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引诱神明堕落的卑劣信徒1 没有人……
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 江颂更是,先前高高举起的庆幸被商扶砚那两个字眼敲得稀碎。
还没缓过神来,那团血雾又凝成道尊的模样, 阴鸷的妒忌像是呲着尖牙的毒蛇, 恨不得将商扶砚直接撕碎掉。
为什么……有两个?
剧烈的冲击让这可怜的小妖怪脑袋都懵懵地, 连哭都忘了, 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发生到这种地步。
他原本是想做任务换积分来□□尊的,可原来道尊根本就没有寂灭,全都是假的。
那这一切算什么?任务,系统, 积分……为什么要苦心积虑地兜这么大一个圈子让他做这些?
江颂攥紧拳头,红着眼圈把人推开,第一次对商扶砚无礼成这样,拔高声音质问他的目的。
不待商扶砚回答, 另一道恶意满满的声音便突兀应道:“因为祂拔了你的情根, 杀了你的心上人, 又悔不当初,想要从头开始。”
那个长着青色眼睛的“商扶砚”眸光痴重炽热, 颜色浓艳的眉目间积攒着病态的爱意和温柔,一步一步朝江颂靠近时,声音带着一种极为诡异的狂热。
“颂颂, 祂愚蠢自傲,卑劣肮脏,清洗你的记忆,扭转你的认知,借着这些所谓的任务把你拽进小世界,根本没有所谓的剧情, 怨恨值,最后结算的积分也只是世界意识供养你的愿力。”
像是花草扎根生长,需要从土壤当中获得养分,江颂的情根也是如此,需要不断汲取信徒的愿力,才能养出根须。
在洪荒尊界,商扶砚的愿力不被规则承认,因为祂就是神明,在规则的框架下,神明不会跪伏于任何存在,自然无法产生愿力。
而在小世界中不同,散落的神识摒弃了一切,从出生到死亡,遵循规则,用无数次轮回将自己驯化成人,因为时间流速不同,有的神识甚至孤独而偏执地等了江颂数千年。
当然,这些话“商扶砚”怎么可能会告诉江颂,祂巴不得那装腔作势的蠢货被厌弃,好让江颂身边只剩祂一人。
即便二者同根同源,本就是一体,但那有如何呢?
“商扶砚”嘴角怪异地扯出一个弧度,心脏被妒忌和焦躁挠得发烂。
在江颂被那些信息冲击得表情空白时,猝不及防的出现在他面前,拧断商扶砚的手,悬浮的空气攥成一把无形的刀,从祂后心口直直捅入,勾住心脏,砰然炸开。
一切发生不过在半秒之内而已,甚至江颂眼都还没眨完,他就被“商扶砚”夺到了怀中,眨眼窜出数百米远。
周遭的景色像是湍急的河流,在他眼前飞速后滑,然而这种状态持续不到一秒,骤然扭曲的空间像是一张褶皱的纸,除了江颂,所有的一切都瞬间被揉捏成团,包括他旁边的“商扶砚”。
脊骨碎裂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血肉因为积压发出噗呲噗呲的破裂声,所有的一切荒唐恐怖得像个噩梦。
江颂呼吸像是簇着寒霜,冻在他胸腔里,冷得他四肢百骸都在瑟瑟发抖,僵直着身体往下掉落至另一个怀抱中。
重新修补好身体的商扶砚面色没怎么变,平静地撩开眼皮,报复性的戳破另一个自己避重就轻的东西。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颂颂,你就是被我杀死的那个‘心上人’呢?李缘。”
最后那两个字眼像是惊雷一样炸在江颂耳边,他今天受了太多惊吓,脸色白得吓人,红着眼眶无知无觉地掉着眼泪,微微拧眉挤出气音:“……什么?”
这副快碎了的模样实在是太过于可怜,商扶砚想伸手碰碰他,可却被江颂一把挥开。
“情根拔除是真的,记忆清洗也是真的,你和李缘是同一个人……”
他哽着哭腔,气到浑身发抖,第一次在商扶砚面前质问祂:“从头到尾,你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吗?!”
“……对不起颂颂——”
“你闭嘴!”
江颂剧烈喘着,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在对道尊大呼小叫,他只是觉得自己快被气疯了,恨不得给这变态两巴掌。
这种情绪很不同寻常,尤其对于江颂这个老实乖巧,又很好欺负的小妖怪来说,慢吞吞的性子让他很难生气。
可现在不知怎的,他一想到商扶砚这般自作主张的替他决定了一切,就觉得心脏酸涩得像是拧开了裂痕。
好像他对于商扶砚来说并不是一个很重要的存在,只是因为一时喜欢,所以不需要顾忌他的意愿,心情。
如同养一只逗闷的雀儿,觉得它羽毛不漂亮,就重新染色,不在乎那染料会烧得皮肤生疼发烂,也不在乎它叽叽喳喳的反对和惨叫。
祂觉得这样漂亮,所以就做了,至于那动动手就能捏死的麻雀,高高在上的主人都这样苦心积虑费尽心思了,它为什么就要忘恩负义地不识好歹呢?
这种傲慢压得江颂有些喘不过气,他压着哭腔,一字一句地问祂:“是不是因为我蠢笨,弱小,卑微,所以你觉得可以肆无忌惮地为我安排一切,因为我的意见根本不足一提。”
“不是的——”
“那你回答我,为什么要剔除我的情根,清洗我的记忆?!”
江颂猛地打断商扶砚,情绪过激到忘了什么道尊,什么神明,他甚至直接踮脚拽住商扶砚的领口,蛮横地把人微微拽弯了腰,极近地抵着祂低吼:“说啊!商扶砚,你解释给我听!!”
“对不起宝宝,不要生气……”
低颤的声音压不住恐惧,商扶砚指尖凉得吓人,呼吸又乱又急,将姿态压至尘埃里,卑微的讨好着他。
然而所有解释还没挤出口,祂整个胸腔就被贯穿,心脏当着江颂的面被捏碎,刹那间,商扶砚的人形彻底维持不住,迅速坍塌融化,变成一束奇怪的流光。
偷袭的李缘状态也差不多,二者以江颂为中心,不择手段地厮杀,磅礴恐怖的力量将小世界震出裂隙,似乎彻底崩塌只在一瞬间。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沉闷的黑色积压在头顶,山崩海啸,狂风大作,沙石翻飞。
终于找到项圈的系统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它隔得太远,根本不知道江颂那边发生了什么,只是见他又气又怒,最后哭得很可怜,想要离开却又三番两次地被光束吞噬,又被另一道击溃抢回来。
表情木楞的小妖怪焉哒哒得都快要碎了。
系统从没见过江颂这个样子,老实良善的青山小蜗牛好像永远都怀揣希望,明亮得像是一颗极为漂亮的宝石。
不该这样灰蒙蒙的。
系统身上的黄色绒毛被风吹得乱七八糟,它却像是那种风萧萧易水寒的壮士,神情很快就充满了决心。
它要带江颂走。
主系统吃屎去吧!!
气呼呼的小黄鸭叼住那项圈,用尽了自己所有积攒的积分,兑换了一分钟的灵力,猛地将之损毁。
瞬间,它周围的空间立刻塌陷,苏念从中走了出来。
她以为是江颂终于做了决定,没想到打眼一瞧,面前根本没人,只有一只被狂风吹得歪歪扭扭的小黄鸭,努力神情肃穆地和她对视。
“带我们离开。”
系统开门见山,苏念也只是愣然了一瞬,把它当成了江颂身边的妖怪同伴。
“江颂同意吗?”
“同意啊。”系统为防止被风吹走,不得不用翅膀扒拉住苏念的脚,努力在狂风中让自己的声音被听到。
“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并没有在你身上检测到恶意,你有什么要求之后可以尽管提。”
苏念眉目温和,长发被风吹在空中,那是一张极为漂亮的脸,尤其在露出一点笑意之后,明艳得像是一朵玫瑰。
她弯腰把系统捡起来,声音很平静:“我们以后大概不会见面了,等你和江颂平安后,告诉他——”
“他的大师姐从来没有讨厌过他,他是玉山道观最优秀的弟子,也是我……”
“……最骄傲自豪的孩子。”
系统猛地抬头,震惊之色溢于言表,“您,您是——”
后面的字眼还没说完,系统就见苏念用灵力凝出一把骨剑,猛地插入地下。
“轰隆”一声,惊雷四起,山川哀鸣,苏念脸色苍白,偏头对着系统说:“之后还要麻烦你照顾江颂,请一定,一定要让他远离商扶砚,那是洪荒尊界的创世神明,身上背着极为恐怖的因果。”
“若祂不动情,不生欲,因果则平衡,倘若祂情欲缠身,妄念四起,生了堕相,那就是不可估量的天灾,而间接造成这一切的江颂,会承过祂所有因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苏念哀伤而痛苦,苍白的脖颈攀爬上了极为恐怖的符文,像是从皮肉底下裂开,她浑身疼得发抖,嘴角溢出血丝,推开想要过来救她的系统。
“请一定,保护好江颂。”
虚弱的尾音落地的那一瞬间,以苏念为中心,猝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白光,耀眼到天地似乎都被泯碎。
系统被掀飞出去,正好重重砸在江颂怀中,一人一鸭大眼瞪小眼愣怔了一秒,就被一阵强大的吸力拽到了不知名的方向。
极端的晕眩感让系统彻底失去了意识,等到它再睁眼的时候,看到的是鸟语花香,满山翠绿,干净的天空蓝得像是一块琥珀。
它呆愣了一秒,转而回过神来急急忙忙地想要去找江颂,可寻着那微弱的联系找到位置时,它只瞧见了绵延万里一望无际的月季花海。
定位的确显示的是这里。
系统不解,只得耗费一番心力精确再精确,然后,它在一株含苞待放的月季花里找到了……一颗青山蜗牛卵?
第112章 引诱神明堕落的卑劣信徒2 来回检……
来回检查了十多遍, 系统不得不接受,江颂真的变成了一颗卵。
花生米大小,通体乳白碧绿, 像是一颗圆润漂亮的宝石。
现在该怎么办?把江颂孵出来吗?可蜗牛的卵要怎么孵?
系统扒拉着那花骨朵仔细思考, 它因为脱离主系统的管控, 现在的状态跟断网差不多, 除了一些基本的定位功能,总体上和普通的鸭子没什么区别。
所以出于谨慎,它还是四处收集了一下资料,包括但不限于向母鸡大婶借鉴经验, 向麻雀妈妈问育儿宝典,跟青蛙爸爸叹息家长里短。
最后笔记整理了密密麻麻一大本,没问出青山蜗牛卵该怎么孵,倒是搞清楚了自己和江颂穿越到了哪里。
系统放下厚重的笔记, 仰头朝太阳升起的方向看去, 朝霞灿烂, 橘黄色的天空之下,那座恢弘磅礴, 古老壮阔的神殿,肃穆的矗立在昆仑之巅,云霞缠绕, 百花簇拥,凤唳鹤鸣。
那是洪荒尊界的圣地,昆仑神殿。
道尊就住在那儿。
起先系统知道这事,第一时间想的是挖走江颂住的那颗月季,带他搬家。
可成了精的老榕树却提醒它,这小蜗牛长在昆仑山下几千年, 现在就差破壳而出了,突然换地儿恐怕会惊扰到他。
也是这个时候,系统才意识到,他们不仅穿越到了洪荒尊界,还早了一百多年……
也就是说,一切还来得及,江颂不必遇到商扶砚,洪荒尊界也能避免崩塌的结局。
最后一刻苏念的话还刻印在系统脑海中,如今它才反应过来那些交代到底意味着什么。
许久,系统长长叹了一口气,合上笔记,转身往着月季花海的方向走。
二十年后。
“小蜗牛!小蜗牛!你要去一起捉鱼吗?”
