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橘小说 > 青春校园 > 天气预报有雨 > 100-110
    第101章 [the One hundred and……


    [the One hundred and first day]-


    越清舒没想到自己跟岑景之间竟然会有如此的夜晚。


    和谐又温暖。


    甚至…还有点开心。


    现在不过只是秋天, 还没有到开地暖的日子,但她担心岑景这样只裹着个浴袍会感冒,就开了一点空调。


    大概是因为室内的温度太舒服。


    越清舒想。


    这种温暖的感觉会给人幸福平和的错觉。


    越清舒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过这种感觉, 不是充盈也不是饱满,而是像丝丝绵延的琐碎糖果塞在心口。


    呼吸溢出来全都是甜的。


    她蜷在沙发的角落, 播放着熟悉的纪录片, 跟他说:“我们这次研究的虎鲸群都很有意思。”


    岑景垂眼看着她, 笑:“嗯?你这是去研究我的族群了。”


    她说过的。


    他最像虎鲸。


    越清舒听懂他的玩笑, 反驳他:“什么叫你的族群?你这种在虎鲸族群里只能小跟班!”


    岑景是个自信的人。


    他挑眉反问:“连我都只能当跟班?”


    那什么样的人才能当老大?


    “因为虎鲸是母系社会,每个族群都是由雌性虎鲸主导的。”


    越清舒说着, 伸手想去摸他的眉眼, 但她忽然意识到不应该, 就只是隔空比划了一下。


    “这么想当老大, 那你去变个性好了!”她说。


    说话间,她还瞟了岑景一眼, 他意识到她目光中的暗示, 微微皱眉。


    “不行。”岑景拒绝得果断, 但看到了她抬起来又放下的手。


    他倾身过去, 抓住她的手。


    让她摸他的轮廓。


    岑景又继续问她:“去了两年, 就只有这一点话想要分享吗?你看起来, 可不止一点话要说。”


    他对她太过于了解。


    越清舒虽然安静, 但她其实是有自己的想法和事情要分享的。


    这次回来沪城, 身边的人变化很大,尔尔和小见都有自己的恋爱要谈。


    不像以前, 大家随时都腻歪在一起。


    她可以想什么时候分享自己的所见所闻就什么时候分享。


    越清舒的确是憋了大一堆话没有说。


    只是她确实没想到,最后兜兜转转停在原地听她把这些琐碎讲完的那个人。


    竟然是岑景。


    通常太强势的人都很自我,很难成为完美的倾听者, 但越清舒跟他聊天时却没有这种感觉。


    岑景对她来说是非常完美的倾听者。


    及时且不会乏味的回应、认真看着她时那赞许的眼神,她知道他真的全部听进去了。


    被认真聆听是一种精神上的认可和满足。


    越清舒的心情明显变得柔软,后半夜她实在是困,但还在跟岑景说——


    “其实这个项目还有研究座头鲸和白鲸、抹香鲸的部分,不过我时间对不上,而且那些需要更专业的人去做。”


    她就是个帮忙的志愿者,不太能提供太多科学性的研究。


    岑景懒洋洋地倚在沙发上,他依旧穿着那件浴袍,双腿交错着,岑景就这么安静听她说完,这才开始问她。


    “所以大学的时候怎么不选相关的专业?”


    “不太现实。”


    这种科研不是谁都能做的,也不是谁都能坚持下去的,爱好和事业完全是两回事。


    “因为要回来继承Zhou的工作?”岑景笑了声。


    “差不多吧。”越清舒说,“我不是那么不切实际的人,也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那现在做的工作,你喜欢吗?”


    “还不错。”


    刚开始不是很喜欢,有种被命运推着走的感觉,但后来…她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可,也听到了很多赞许的声音。


    越清舒开始发现,自己做的事情对别人来说是有意义的。


    对她来说,这就够了。


    岑景深知这个话题聊下去会有些繁琐和沉重,他换了个话,跟她继续往下聊。


    岑景问她:“第一次下船和鲸鱼同游的时候,会害怕吗?”


    越清舒回忆了一下。


    “会。”她没有否认,“那跟在水族馆里看到它们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在无边无际的汪洋中。


    它们是自由的。


    越清舒回忆自己第一次要下水跟虎鲸同游的时候。


    “虎鲸在海中的游速极快,那么大一块头,它从身边游过的时候…真的会担心一下子被它拍飞。”


    岑景听着,还笑了。


    越清舒瞪了他一眼:“你笑什么?”


    问她怕不怕难道是用来嘲笑她的吗?


    越清舒每次生他这种气的时候其实就会想要咬他,果然想让另一个人感受到痛是人类的本能。


    但岑景只是笑了两声以后,调侃她:“是担心自己被认成小海豹吗?”


    虎鲸通常不会主动攻击人类。


    毕竟人类不在它的食谱里。


    但是虎鲸是一种好奇心很重并且玩心很大,很喜欢欺负别的小动物的生物。


    它们有时候不饿也要捕猎。


    其实就是为了把人家顶来顶去,顶着玩儿。


    小海豹就是其中一个,难逃毒手的可怜小动物。


    越清舒沉默了半秒,说他:“当初说你像虎鲸果然是有道理的…”


    他也是这样。


    玩心很大,喜欢欺负人。


    “我也不是跟谁都玩儿。”岑景为自己辩驳,“而且我也没有随便,顶撞你。”


    越清舒听到后面那个词,她瞬间瞪大了眼睛:“你没有吗?”


    “嗯?”岑景看似不解。


    但这点狐狸技巧,越清舒不至于一点都看不出来,他用这种词明显就是故意的。


    岑景故意惹她炸毛。


    越清舒再也忍不住了,侧身过去,狠狠地捏着岑景的脸,她恶狠狠地又问。


    “你没有吗?”


    “你敢说你没有顶撞过我!”


