了,别说那样的话……别吓我,颂颂。”


    连声的哀求让江颂愈发心软,他收了齿尖,换上了一个吻。


    “别怕,我不会离开你的。”


    耐心地安抚了好一会儿后,江颂又想起来自己和商扶砚的事情,一时之间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但瞒着的话肯定不行。


    犹犹豫豫半晌,他才很小声地开口:“我有一件事情要和你说。”


    “嗯。”李缘温柔地应着。


    江颂心里紧张,最后深吸了一口气,一鼓作气地说了他和商扶砚的事情,掩耳盗铃的捂着眼睛不敢看李缘,十分心虚地表示选择权在他手上,是要继续当他的伴侣还是离开,都由着他。


    后者一声不啃,许久,才声音极哑地问了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那,你喜欢过祂吗?”


    刹那之间,数千里之外的神明也跟着一同屏息凝神起来,木制的花架被捏碎,商扶砚脊背绷紧僵硬到发颤。


    祂如同在等待审判般,空洞的眸光渐渐聚焦,思绪绷紧到了极致,透过“李缘”的眼睛死死盯着江颂。


    一无所知的小妖怪被问得愣怔了一下,然后仔细思考一番,但他喝了散情水,又被拔了情根,别说对商扶砚了,就连对李缘的感觉都忘得干干净净,上哪里去找动心的证据。


    但如今李缘就在他面前,要是回答喜欢,这家伙说不定真能欺师灭祖地提剑杀回昆仑神殿去。


    所以综合考量一番,江颂压下满腔心虚,底气不怎么足,说:“没有。”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道尊。”


    第137章 引诱神明堕落的卑劣信徒27 绷紧……


    绷紧的思绪猝然断裂, 李缘耳边甚至短暂地出现了一阵尖锐的嗡鸣。


    恍惚之间祂听到有人在不断重重喘息,像是一只濒临死亡的弃犬。


    李缘视线很快就清明起来,浴池雾气缭绕, 坐在祂怀中的江颂浑身粉白, 眸光清亮, 略微忐忑紧张地与祂对视。


    被丢掉的不是祂。


    崩溃到形体溃散的也不是祂。


    祂是李缘, 是江颂的丈夫,他们天生就该在一起。


    勾了勾唇角,洇在雾气中的李缘莫名像只妖异的恶鬼,祂怜惜不已的低头与江颂抵着鼻尖蹭了蹭。


    语气泛着一种极为怪异的粘腻与痴热, 哄着他:“没关系的乖宝,我知道不是你的错。”


    “都是那些心思肮脏的贱狗在故意勾引,恶心下贱,不择手段的爬床, 我们心肝儿才是受害者。”


    这话未免说得太过于偏颇。


    江颂微微拧眉, 正想纠正, 但才张嘴就被李缘正正吻住,所有话全都被堵了回去。


    水声淫靡, 情欲肆虐。


    再从浴池出去时,江颂已经累得眼皮打架了。


    他披着李缘的外袍,被祂托抱在怀中, 懒洋洋得像是没骨头的猫儿,什么时候睡过去都不知道。


    月色清透明亮,神色餍足的李缘俯身吻在江颂眉心处,目光痴热眷恋地看了许久。


    直至外间风声渐烈,虫鸣鸟叫悉数消失得干干净净,诡异的死寂突兀蔓延开来。


    江颂若有所感, 眉心微微蹙出了点痕迹,他嘟囔着翻了个身,有些烦躁地又往被窝里缩了缩。


    看得李缘忍不住轻笑一声,心口酸软。


    祂伸手轻轻碰了碰江颂的发丝,低声说:“待会见,颂颂。”


    熟睡的小妖怪呼吸均匀,并不知道外间的厮杀如何血腥,更不知道那身形溃散,崩溃恶堕的神明主动吞噬了自己的欲念,将神魂塞进了祂一向憎恶妒忌的躯壳当中,笨拙地模仿李缘的一切。


    仅仅一门之隔,浑身血迹斑驳的商扶砚捂住自己血淋淋的脸,躬紧腰背重重喘着,于月色下剧烈发着抖。


    祂恨极了这张脸。


    可偏偏又只能成为李缘。


    许久,商扶砚才勉强收敛住情绪,被抓烂的脸也在瞬间恢复如初。


    与李缘别无二致。


    江颂喜欢谁,祂就会是谁。


    既然商扶砚得不到他的喜欢,就不应该存在才对。


    祂现在是李缘。


    祂才是李缘!