一只三花猫敏捷的从小院栅栏外跳进来,踩着菜园子里的青石板路利落地蹦跳至窗台。
果然瞧见江颂又在上香。
身形修长匀称的少年极为好看,眉眼稠艳,皮肤白皙,样貌精致完美得如同人偶,眸光干净软和,性子又温吞,说话慢慢的,很有趣。
三花猫立坐在窗台上,饶有兴致的看江颂虔诚的上了三柱香,嘴里嘀嘀咕咕念着些什么。
她竖起耳朵一听,还是老样子,说什么保佑鸭妈妈平安健康,希望小菜园肥沃丰收,甚至还许愿明天煮的粥能又香又甜。
说完还拜了拜,有模有样的,最后这才转身往窗台这边走,笑得眉眼弯弯,说话慢吞吞的。
“今天不可以去捉鱼,我功课还没有做完。”
他顺手拿了新做的小鱼干给自己的好朋友,爬上窗台和她一起坐着。
风吹得温柔,树叶的声响像海浪一样,金色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树荫落在一人一猫身上,平和而温馨。
“鸭妈妈怎么总是让你写那些奇怪的东西呀?”
三花猫啃着小鱼干,模糊不清地说:“什么艾克斯坐标轴,歪坐标轴,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符号,这些学了有什么用呢?还不如去学一学道法呢。”
“很有用呀。”
江颂晃着脚,嚼着果脯很认真的回答:“鸭妈妈说买菜的时候会用到。”
他摇头晃脑的,学着季桐的模样高深莫测的点评:“数学,在生活中无处不见。”
三花猫:“……”
她不懂什么叫数学,但好朋友抓耳挠腮的模样却记忆犹新。
于是她建议道:“你下次向道尊祈祷的时候,不要总是念叨着你的白粥和菜园,你得贪心一点,叫祂老人家一夜之间把你变得聪明又厉害!”
她咽下嘴里的小鱼干,扒拉着江颂叫他再给一条,于是这小蜗牛又跳下窗台去拿罐子,三花猫的视线跟着他转,不可避免地瞧见了堂屋正中间供奉的那副画像。
垂垂老矣,皮肤褶皱简直能夹死苍蝇那种,眼袋几乎垂到嘴角,弓腰驼背,白发苍苍。
三花猫是只爱漂亮的猫猫,此刻即便知道那供奉的是道尊,还是忍不住飞快挪开视线,露出了点嫌弃。
“你家这画像哪来的?”
给她撕小鱼干的江颂抬头看了一眼,慢吞吞的说:“鸭妈妈找大师画的。”
忍了忍,三花猫还是不吐不快。
“……画成这样,不是渎神吗?”
这话江颂就不同意了,他正襟危坐,一脸认真。
“道尊就长这样,怎么能算渎神呢?”
“你怎么知道道尊就长这样?”
“鸭妈妈说的。”
江颂深信不疑,压低声音信誓旦旦地和自己的好朋友说:“它见过道尊的。”
这下三花猫也震惊了,道尊都万年不曾现世了,那只长不大的小黄鸭能见到本尊?
不会被骗了吧,现在可是有很多坏妖怪专门招摇撞骗,就为了能得到供奉,从而在修炼上走捷径呢。
三花猫听了好几起这样的事情,绘声绘色地和江颂说了大半个下午,让这小妖怪从最开始的坚信不疑,到后面心里也直打鼓。
等到晚上季桐回来,他藏不住事情,就一五一十的把怀疑全都给抖了出来。
“那怎么可能!”
季桐站在桌子上,二十年都没怎么长的小黄鸭身体还是绒呼呼的模样,但当家之主的架势很足,指着那副画像言之凿凿。
“道尊真就长这样,祂都活了不知道多久了,不是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能是个什么?帅哥吗?别开玩笑了。”
它翅膀当手用,连连摆手,第一百零八遍和江颂说起它和道尊偶遇的事情。
无非是受伤濒死,结果一个头发稀疏,嘴里牙没剩几颗的耄耋老人颤颤巍巍地救了它,而后转身坐上凤凰的脊背,朝着昆仑神殿飞去。
说得有鼻子有眼的,江颂又不聪明,每次都听得一愣一愣的,连连惊叹,最后被系统洗脑,坚定不移地认为那就是道尊的模样。
见他这副又重新信了的样子,系统悄悄松了一口气,转而又发起愁来。
这两天它能感觉到自己的能量已经快耗尽了,需要尽快休眠恢复,可江颂怎么办?
没自己盯着,肯定是不能让他呆在这的,万一哪天和商扶砚撞上就完了。
所以左思右想了一整晚,系统决定把江颂送去蓬莱岛读书去。
那里是离昆仑山最远的地方,早些年它救过一个人,听说身份还很尊贵,一直说想要报恩。
这么多年算下来,两人也算朋友,请他帮忙照看江颂一段时间应该是可以的。
做了决定之后,它立即联系了人,对方很爽快,当即要来接他们。
不过之后蓬莱岛似乎出了点事情,听说是老岛主突然病发身亡了,朋友作为岛主继承者自然走不开。
而这几天系统的能源又在耗尽边缘,不想让江颂看到它奄奄一息的模样,误会它快死了,到时候这笨蛋肯定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定剑走偏锋,能直接求上昆仑山去……
一想到这儿,系统就头疼不已,于是让朋友那边赶紧来人,江颂这边也出发,两边在南城汇合。
走的那天,系统恨不得把木屋里所有东西都塞进乾坤袋里,跟个操心的妈妈一样,扭着鸭鸭屁股走来走去的收拾,嘴里念叨不止。
“出门在外得长点心思,不要随便和人交心,七分真三分假,得牢记在心知道吗?”
“还有,如果有男人热情接近,一定一定要仔细小心,这类人肯定不怀好意。”
系统把最后一袋果脯塞进乾坤袋里,气喘吁吁的擦了一把汗,还不忘吓唬江颂说:“他们那类人,最喜欢吃青山小蜗牛,一嘴一个,嘎嘣脆!”
江颂被吓得一哆嗦,连忙保证会听话,等到最后要出门的时候,他像是又想起了什么,连忙转回去问系统:“鸭鸭,我能把它带走吗?”
他指着堂屋正中间那副道尊画像,系统眼珠一转,当即点头如捣蒜,笑眯眯地把画像摘下来塞到江颂怀中。
“每日记得三遍上香。”多看看人,最好永远把道尊当成那个头发稀疏,没什么牙齿的老人家。
江颂应得很认真,弯腰用头去轻轻蹭了蹭系统,声音很慢。
“鸭鸭,你要早点来看我,我也会学很厉害的道法,像那种一日千里的缩地成寸,我一定会最先学,等我学会了,我每天晚上都回来看你。”
系统愣怔了一秒,而后有些不争气的湿了眼眶,跟老母亲送孩子去外地上大学一样,心口发酸。
“好,我等你。”
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儿,江颂才带着画像离开小木屋,路上遇到了三花猫,他把小鱼干全都给了她。
“你要去哪学道法呀?”
“蓬莱。”
“哇!”
三花猫叼着小鱼干坐在他肩膀上,眼睛亮晶晶的。
“好厉害,听说那是除了玉山道观之外最好的习道之地了。”
“小蜗牛,你都没出过远门,知道路怎么走吗?”
江颂编了一个小小的花环,戴在三花猫头上,说:“知道,鸭鸭给了我地图。”
“我看看。”
三花猫叼出地图,仔细看了两眼后笑道:“错啦错啦,前不久断背山的凤凰和白龙打架,引得山川崩塌,河海倒灌,路都被截断了,空中的云也还存着劫雷,哪都走不了的。”
“那怎么办?”
“换条路呀。”
三花猫摇着尾巴,往着地图上一画,瞬间给江颂改了路径,说绕远一点就没事了。
江颂谨记自己好朋友的提醒,跟着地图上绕路,发现蓬莱岛还挺近,于是就准备不麻烦别人来接自己了。
可跟着地图终于走到目的地后,他抬头仔细看了又看,那恢弘大气,灵力磅礴,威压恐怖的门匾上,写的分明是——
玉山道观。
第113章 引诱神明堕落的卑劣信徒3 这个名……
这个名字在洪荒尊界可谓是如雷贯耳, 仙家尊者,人类帝王,妖界至尊, 大都是从这里走出去的。
实力强横, 底蕴深厚, 听说连牌匾上的名字都是由道尊亲自提的, 就凭这个,玉山道观稳坐了三千道门之首近万年。
江颂眼睛亮晶晶的,他知道自己大概走错路了,玉山道观不在蓬莱岛上, 但……这可是玉山道观呀!
要是他能在这里学道法,说出去多威风,多长面。
鸭鸭肯定也会为他骄傲的。
江颂有些兴奋,探头探脑地往白玉阶梯上看。
长得一望无际, 两侧绿意盎然, 景致优美, 至顶端云雾缭绕处,肃穆神性的道门便矗立在那儿。
听说里面大得吓人, 灵气磅礴,仙鹤成群,三步一景, 五步一绝,处处奢华宏伟,精致绝伦。
江颂就是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妖怪,此刻脑海里想着书上的描述,越发好奇,哼哧哼哧地背着道尊画像想要往上爬。
可才靠近门阙就被一阵无形的力量挡了回来, 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来者何人呐?”
江颂被吓了一跳,左右看了好几眼都没找着人,那声音有些不满。
“你个小妖怪,往哪看呢?本大爷在这儿。”
顺着声音看过去,江颂总算瞧见了说话的东西。
是一个石狮子,模样龇牙咧嘴,一副凶相,转着眼珠子打量江颂。
“干什么的?”
“来学道法的。”
江颂很老实的回答,却见这石狮子白眼一翻,昂首挺胸,嗤笑出声:“小妖怪,你莫不是不认识字吧,知道那门阙上写着什么吗?”
“知道,是玉山道观。”
“知道还敢在这儿大放厥词?”
石狮子神情很是轻蔑,但一提起玉山道观,言语之间又满是骄傲,背顺口溜似的给江颂介绍了一遍自己道门有多厉害,然后又嫌弃的上下打量这小妖怪。
根骨不行,悟性不行,看着呆呆傻傻的,也不聪明,就这种样子,在道观里洒扫都没人要。
不过长得倒挺好看的。
石狮子见多了来这儿求道的人,此刻看江颂初出茅庐的样子,刺挠两句后就开始撵人。
“快走快走,你这样的,道观不收。”
江颂是个实心眼的,被撵也不恼,慢吞吞的问道:“那道观会收什么样的弟子呢。”
石狮子推着他往外走,敷衍的说:“厉害的。”
“什么算是厉害的?”
“移山填海,呼风唤雨,改四季,换天地,这叫厉害。”
江颂顺着它的话审视了一番自己,最终发现他好像……只会种白菜。
心下略微有些羞赫,但他还是转头很认真的问:“会种地可以吗?”