    越清舒故意将那两个字咬得很重,她看着他,逼着他承认。


    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呢?


    岑景不再逗她玩儿,只是这话说得略显暧昧:“嗯,我顶撞你的时候,你不是很舒服吗?”


    越清舒感觉他的呼吸落在自己脸上,随后莫名就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她和岑景果然很难保持纯洁的关系。


    睡过的人怎么保持纯洁?


    她往后缩了一下,想要回避这一瞬间的暧昧升温,越清舒听进去了他前面说的话。


    她可不想搞得…


    被他拒绝了做.爱这件事,她还要上赶着贴上去。


    越清舒没有说话,往后靠,却在要挪动身体的一瞬间,忽然被人扣住了后腰。


    岑景将她揽入怀中。


    越清舒:“你自己说的不会跟我…”


    “我也没说要做。”岑景的头发t触在她的颈间,“就抱一下的话,算越界吗?”


    越清舒:“……”


    “那得看是什么身份。”她闷声道。


    越清舒这会儿心情不错,因为聊天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情,她现在对岑景的包容性都变得更加松弛。


    岑景的脑袋就这样在她的颈窝间轻蹭。


    强忍着膨胀的欲望,只能这样贪婪片刻,汲取她的味道。


    “不管是什么身份,我们的关系都不能用标准的算法来看。”岑景说,“不然以前的事情也不会发生了。”


    所以至少。


    拥抱是可以的。


    不含有任何其他意图的拥抱,越清舒有点无法描述自己的心情,只是在两个人的心跳交叠的时候。


    她的脑海中跳出了一句话。


    岑景好像…是真的,在认真喜欢她,至少现在是这样的。


    过了好久,越清舒开口打破僵局,告诉他:“衣服已经烘好了。”


    这完全就是一条催促他离开的逐客令。


    岑景根本没听。


    “太晚了。”他说,“我就不回去了。”


    越清舒:“?”


    “怎么了,我不能住在你这儿吗?”


    “?”


    “你以前也在我家住。”


    “?”


    越清舒憋了半天,说他:“你怎么这么不讲理?”


    岑景终于松开抱着她的手,声音压着一阵低哑:“我什么时候是讲理的人了?”


    “也是。”越清舒轻嘲了一声,“你要是讲理,就不会不由分说地强吻我这么多次!”


    简直不可理喻!


    岑景不否认自己对她做的事情。


    但他忽然起身,敛眸跟她说:“我再去洗个澡。”


    越清舒有点讷:“什么?”


    他不是刚洗过澡吗?怎么又要洗澡了?


    这才多久?


    这不会是岑景想要留在这里过夜的卑劣小手段吧!


    岑景起身后,稍微整理了一下有点凌乱的浴袍,他垂眸看着她,发现越清舒这会儿表情倒是真的变得单纯、傻乎起来了。


    这么笨?


    岑景觉得有点好笑。


    他就这么看着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和细胞活跃的跳动着,但他什么都不能做。


    说好的只抱一下。


    脑子是这么想的,但身体不是。


    男人的喉结微微一滚,告诉她。


    “你把我蹭硬了。”


    第102章 [the one hundred and……


    [the one hundred and second day]-


    越清舒觉得岑景有点烦。


    那种看得见、摸得着, 但吃不了的感觉令人心痒痒。


    被招惹原来是这种感觉。


    越清舒拉了拉旁边的小毛毯,抱在身上感受温暖,又抬眸看向他, 目光在他身上扫来扫去。


    岑景说好的要去洗澡,却一直没有动。


    虽然他重新系了一下带子, 但依旧是松松垮垮地随意搭着, 浴袍不算厚, 只有浅浅的一层。


    布料被顶起来一个小小的弧度。


    越清舒知道它的尺寸, 也知道它的手感。


    她下意识地看过去,耳根一烫, 感觉心跳都变快了, 最直接的欲望在脑海中跳动。


    越清舒甚至有点出神, 直到岑景出声唤她的名字。


    “越清舒。”


    她微微抬眸, 看着他的眼睛:“嗯?”


    岑景笑:“你看够了没?”


    越清舒:“……”


    有那么明显吗?


    她收回目光,怨念他:“你故意的是不是?”


    岑景没有否认, 他太知道自己身上哪些东西让她割舍不掉, 知道她喜欢什么。


    越清舒被他的默认搞得更烦, 起身下了沙发, 准备越过他。


    在此之前。


    她说:“故意勾引我, 但又不跟我做, 烦死了。”


    岑景的嗓间溢出一声笑, 他伸手摁住她的额头, 故意:“谁让你不爱我?”


    你要是爱我。


    我现在就能让你舒服。


    越清舒不想再搭理他,从旁边走过去, 在岑景之前进了浴室,他不解,只是跟在越清舒身后。


    两人的目光在洗漱镜里对上。


    岑景挑眉问:“怎么了?是打算跟我一起洗, 霸王硬上弓?”


    那他只能先让她出去了。


    人的自控力是有限的。


    越清舒才不理他,打开面前的柜子,微微垫脚,从里面挑了个喜欢的工具。


    她手上捏着个浅蓝色的吮吸小玩具,对他一脸“那你自便”的样子。


    岑景从未见过她用这种东西。


    这话有些明知故问,但他还是问了:“这是什么?”


    越清舒想了想,才对他说:“你的替代品。”


    岑景:“……”


    她晃了晃自己手里的东西,转身要走,还跟岑景说:“那你洗吧,你要住这里的话,一会儿我把次卧给你弄出来。”


    虽然平时没人住,但打扫卫生可没落下。


    换一床新的被子就能直接住人。


    越清舒说完就走,反正她是要回自己的房间了,但她还没走出浴室,男人长腿一伸。


    他给门关了。


    越清舒猛地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一紧,被人“嘭”地一下抵在墙上,她无法回头,因为岑景摁着她的后颈。


    这个危险又暧昧的姿势。


    他的身体贴着她。


    越清舒穿着一件薄薄的居家服,感觉到一阵跳动的热量侵袭,她的后腰被人拍了一下。


    那会跟她手里这个硅胶质感完全不同。


    “替代品?”岑景微微低头,在她耳边说,“你打算用这种东西替代我?”