    猩红的唇角颤栗着扬出弧度,病态到了极致。


    那一刻,李缘真正“杀死”了商扶砚。


    树荫中未开智的鸟儿转动着黑豆似的眼睛,听着屋门被重新关紧,里面的声音断断续续,临近天明才重新归于安静。


    第二天,直至太阳快落山江颂才迷迷糊糊地从被窝里面爬出来。


    他浑身光溜溜的,锁骨处的吻痕密密麻麻,胸口也有些发红破皮,整个人蒙松着眼还在晃神时,就被李缘抱到了怀中。


    “乖宝,不能再睡了,再睡晚上会睡不着的。”


    祂蹭了蹭江颂的脸颊,高挺的鼻梁抵在那软肉上,呼出来的气息弄得江颂有些痒。


    他哼唧着往后仰头,试图与李缘拉开距离,脚上也不安分,扑腾着踹了人家一脚。


    “都怪你!都叫你不要弄了,还一直不听话。”


    气呼呼的小妖怪倒打一耙,丝毫不提自己贪心点火的事儿。


    明明是他翻坐在自己腰腹上,又扭又蹭,哼哼唧唧地撒娇。


    那软绵的语调到现在都还烧得李缘口干舌燥,祂呼吸粗重了几分,眸底粘腻的痴迷渗着极为诡异的病热。


    “乖宝……”


    “……别这样撒娇。”


    江颂:“???”


    他在骂人,哪里撒娇?


    莫名其妙的小妖怪微微拧眉,光溜溜地倒在床榻上,抬脚踩在李缘胸口,泄愤似的欺负祂。


    “我没有撒娇,我在生气,生气你懂吗?”


    他着重强调那两个字,脚下跟着用力,想要身体力行地践行自己的确没有在撒娇。


    可下一秒,李缘突然伸手抓住他的脚踝,眼神亮得极为恐怖,面上也渐渐洇出了潮红。


    “别踩在这里心肝儿。”


    那声音哑得吓人,后知后觉的江颂动作猛地僵住,突然觉得身体凉飕飕的。


    他还在没穿衣服。


    江颂浑身气势一下子没了,朝着李缘尴尬的笑笑,扯过旁边的被子想要盖住身体。


    但还是没逃过。


    许是因为近乎一年没有见面,李缘比起之前还要黏人的多,情事上也很过分,那些下流的癖好总是让江颂羞得不知如何是好。


    两人日子过得不知昏天暗地,荒唐得让江颂都怀疑李缘是不是妖怪变的,正处在发情期,才会像这样满脑子都是奇怪的事情。


    像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江颂痛定思痛,决定带领自家伴侣戒欲!


    首先第一步,出门透气。


    来了云栖城一个多月,两人院门都没踏出过一步,正好过两天就是极为盛大的烬生祭。


    那是庆祝神明从混沌余烬中诞生的祭典,是整个洪荒尊界最为重要的节日。


    江颂还从来没有去过,所以头天晚上兴奋得睡不着,在被窝里滚来滚去,被李缘抓到怀中才乖下来。


    “一定要去吗?”埋在他颈窝的仙尊有些不情愿。


    江颂抱抱祂,连哄带骗的说:“我们就去一会会,看一下下就回来。”


    “真的?”