石狮子:“……”真是不知道哪来的傻子。
它白眼一翻,颇为不耐地说道:“算了算了,既然不见棺材不掉泪的话,三个月后是玉山道观二十年一次的弟子大会,到时候会有入观名额,你不信邪的话自己来试试吧。”
江颂眼前一亮,颇为高兴地向石狮子道谢,本就极为好看的眉眼,在染上笑意后更是叫人脸红心跳,瞧得石狮子那挤在口边的冷嘲热讽都不太好意思说出口。
它飘开眼神,颇为不自在用脑袋把江颂轻轻顶开,这小妖怪也不恼,欢欢喜喜地在玉山道观周边森林里搭了个小木屋。
道尊画像被挂在正中间,一日三次参拜。
他白天学道,晚上给鸭鸭写信,饿了就去采蘑菇吃,日子过得倒也逍遥自在。
但半个月后,出现了点小状况。
他捡了一个人。
一个长得很好看,但快死了的人。
江颂不可能见死不救,于是他费劲把这人给拖了回去,身高腿长的,挤在他小木床上腿都耷拉出一大截。
没办法,江颂只能锯了桌子腿,拖到床尾给他搭脚。
哼哧哼哧地忙活了好一会儿,他才一点点撕开男人的衣服,准备给他处理伤口。
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那些伤口狰狞恐怖,刀刀见骨,几乎遍布了全身上下。
但仔细看又不是利器所伤,倒像是……从内而外的裂口。
江颂疑惑了一会会,也没有多想,小心翼翼地剪掉这人的衣服,因为有些伤口已经和衣服粘连在一起了,就算再小心,扯下来的时候还是带了点血肉。
撕裂的疼痛让李缘眉心微不可见的簇了下,眼睫轻颤,撩开眼皮视线一点点清晰的时候,他就瞧见一个漂亮少年面不改色地拎起他的下身,凑近仔细清洗他大腿内侧的伤口。
动作自然到像是手中快拿不下的东西就是根粗了点的胡萝卜一样。
向来冷淡从容,平静如水的祭玉仙尊眸底皲裂开一丝羞恼,额角青筋绷得突突直跳,猛地扯过旁边的被子盖住那里。
掀起的风带着一阵甜香,撩过他鼻尖,像是能钻过皮肉黏到他心脏上一样。
难闻。
李缘呼吸微屏,眉目轻蹙,缓了一秒才掀开眼皮看向江颂。
这小妖怪反应有些慢,对他这番举止也不生气,笑得眉眼弯弯,说话慢吞吞的。
“你好,我叫江颂。”
彼时夜色正浓,风声吹得树叶沙沙作响,虫鸣微微,明亮的烛火亮在少年眸底,衬得那双眼睛干净又漂亮。
李缘却无动于衷,眸色重新寂冷下去,十分吝啬的“嗯”了一声。
好在江颂性子温吞,也不在乎他这点无礼。
更何况他如今受伤颇重,此刻脸色苍白,呼吸一阵深一阵浅,紊乱得很不规律,伤痕累累地倚靠在床榻上,像是一尊受难的玉像,清冷幽寂,破碎得有些可怜。
看得江颂轻轻叹气,重新绞干净手帕后扯了扯被李缘按住的被子。
“你受伤很严重,伤口需要处理干净,这样敷上灵药才会好得快一点。”
“不用。”
这患者不仅脾气不太好,似乎还有点讳疾忌医,声音很冷淡地说:“我待会就走。”
“那我现在给你处理伤口。”
“不用。”
江颂:“……你是在怕痛吗?”
“没有。”
“哦,你不怕痛啊。”
江颂夸奖似的点点头,动作慢吞吞的,然而下一秒,从地上忽然窜出来的藤曼猛地捆住李缘手腕,猝不及防地将他往后拽,使其结结实实地摔回床上,伤口被撕裂,疼得他拧眉倒吸了一口凉气。
脖颈上的青筋绷直突起,剧烈喘了一口气才缓过来,脑袋都还在有些空白的时候就见江颂笑眯眯的,安慰似的拍了拍他,跟哄小孩一样说:“乖一点,你现在被我捡回来了,就要听我的话。”
说话间他就要伸手去扯李缘身上的被子,在他看来,这根本不需要扭捏。
他俩都是大男人,且其中一人还危在旦夕,死都快死了,哪管那么多俗礼。
所以他顶着那快要杀人的目光,动作迅速地给他处理了腿侧的伤口,中间嫌弃一直扒拉着那玩意儿不方便,索性直接□□凑过去。
耳尖红到快要滴血的李缘浑身都在轻轻发抖,见到这一幕瞳孔都惊得缩成一个细点,气到胸口剧烈起伏,手脚都在发麻,咬牙切齿。
“滚开!”
“好了好了,乖一点,我会轻轻的。”
江颂头也不抬地安抚着他,这个连发情期都不曾有过的小妖怪,很难觉察到现在这个姿势的暧昧。
他思维简单,想着平日里受伤时鸭鸭给他包扎伤口的模样,会一边包扎一边哄……
再看他的大腿内测有伤口直接裂至膝盖后面,外翻的皮肉有部分甚至已经烂了,看起来简直触目惊心,江颂处理的时候手都在发抖。
于是怜悯心泛滥的小妖怪照搬照用,一边处理伤口一边安慰似的给他呼呼,慢吞吞地安慰道:“不痛不痛,马上就好了。”
灼热的气息撩过血肉外翻的伤口,似乎比刀子还锋利,直接剜在李缘神经上。
他呼吸猛地窒住,有些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直至那气息不小心撩过不该撩过的地方,他才僵直地动了动视线,意识到江颂在干什么后,气得喉口腥甜,脸色青白。
“江!颂!!”
从意识苏醒开始,他就没有过这种任人宰割的经历,更不要说被人这般肆无忌惮的冒犯和羞辱。
对方还是一只修为低到令人发指的小妖怪!
更令人可气的是,他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行为有多过分,听到自己的名字后,便表情茫然地抬头看过来。
“怎么了?”
李缘:“……”
忍了又忍,气吸了又呼,来回两三次他才终于把话给挤出来。
“起开。”
他胸腔起伏,闭了闭眼虚弱道:“伤口自己会好的。”
这具身体修修补补,终究是有些承受不住日益上涨的神力,即便李缘再三压制,还是不可避免地出了问题。
像是气胀而爆的球,神力外溢,将他单独造的秘境震裂,残破的躯体被甩出,彻底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就是那叫人目眦欲裂的一幕,偏偏李缘现在躯体和凡人无异,根本反抗不了这小妖怪,所以只得跟他再三解释。
但江颂嗯嗯啊啊的应着,手下动作是一点没停,硬生生给李缘浑身上下包了个严实,连着那处也没放过。
他甚至还摸了好几下!
这个……这个……色胆包天的蠢货!!
李缘气得头脑发涨,本就重伤的身体因为情绪起伏得太过于剧烈,又眼前一黑没了意识。
第114章 引诱神明堕落的卑劣信徒4 等他再……
等他再醒来的时候, 天光大亮,金色的阳光被树叶割成斑驳的亮片,晃晃悠悠地落在窗台上。
艰难撑起半身的李缘喘了一口气, 抬眸看过去, 木屋很干净整洁, 又小得出奇, 打眼就能瞧见厅堂正中央端端正正挂着的画像。
头发稀疏,牙齿参差,眼袋夸张地挂在脸上,弓腰驼背地站着, 一副行将就木的老者形象。
这是谁?
江颂的长辈吗?
他目光迟疑地停顿了一瞬,下一秒就听见门被推开的声音,提着一篮草莓的江颂风尘仆仆,头上还戴着草帽。
大概是走得有些急, 他气息不稳, 轻轻喘着, 和李缘对上目光后慢吞吞地笑:“咦,你终于醒了。”
“我给你带了草莓。”
江颂踮脚把草帽放好, 然后挑挑拣拣,找了最大最好的几颗草莓,洗干净后塞到李缘手中, 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捕猎回家的猫猫。
清甜的香气扑面而来,李缘微不可见的拉开了点距离,眉目轻压,反应很冷淡。
这点小动作让江颂察觉到了,他以为对方是在嫌弃自己身上的味道, 毕竟才从外面回来,汗津津的。
是很臭吗?
心下有些羞窘的小妖怪悄悄闻了闻自己的衣服,没什么异味。
不是自己的问题。
江颂又重新开心起来,没在意这位新朋友的怪脾气,他哼着不着调的歌,转身按部就班地去给道尊点香。
距离拉开之后,粘稠的空气似乎才重新开始流通。
李缘微微放松了呼吸,看都不看江颂一眼,压着眸光试图凝出点灵力,可惜这具躯体伤及根本,最快也要两三天才能恢复。
这点时间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只是怕这小妖怪又起一些很不必要的善心,不知分寸的靠近他。
想起昨天他那面不改色的模样,李缘思绪一跳,强行忽略那些画面,想要把草莓放回去,谁知下一秒就听见江颂嘀嘀咕咕的祈祷声。
“……道尊在上,保佑鸭鸭平安健康……”
噗哧一声轻响,李缘手中熟透了的草莓被捏破了皮,汁水顺着白皙修长的指骨往下流,滴答滴答的落在木制地板上。
向来洁癖至极的仙尊却看都不看一眼,撩开眼皮沉默地看向江颂。
顿了半晌,他随手将那烂了的草莓扔出窗外,轻不可闻的深吸了一口气,挪开目光再没有去看那副画像。
沉凝的气氛有些古怪,但江颂向来迟钝,根本没发现什么问题。
他上完香,转头看见倚靠在床头脸色苍白的李缘,才总算想起来自己还没问人家名字呢。
于是他搬着小板凳坐到了床边,试图跟自己的新朋友唠唠家常。
但这人性子冷淡,不怎么说话,到最后江颂也只是知道了个名字而已。
不过也没关系。
千人千面嘛,别人性格就是这样,也不能勉强。
从不会庸人自扰的小妖怪很和乐,开开心心地分李缘草莓吃,慢吞吞地和他说些趣事。
他声音软慢,不会聒噪得叫人不耐烦,又知度懂礼,点到即止,显然被人养得极为纯良乖巧。
指腹轻轻压着手中的草莓,李缘情绪浅淡,没什么心思去根究谁能养出这么蠢的小妖怪。
他在等着自己灵力恢复。
第一天,他吃了江颂的草莓。
第二天,他能下地走动,在门边看着那小妖怪磕磕绊绊的凝灵聚神,半天没能有所进展。
根骨极差,悟性低微,大抵一生都是平庸之辈。
李缘眸光微敛,没什么心思去点悟一块朽木。
第三天,他的灵力恢复大半,得知江颂在准备玉山道观的弟子大会,彼时这小妖怪正因为生火,头发被燎得乱七八糟,脸上抹着锅灰,笑得很乖。
可玉山道观不可能会收一个连引火诀都不会用的无名小妖怪,他的修为甚至才堪堪抵至小灵境,这种境界,也只是比入门好一点而已。
想要去和一群天之骄子争抢入观名额,简直在痴心妄想。
李缘目色冷淡,并不想多管闲事,在江颂出门采蘑菇的时候,他留了一个乾坤袋给他。
里面装着的东西足以买下一个中等规模的宗门,防身利器更是多得数不胜数,用来偿还这几天的照顾可谓是绰绰有余。
于是等江颂回来的时候,小木屋里只剩下香台上那个孤零零的乾坤袋。
他捡回来的朋友已经离开了。
看那乾坤袋里的东西,他的这个新朋友显然不是普通人,他能单独离开想必身体也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江颂也为他开心,咬着草莓很快就忘了这件事,日子还是照常的过,很快就来到了弟子大会这天。
因着玉山道观的名号实在太响,以至于放眼看去简直人山人海,什么种族的都有,江颂挤在里面毫不起眼。
但石狮子还是一眼就瞧见了他,趁着他走过来的时候扭头张嘴叼住他的后衣领,把那小妖怪从人群中摘出来。
“你还真来了?”
被放在地上的江颂踉跄了一下,也不恼,笑呵呵地抬头和石狮子打招呼。
“你好。”
这傻头傻脑的模样,瞧得石狮子眉头紧蹙。
“小妖怪,我那天就随口一说,你还真当真呐。”
它转着圈地打量江颂,说话很不客气。
“历来入观的新弟子修为最低都是真意境,这种放在其他宗门,那都是可单独开山立派的长老,而你,区区一个小灵境,别说新弟子了,进去当洒扫小仆都难。”
它好心提醒说:“而且入观之前那可是有考核的,九千长阶,明心悟性,听着简单,可考核的却包罗万象,符箓迷阵,天文地理,星象堪舆等等数十项,要求严格且需融会贯通,你……”
拖长上翘的尾音充满了怀疑,周遭也有很多跃跃欲试的修士和妖怪,听闻声音后跟着偏头打量江颂。
谁都能瞧出来这小妖怪的修为,一时之间都在笑他不自量力,纷纷劝他早点回家不要耽误时间来闹笑话。
被轻视的小妖怪也不生气,心平气和地对石狮子说:“谢谢你的提醒,我知道很难,但来都来了,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他语气很轻松,眉目间不见半点忐忑,慢吞吞的样子看起来老实又乖巧。
说不定是那种大智若愚的天才。
石狮子眸色微变,想着自己平日里悄悄看的那些话本,平平无奇的扫地僧,实际上是能以一敌百的超级高手。
莫非面前的小妖怪在藏拙?