    越清舒被他压在门后,胸口抵着门,有些呼吸不畅。


    “你这人…”她说,“真的很奇怪,我问你做不做,你又不愿意做,但我现在心痒痒,难道还不让我自己解决吗?”


    硬憋着多难受。


    岑景有那么几秒没说话,只是摁着她的力道加重了一些,越清舒感觉到抵着自己后腰的硬度。


    他问她,“你用的时候会想谁?”


    “随便。”越清舒说,“只要我舒服,想谁都可以。”


    所以她经常会想他。


    因为跟岑景做,是她觉得最舒服的,就算只是性幻想,也是他最舒服。


    岑景很想在这里贯穿她,他想在她的身上打上属于她的标记,让她满足。


    但不行。


    趁着岑景没说话,越清舒笑了一声,问:“你急什么?我是当着你的面用小玩具了,又不是当着你的面和别的男人做了。”


    她看不见的。


    这瞬间,岑景的眼睛一垂,神色更深。


    越清舒的确不太明白岑景忽然这样做什么,真是奇怪,她稍微挣扎了一下,叫他放手。


    下一秒,岑景将她翻过来,两个人对视着。


    他的笑意里有些自嘲的味儿。


    “那还能怎么办?你现在又不爱我,我只能用男色对你进行引诱,就等着你上钩。”


    “结果你跟我说,你可以自己解决?”


    而且自己解决的时候想的还不一定是他。


    “我要是连这点优势都没有了,还怎么追你?”


    越清舒听得懵懵的,最后没忍住笑出声来,她笑得肩膀跟着颤了颤,心情不错。


    她伸手拍了拍他,越清舒觉得这是自己对他的肯定。


    “没事。”


    “平替做得再好,还是不如正牌的。”


    岑景:“……”-


    越清舒从浴室出去,先去给次卧换好了新的被子,家里没有全新的被套,她给他换了一套自己常用的。


    嗯,很可爱的一个碎花小猫咪被子。


    她自己偏爱买纯棉的被套,都不贵,几百块一套,岑景家用的基本都是接近五位数的桑蚕丝。


    他俩买东西的风格完全不一致。


    越清舒刚开始在他家住的时候也不习惯,觉得岑景买床上用品的风格太素,用着压抑。


    后来,她在他家失眠了几次,叫他买一些纯棉的被套给她,岑景才备了她专用的纯棉被套。


    至于她买的这些款式,岑景肯定也会不习惯。


    但那又如何?是他自己今晚非要住在这里的,又不是她留的


    越清舒换好被套以后,忽然觉得岑景今天住在这里也是不错的,这样她明天就可以看到——


    岑景从巨无敌可爱的碎花小猫被子里睡醒。


    她弄好以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回去之前看了一眼浴室的方向,他还没有出来,里面依旧传来水声。


    深夜太过于安静。


    越清舒关门之前,像是幻听,她隐约听到男人性感的低.喘。


    这道声音勾得她浑身难受。


    岑景经常说喜欢听她情难自禁时的轻吟,其实她也喜欢听他在那时候的喘.息声。


    每次这种时候,越清舒就会彻底地得到内心的满足。


    除了身体上的痛快。


    还有心理上的。


    她开始明白跟人做和自己解决的区别,大概就是——


    除了她自己舒服。


    她会知道,对方也因为她的身体和互动得到了满足。


    其实在今天之前,越清舒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自己弄过,至少回来以后就没有过。


    她最近忙,心情也不是很好。


    心情不好的时候,别说食欲了,连性.欲都没有。


    越清舒真的以为他会忘了她,也真的以为自己把他推开无数次,在他面前说了很多狠话来刺t痛他以后…


    岑景就会识趣地离开。


    但他没有,他完全没有任何要知难而退的表现,甚至更加主动地来靠近她、融化她。


    这天晚上。


    她不知是心情使然,还是因为刚才进屋之前听到的暧昧气息。


    但越清舒的确非常清晰明确地感觉到了,她的欲望里,因为岑景而跳动的那部分。


    是高.潮时,想要与他接吻的感觉。


    越清舒自己弄完,也要清洗,面色泛起红,腿也有点莫名发软,她慢慢摸索着出去。


    这个家稍微有点麻烦的就是——


    因为是老洋房,设计也不好改装。


    只有一个大浴室。


    越清舒担心岑景还没结束,开门看过去,发现浴室的灯依旧亮着。


    需要这么久吗?


    他平时跟她做的确挺久的,但男人自己弄不是很快吗?


    越清舒沉默,打算过去敲门,她实在是困了,想要休息,刚走过客厅,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声音。


    她吓了一大跳,回头看过去。


    “弄好了?”岑景坐在她身后的沙发上,一副在等她出来的样子。


    越清舒不回答,反问:“你出来了怎么不关灯?”


    “在帮你蓄水。”岑景说,“现在应该刚好,你直接去泡澡。”


    越清舒又问:“你怎么知道我还要去洗澡…?”


    他怎么对女生DIY的流程那么熟悉?


    岑景看了她两秒,用冷静又有几分沉稳的语气回答她。


    “因为我对你的身体熟悉。”


    “我用手都能摸一手指的水,你自己弄不也会流出来吗?”


    越清舒觉得他用这种语气来跟她说这么下流的话更是令人脸红,她的呼吸一滞。


    岑景的眼镜有些光圈折射,令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但越清舒在进浴室之前。


    听到岑景对她说。


    “下次我在的时候,你记得锁门。”


    “锁门?”而且怎么还有下次?