    “嗯嗯。”


    应声的江颂表情严肃,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


    可第二天,玩疯了的江颂一直到晚上都还没尽兴,他提着鲤鱼花灯,在灯火通明,热闹非凡的长安大街上左窜右跳。


    李缘在后面紧紧牵着他的手,在略显拥挤的人群中极为烦躁,眸底满是阴翳。


    好烦。


    好多东西占据了他的目光。


    他已经很久没有回头了。


    李缘袖口之下的指尖神经质地发着抖,不自知地扣弄着掌心。


    祂感觉好多人都在偷看江颂,即便祂遮掩了两人的样貌,旁人并不会多加注意,可总还是有人与他搭话。


    江颂总是在笑,眸光漂亮又干净。


    他根本不知道那些凑上来的贱狗想要干什么。


    明明那些人眼里的喜欢都快要溢出来了,为什么还要对他们笑。


    极端的妒忌如同密密麻麻的虫子,从心脏爬至喉口,古怪的疼痒叫李缘恨不得把整个脖颈挠烂。


    祂呼吸逐渐发沉,耳边炸开嗡鸣之际,江颂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一转头就看见李缘苍白到极点的脸色,以及祂眸底洇开的杀意。


    他被吓了一跳,连忙打发走那纠缠不休的富家子,连拖带拽地把李缘按进小巷,踮着脚又亲又哄。


    “好了好了,我们现在就回家好不好,不要生气,也不许伤害别人,他只是问路而已。”


    “……他送你香囊。”


    如今人间好龙阳之癖的人也不在少数,这种事情见怪不怪,与姑娘家表达心意一样,遇见喜欢的可送上香囊,两者有意再过媒妁之言。


    那富家公子也是个莽的,明明江颂后面牵着一个人,偏偏他跟没看见似的,明目张胆的来挖墙角。


    江颂轻轻叹气,安抚似的亲了亲李缘的嘴角,小声哄祂。


    “我又没有接,况且……”


    “……我只要你的香囊。”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调含笑,尾音上扬,眉目间沁着情意,乖软得不可思议。


    世界好像在那一刻突兀寂静下来,人声鼎沸的喧闹似乎离得很远,远到李缘什么都听不清,只有心脏还在活着。


    祂神色愣怔地与江颂对视,眼睫颤了下,在巷外天空中炸开硕大的花火时,祂如同疯了般急切的吻住江颂。


    粗重的喘息混杂着极为下流的吞咽声,唇舌牵连着分开一瞬又纠缠在一起,颤栗间的低语粘腻到了极点。


    江颂被弄得几乎有些站不稳,被抵在墙壁上艰难喘息时,湿漉漉的眸光瞧见巷口忽然出现了一只浑身炸毛的……小黄鸭?


    江颂:“!!!”


    他如梦惊醒,倒吸一口冷气猛地将埋在他颈侧舔吻的李缘推开,手忙脚乱的整理衣服。


    可季桐已经看见了。


    它眼里似乎都在冒火,风一吹,软乎乎的绒毛又掉了几根,咬牙切齿。


    “江颂,过来。”


    羞到头顶都快冒烟的小妖怪踌躇了一下,把李缘扒拉到自己身后,犹犹豫豫半晌,才磨磨蹭蹭地走到季桐面前。


    “鸭鸭,我能解释的……”


    ——


    半个时辰后,季桐坐在了江颂家的小院里。


    李缘于它对面坐着,眼帘半压,情绪寡淡,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点在杯沿处。


    季桐能看出来祂现在极其不耐烦,却碍于江颂一再收敛威压。


    面上装得这般冷淡自然,实则已经快嫉妒疯了吧。


    季桐心底嗤笑,有恃无恐的喝了口茶,安静中,终于是江颂有些受不了,把李缘推进里屋,试图跟季桐再解释一番。


    但后者眼都不抬,直截了当的说道:“不行,你必须跟我回去。”


    “鸭鸭……”


    江颂有些沮丧,委屈巴巴的,小声说:“他对我很好,况且我们已经在一起了,我得对他负责。”


    “负责?你付得起这个责吗?”季桐恨铁不成钢。


    它就想不通了,散情水喝了,情根拔了,怎么还和这狗东西纠缠在一起呢?