内心戏颇丰的石狮子面色几经变化,最后讳莫如深地看着江颂跨进门阙。
然后——
三分钟都不到就被传送了出来。
也就意味着,江颂才爬了第一道阶梯,踏入了第一关,斟酌着答了第一道题,然后就被淘汰了。
石狮子:“……”
啊……这……
哎。
它重重叹了一口气,正想去安慰安慰这可怜的小妖怪,却见江颂从地上爬起来,拍拍屁股,又往里继续走。
的确,考核当中,不合格会被传送出来,但没有规定说被传送出来就不能回去继续考。
可这又有什么意义呢?总归都是不可能的事情,撞得头破血流南墙也不会倒的。
这只是无用功。
江颂第十次被传送出来时,石狮子忍不住劝了两句。
可这小妖怪不愧是青山蜗牛精,种族名字中带着“牛”字,连着性格也跟头小牛一样,犟得拉都拉不住。
十次不行,那就是二十次,三十次……到最后,他被传送出来的时间越来越晚,就说明他爬的阶梯越来越多,破开的关卡一道又一道。
可那又有什么用呢?
那可是整整九千阶梯,时间也只有三天,就算江颂不眠不休,反复不要命的尝试,以他的能力,四分之一都爬不到。
没用的。
石狮子在江颂面前说了上百次,可这小妖怪从来没有动摇过一下,被传送回原地立马再冲进去。
三天时间,被磋磨得脸色苍白,浑身伤痕累累,一步一血印,看得石狮子忍无可忍,挡住他的路让他放弃。
只剩最后三个时辰了,没希望的。
可江颂却充耳不闻,眼里只要那道高高的门阙,这一次,他冲进去没再出来。
石狮子一分一秒地数着时间,在太阳挂到西山,考核终止的群鹤鸣啼声高高响起时,江颂还是没有出来。
那一刻,石狮子的心跟着提到了嗓子眼,它瞪圆眼睛,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门阙前走来走去,频频往里看。
待所有失败的人哀叹连连地离开后,它还是没有见到江颂。
成功了?
那小妖怪成功了?!!
石狮子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心潮澎湃热血沸腾,好像见证了一个奇迹的诞生似的。
然而下一秒,一个穿着弟子服饰的修者忽然出现在门阙前,眉目轻拧,手里还小心握着什么东西,喃喃自语。
“这小妖怪,也够犟的,硬生生重来了三千多次也没放弃,累得真身都显了……”
“什么?谁累出真身了?!”
石狮子怪叫一声,猛地转头跳到那弟子面前,火急火燎的凑过去。
“谁?谁?是一只青山蜗牛吗?”
元衡被它吓了一跳,拧眉把石狮子推开了些,这才轻轻摊开了手。
清亮的月色下,元衡掌心里的小蜗牛通体奶白带粉,背着青绿色,宛若翡翠般的壳,头上顶着两根细细软软的触角,精致漂亮得几乎有些不真实。
他灵力损耗得过于严重,此刻可怜巴巴地躺在元衡掌心中,看得一人一狮呼吸都轻了,像是被萌到一样不约而同地歪头哼出声。
“好可爱……”
然而尾音才落,掌心中的小蜗牛就忽然被一道灵力卷走,元衡呼吸一窒,和石狮子一同愤怒抬头,看清楚面前站着的是谁后,吓得三魂没了七魄,连忙跪地行大礼。
“先生恕罪。”
第115章 引诱神明堕落的卑劣信徒5 江颂再……
江颂再醒来时, 是在一张极为陌生的床上,带着浅淡的檀香,很是干净舒服。
他茫然了一下, 从被窝里钻出来左右看了看, 屋子很大, 清幽雅致, 光线极佳,远处延申出去的屋檐直接连着一个极为漂亮的院子。
巨大的蓝花楹树枝桠遒劲粗转,遮天蔽日般地长于正中间,光影斑驳时, 翻飞的花瓣悠悠然然,漂亮虚幻到像是梦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这是哪里?
幻境吗?是不是考核还没结束?
呆愣愣的小妖怪一个激灵,瞬间挺直了腰,警惕得如同试图捕猎的猫猫, 瞳孔都睁圆了, 呼吸微紧, 小心地打量四周。
是了,书上说休道者, 需动心忍性,破除迷惘,心性坚定地抵御一切诱惑, 所以玉山道观的考核当中肯定也会检测弟子的心性。
他需要谨慎再谨慎,切不可被外物迷惑心智。
江颂神情严肃起来,正想下床打探一下这四周的情况时,耳边忽然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
有人来了。
他眸光微敛,迅速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地上, 猫着腰小心翼翼地贴着墙边走,至拐角处他屏息凝神,悄悄探出头去想要看看第一个出现在他幻境中的人是谁?
但脑袋才伸出去,目光就被近在咫尺的腰身给挡住,黛青色的道衫带着几分清浅的檀香气息。
出师不利的江颂整个僵在原地,目光愣愣地往上移,对上那冷淡的视线后被惊得瞳孔微缩。
“李缘?!”
这两个字眼才出,江颂脑袋就被敲了一下。
“叫先生。”
这要求真是莫名其妙,江颂捂住脑袋不解地抬头看他:“为什么?”
“入了玉山道观,需尊师重道,克己守礼,一言一行都需符合规矩。”
“玉山道观?”
江颂猛地瞪圆眼睛,被这天上掉下来的大饼砸得头晕眼花,呆呆傻傻地指了指自己。
“我吗?我进玉山道观了?我?”
他不可置信,眸光却亮得惊人,喜气爬上眉梢之际又忽然警惕起来。
“不对……”
听说幻境里会用人心中最渴望的东西来引诱,叫人沉溺其中不可自拔,像温水煮青蛙那般慢慢杀死入侵者。
他差点中计。
江颂两眼微眯,自觉聪慧,意味深长地看了李缘一眼,然后拉开距离戳破他的谎言。
“哼!别以为能够骗过我。”
他气哼哼的,转头就要跑,只要能够找到阵眼,就能破除迷惘,然后进入下一关卡。
江颂迫不及待地想要“解题”,但没曾想,才转头跑了两步就忽然被人拽住了后衣领,像是提溜一只小猫那样,反手把他丢出屋舍。
早就守在外面的道童噤若寒蝉,恭敬卑顺,稳稳接住了被丢出来的江颂。
“最后一名内门弟子,带下去。”
平静冷淡的声音不带丝毫情绪,却叫一众道童头压得更抵。
“……先生。”
为首的文修迟疑了一瞬,才开口询问道:“需要给您更换屋内的东西吗?”
以往先生的屋舍是禁地中的禁地,曾经有自命不凡的妖修不请自来,仅仅只是在茶厅坐了一下,后面整个坠月居都掀了重修。
现在这小妖怪在里面整整呆了一夜,身上穿的衣服甚至都是先生的,说不定连睡觉都是在先生的榻上……
“不用。”
出乎意料的拒绝让文修心下惊诧,飘飞的思绪着急忙慌地收回来,他像是生怕被看透心思似的,带着被李缘丢出来的小妖怪匆匆离开了坠月居。
之后江颂花了整整一个月,才彻底相信,他真的进玉山道观了!
不是幻境,也不是临死前的幻想。
他,江颂,现在是一名堂堂正正的玉山道观弟子!
这对于长年累月被嘲笑愚笨,朽木的青山蜗牛精来说,简直是扬眉吐气,光宗耀祖的大事。
虽然他不知道他的祖宗是谁,父母在何处,但没关系!鸭鸭会为他骄傲!
所以江颂在彻底确认了这件事后,第一时间狂写二十页纸的信传了回去。
其实现在有一种法器,注入灵气后可以直接千里传音,可惜价格太贵,江颂钱包瘪瘪,根本买不起。
出来之前鸭鸭也跟他提过这件事,说是它修为即将突破,所以需要闭关,有事给它写信,莫要用其他方式打扰它。
偶尔它也会传回来一两封,无非就是叮嘱江颂好好学习,不要相信男人的鬼话,有事没事多看看道尊画像清心静神。
江颂很听鸭妈妈的话,学习是同届弟子里最刻苦的,但同样,也是进步最慢的。
玉山道观一向主张心境同修,新弟子入门,通常要进行为期三年的卷宗学习,其中包括历史文化,人文地理,道观清规等等数十门课。
要在考核通过后,才被允许进入正式修行,否则就一直留级,直至考核达标才准许从弟子院毕业。
而江颂,在弟子院整整呆了五年的时间,和他同届进来的新弟子有的已经展露头角成为宗门中的后起之秀了。
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呆在原地……
捧着被翻得旧旧的道经,坐在树上的江颂有些茫然地看着那些御剑飞行来去匆匆的师兄师姐,耳边忽然听到了几声哄笑,由远即近。
“……小点声!小点声!要是被先生听到了,一个个想死是吧!”
玉山道观被称为先生的只有一个,就连白发苍苍的观主都要恭恭敬敬地行礼尊称一声先生。
当年他无意捡到的朋友,原来就是那极富盛名的祭玉仙尊,无人知其来历,无人晓其修为,只知道玉山道观现世的第一天他就已经存在了。
算起来,年纪好大好大。
江颂思绪神游,耳边那几个弟子说话声还在继续。
“怕什么?他江颂差还不让人说了?谁不知道这小妖怪和先生关系匪浅,要不然以他那悟性和修为,给老子舔鞋都不够!”
这声低嗤叫其他两人面色有些不好看,纷纷扯了扯他。
“行了,少说两句,你又不是不知道先生偏袒他偏袒成什么样子,前不久那事闹得沸沸扬扬的你没听说吗?”
“知道知道。”
旁边尖嘴猴腮的瘦子连忙压低声音:“说是上个月的考核结果出来了,其他没及格的弟子全都被罚了一遍,从思过崖出来时几乎只剩下一口气,那小废物倒好,被那位带着身边,就拿戒尺在掌心不轻不重地打了几下而已。”
“不止。”
高个儿的左右看了看,这才凑到其余两人面前极小声地说:“我后面偷偷看见,那位——”
他眼神往坠月居方向乜了一下,这才继续道:“……亲自给他掌心上的伤涂药呢,其实那哪里算伤,也不过是掌心红了些,可那小妖怪素来娇气,受点委屈就能焉哒哒的,不过被意思性的拍了几下,就抖着手埋着头哭得一颤一颤的。”
“你们是没看见那人慌神的模样,想哄又不知道怎么哄,声音一下子就软了下去,我不敢多看,临走时只能模模糊糊地听见,那人好像在道歉……”
“疯了吧!”眉头紧拧的那个胖子根本不相信这番荒谬的说辞。
让祭玉仙尊低三下四的道歉?就那个小妖怪?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被质疑的高个儿来了劲,“他们就是不清白,这事儿谁不知道,仙尊那地儿连观主都不得进入,那小妖怪却三天两头地宿在那儿。”
旁边的瘦子也跟着附和:“师兄你别不相信,你看看那小妖怪的样子,皮肤该白的白,该粉的粉,眉目干净漂亮,跟个小玉偶似的,道观里不知道多少人悄悄喜欢着他呢。”
“就是。”
高个儿接话道:“就内门弟子天赋最高,境界攀升最快的那个薛栖,整天跟条狗似的在江颂面前转悠,心思都快摆在脸上了。”
“哦哦我记得他,实力也不怎么样嘛,前几天就进了一个普通的小秘境,出来时却命都快没了,脸也被人划烂掉,听说还是江颂去向仙尊求了好几天,这才把人给救回来的。”
瘦子的话音才落,高个儿就讳莫如深看了他一眼,声音阴恻恻的。
“你觉得划烂薛栖脸的那个人是谁?”
“你的意思是——”
“你好。”
其余两人正被那猜想吓得脸色发白倒吸凉气之际,一道慢吞吞的声音忽然从头顶响起。
三人下意识抬头,便瞧见被他们议论的主人公之一正坐在树上,扒开挡在他面前的树枝,十分有礼貌的提醒他们。
“我在看书,你们说我的坏话可以去远一点的地方吗?”