    又沉默了几秒,男人轻嗤了一声,这次染上了几分恼意和狠意。


    “你在里面喘得那么大声,还叫我的名字!”


    “再不锁门我就要进去了。”


    他说的进去,可不止是进她的房间。


    第103章 [the one hundred and……


    [the one hundred and third day]-


    越清舒泡完澡就去睡了。


    只是她出来之后, 又跟岑景狭路相逢,他似乎在等她睡下再回房间。


    越清舒忽然想起一些小事。


    她关门之前,问他:“上次在你家, 你是不是趁我睡着进我房间了?”


    岑景没有直接肯定回答。


    他反而是问:“你的房间?”


    越清舒这才发现自己说的那句话有歧义,她说:“我那天晚上在你家住的房间。”


    这就没有漏洞了吧?


    岑景这回就没否认了, 他说:“是。”


    越清舒其实没有印象, 那天她刚从澳洲回来, 连轴转本来就累, 做.爱也是个消耗体力的事情。


    她那晚上确实睡得熟。


    当时有点怀疑,但没有细想, 现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以后, 越清舒睨了他一眼。


    “你说得对。”


    “我睡觉的确应该锁门。”


    她说完, 毫不留情地嘭地一下关了门, 咔哒上锁,绝对不让有色心的男人闯入她的房间!


    这一晚, 越清舒依旧睡得不错。


    可以算是她最近睡得最好的一次, 心中隐约有事情不确定和担心的时候, 身体其实会第一个有反应。


    潜意识的焦虑和悲观让她有一阵子没休息好。


    一夜无梦。


    醒来已是第二天中午, 越清舒伸手去拿手机, 看到岑景给她的留言-


    【锅里有熬好的南瓜粥。】-


    【烧麦和虾饺在蒸锅里, 你起得晚就开火热一下。】


    她还躺在温暖的被窝里。


    看着时间显示今天是周一, 那岑景应该很早就去公司了…


    其实他周末也很少休息, 基本都在线加班,电话来个不停, 工作也处理不完。


    他们还有关系的时候,虽然嘴上说着是每周都去他家,但其实岑景也经常都在忙。


    他会尽量在晚上回来陪她, 当然,也有过带着她一起出差的时候。


    即便这么忙。


    其实岑景也从来没有在照顾她这件事上有过漏掉。


    越清舒觉得他每天有很多精力,去记住很多事情,他永远不会忘记要给她准备早餐。


    不忙的时候他会给她做一些早餐,忙的时候也会叫阿姨来给她做,或者叫外送的店送过来。


    就算是在外面住酒店。


    岑景也没有遗忘过,她有时候起得晚,他会叫人送一份早餐上来,越清舒睡醒就可以直接在房间里吃。


    而且跟邓佩尔在一起的时候,邓佩尔也会准备越清舒的那一份。


    所以刚离开沪城的那段时间,越清舒最不习惯的就是——


    起床没有人给她准备早餐了!


    科研项目出海的船不是那种稳定的大型游轮,都是很小的船只,在海上的风浪大,摇晃感就更为明显。


    她刚上船那会儿,晃得头晕,从房间去餐厅吃饭都不愿意。


    这从回国。


    她跟尔尔也没有怎么住在一起,所以给她准备早餐的人也少了一位。


    没想到…


    这么久之后,她忽然又吃上了岑景给她准备的早餐。


    …


    房子快要到期。


    房东是很好说话的人,她知道越清舒的情况后,单独给越清舒加续了个三个月的口头协议。


    毕竟差不多新年后,越清舒就要搬去珠洲了,现在搬家的确有点麻烦,三个月来来回搬动两个地方实在不方便。


    所以越清舒现在也还有三个月的时间来慢慢收拾,慢慢道别。


    她吃过早餐以后开始收家里的东西。


    有点可惜,没有早点醒来看岑景睡碎花被子!


    他的生活习惯很好,被子也整理得工整,所以越清舒打算去弄的时候,根本没有费劲。


    只是越清舒站在这个床榻前,思考了一会儿。


    她要拆掉这床被子吗?还是…给他留着?


    他下次还会继续来找她吗?


    今天外面的天气很好。


    十月下旬,已经不是台风季,冬日来临之前的阳光显得格外珍贵,越清舒伸手,感觉着阳光落在手心的温度。


    或许是这些许的暖意让人心软。


    她给自己找了个借口。


    今天的天气那么好,最近的天气也会很好,这个房间刚好可以晒到很合适的太阳。


    这个房间需要有一床被子在晒太阳。


    被太阳晒过的棉被会很软乎的。


    所以就留在这里吧。


    越清舒虽然走了两年,但其实她真的就只是带走了一些要用的东西。


    当时没有打算搬家。


    只是逃亡、去追寻自由、去寻求内心答案的两年。


    但这次,她是真的要走的。


    搬家是一件非常繁琐的事情,除了行李,要带走的还有记忆,在这里留下的点点滴滴。


    所以越清舒收拾得很慢。


    整理到每个东西,都要记录回忆。


    她前些日子专门买了新的手账本和mini拍立得,给每一样值得记录的东西拍照,把跟它们有关的东西全都记下来。


    这样一整天下来,能够弄好的东西并不多。


    她今天刚好收拾到自己的配饰们。


    【以前没用过胸链,第一次用的感觉很奇妙,是念温一定要送我的,她真是个喜欢给朋友们打扮的女孩儿,她好像把我们都当成了她的洋娃娃。】


    【圣诞耳环,是小见买的,她说这款耳环很适合我,看到的时候就想到我了,小见不是很善于表达的人,但我知道,她是个很温柔细心女孩。】


    【桌面上的毛绒绒小挂画,那年冬天尔尔自己手勾的,心灵手巧的尔尔,真是可恶,让某个男人占了这个大便宜!】


    越清舒倒腾着桌面上的东西,从抽屉里翻出的最后两样,她看着愣了神。


    一个是她和邓佩尔在跳蚤市场淘到的那个旧钱包。


    这个钱包她当然不是买来用的。


    买来就是一个纪念品,承载着“爱”的纪念品。


    另一个,是她放在小盒子里的,岑景给她的尾戒,她差点忘了还有这个东西在自己这里。


    不然当初她走,就已经跟那个项链一样,扔进水池里了。


    越清舒给这两样东西也做了记录。


    是好是坏,也都是记忆。


    只是她记录那个戒指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些跟“戒指”的意义有关的碎片,越清舒在末尾写上了那么一段话-