    况且,况且……


    季桐越想越心急火燎,实在忍不住,扒拉着江颂脑袋,凑到他耳边,用着气音极小声地与他说:“他根本不是李缘。”


    “颂颂,李缘他,他……”


    支支吾吾半天,季桐破罐子破摔似的,重重叹了一口气。


    “他早就寂灭了。”


    第138章 引诱神明堕落的卑劣信徒28 可江……


    可江颂哪里会信这种话, 毕竟李缘这么大一个活人在他面前转悠了一个多月,无论是习惯,性格, 还是一些小动作, 都与之前毫无区别。


    怎么可能是假的。


    见他满目狐疑, 季桐急得直上火, 扑腾着翅膀低声道:“我没骗你!颂颂,听话,你不能和他在一起!”


    “为什么?”


    这个问题江颂已经问了很多遍了,可每次季桐都神色复杂, 欲言又止,仿佛被下了什么禁令,致使它吐不出半个原因。


    这次也同样,江颂一反问它就卡壳, 急到原地打转, 绒毛乱飞, 最终也只是憋出了一句:“他会害死你的。”


    “鸭鸭……”


    老生常谈的理由让江颂有些无奈,因为这句话他从小听到大, 无非是情爱是个坏东西,能蒙蔽人双眼,叫人眼盲心瞎, 分不清好坏。


    按它的观念来说,上头了对方哪哪都好,可等新鲜感不再,从两看生厌再到形同陌路也不过只是时间的问题。


    但江颂觉得李缘不是这样的人,所以他慢吞吞地摸了摸季桐的脑袋,温声劝道:“你相信我, 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如果你不信,你可以和我们住一段时间,考察考察他的人品,怎么样?”


    季桐下意识就要拒绝,可才抬头,目光就猛地和里屋的人撞在一起。


    李缘不知什么时候拉开了门,颀长的身影陷在晦暗中,面上瞧不出什么情绪,冷冷淡淡地压着眼皮,漆黑的长眸如同一滩死水,漫不经心地与它对视。


    刹那之间,徐徐而过的凉风像是无形的刀子,正正抵在季桐喉口,极端的恐惧让它这个非生命物体都在隐隐颤栗。


    江颂若有所感,顺着它的目光回头时,面前桌子上的小黄鸭忽然怪叫一声,然后“欻”的一下藏进他怀中,埋着头翘着屁股大喊:“颂颂,他威胁我!”


    被告状的李缘:“……”


    “你别吓它。”


    江颂有些好笑的用衣服盖住季桐的脑袋,动作之间的亲昵让李缘看得脊骨泛痒发疼。


    祂古怪地掐着指腹,试图忽略那种虫咬蚁噬的焦躁,佯装正常地走到江颂旁边,声音有些沉哑。


    “我没有。”


    “颂颂他有!他就是吓我了!”


    季桐炸毛,嘎嘎乱叫,看得李缘眼神更冷,夹在中间的江颂头都大了。


    和稀泥似的把这件事带过去,结果等休息的时候季桐又杵在门口,义正言辞。


    “没成婚怎么能同寝而居呢?这不吉利!”


    埋在江颂颈侧平缓情绪的李缘猛地抬眼,那作妖的小黄鸭被吓得一哆嗦,下意识往后退,冷不丁从门槛上栽了下去。


    脑袋砸在地上的时候它忽然灵机一动,棒打鸳鸯最狠的方式无非是血海深仇。


    恰好它是团数据,躯壳却随时可舍弃。


    既然如此……


    一跟头翻起来的季桐眸底忽然划过一丝决绝,在江颂即将转头时,它忽然低头扯裂自己的翅膀,假装被掀飞出去,叫声极为惨烈。


    所有发生的一切不过在半秒之间,情绪极为烦躁的李缘也没预料到它会突如其来的诬陷,以至于江颂回头瞧见的便是砸在地上血淋淋的季桐。


    “鸭鸭!”