突如其来的揭穿让三人脸色极为不自然,又想起传言当中江颂和那位的关系,手脚瞬间发凉。
比较活络一点的瘦子艰难挤出一个笑,“这个,那个,小师弟……刚刚……”
把书合起来的江颂从树上利落的跳下来,稳稳落在三人面前,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先生和我不存在任何龌龊的关系,他也不会处心积虑地去划烂薛栖的脸,诸位师兄莫要捕风捉影,以讹传讹。”
“是是是,都是师兄们嘴贱。”
瘦子连连打自己的脸,江颂并没有制止,他说话还是慢吞吞的,但眼神很冷,一字一句道:“这是最后一次。”
“倘若之后我在任何一个地方听到了有关于先生的任何虚言,都会把那些谣言按在诸位头上,明白吗?”
第116章 引诱神明堕落的卑劣信徒6 江颂回……
江颂回到坠月居的时候, 李缘正坐在廊沿下看书,不远处的蓝花楹一如最开始那般繁盛而漂亮。
只是和当年初见不同的时,这间雅致宽敞的屋舍里多了很多江颂的东西。
从人间带回来的布老虎, 丑萌丑萌的陶瓷小鸭, 软乎乎的蒲团垫子……
无数和这个屋舍格格不入的小物件如同无孔不入般侵占了这里的每一处, 甚至屋里所有摆件的尖锐拐角都被刻意磨平。
江颂目光微敛, 他知道先生对他的确很细心,但那也只是因为把他当徒弟看待而已,却被别人传成了那种模样。
他在心下轻叹一声,明白自己该把控一下距离了。
“怎么了?”
冷淡平静的声音一下子拉回了江颂的思绪, 他抬头和李缘撞上目光,幽寂如水,平缓得不带任何情绪,似乎那句关心也只是随口一问而已。
但江颂对此并不沮丧, 他知道李缘性子就这样, 大抵是修道时间太长, 七情六欲似乎都已经被磨没了,情绪最外放的只有他们初见的那一次。
还是因为自己上手抓了……
“江颂。”
飘远的思绪第二次被扯了回来, 看起来有些呆的小妖怪眨了眨眼,才慢吞吞地挤出一个笑。
“过来。”
“哦。”
江颂听话的挨过去,十分自然的坐在李缘旁边, 如往常那般张嘴吃了对方递过来的果脯。
是草莓。
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江颂眼眸舒服得微微眯起,他手撑在身后,赤脚搭在廊道下轻轻晃着。
风吹得很温柔,飘落的紫色花瓣雨像是永远不会停止,翻飞时漂亮得犹如蝴蝶一样, 悠悠然然地落在他身上。
李缘眼帘抵压,视线划过被沾湿的指尖,微微停顿一瞬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重新捏住一块果脯喂给江颂。
“为什么不开心?”
被揭穿心思的小妖怪愣了一下,而后装作自然地挪开目光,咽下嘴里的果脯,才慢吞吞地说:“弟子院的考核快到了。”
“你进步很大,不需要担心。”
李缘伸手拿掉他身上的花瓣,语气平静,“这次你会过的。”
但这小妖怪底气很不足,眉头轻轻拧着说:“可我还是很担心,所以这段时间准备闭关冲刺。”
闭关?
以往不是没有这样的情况,在考核前一个月,紧张不已的小妖怪直接住在了坠月居,不管白天黑夜地黏在他身边让他教学。
从天文地理到志怪野史,李缘总会掰碎了和他说上好几遍,但奈何江颂脑袋笨,很多问题前脚才说后脚就忘。
还不等李缘说什么,他自己就急得哇哇大哭,像是火烧眉毛一样坐都坐不住,来来回回地走,嘴里还念念有词,反反复复地说完蛋了,一副天都快塌下来的模样。
最后还是李缘忍无可忍,把人按在自己怀中坐着,这才逼着他规规矩矩地耐下性子来学。
随着考核时间越来越近,这小妖怪就越来越焦虑,又因为李缘无底线的放纵,让他脾气都养坏了些,蛮不讲理地要求李缘样样顺着他,陪他一起没日没夜的学。
烦躁了甚至还会小发脾气,闷闷地坐在蒲团上,饭也不吃水也不喝,两眼盯着面前的道经,理都不理人。
但他又很乖,被哄两下就会自己调整好心情,还会主动道歉,说话又慢又软,跟撒娇一样。
那段时间是江颂最黏人的时候,像是离了他就活不下去一样,每天眼睛都还没睁开就从被窝里钻出来到处喊“先生”。
某次观主过来请示他一些事务,不过是在茶厅中坐了一会儿,找不到人的小妖怪就急得不行,红着眼睛四处乱窜,鞋都没穿。
被道童领过来时一声不吭,但就是大滴大滴地掉眼泪,站在他面前也不说话,更不看他,李缘想要去拉他的手,但才碰到就被他赌气似地甩开。
旁边的观主惊得下巴都快掉地上了,李缘也顾不得什么,好声好气地哄着,一再保证不会再离开他半步,这才哄得江颂愿意给他拉手。
犟得跟头小牛似的。
后面观主不是没有提过,江颂这种情况,他们可以专门想出对策的。
其实也就是拐弯抹角地说可以走后门,放放水让这可怜的小妖怪过了得了。
这样对谁都好。
李缘自然明白,可那时他怀里抱着睡熟的江颂,对方清浅的呼吸就落在自己颈侧,一下一下地撩着那块肌肤。
鬼使神差的,他拒绝了观主的提议。
道观里的三千清规摆在那儿,总不能轻而易举地就被违背吧。
一个考核而已,江颂想考多久,他就教他多久。
现在同样,他已经等这个考核很久了。
一年一次,总觉得频率还是有些低,若是改成一个月一次……
“先生?先生?你在听吗?”
沉浸在思绪中的李缘眼睫微颤,回过神来就瞧见近在咫尺的江颂。
眸光清亮专注,像是世界里只有他一人似的。
指尖先前被江颂舌尖舔到的地方微微发麻,李缘呼吸乱了几分,移开目光胡乱应了一声。
“嗯。”
“那你同意吗?”
同意什么?
李缘有些疑惑,但也没多想,总归只是跟从前一样,这小妖怪缠着要住在坠月居而已。
所以他也没多问,点了点头又拿了一块果脯,只是这次没有给江颂,而是递到了自己的嘴里。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李缘面无表情地压着眼帘,舌尖极重,极重的舔过食指指尖。
他脖颈上的青筋绷紧跳动了一瞬,在那果脯被咽下去后,又消弭于无形。
“嗯。”
李缘声音微哑地应了江颂,这是同意的意思。
原本江颂以为还要费一番口舌,毕竟他先生一直以来都不太喜欢薛栖,没想到这次能这么轻而易举地同意自己去跟他住。
一时之间,喜上眉梢的小妖怪没忍住,伸手抱了一下李缘。
“先生最好了!”
“怦!”
“怦!”
“怦!”
……
心脏像是要撞断肋骨一样,跳动的力道又急又重,震得李缘整个胸腔似乎都在发麻。
这是近两年以来总会出现的情形。
他已经不像是第一次那般手足无措了,习惯性地遮掩过去,如往常那般仍由江颂贴近自己蹭来蹭去,像是小猫一样。
或许挠挠他的下巴,还会呼噜呼噜的哼出声来。
李缘嘴角微不可见的扬了点弧度,他想,今天晚上哄人睡觉的时候就可以试试。
满脑子想着考核的江颂哪里知道他的心思,得到应允后开心起身,带走了他的布老虎,陶瓷小鸭,还有最经常坐的那个蒲团。
其他的之后再来慢慢地搬,不然急躁的话,让他先生误会他有多迫不及待离开一样。
江颂不想让李缘难过,所以临走时还说了一箩筐的好话哄人。
一直磨磨蹭蹭许久,他才从坠月居出来,停都没停,直奔烟霞坞。
那是内门弟子的居所,地儿很大,每人都有一个独栋小院子。
江颂轻车熟路地找到了薛栖住的地方,还没敲门,面前的小院门就被人从里面拉开。
身穿弟子服的青年模样俊美,身量高大,气质干净温雅,脸色很苍白,像是才大病初愈一般。
一瞧见江颂,他眸光都亮了几分,喜气爬上眉梢,笑得欣喜。
“颂颂?你怎么来了?我正要去找你呢。”
“好巧。”
有求于人的江颂遵守着朴素的社交规则,笑眯眯的,见面第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准备好的礼物塞给薛栖。
等被人领进门去好生寒暄了几句之后,他才不太好意思的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什,什么?”
薛栖像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表情都茫然了一下,仿佛被天上突如其来的大饼给砸得晕头撞向似的。
“是不太方便吗?没关系的,我可以——”
“不!很方便!”
薛栖连忙打断江颂,耳尖红得几乎快要滴血,掐着指尖强行按捺住兴奋说:“你想住多久都行,考核也不用担心,我会教你的。”
听到这声保证,江颂总算松了一口气,心里感动不已,又从自己乾坤袋里掏出一大堆东西塞给薛栖。
这边忙着贿赂自己的新“先生”,另一边的李缘却逐渐等得有些焦躁。
天色已经快晚了,可江颂还没有回来。
他不是去收拾一下东西吗?为什么这么慢?
况且这几年他大部分时间都是住在这里,弟子院那边的东西留得不多。
他能耽误这么久,定是又贪玩去了。
李缘合上许久没翻页的书,略微急躁的起身,准备去把人给接回来。
可是等到了弟子院,看到的却是空空荡荡的宿舍。
那一瞬间,边上的几位掌教皆被那轰然压下来的寒气吓得脸色惨白,两股战战,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江颂呢?”
那语气明明平静到了极致,却叫所有人不寒而栗,一个个噤若寒蝉。
许久,才有人顶着骇人的威慑颤声应道:“去,去找薛栖了。”
“是吗?”
李缘被袖口遮掩的指尖被生生抠出了血,他面色平静,听着那弟子小声说——
江颂搬去了薛栖的院子,准备在那里长住。
第117章 引诱神明堕落的卑劣信徒7 远在烟……
远在烟霞坞的江颂忽然一阵心悸, 他翻书的动作微微停顿,边上挨着他坐的薛栖很细心,偏头问他:“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江颂摇摇头, 低头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心口, 慢吞吞地说:“这里刚刚跳得很快。”
轻缓的声音像是羽毛似的, 撩在薛栖心尖上, 痒意似乎一直攀到了喉口。
他重重滚动了一下喉结,眸底沉着怪异的病热,偏偏唇角的笑又温柔似水,干净清朗得像一块白玉, 开玩笑般,说:“是因为和我在一起才跳得那么快吗?”
“不是。”
江颂忽然抬头,神情很严肃,“你不要这么想你自己, 你很好, 我没有害怕你。”
他说得一本正经, 根本没意识到那话里面的其他意思。
发情期都没有的小妖怪,见识浅薄, 脑袋又笨,进了玉山道观后一门心思地修习,哪里知道人类之间这些含蓄的挑逗。
薛栖甚至还反应了一下, 明白过来后实在是有些忍俊不禁。
“颂颂,你有喜欢过别人吗?”
“有啊。”江颂眸光清亮,掰着手指头给自己好朋友细数。
“我喜欢很多人和妖怪的,有鸭鸭,三花娘娘,老树爷爷……”
“不是。”
薛栖忽然打断他, 眸光轻轻压着,含着温缓的笑意说道:“我指的不是这种喜欢。”
“那是哪一种?”
疑惑的小妖怪下意识追问,但说完脑袋又转过弯来,拖长尾音“哦”了一声,很老实地回答。
“没有哎,我长这么大,还没遇见过其他青山蜗牛。”
“必须是青山蜗牛吗?”
这话问得江颂一头雾水,“不是青山蜗牛我们怎么生宝宝呢?”
薛栖:“……一定要生宝宝吗?”
“当然不是。”江颂很认真地说:“生不生宝宝是我爱人的抉择。”
那一本正经的小表情看得薛栖噗哧一声笑出来,被可爱得心尖发颤,实在忍不住,凑过去逗他。
“我听说青山蜗牛雄性也能生孩子。”
“什么?!”
江颂瞪圆眼睛,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肚子,不可置信道:“真的吗?”