    【回国的那天,岑景说他准备给我求婚。】


    她不确定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是机械地写下了这句话。


    …


    傍晚时分。


    天气渐暗,越是靠近冬t天,白昼越短,最近沪城天黑得愈发早了。


    天黑以后越清舒就不想再继续倒腾。


    她准备出去散步,吃个晚饭,再回家看会儿电影。


    她担心会临时下雨,去关窗,正是下班高峰期,家门口的狭窄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红色的车尾灯接二连三地亮起。


    行人都走得极快,没有人在繁忙的城市逗留。


    越清舒想,她有时候不喜欢沪城就是因为这里的生活节奏太快,完全是被人群推着走。


    根本来不及看清身边的一切,那些东西就已经擦肩而过,消失在世界中。


    鳞次栉比的高楼总给人这种沉闷感。


    时至今日,她依旧这么认为。


    越清舒从衣柜里拿了一件风衣,随后缓慢出门,她想,自己一个人的话就可以慢慢地浪费时间了。


    沪城人不喜欢无聊地消耗时间,时间对他们来说是宝贵的,他们觉得这是在浪费生命有限的资源。


    她关了门下楼去。


    秋风略有几分凉意,越清舒觉得这正是一个适合散步的季节,电梯里的摆钟指到一楼。


    “叮——”地一声开门。


    越清舒拢了拢衣裳,迎着风走出去,抬眸的瞬间,目光中花瓣飘落,顺着打开的风口,吹在了她的脚边。


    她看过去,看到男人颀长挺拔的身姿,抱着一束鲜艳的玫瑰花进来的模样。


    楼下执勤的安保问他。


    “岑总,今天买这么漂亮的花送阿婆呀?”


    他轻笑了一声。


    “那不是。”


    “是送小姑娘的。”


    越清舒的呼吸屏住,迈出电梯的瞬间,跟他瞥过来的眼神对上,门外依旧是车流不息、行人不止的匆忙。


    但室内的时间走得很慢,像是静止的画面。


    他手上的花束包装窸窣作响。


    岑景很自然地走过来,在她面前停下,问她:“打算去哪儿?”


    “吃饭。”越清舒回答,顿了顿,还是问了,“你来干什么?”


    他这明显是来找她的。


    她可不傻。


    “怎么,我不能来找你?”岑景说话间,把手里的那束花给她,“先拿上去?我陪你去吃饭。”


    就这么拿着出去肯定不方便。


    “你怎么这么闲…?”越清舒吸了一口气。


    而且,他甚至都没有跟她说要来,这要是撞上她不在家…


    “算不上闲。”岑景说,“只是想过来。”


    为了见她,总得挤出来一些时间的。


    越清舒哦了一声,抱着那束花,又上楼去准备放,在电梯里的十几秒,她跟岑景说。


    “你这么忙就不要来我这里耽误了。”


    “我打算出去散散步,浪费一下生命和时间。”


    这项活动可不适合岑景。


    他也是快节奏的人群,跟这种浪费活动不契合。


    电梯又一声叮叮,到达楼层,越清舒先把花放在家门口的玄关上,跟他再三强调。


    “我知道你的意思,但你犯不着跟我一起去。”


    越清舒自然知道岑景现在算是在追她,可她也觉得这没有必要。


    他们目前的生活节奏不一样。


    岑景跟她不同,他是一个做了决定就会马上实施的人,他的执行力总是那么强。


    但岑景只是靠在门外,手揣在衣兜里垂眸看着她。


    “越清舒。”他叫她,“我没那么急。”


    越清舒锁上门,微微侧目:“什么?”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岑景的语气很平稳,“你说话一向喜欢一语双关。”


    他听得懂。


    她说的不仅仅是散步浪费时间。


    越清舒的心脏像是被捏了一下,没有很快回应,她承认自己说话的时候是有点夹带别的内容。


    但好像也没有那么明显吧…怎么就被他听出来了?


    她转身往前走,走廊里的窗户都没关,越清舒刚才下去的时候还觉得这穿堂风有些大。


    但这次走过去时,旁边有人帮她挡住了风。


    岑景走在她的身侧,就这样陪着她,她没有说难听和拒绝的话,就像是今天决定把被子留下晒太阳。


    她也没有让岑景现在就从自己身边离开。


    岑景说。


    “你知道的,我这三十几年来也没追过人。”


    “我没什么别的技巧。”


    “送花给你都是临时学的,我甚至还觉得这方法俗气了点儿,但目前没找到别的方式。”


    越清舒听岑景揶揄他自己追人的技巧,觉得有点好笑。


    爱就是如此俗气的。


    她不是看不起,也不是会嫌弃。


    就是,还没习惯他这样。


    又往前走了几步,岑景忽然迈步,侧身挡住了她的前路,他垂着眼问她。


    “怎么样,考虑留个机会给我?”


    越清舒嘁了一声,她说他:“这话说得跟投标似的。”


    “是么。”岑景说,“其实投标的把握还大些。”


    越清舒反问他:“我要是说,不行,不想给你留机会,你会怎么样?”