    他吓得脸都白了,手忙脚乱地冲过去,从乾坤袋中拿丹药时手都是抖的。


    “没事没事,我在这儿,不会有事儿的。”


    “颂颂……”


    吃掉一颗丹药的季桐假模假样地咳出一口血,瘫软在江颂手心中,一副泪眼汪汪可怜巴巴的绿茶作态。


    “我只不过说了一句话,他就这样——”


    “我没有。”


    快要忍耐到极限的李缘第二次否认,声音冷得像是掺了冰茬。


    季桐十分应景地瑟缩了一下,又“哇”地一下吐出一口血,它还十分讲究,知道把脑袋伸出去不弄脏江颂的手。


    后者被这变故弄得慌了神,心里面的天平已经往季桐这边偏了些许,毕竟他一直很清楚李缘过于病态的占有欲。


    所以再站起来时,江颂脸色冷了几分。


    “我先去书房睡吧。”


    “颂颂!”


    李缘声音猛地哑了下去,祂脸色隐隐泛白,气息急促地拽住江颂,连声解释:“我没有做任何事情,我真的没有。”


    “算了颂颂。”


    季桐重重喘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说:“我没事的。”


    可它说这话时,身上绒毛被血黏成一缕一缕的,颇为狼狈可怜,看得江颂心口愈发气闷。


    他抿紧唇瓣,甩开李缘的手,声音艰涩。


    “我现在情绪不太好,暂且分析不出来谁在撒谎,所以今天晚上先分开休息,不然待在这儿我会和你吵架。”


    江颂克制着情绪,尽量把意思表达清楚,可李缘却只听到了“分开”,应激似的,反应极大。


    “为什么?我没有做错事情为什么要受惩罚?”


    “这不是惩罚,只是我们需要相互冷静一下。”


    江颂拧眉解释,他已经在很努力的耐心了,可李缘还是看出了他藏在眼底的疲惫。


    那往往是伴侣开始厌烦的前兆。


    祂看过的。


    在昆仑神殿,江颂准备与祂断绝关系的时候便是这样。


    他又要走!


    他又要把祂丢掉!!


    皮肉底下的虫子又开始卷土重来,李缘咬紧牙根,缩成细点的瞳孔沁着血。


    明明已经到了崩溃边缘,祂还在欲盖弥彰,僵硬地朝江颂扯出一个乖顺的笑。


    “对不起乖宝,都是我的错,你不要生气好不好,对不起。”


    祂气息急促地拽住江颂袖口,无措到极点,“我会乖的,你别走,我不会再这样了,求求你……”


    那空洞洞的目光和极为诡异的祈求,让季桐看得毛骨悚然,浑身发凉到几乎叫出声来。


    然而江颂却像是习以为常般,甚至开始动摇心软,最后颇为无奈地轻叹一声后,他还是踮脚用脑袋去蹭了蹭李缘颈窝。


    后者脊背重重颤了下,呼吸碎乱不安,紧紧拽住江颂袖口,埋进他颈侧大口喘息,像是濒死的鱼终于触到了水。


    太诡异了。


    江颂难道就没有发现李缘对他的依赖程度已经连病态都不足以形容了吗?


    那种样子,分明就是扎根在江颂身上的寄生种,完全依存着他而活。


    怪不得后面江颂一直不愿意接受道尊,这种病态的索取,和慢性谋杀有什么区别?


    季桐又想起苏念的嘱托,一时之间更是气得炸毛,愈发坚定自己的想法——


    它要用自己诈死,来彻底断了江颂和商扶砚之间的可能。


    最好能把商扶砚逼死。


    不然死的就会是江颂了。


    满心忧虑的季桐内心沉重不已,完全没有注意到,在这场“寄生”中,江颂从始至终都没有反抗过。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看似乖巧老实的小妖怪,其实更像那个病态而不自知的捕猎者,以着一种天真的姿态,织网裹杀从天上掉下来的月亮。


    他顺其自然又坦荡包容,从不会自寻苦恼,始终明心静气,良善正直,但同样,他也愚笨固执,总是能稀里糊涂的心软。


    包括这次,气还没撒出来,就被怜惜冲得一干二净,最后还是没能分房。


    毛毛被洗得香香软软的季桐缩在自己窝里,咬牙切齿地卷着被子翻了个身。


    它被放到了客房中,以往它都是和江颂住同一个屋子的!


    它就说情爱是个坏东西!