薛栖忍着笑,伸手去碰了碰他的小肚子,藏着眸底的恶劣,佯装思考。
“嗯……大概在这里吧。”
骨节分明的长指轻轻往下压了压,在锻炼上怠懒的小妖怪根本没什么腹肌,浑身都是软肉。
被他稍稍用力按了一下后,喉腔中溢出一声微不可闻的气音,偏偏又不会躲,震惊地看着他的手。
像是一只被吓呆的小猫。
真的好可爱……
克制住心底那几乎沸腾的凌虐欲,薛栖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吓唬面前的笨蛋说:“听说这里有个囊腔,能够孕育子嗣,卵会在这里长大。”
“到时候,颂颂的小肚子就会鼓起来,压着——”
“别说了!”
薛栖话都还没说完,就被江颂气恼地捂住嘴巴。
“你在哪看的邪门歪道?”
他是一只堂堂正正,长着牛牛的雄性妖怪,以后要娶媳妇的。
这个薛栖,整天看些什么□□!
江颂气哼哼的,微微拧眉双手扣住薛栖的脑袋,像摇晃水壶一样拽过来甩过去,嘴里念念有词。
“你脑袋里都是些脏东西,快甩掉快甩掉!”
哈哈大笑的薛栖仍由他作弄自己,整个上半身都几乎软绵绵地趴在了江颂身上。
李缘踏进院子瞧见的便是这一幕。
那一瞬间,他好像耳边都炸开了一阵细小的嗡鸣,极为古怪的情绪像是千万根针一样碎在他血肉里。
恢复如初的指尖又重新被扣烂掉,他完全没有发现,眉目轻轻压着,往前走了一步,瞬间,脚下的青玉地板像蛛网一样崩裂,眨眼便延申向四周。
江颂听到声响,才准备抬头,腰身就被从后面贴上来的人给紧紧揽住。
恐怖至极的威压让天地瞬间变色,沉闷灰暗得像是天都要倾轧着塌下来。
风停滞在空中,薛栖浑身骨头被压得嘎吱作响,内脏破碎的声音从皮肉底下传来。
他咬着满嘴鲜血,白着脸撩开眼皮死死看着李缘,狰狞的妒忌和恨意几乎凝成了实质,他眸中的血丝爆开,血染红了整双眼睛。
“魔?”
冷淡的声音带了点嘲讽,“脏成这样,为什么就不能有点自知之明呢?”
李缘声音很轻,半撩着眼皮和近在咫尺的薛栖对视,目光平静到几乎诡异。
“我说过,让你远离他的,对吗?”
“你为什么要不听话呢?”
他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下一秒缓缓挺直脊背,漫不经心的伸手按住薛栖的脑袋。
“我已经给过你一次机会了。”
“甚至怕他伤心,你堕魔屠城的事情我都既往不咎了,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把他从我身边抢走……”
渐渐压低的声音消弭的那一瞬间,李缘指尖用力,像是捏水果一样“噗呲”一声捏碎了薛栖的脑袋。
红白相间的碎肉炸开,却半点都没沾染上江颂,李缘的手也依旧冷白干净。
从始至终,这个新任魔尊连一丝反抗都做不到。
看着那具残尸倒地,李缘面不改色,小心翼翼地把昏迷的江颂托抱在自己怀中,过大的体型差衬得他怀里的小妖怪瘦弱不已。
偏头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颈侧,嗅闻到不属于这具身体的气味时,李缘眉头蹙出了点痕迹。
他像是厌恶极了江颂沾染上别人的味道,回到坠月居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怀中的小妖怪剥得精光,赤身抱着他往温泉中走去。
每一寸都要仔细清洗,锁骨,心口,腰窝……
被弄得浑身发痒的江颂哼哼唧唧地挣扎,偏又被施了咒,怎么都醒不过来,迷迷糊糊之间感觉有只烦人的大狗老来舔他,弄得他很不舒服。
脾气被养出来的小妖怪有些烦躁,嘟嘟囔囔地骂人,又因为脑子不清楚,听起来呜呜嗯嗯的,跟小狗受委屈一样。
听得李缘唇角轻扬,他靠坐在石壁上,曲着腿,让江颂坐着自己腰腹,软乎乎地趴在他怀中。
很乖。
李缘轻轻抚着他的脊背,贴身相触的皮肤漾开一阵阵酥麻,舒服得他指尖都在微微打颤。
他克制不住地不断贴近江颂,喘息不知不觉地急重了几分,眼尾洇着浓重的湿红,和江颂抵住额头,轻轻压着的长眸带着不自知的痴迷之色。
“颂颂……”
“……乖一点好不好。”
“和先生永远在一起。”
“别离开我……”
痴热的尾音被急重的水声掩盖,混杂着下流的闷喘,一直到天色将明才结束。
等江颂再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还在有些懵。
他从被窝里钻出来,看着屋内熟悉的摆件,脑袋空白了一秒。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他不是在薛栖那里吗?还谈论了一番雄性青山蜗牛生孩子的事情。
后来呢?他怎么回来的?
江颂呆呆地思考了一番,直到听见点声音,顺着偏头看去,便瞧见他先生从廊道外头走了进来。
和以往有些不同,李缘没有束发,连着衣服都是随便披的,领口大开,沟壑分明线条漂亮的腹肌半遮半掩,随性而散漫,整个人透着一种欲望被餍足的慵懒。
“先生?”
江颂试探性地出声,可张嘴才惊觉自己舌头好像是肿的。
疼是不疼,就是有些难受。
“怎么了?”
李缘俯身把他抱到怀中,亲昵地抵住他额头蹭了蹭,声音很轻。
“有哪里不舒服吗?”
江颂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方式,往年他因为考核焦虑的时候,比这还黏人的多。
被李缘一哄,也暂时忘了薛栖那事,一点都不挣扎,当着李缘的面张嘴把舌尖伸出来,言语不清的说道:“我舌头好像肿了。”
那一瞬间,李缘呼吸猛地粗重了两分,轻轻颤着眼睫盯着近在咫尺的舌尖,湿润粉嫩,被含吮得微微红肿。
比起昨天晚上已经好上太多了。
但他依旧佯装认真,仔仔细细地用目光检查过去,两人之间的距离几乎只差一点点就能完全吻在一起。
所有声音似乎都在这一刻销声匿迹,只有两道频率不一的心跳声越来越大。
空气像是沾了糖,黏在江颂心脏上,他觉得有点奇怪。
无论是李缘还是自己,现在的距离似乎有些太近了。
于是他有些犯怯的缩回舌尖,想要往后仰拉开一点距离,可下一秒李缘就紧追不舍,压着他倒在了床榻上。
两人的气息交缠在一起,奇怪的酥麻感从江颂脊骨一路窜上头皮,他整个人轻轻颤了一下,眸光湿了些。
偏偏这个时候李缘鼻尖还抵在他口边,怪异地喘着,哄着他:“颂颂,不是舌头痛吗?”
“伸出来好不好,先生给你看……”
“……乖宝,舌头伸出来……”
沉哑的哄弄带着几分急切,叫江颂鬼使神差地张嘴,颤着舌尖想要伸出来时,门外忽然传来道童的声音。
“先生,观主有要事求见。”
这声音一下子打破了屋内旖旎暧昧的气氛,让被诱哄的小妖怪猛地回过神来,后知后觉的羞耻爬上心头。
他瞪圆眼睛呜咽一声,像条挣扎的小鱼似的,扑腾着踹开李缘,跟鸵鸟一样“刺溜”一下钻到被窝里裹成了一个茧。
第118章 引诱神明堕落的卑劣信徒8 以往所……
以往所有的亲昵可以归结为师徒的原因, 可刚刚呢?
别人家的师尊会那样去哄徒弟吗?
江颂呼吸又急又乱,脸红心跳地拧眉思考刚刚那一幕。
他先生那样子,是看舌头吗?
他分明想亲他!
可嘴巴是能随便亲的吗?!
即便江颂没有经历过发情期, 对人类的很多习俗也一知半解, 可亲嘴儿这种事, 他没吃过猪肉也是见过猪跑的, 当然明白只有恋人才能做这种事情。
不然就是耍流氓。
“颂颂,会被闷到的,出来。”
李缘轻轻扯了一下他的被子,江颂立马裹得更严实了。
“不闷, 你快走吧,有人找你。”
“……你在生气吗?”
心慌意乱的江颂揉了揉脸,余光瞥见李缘的手,他没有把被子强行掀开, 而是扯着被角轻轻拉开了一点缝隙让空气流通免得闷着他。
心尖怪异地颤了下, 江颂忽然想起来, 鸭鸭说过越是亲密的人越要坦陈,有问题就一定要及时解决, 不能胡思乱想,一味逃避。
他轻轻吸了一口气,犹豫再三, 这才慢吞吞地从被窝里钻出来个脑袋,径直和李缘对视,微微拧眉问他:“你刚刚是要亲我吗?”
后者眼帘轻压,眉目间瞧不出什么情绪,平静而自然的伸手把江颂炸毛的头发捋顺。
“嗯。”
江颂闻言瞪圆眼睛,“这是不对的。”
手足无措的小妖怪呼吸都急促了两分, 使劲地给李缘捋关系。
“你是先生,是长辈,不能和弟子在一起。”
说着他忽然爬下床,赤脚往着书架那边跑,然后拎着一本书又噔噔噔的跑回来,把第一页举到李缘面前。
“你看,《弟子规》第一条就是尊师重道,明确规定了弟子不能和师尊有私情。”
“而且,而且……”
江颂把书塞到李缘手上,面上表情很为难,支支吾吾许久才飘开视线小声道:“先生你也不是青山蜗牛……”
“所以呢?”
李缘撩开眼皮看着自己面前扭扭捏捏的小妖怪,问道:“不是青山蜗牛就不可以吗?”
“对啊。”
江颂抬头看他,一本正经道:“你不能怀宝宝的。”
李缘:“……”
半晌都没听到人回应,江颂以为伤到人家的自尊心了,毕竟不是青山蜗牛又不是他先生的错。
而且李缘年纪这么大,听说身边从来没有过人,说不定只是把师徒情弄混了而已。
江颂说服了自己,把自己心里那股别别扭扭的劲给压下,十分体贴的上前去轻轻抱住李缘,拍拍他的脊背。
这是以往江颂难过时李缘哄他的方法,现在被学得七七八八,连那语气也模仿得惟妙惟肖。
“别伤心,说不定只是一是错觉,再说情爱这种东西本来就很奇怪,来的快去得也快,不要太过于在意就好。”
甜软的气息撩在李缘耳侧,江颂在他怀里很小一团,像是剖开胸腔就能轻而易举地把他藏进去一样。
李缘眼尾洇开怪异的欲色,下颌轻轻搭在江颂肩膀上,偏头微微张嘴含住了他的一缕发丝,漫不经心地应声:“嗯。”
他分明没有表态,但江颂内心实在是紧张,听他这声应喝就以为这事算是已经说开了。
他悄悄松了一口气,笨拙又刻意地把这件事翻篇,催着李缘去见观主,而后收拾收拾又溜出了坠月居。
虽然话是说开了,但呆在那儿还是感觉有些奇怪,所以江颂为了一个月后的考核,准备重新去找薛栖。
但到了弟子院才听说了昨天晚上的事情,说是薛栖在秘境中染了魔气,被家里面带回去治疗了。
而那天江颂昏迷的原因也是因为薛栖身上的魔气太重,而他修为又薄弱,不过和薛栖呆了几个时辰就头脑昏沉的晕了过去。
最后还是李缘把他接回去的,江颂还听说薛栖这次回家准备直接和他的心上人成婚,接手家业,传宗接代,以后都不回来了。
没能和自己的朋友道别让江颂有些失落,但想到薛栖要和心上人成婚他又由衷地替他高兴。
原本他还打算再联系薛栖问问情况,结果薛家那边回复说人正在闭关,于是江颂只得作罢。
毕竟他现在手头上还有更棘手的事情——
晋升考核。
连续三年的失败让这可怜的小妖怪心里面直犯怵,而今年新增的一些考校科目又是晦涩难懂的古籍,他还有很多弄不懂的地方。
可他在弟子院除了薛栖又没什么相熟的人,思来想去,发现还是只有李缘能帮他。
纠结到眉头都快打结的小妖怪蹲在角落思考了半天,才又挎着自己的小布包悄悄折返回去,撞见要出门的李缘时,他下意识心虚。
因为之前无论他去哪里,准备见谁,想要做什么事,都会事无巨细地先给李缘说一遍,这种习惯什么时候养出来的都不知道。
等他在回过神来的时候,那种过度的亲密已经无孔不入地渗入了他的日常。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江颂思绪延申之际,被簇拥着李缘只是撩开眼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而后若无其事的越过他往前走。
反应很冷淡。
留在原地的江颂愣怔了一下,转头看着李缘早就消失的背影,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的意思。
他会退回原地,规规矩矩的当他的先生。
这的确是江颂想要的。
捏紧手里的小布包,他轻轻拧着眉,强行忽略自己心里面的那点不舒服,觉得这样也挺好。
他可以继续留在坠月居,不必纠结担心两人之间的问题,还可以继续跟着李缘修习。
哪哪都好的一个局面。
之后事情的确如他所想那般,李缘没有再越界半分,规矩得甚至有些冷淡。
可这段时间正是江颂一年当中最难熬的时候,性子和习惯早就被李缘养坏了。
若是以前遇到问题,再难这小妖怪也会耐下性子去琢磨钻研,和他那语速一样,慢吞吞地根本不会着急。
但是进了玉山道观后,李缘无底线地捧着,哄着,他自己都还没意识到那见不得人的心思时,就已经本能地把江颂往更依赖他的方向去引导了。
所以现在导致江颂一焦虑起来就会变得很黏人,像条小尾巴一样亦步亦趋地跟着李缘。
偏偏后者经常视若无睹,如今也是,倚靠在软榻上看书,眼皮都不抬一下。
往日被捧在手心里的小祖宗脾气早就被养坏了,见他这样冷淡,有些不开心。
“你在生气吗?”