    “你拒绝我的次数还少?”岑景也反问。


    “那不就对了。”越清舒从他身侧绕过去,“我又管不了你,我就算拒绝了,你还不是会贴上来。”


    岑景总是不讲道理地出现在她生活的每个角落。


    她根本就躲不开。


    很明显。


    她的拒绝对岑景来说,基本是没有用的。


    越清舒说完,加快了一点步伐,甚至有些小跑起来,但不管她怎么跑得快。


    再回头的时候,岑景还是在旁边。


    虽然这话用来形容他有些奇怪,但越清舒觉得——


    他现在真像一个甩不掉的牛皮糖。


    第104章 [the one hundred and……


    [the one hundred and fourth day]-


    越清舒说自己要去浪费时间是真的浪费。


    她在进行没有任何意义的散步。


    本来打算自己一个人出去溜达, 但现在身边多了一个人,越清舒有种莫名的想法。


    一个人是在浪费时间,那两个人呢?


    一路上岑景很忙, 他手边有很多工作没有结束,本来这会儿也是应该在加班的。


    但他偏要跟她一起散步。


    两个人之间的交流其实不多, 他们各自忙自己的事情, 再回家的时候, 岑景说要上楼陪她一会儿。


    越清舒对此嗤之以鼻。


    “到底是谁陪谁?”她说, “我可没说要你陪我。”


    但她还是让岑景跟她一起上楼了,下午收拾东西的时候其实她就在想什么时候把他的东西还给他。


    上楼以后, 岑景帮她把放在玄关的花放到餐桌上, 路过次卧的时候, 他也注意到这里的被套并没有换下。


    越清舒在房间拿东西, 隐约听到身后传来男人的发问。


    “需不需要个室友?”


    越清舒转身,没有马上拒绝, 只是开始挑刺:“我对室友的要求很严格, 你不一定能通过审核。”


    “是吗?”岑景微微颔首, “你跟我住在一起的时候, 不一直挺享受的吗?”


    越清舒拿着首饰盒出来, 就看到岑景懒洋洋地靠在旁边, 跟她谈条件。


    “你负责继续享受。”


    “别的活儿我帮你干?”


    越清舒说, “那我也不是来找黑奴的。”


    “你把我当黑奴的时候还少?”


    岑景开始说她。


    “你的星露谷账号, 种地喂鸡喂鸭挤牛奶酿酒下矿炼铁炼金哪个不是我在做?”


    “你呢?”


    “回来就钓会儿鱼,拿我给你打工的钱去买装饰品, 上次还跟我吐槽说1000金币买了个像素风小发夹。”


    说起这个像素风发夹越清舒就受气。


    星露谷这个游戏刚开始玩的时候赚钱很难,金币都是种地一点点赚来的,她看到个小发夹很可爱, 买下戴上后发现——


    就是两个小小的像素点!!


    那天岑景回来的时候越清舒正在认真看那两个像素点,跟他吐槽自己在星露谷里被奸商坑的事情。


    岑景也只是接过她的手柄,跟她说这一点小钱想花就花,他会帮她赚回来的。


    越清舒不回应他。


    岑景又说:“现在你星露谷里的金币已经攒了很多了。”


    越清舒有点愣神,下意识接话:“你还在?”


    “你总会回来的。”他说,“所以什么时候回来花你的金币?”


    越清舒依旧不应声,她怎么也想不到,她在星露谷里的小房子他都还在帮她处理。


    她走到岑景面前,伸手过去。


    “这是什么。”岑景敛眸看到这个小首饰盒,心中有些预感。


    “你的戒指。”越清舒说得很平静,“上次忘记还给你了。”


    两人之间忽然无声沉默了几秒。


    好一会儿后,岑景的语气不明,他问她:“我送你的什么东西你都要还?”


    “本来就是你的,我拿着没什么用。”越清舒说。


    “你什么都不想留是吗?t”岑景的声音往下压,听着不是很高兴,“叫我上来就是为了还我戒指?”


    对岑景来说,他送她的这些东西,越清舒要还给他,是一段不太舒服的记忆。


    “嗯。”越清舒很坚持,“你拿回去,这个我不要。”


    岑景问她:“那你要什么?”


    他不是生气,他只是有点难受。


    越清舒本来想说自己什么都不要,但又觉得这话说得绝对,她至少…还留了一把伞。


    她只想留那把伞。


    越清舒还没回答,又听到岑景开口。


    “我们之间有必要算得这么清楚吗?我既然决定给你,就没打算要回来,你现在把这些东西又还给我,很像——”


    他顿了顿,嗓音堵着。


    “这很像分手的清算。”


    越清舒摇头,“我们又没在一起过,哪儿来的分手?我只是把该还给你的东西给你。”


    她依旧比他平静,越清舒觉得他想得有点多。


    但她并不知道她要还给岑景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要清理,要还东西,就代表着要离开。


    “而且你送我的东西,我也没都不留。”越清舒抬眸看着他,“你刚才送的玫瑰我不是收了吗?还有给我的雨伞…我也留着的。”


    他们昨天还因为雨伞的归属问题吵架了。


    他难道这么快就不记得了?


    岑景也没懂她为什么偏要收那把伞,但别的却不要,都是他给的,怎么还有三六九等的区分。


    一个戒指、一条项链而已,根本不占位置。


    但她就是不愿意留。


    说完这些越清舒就开始给岑景下逐客令,她说:“好了,不早了,你早点回去吧。”


    他还有那么多工作要处理,在她这里久留算什么事?


    岑景只是垂眸看着她。


    他知道她不会想要在沪城久留,但也摸不清楚她什么时候要走。


    “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岑景问。


    越清舒忽然有点懵,她可没跟岑景多说过,她讷讷地问:“什么?”


    “你不会留在这里,我知道。”岑景说,“但这次你什么时候要走,好歹跟我说一声。”


    越清舒还是有些愣怔,觉得岑景对她的了解是不是太多了点?