    贼心不死的季桐在之后的日子里依旧持之不懈,但奈何污蔑已经不怎么起作用了。


    毕竟李缘稍稍起点心思,就能独绝掉那些小动作,甚至还能反将一军,沉默着将自己塑造成被针对的“老实人”。


    对此季桐简直被气得跳脚,风一吹,身上的绒毛又开始唰唰唰的掉。


    正在给江颂剥橘子的李缘眸底洇出不耐,指尖微动,穿堂而过的风瞬间改了方向,甚至包圆了季桐,卷着那些乱飞的绒毛往它眼睛鼻孔嘴巴里塞,呛得季桐连连咳嗽。


    彼时江颂正在浴房里洗澡,被欺压的小黄鸭忍无可忍,破罐子破摔的直接撕破了脸面。


    “你不能和江颂在一起。”


    季桐扯出塞到嘴里的绒毛,瞳孔因为高度戒备已经显出了些许代码流转的痕迹。


    李缘却对此毫无反应,毕竟祂早就知道了这东西不属于活物,构造精密,能源奇特,若是花费一番心思,祂自己也能复刻出原模原样的来。


    迟迟没有动手,一是顾忌着江颂,二是祂着实好奇这丑东西的目的。


    但它又不属于生灵,没有魂魄,所以根本无法靠搜魂得知真相,强行破译代码,又会使得这团机械造物完全损毁。


    那样和杀了季桐没什么区别。


    虽然祂早就恨不得将这蠢货挫骨扬灰,可万般嫉妒,千般怨恨,终究还是不敢。


    江颂视它为家人,祂没有任何胆量去赌。


    垂眸细致的将橘瓣上的白络一点点剥掉,李缘把季桐的话当成耳旁风,根本不想理它。


    可这蠢货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祂的底线,甚至大言不惭的低嗤道:“你会害死他的!”


    风在那瞬间死寂下来,陡然冷凝下来的气氛使得周遭地板上都蔓延开了一层细小的冰晶。


    季桐被那动静吓得毛骨悚然,却仍旧固执的挺在原地。


    它敛了所有生物拟态,代码流转的眼睛与李缘正正对视。


    “我会带他离开这个世界。”


    第139章 引诱神明堕落的卑劣信徒29 “砰……


    “砰”的一声, 季桐被猛地砸在墙上,凹陷下去的裂痕触目惊心。


    已经完全被代码侵染的身体并不会感到疼痛,但核心中枢却仍旧会因为那超过承受阙值的危险而失控预警。


    尖锐的爆鸣声响在耳边, 季桐却恍若未觉, 甚至找到了一个逼商扶砚杀死它的绝佳方法。


    模拟情绪的代码模块已经完全损毁, 它来不及调试出高兴, 便踉踉跄跄地站起来,直视李缘。


    或许该称祂为商扶砚。


    季桐面无表情,“你自己清楚,江颂并不爱你。”


    “闭嘴!”


    尖锐暴虐的杀意瞬间席卷至季桐面前, 青色的石板顷刻间爆裂炸开,却半点声响都没有发出。


    脸色极差的商扶砚眸底沁出血意,死死盯着季桐,“一个处心积虑的废铜烂铁, 你以为我不敢动你?”


    “那你大可以试试。”


    季桐咬牙与祂直视, 身体因为极端的压力崩裂出缝隙, 但它依旧在不断试图挑衅商扶砚,在祂憎恶的目光中僵硬地冷笑一声。


    “看看是我先死, 还是江颂先知道你杀了李缘。”


    那瞬间,商扶砚思绪猛地沁上一阵极端的凉意,瞳孔缩成一个细点剧烈颤了下。


    季桐知道。


    它会告诉江颂真相的。


    它会告诉江颂是祂杀了李缘!!


    可李缘本来就是祂……不……不!不是!!是祂本来就是李缘!


    祂才是李缘!