李缘抬眸,眉眼处的情绪平静如水,淡声道:“这是跟先生说话的态度吗?”
这句反问莫名叫江颂心脏紧了一下,他抿紧唇瓣,有些赌气。
没理人,拎着书去了角落,特意背着李缘坐。
他想,没人教他他也会的。
他已经考了三年了,熟能生巧,根本不需要什么先生。
伸手胡乱擦了一把眼睛,他拧眉瞪大眼睛努力去看面前的字,密密麻麻的,弯曲得像是虫子一样,根本看不进去。
“这什么东西……”
心急火燎的小妖怪红着眼睛嘟哝,烦躁地翻着书,力道大得像是要把那讨厌的纸张给直接撕掉一样。
“颂颂。”
从身后贴过来的人忽然按住他的手,江颂这才发现自己的食指被书页边缘割开了一个很细小的裂口。
血才显出痕迹就被李缘轻轻抹掉,伤口恢复如初。
他没有松开江颂的手,只是微微垂眸,眼底洇着极为怪异的痴热,面上情绪又装模做样地冷淡。
“在难过什么?”
“我没有难过。”
江颂想要甩开他的手,可张口那哭腔就掩不住。
他并不爱哭,只是太紧张焦虑了,这两天情绪一直绷着,若是以往,李缘早就过来哄他了。
可是自从那天之后,他理都很少理他,巨大的落差感更是加剧了江颂的不安。
但他一直忍着,直到今天才泄露出一些端倪,咬着唇瓣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没声没响的哭,可怜得像只焉哒哒的小猫。
许久,江颂头顶传来一声叹息。
李缘伸手抹掉他的眼泪,声音很轻。
“颂颂,你是想要我和之前一样对你,是吗?”
被戳中心思的小妖怪不说话,犟得跟头小牛似的,但他没有反驳。
轻不可闻的叹息落在耳边,江颂听到李缘略微苦恼地说:“可那不是师徒之间的相处。”
“颂颂,其他先生不会抱着他的学生睡觉,不会事事躬亲,不会整日腻在一起。”
李缘不断从身后贴紧江颂,瞳孔因着久违的亲昵而被刺激得轻轻发颤,漾开病热的痴态。
他压着呼吸,和江颂轻而又轻地蹭了蹭脸颊,轻声说:“乖宝,像我们那样的,是夫妻。”
最后那两个字眼像是星火一样猝然燎在江颂思绪上,烫得他呼吸微窒,视线慌乱间和李缘对上目光,清晰而直接的瞧见了他眸中的痴迷。
“夫……夫妻?”
“嗯。”
缓缓凑近的李缘和江颂抵着鼻尖,呼吸交缠,暧昧横生之际,他哑声诱哄:“颂颂这段时间很难过对不对?”
“没关系的,这半个月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好不好,等到考核结束,你想要正常的师徒关系,那我们就退回各自的界限。”
“只放纵一次,十几天的时间而已,很快的,不要有心理压力。”
第119章 引诱神明堕落的卑劣信徒9 那天怎……
那天怎么稀里糊涂应下的, 江颂后来都不怎么记得了。
因为当时他脑袋晕乎,身体发热,脊骨颤开一阵阵酥麻, 突兀而茫然地迎来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发情期。
以往嘴儿都没亲过的可怜小妖怪, 最后连舌尖都收不回去, 肚皮鼓胀, 呜呜咽咽地哭了几宿。
偏偏他还记挂着自己的考试,人都被吃干抹净了,还要哭着喊着学习。
可他发情期又还没结束,前一秒风风火火地爬下床, 后一秒又扭扭捏捏的坐回李缘怀中。
他眸光湿漉漉的,皮肤泛着一层薄粉,浑身上下印着无数吻痕,脖颈处还有个浅浅的牙印, 光溜溜地捧着一本书, 理不直气不壮地催促李缘:“你, 你再那样一下。”
后者被可爱到,心尖颤开的酥麻叫他指尖都在发颤, 弯着唇角贴紧江颂,张嘴含住他的耳垂,□□。
“那样是哪样?”
江颂脸皮红得快要滴血, 眸中含着些许羞恼,微微拧眉不说话,气鼓鼓的。
看得李缘心都快化了,面上的痴色愈发病态,眼尾潮热湿红,像是堕落的妖精, 贴着江颂的耳边轻喘。
“心肝儿,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要什么呢?”
江颂闻言,气息急促地瞪他。
他知道李缘想听什么,但他就不想说,所以忍了一下后,直接自己上手。
立于窗外枝桠上的翠鸟还未开智,黑豆大小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寻找食物,忽然之间听到一声极为放荡下流的闷喘。
翠鸟脑袋微转,轻轻偏头看向那紧闭的窗户,里面的动静有些模糊,呜咽之间混杂着一些断断续续的哄弄,一直响了许久。
之后半个月的时间,江颂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榻上度过的。
他心心念念自己的考核,所以很多时候被颠得眸光都涣散了,还要盯着面前的书。
这副画面刺激得李缘头皮发麻,腰腹颤着,急急喘着去吻江颂的唇角,嘴里什么荒唐的话都说得出来。
一直到考核前三天,迷迷瞪瞪的小妖怪才堪堪走出发情期,开始废寝忘食地学习。
到了考核那天,他一副壮士断腕的表情,悲壮得像是要上邢台,看得李缘忍俊不禁。
他低声安慰了两句后又没忍住,越贴越近,最后缠着江颂吻了上去。
两人在的位置不算隐秘,还是光天化日,江颂心慌得怦怦直跳,拧眉想要把人推开。
可李缘在这种事情上一向强势,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时间,由先前的浅尝辄止变得越发下流浪荡,吮吻吞咽的声音叫人听得面红耳赤。
长风轻起,树叶哗啦作响时露出了远处小径上的一点人影。
眼尾潮红,满目情欲的李缘漫不经心地撩开眼皮,睨了一眼那撞见这一幕的弟子。
沈游。
他记得他。
总是像条狗一样凑到江颂面前,笑得恶心至极,殷勤地忙前忙后。
此刻脸色惨白,惊惧得像是青天白日见了鬼那般,踉跄着后退,无头苍蝇似的落荒而逃。
敛回眸光的李缘若无其事,松松拉开了一点距离,舌尖之间暧昧的牵扯断在江颂下颌处,本就羞恼紧张的小妖怪更是面红耳赤。
“你怎么能这样!”
他声音很小,其实有点想骂人,可又想到这人是他先生,到了嘴边的话又咕噜转了个弯,变成不痛不痒的抱怨。
“抱歉。”
李缘抵住他的额头,喘息都还没缓下来,泛着痴色的长眸像是要吃人似的。
瞧得江颂一激灵,生怕这人一言不合又要吃他舌头,于是慌慌张张地把人推开,匆匆告别后一溜烟跑没了影。
这大概是江颂有史以来逃得最快的一次,风在耳边呼啦啦的吹着,他头都没回,一路哼哧哼哧地冲进书堂。
考核已经快要开始了,书堂内坐满了弟子,听到动静不约而同地抬眸看过来。
春光正好,繁茂翠绿的枝桠在光影中摇晃,斜挎着小布包的少年气喘吁吁,眸光清亮,干净白皙得像是一尊顶顶漂亮的玉偶。
那一瞬间,风声似乎都停了。
谁都知道江颂漂亮,也知道他不聪明,一场考试考了三年,可这并不妨碍坠月居那位把他捧在手掌心的宠。
没有人会讨厌江颂的,即便有,那大概也只是争夺注意力的手段罢了。
这小妖怪又乖又有礼貌,说话慢吞吞的,没什么坏心思,所有人都乐意宠着他,却没有人敢主动迈出那一步。
因为上一个这么做的人,已经变成了一具无头尸体扔给后山的鬣犬吃掉了。
气氛一时之间安静得近乎诡异,众人纷纷逼着自己把视线挪开,江颂挨近时甚至颇为避嫌的往旁边靠了靠。
局促的小妖怪紧紧捏住自己的小布包,低着头微微抿紧唇瓣,飞快跑到自己位置上坐好。
他知道大家都不喜欢他,因为所有人都是靠实力进来的,只有他走了后门,还被几乎是道门老祖的祭月仙尊单独教导。
他能理解。
故作自然的蹭了蹭发酸的鼻尖,江颂甩开这些思绪,一丝不苟地把考核要用的东西全都掏出来一一摆好。
这次一定要过!
他腰杆挺得笔直,坐得端端正正,考卷一发下来就奋笔疾书,恨不得把自己能记得的东西全都写上去。
待所有科目全都考完,手写到抽筋的江颂已经到了两眼无神的地步,呆呆地坐在书堂里。
一直等到所有弟子走完他都没动,需要休息一下。
好累。
“……颂颂?”
冷不丁的,江颂忽然听到有人在叫他。
顺声往窗外看,他瞧见了一个很眼熟的青年,眉目清秀,眼尾长着一颗小痣。
是许久不见的沈游。
当初他才进弟子院的第一个朋友,可惜不久后他就被收为内门弟子,随着师兄师姐们出门游历去了。
算起来,也有个三五年没见了。
江颂眼眸微亮,开心地朝他挥了挥手。
“沈游,你回来啦!”
后者表情很奇怪,明明天气很好,他却像是受了冷一样,脸色发白,浑身都在轻轻发抖。
他眼神古怪地看着江颂,视线左右慌张地望了望,没见到其他人后迅速冲进书堂把江颂拉到角落。
“你老实跟我说,你和先生怎么回事?”
沈游声音压得极低,瞳孔怪异的颤着,气息很急,像是精神绷到极致,下一秒就会因为恐惧而彻底疯掉一般。
状态极其诡异。
江颂刚升起来的那点欣喜一点点被警惕取代,他挣开沈游的手,佯装疑惑:“什么?”
“别装傻!”