    难道他对自己的了解,远比她想象的要多?


    尔尔是偏袒她的,即便现在在岑景手下做事,邓佩尔也分得清工作和生活。


    她在生活上绝对站在越清舒这边。


    不强迫她,也不会推着她走,邓佩尔才不会把她的事情跟岑景说。


    所以她疑惑。


    “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我要是不去了解你的想法,你下次又跟我直接玩消失。”


    越清舒这才意识到,原来岑景的确在某些方面已经把她看透。


    “我没有这样想。”越清舒说,“我这次也没有打算瞒着你走,只是…”


    “只是?”


    “只是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关系,有些事情我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越清舒这个人是有一点报复心,但上次就够了,这次回来,她就觉得自己跟岑景几乎是两清。


    她没有必要再去针对他做这些事情。


    岑景听闻,忽然就笑了,越清舒没有听懂他这声笑里的含义,她只是听到岑景认真叫她的名字。


    “越清舒。”


    “你是觉得,我没有身份也没有资格知道你的事情?”


    虽然岑景这句话说得直白且有点难听,但又是事实。


    “好吧,你猜得没错,我是打算回珠洲。”越清舒敛眸道。


    岑景打断她的话,先确认时间:“什么时候?”


    “过完年。”


    她没那么犟着不说。


    “我有我的规划,你有你的规划。”越清舒说,“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走同一条路呢?”


    她知道,他们的人生步调是不同的,对未来的规划也不同。


    她不明白。


    越清舒其实不是个会因为喜欢一个人而改变自己未来计划的人,她总是这么清醒地为自己做着决定。


    岑景好几秒没说话,再开口的语气甚至有点无奈。


    “你还没明白吗?”他问。


    “明白什么?”


    “不管你是怎么想的。”岑景微微停顿,语气认真,“但是越清舒,我是在朝着你的路靠拢。”


    越清舒抬眸,唇微微动了下,最后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她本来想说没有这个必要。


    可在跟岑景对上眼神的那瞬间,越清舒忽然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她被他的眼神吞噬了所有的声音。


    越清舒一直觉得,她跟岑景之间的距离横在中间,是那亘古不变的八岁。


    他们的行事风格、喜欢的东西都完全不同。


    人不需要为爱做到那个地步。


    她是这样想的。


    她一直觉得这是不可填平的沟壑,所以从来不想去靠拢,他们是不会交织的两条路。


    可是——


    岑景要主动走到她身边的话,一切都不同了。


    岑景没有问她喜不喜欢,而是问她:“你讨厌我吗?”


    越清舒摇头。


    “你抗拒跟我接触?”


    “没有。”


    岑景还是将那个戒指揣进了自己的衣兜里,他以后,会有别的戒指给她的。


    他步步紧逼,像是引诱,让越清舒找不到任何可以后退的空间和拒绝的理由。


    “那是为什么?”


    “为什么不能像接纳其他人一样接纳我?”


    “你现在不想回答,没关系,我等。”


    “但是。”


    “越清舒,你既然不讨厌、不抗拒,就不要再推开我了。”


    越清舒感觉自己像是被浓烈的火焰包围着,她的嗓子被烫得有些干涩,被他逼近的气息搞得有点宕机,甚至忘了拒绝。


    她小声说,“我不谈异地恋…”


    越清舒话音刚落,感觉到自己的额头被人触碰,他的手指杵在她的眉心。


    岑景的承诺和话语总是这么短,但越清舒又知道,他不是一个会食言的人。


    “嗯,我会去见你。”


    第105章 [the one hundred and……


    [the one hundred and fifth day]-


    越清舒想。


    或许她不需要往前走, 不后退也是一种勇敢。


    僵持着的暧昧氛围下,越清舒忽然问他:“你刚才说的话,意思是想搬来跟我一起住?”


    岑景的反应很快:“怎么样?你应一声。”


    “……”越清舒决定自己这个话题切得荒谬, “我再考虑一下。”


    “这点小事需要考虑那么久?”岑景依旧强势,“我不会对你动手动脚, 而且——”


    他这而且了半天也没说下一句。


    越清舒抬眸:“而且什么?”


    “而且现在好像是你比较想对我下手。”岑景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扫, “你横竖都不会亏。”


    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 她乐意收着。


    若是没发生, 她这儿是多了个免费打工的。


    “什么鬼道理…”越清舒说,“你这种精明的商人怎么可能做亏本买卖?”


    岑景应着:“的确不亏。”


    “你看你——”越清舒伸手去戳他的肩膀, “这就露出马脚了吧!别搞得好像我占你便宜一样!”


    她跟岑景一吵闹, 就喜欢伸手去戳他的肩膀。


    这个习惯保留至今。


    下意识的动作做出来的时候, 连越清舒自己都惊讶, 她竟然还记得那么那么多…


    跟他有关的事情。


    果然,要洗掉岑景给她的印记, 不是一件轻易的事情。


    岑景伸手抓住她在自己身上戳来戳去的手指, “好, 是我占你便宜。”


    “你知道就好!”


    “既然你都说我占你便宜了。”岑景揶揄自己, “我是个得寸进尺的人。”


    越清舒:“……”


    “我什么时候可以搬进来?”


    越清舒:“……”


    她怎么感觉自己上套了?说着说着, 就被他绕弯子绕进去了。


    以前岑景不爱搭理人, 她觉得跟他说话没有这么费劲儿, 怎么现在反而觉得这么…


    容易掉入他的陷阱?


    越清舒的手被他紧握着, 她想要抽开手,却被他更加抓牢, 岑景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手微微抬起,不让她走。


    越清舒有些小脾气, 开始念他。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我还没说可以…”


    “我什么时候讲道理了?而且,我现在不是还在询问你的意见吗?”


    “不是,你这哪儿叫询问我的意见,你都直接问我什么时候可以搬进来了,是已经在跟我确认时间了!”