    商扶砚耳边有无数道声音在歇斯底里的尖叫, 极端的恐惧顷刻间便攥住了祂的一切思绪。


    江颂并不爱祂。


    一切只是出于责任。


    如果连那点责任都没了……


    “……他会恨你,怨你,与你生死不相往来,会斩断与你的一切联系,重新开始,寻找新的爱人, 他会与其他人接吻,成亲,生子。”


    季桐声音平板机械,攥着商扶砚的逆鳞大肆放纵,它冷眼看着那人面色愈发苍白,踩着满地废墟一步一步踏向商扶砚。


    “这才是他本来应该有的人生,你的存在只会毁了他,你杀了他的爱人,将他禁锢在这方寸天地,刻意诱骗哄弄,逼他依赖你,离不开你。”


    “商扶砚,你自私,阴暗,妒忌心强盛,掌控欲病态,你明明只会让江颂一味地包容,逼他让步,除此之外呢?你为江颂做了什么?能给他带来什么?灾难吗?”


    最后那三个字眼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往日苦心遮掩的东西如今被连骨带皮地掀开,袒露出来的肮脏叫商扶砚面如死灰。


    “没有……”


    “我没有……”


    从喉腔中挤出来的气音嘶哑怪异至极,商扶砚却半点不自知,指尖重重扣着掌心,急喘的呼吸又碎又乱。


    祂空洞洞的目光慌乱至极的盯向季桐,后者视若无睹,怨气发泄完后转身就朝着浴房的方向走。


    它要去带走江颂。


    它要把江颂从祂身边抢走!


    不可以……不可以……


    商扶砚神经质的颤着指尖,咬破的唇瓣往外渗血,在那张苍白的脸上猩红妖异得像是只濒死的恶鬼。


    祂踉跄着站起来,在季桐察觉到危险想要逃跑时,猛地扭曲空间隔空将它攥到了手里。


    不能杀它,那就重新解构它的组件,人为删除关于李缘的记忆,甚至可以模拟它的运行机理,强行塞入新的认知。


    之前因为顾及江颂,祂一直在试图用祂爱人喜欢的方式去获得他家人的认可。


    但既然毫无作用,甚至适得其反,那为什么还要固步自封呢?


    商扶砚颤着呼吸,因为处在极端的焦躁情绪中,根本没有注意到长廊外边的脚步声。


    祂指尖急迫地按在季桐脖颈处,灵力逸散开的那瞬间,季桐猛地屏息回收核心中枢能源,强行积聚以打开逃逸通道。


    同时它还极为夸张地惨叫一声,精准计算了江颂出现在门口的时间,利用所有剩余能源与商扶砚窥探进来的灵力殊死一搏。


    “噗呲”一声细微的声响,鲜血喷溅在商扶砚衣服上,祂指尖碰触的脖颈凭空被撕裂,气管直接断开,速度快到连商扶砚都没反应过来。


    “鸭鸭……”


    一道惊惧到极点的气音如同惊雷般炸在商扶砚耳边,祂眼睫重重颤了下,还没抬头就被冲过来的江颂推得踉跄一步,手中的季桐也被抢了过去。


    “颂颂,我没有——”


    “没有用!用灵力没有用!”


    江颂红着眼眶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他手脚都在发抖,满目惊惧地捧着季桐,不断试图用灵力止血疗愈。


    后者奄奄一息,切断的喉口还沾有商扶砚的灵力,森白的喉管怪异地翕动,极为悲伤的挣扎,怜惜又不舍的看着江颂。


    像是无声的诀别。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有事的……”


    江颂哭喘着呢喃,脑子一片空白,慌乱无措的扭头想要求李缘。


    他是道尊的弟子,一定有办法的。


    脸色惨白的小妖怪才转身,季桐就彻底没了生息,僵硬地瘫软在他手心里面。


    那一刻,世界似乎都寂静了下来。


    江颂像是忘记了呼吸,目光愣怔地看着浑身鲜血淋漓的季桐。


    它怎么就不动了呢?