沈游低声吼了出来,脖颈上的青筋都绷得突突跳动,下一秒又像是在惧怕什么似的猛地压低声量,从喉腔中挤出气音。
“我看到你们接吻了……”
这话像是一记重锤,叫江颂猛地窒住呼吸,瞳孔都惊得紧缩了一瞬。
——
夜色渐重。
江颂头上像是顶着一块乌云,整个人愁眉苦脸无精打采的,抱着自己的小布包在坠月居外犹犹豫豫,还时不时叹一口气。
下午沈游的那些话还转在他脑袋里,说什么伦理纲常,深文周纳之类的话,那时江颂紧张,没听懂多少。
但后面最紧要的却记得明明白白。
他说李缘是承了昆仑山的道,说明白一点,这位祭月仙尊相当于是道尊的徒弟,是神明的执剑者,身上背着三千清规和万般因果,不得沾欲,不得动情。
否则根骨俱废,每行一步都是剔骨之痛,和心上人接触更是如吞针咽刀般,能把人生生折磨死。
后面这些话江颂不太相信,因为李缘那样子,属实不像痛苦,甚至有时候江颂都担心他会被过量的兴奋给刺激疯掉。
拧眉思考了好一会儿,江颂还是准备把这件事告诉李缘。
可是才站起来准备往里走时,他就瞧见一个踉踉跄跄的身影踩着血印急切地往外走。
粗重的喘息混杂着浓重的血腥气,落于地上的鲜血被花草争夺,前脚才走开,后脚所有得了机缘的植物便开始疯长。
江颂愣在原地,看着从阴影中走出来,又重重摔在月色下的李缘。
他浑身上下恐怖到极致,像是血肉被剔了一遍又匆匆粘上去,到处都是裂痕。
脖颈上狰狞的痕迹还在缓慢愈合,似乎是被人拧掉了脑袋,最后又被强行按回去用针线缝合起来。
江颂在那一瞬间像是被抽空了所有思绪,手脚发凉僵硬,重重黏在原地动都动不了。
他脸色血色尽褪,红着眼眶大滴大滴地掉着眼泪,木木的往前走了一步。
李缘听到了动静,杀意浓重的长眸咻忽抬起,瞧见被吓坏了的江颂后又猛地颤了下呼吸,下意识想要把自己的伤口藏起来。
太丑了。
会吓到他的。
李缘气息急促,慌乱地捏出一个障眼法遮盖住自己的丑陋,竭力站起来,想要去安抚被吓到的心上人。
可他才朝前走了一步,江颂就像是见到了什么洪水猛兽般迅速往后退。
他愣怔了一下,嘴角挤出来的弧度僵在脸上,瞳孔沁出一种极为怪异的惊惧,颤声讨好道:“乖宝,别怕。”
“只是受了点轻伤而已,没事的,过来好不好。”
第120章 引诱神明堕落的卑劣信徒10 那种……
那种模样怎么可能是轻伤!
白天沈游的话像是诅咒一样刻印在江颂脑海中, 他手脚发凉僵硬,根本不敢多靠近李缘一步。
一边很没出息的抽噎,一边抖着手飞快从自己的小布包里掏出丹药。
然而低头的那一瞬间,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江颂还没反应过来, 整个人就被突然靠近的李缘给死死按在了怀中动弹不得。
那力道大得像是要把他给生生揉进胸腔中一样, 急促惊惧的喘息阵阵扑洒在江颂颈侧,他甚至能感觉到李缘在微微发抖。
是因为和他接触吗?
江颂呼吸发凉,想要挣扎又怕碰到李缘的伤,他知道这人用了障眼法, 所以只能急迫的说道:“你先放开我——”
“别怕……颂颂,没事的,别害怕。”
李缘声音发颤的打断江颂,表情温柔到近乎诡异, 哄着自己的心上人。
“抱歉, 今天有点事情耽误了, 没有去接你,考核怎么样?觉得难吗?”
他佯装自然地把话题转开, 如同以往那般想把江颂托抱到怀中,最好近一点,再近一点。
胸腔剖开, 把他藏进去。
病态的欲念像是火烧燎原般,李缘眸底渗出怪异的青色雾气,然而才伸手就被江颂小心翼翼地扣住了手腕。
“你的伤怎么回事?”
浓重的哭腔叫李缘动作一顿,眼帘压着,笑了笑,“禁地里关押的妖兽出逃, 因为分心,所以受了点小伤。”
实际上是他欲念太重,贪婪肆虐,被祂发觉后不喜,便想随手毁了自己这抹分魂。
可这些事情李缘怎么可能会和江颂实话实说呢,他随便找了个借口糊弄过去,却见怀中的小妖怪眼眶通红,抿紧唇瓣也不说话,踮脚不断往他嘴里塞丹药。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一晚上没睡觉的江颂扯开李缘的衣服,仔仔细细地检查,确定没有障眼法,的确全都恢复如初后才十分严肃的把他的衣服拉好,然后退后两步坐在李缘对面的蒲团上。
他脊背挺得笔直,神情前所未有的认真,“我碰你你会疼吗?”
正要黏过去的李缘动作一顿:“什么?”
“就是我摸摸你。”江颂伸手,轻轻碰了碰李缘的锁骨,仔细盯着他的表情,问道:“这样,你有什么感觉。”
李缘:“……实话?”
“当然。”
江颂微微拧眉强调道:“不能骗我。”
随即他就瞧见面前这人目光平静地和他对视,十分自然地开口道:“想舔。”
江颂:“……”
“好了,乖宝,现在告诉我,昨天为什么要躲开。”
受不了和江颂那么大距离,李缘想要把人抱到自己怀里,可手才伸过去就见江颂往后躲了一下。
这是第二次。
脖颈青筋怪异的绷紧跳动了一下,李缘面无表情地撩开眼皮,定定看着江颂。
“谁和你说了什么?”
“……没有。”
视线躲闪的小妖怪小声撒谎,他知道如果说了实话,沈游肯定会受到牵连。
但起码知道昨天他说的那些话不全对,李缘碰他并不会痛。
可那些伤呢?
整个洪荒尊界有什么妖兽可以伤到祭月仙尊呢?
李缘在说谎。
一向愚笨木讷的小妖怪好不容易聪明了一回,他知道这些事情不能囫囵混过去,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他们必须把话说开,把矛盾解决。
自己这里又不能牵连沈游,那只能从李缘这边下手了。
所以江颂学着李缘从前的模样,冷冷淡淡的压着眼皮,起身理了理衣摆。
“之前说好的,半个月的时间,现在——”
“颂颂。”
李缘忽然拔高声音打断江颂,他微微仰头,面色苍白,眼尾沁着血色,嘴角僵硬地挤出点弧度。
“抱歉,刚刚是我太凶了,不应该那样质问,你别生气好不好。”
“我没有。”
江颂慢吞吞地摇摇头,继续道:“我以后会搬出坠月居。”
这句话像是一记闷锤,重重砸在李缘心脏上,他瞳孔怪异地缩成一个细点,慌张又无措地攥紧了膝上的外衫。
“……为什么?”
江颂眼帘轻压,声音平静道:“因为我觉得你并不喜欢我。”
“不是!没有!”
李缘气息急促地反驳,下意识想伸手拽住江颂的衣摆,但后者淡漠地后退了一步,居高临下地看他,刻意逼问。
“那你为什么要撒谎骗我?昨天晚上我那么担心,问了你好几遍,你一直在敷衍,是不是因为觉得我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妖怪,是随时可以扔掉的玩物,所以觉得不必上心?”
很显而易见的计谋,摸清他目的的李缘猛地松了那口气,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手脚都在发麻,后背甚至沁出了一层冷汗。
很夸张的反应,让李缘恍惚觉得,如果江颂真地决定结束这段关系,他恐怕会崩溃到疯掉。
是的。
肯定会的。
胸腔中巨大的恐慌如同虫咬蚁噬般,窜至他皮肉下的每一寸,他指骨怪异地痉挛了一下,急迫地把江颂拽到怀中,不顾挣扎地贴紧他,鼻尖重重蹭着他的脸颊,痴迷而病态地嗅闻。
“我从来没有那样看你,乖宝,我喜欢你。”
“我也不会离开你,如果你担心,你可以给我拴上项圈,锁链扣在你手腕上……”
只是想了想那个画面,李缘腰腹就酥麻发酸到打颤,喉腔中溢出一声怪异的重喘,眼敛下方的皮肤蔓开潮红,更为痴迷地舔吻着江颂,哑声喘道:“颂颂……我爱你……”
“……别离开我……”
荒唐下流的吞咽声江颂整个人都茫然了一下,反应过来后那强撑起来的冷淡碎得干干净净,又羞又急。
“等——”
才挤出一个字眼,江颂嘴巴里就被塞得满满当当,舌尖被含吮住,再多的声音也只剩下呜呜咽咽。
这场荒唐的情事莫名其妙地开始,绵长而折磨人,很久都没结束。
原本江颂还在想着沈游的那些话,到后面思绪都被颠散了,迷迷糊糊间听到李缘在跟他仔细解释受伤的原因。
说是那冲破封印的妖兽并不普通,而是被道尊镇压在禁地里的上古凶兽睚眦,他去重新镇压时因为满脑子都在想江颂,导致不小心被咬断了脖子,躯体被撕碎。
又想早点回来接他,于是借着元神杀了睚眦后匆匆缝补了躯体,这才有了昨天晚上那一幕。
事后江颂也认真地去查证了一番,发现的确如李缘所说那样,睚眦出逃被斩杀,尸体都还堆在禁地里没处理呢。
观主老泪纵横,拉着江颂说还好有他先生,不然整个洪荒尊界都将迎来一场浩劫。
至此江颂才彻底信了李缘,可沈游的那番话还在他脑海里阴魂不散,尤其是最后那句——
“江颂,不要任性,你会害死他的。”
可既然沈游最开始那番话都是假的,后面的自然也没什么可信度。
但他为什么要骗自己呢?
江颂心里始终有这个疙瘩,想着去找他说清楚,但去了内门弟子住的醉仙居才知道,沈游早就跟着师兄师姐们下山游历去了。
失望而归的江颂才走出醉仙居,就瞧见不远处静静等着他的李缘。
周遭的弟子噤若寒蝉得像是鹌鹑一样,路过时规规矩矩地行礼,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李缘面色冷淡,眸底藏着极为怪异的焦躁,直至见到江颂,那点阴霾才咻忽间散去,步伐略微急促,挨近江颂后自然而然地想要去牵他的手。
所有人目光都在若有若无地往这边看,脸皮薄的小妖怪不知道为什么有些羞耻,心脏砰砰直跳,连忙拉开距离学着其他弟子那般规规矩矩地行礼。
“先生。”
李缘动作微微凝滞了一瞬,眸光晦暗了几分,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指尖重重刮过掌心。
这番细节江颂自然没有注意到,他心大又脑袋笨,很多烦恼不是想开了,而是搞忘了。
比如沈游这件事,他冥思苦想了几天,但在得知自己已经成功通过考核,往后可以正式开始修行后,这件事就被挤到了角落。
兴奋不已的江颂拿着那块内门弟子的令牌,尾巴都快翘上了天,第一时间兴冲冲地给鸭鸭写信。
这些年它一直在闭关,时不时给江颂报个平安,每次来信时都要耳提面命的提醒他不要被男人骗。
彼时李缘正黏着他接吻,半敞的领口下印着抓痕和牙印,暧昧到了极点。
眉目沁着情欲的男人斜睨了一眼桌子上江颂写了一半的回信,字字句句都是依赖和喜欢。
心脏像是被妒忌生生挠烂似的,在被江颂推开时他似是不经意般随口问道:“以前你们是怎样相处的?”
舌头都被吃肿的江颂有些生气,趴在桌子上重新拿笔,故意气他。
“很平常啊,就是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洗澡……”
“咔嚓!”
江颂面前价值连城的乌木桌瞬间绽开密密麻麻的裂痕,吓得他呼吸一窒,连忙去将季桐的来信小心收起来,生怕这桌子塌了会弄坏那信纸。
这一幕落在李缘眼中,叫他骨头缝隙都生出一阵怪异的痛痒,目光剜过那些碍眼的信纸,下意识伸手碰了一下自己脖颈上的牙印。
标记还在。
可是……
李缘喉结颤动,指尖痉挛着发颤,在牙印旁边无意识地抓出血痕。
……还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