    明明半个时辰前它还絮絮叨叨地说要在院子里种菜的,还说它交了个新朋友,只不过对方说话带方言,它听不太懂。


    它该睁开眼睛坐起来,说这只是吓唬人的玩笑才对。


    它不能睡觉的。


    江颂拧眉重重喘了一口气,整个人灰败得如同一尊即将碎掉的玉偶。


    耳边商扶砚似乎在说着些什么,声音很急,但江颂听不清,他木楞地推开商扶砚,极快地割开掌心,凝血画阵。


    他要拘魂。


    他要把季桐找回来。


    江颂眸光空洞,急切的想要画下血阵,可下一秒就被商扶砚忽然按住了手,掌心的伤口眨眼之间恢复如初。


    “没事的颂颂,我会救它,我会把它救回来的,你别这样吓我……”


    躬着腰背跪在他面前的商扶砚满目猩红,指尖发抖,急切地捧起季桐的尸体。


    藏在里面的东西早就逃走了,只剩下了一具空落落的躯壳。


    塑造灵魂这种事情对于商扶砚来说并不难,凝神镌刻命盘,不过几息之间,那小黄鸭就重新恢复了生机。


    商扶砚思绪绷成弦,自己身上还沾着血,就迫不及待地把那小黄鸭打理得干干净净,而后挤出一个僵硬的笑,讨好的把小黄鸭捧到江颂面前。


    “你看,它没事的,颂颂,别哭,它没事。”


    坐在祂手心中的小黄鸭也极为有眼力见,笑着跳起来,极为欢快地说:“没事的颂颂,只是开玩笑。”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语调,甚至神情都模仿得不差丝毫,可以往笨拙迟钝的小妖怪,却在此刻敏锐到了极点。


    他白着脸色,僵硬地从那小黄鸭身上挪开目光,直直看向商扶砚。


    “它不是鸭鸭。”


    “我是!颂颂,真的只是个玩——”


    “你不是!”


    江颂忽然拔高声音打断那小黄鸭,原本稍微平息下去的情绪骤然崩溃,哭喘到浑身发抖。


    “你不是它!!”


    他哭腔浓重,拽住商扶砚的手,近乎目眦欲裂地瞪着祂。


    “它不是鸭鸭!它不是!!”


    “颂颂……”


    “你让它走!你把我的鸭鸭还回来……李缘,我求求你了,你把我的鸭鸭还回来好不好……”


    江颂哭到气都快喘不过来,那一滴滴眼泪像是刀子般割在商扶砚身上。


    心脏像是烂在了胸腔里面,空荡荡的折磨人,商扶砚有些喘不过气。


    祂惊惧不安地拽住江颂袖口,想要贴过去碰一碰他。


    哪里都好。


    皮肉底下的虫子又在密密麻麻的啃噬,极端的焦虑逼得商扶砚恨不得挠烂自己的脸。


    江颂在哭。


    一直在哭。


    “颂颂……”商扶砚的声音哑到极点,祂眼里满是血丝,千般解释到了嘴边又变成了干涩的安抚。


    “……会的,我会把它找回来的。”


    可这句话在此刻苍白到了极致,成为了压垮江颂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不明白,他已经竭尽全力地表达自己的爱意了,千遍万遍地告诉祂自己的喜欢。


    他理解祂的不安,所以不断迁就,让步,可换来的是什么?


    祂连自己唯一的亲人都容不下。


    这不是喜欢。


    这只是单纯的独占欲,是觉得自己只是祂的附属品,所以不该将注意力分给除祂之外的存在。


    他以为祂已经改过来了。


    原来没有,祂对待季桐,仍旧如同对待薛栖他们那样,肆无忌惮的诬陷,抹杀。


    祂一直都这样,从来没有过改变。


    地上原本活蹦乱跳的小黄鸭又重新变得无声无息,江颂死死盯着面前的人,眸底的失望与憎恨像是锋利的刀刃,生生把商扶砚撑着的那层假象捅得支离破碎。


    祂瞳孔沁不进去半点光,浑身僵冷,颤着指尖慌乱无措地想去碰江颂的眼睛。


    “别这样看我,颂颂,你不能这样看我……”


    “……我没有动季桐,它不是活的,它没有灵魂,它是界外之物。”


    商扶砚声音发颤,语不成句,颠三倒四的与江颂解释:“它想要把你带走,我只是想阻止它——”


    “所以你就杀了它?!”


    尖锐的质问让商扶砚脸色更白了几分,艰涩地挤出气音:“我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