    “嗯,但你说我占你便宜,那我肯定要占的。”


    “那我不许你占我便宜!”


    “如果我偏要强求呢?”


    “哪儿有你这样的…”


    “你知道,我一直这样的。”


    两人各说各的,越清舒正要说下一句,突然被岑景拉入怀中,他的胸口起伏着不平的呼吸。


    岑景低声哄她:“乖宝宝,给我个机会。”


    越清舒瓮声瓮气地回答:“我要是不给呢?”


    “t你要是拒绝,我就跟之前一样亲你了。”


    “……”


    果然是一个会用强吻手段的男人。


    岑景就这样抱了她一会儿,松开手的时候,他垂眸看着她,轻轻碰着她的脸。


    尖锐又充满锋芒的眼神简直要将她看穿。


    越清舒没想到,岑景会直接点破,他就这么看着她好一会儿,忽然开口。


    “你接受所有人对你的好,接受所有人对你的喜欢和爱,却不想接受我。”


    “怎么了?越清舒,你很怕被我爱着吗?”


    越清舒猛地失声。


    她觉得自己这个瞬间像在医生面前撒蹩脚谎言的小孩儿,狡辩再多,找再多借口,还是被一眼看穿。


    他又问她。


    “为什么不愿意相信我也能给你这份感情?”-


    岑景想过为什么,只是一直没想明白。


    他的人生里确实没有过这样动心的时刻,追女孩儿这件事他也不熟练,什么都要问身边的人。


    他也想过是不是因为他没有爱过别人,不太会表达。


    可这份爱明明已经那么直接又露骨地告诉她了。


    岑景是一个遇到问题会马上解决问题的人,其实他昨晚一夜都没有睡,给远在英国的詹诗打了个电话。


    詹诗接到岑景电话的时候,开口第一句就是:“小越回国了,你不得去追啊?”


    “还没追上。”岑景回答。


    詹诗又问:“所以你打电话过来,就是想让我给你支支招?”


    岑景:“我不太懂女孩子在想什么。”


    詹诗觉得可以是可以,但在帮忙之前,先把岑景数落了一通,第一次给自己这位从小就嘚瑟的弟弟骂得嘴都没还上。


    她可是好好地出了一口恶气。


    岑景这人从小就是天才,做什么事情都牛逼死了,詹诗算不上笨,但她性子懒惰、爱玩,可不想跟岑景卷。


    但有他这么个弟弟,不想卷也会被推着走。


    他回国的时候,詹诗觉得这可太他爹的好了,这个活在旁边就让人羡慕嫉妒的臭小子可算走了。


    这么多年,岑景可谓是从未在什么事情上吃过苦头。


    她等了这么多年,可算是等到报复他小子的机会了,赶紧给他一顿洗涮。


    “我当初怎么跟你说的?我说你要真喜欢,就好好谈,把关系摆正,态度摆正,你这个蠢货怎么干的?”


    “你他爹的跟人姑娘说,跟我谈恋爱试试。”


    “人家凭什么跟你试?”


    “真就仗着她喜欢你,就要跟你这个根本不会谈恋爱的人玩啊?你能给她什么保证?”


    “越清舒跟我可不一样,我根本就不会喜欢一个人那么多年!老娘见一个爱一个!试试就试试!”


    “她不会随便爱也不会随便试试,她的爱是很珍贵的。”


    詹诗给他劈头盖脸骂了一通,只有说越清舒的爱很珍贵这句话的时候,岑景应了一声“我知道”。


    詹诗听着都来气,继续痛骂他:“知道知道,你知道个鬼!你要早点知道,还会——”


    她在电话那头喝了一口水。


    “还会这两年明知道她在哪里,明明很想她,却又不敢出现在她面前?”


    “阿根廷好玩吗?新西兰好玩吗?”


    “你早点听我的,至于这两年只能去她会停泊的每个港口远远地看她一眼?”


    “你也知道自己做错了,知道自己没有抓住她的下场吧。”


    过了很久。


    岑景说过去的事情不再回望,他知道自己无权打扰,所以每次都只是在她看不见的角落出现。


    詹诗给岑景刺了一刀又一刀,才开始回归到正题上,听完岑景说他们的近况。


    她只问了一个问题:“小越有说自己喜欢过别人吗?”


    “没有。”岑景说。


    “我丑话说在前面,她可不是在为你守身如玉。”詹诗说,“她只是…”


    “只是?”


    詹诗毕竟谈过很多恋爱,也算是阅人无数,内耗敏感的、外向活力、幼稚的、成熟的她都谈过。


    “她只是需要很多很多爱,需要把她满满包围的爱。”


    詹诗告诉岑景。


    越清舒不是一个对爱太有安全感的人,像她这样青春期父母离婚的小女孩儿,很难相信永恒。


    她越是喜欢的人,就越是悲观。


    如果是别人,凑合凑合就过了,分了也无所谓,但真正喜欢的那个人,她会很难接受分崩离析。


    “小姑娘看着洒脱,其实拧巴得很。”


    “岑景,你要给她足够多的安全感,多到她愿意再为你勇敢一次。”


    那天的通话结束以后。


    詹诗在朋友圈发了一句非常老生常谈的话。


    她说,【爱是勇敢者的游戏】


    越清舒需要重新构架这份勇气,而岑景需要给她重塑的底气-


    夜风侵扰。


    室内蔓延着玫瑰花的香气。


    越清舒被他问得有点懵,她忽然有点手脚慌乱,不知道应该再戴哪个面具。


    而且他这个语气…


    越清舒有点担心,岑景的下一句会不会苛责她?


    问她为什么不愿意接受,她不需要付出,只需要接受。


    连接受都做不到吗?


    越清舒也经常问自己这个问题,但她的回答总是那样,是的,接受比付出还要有压力。


    岑景的确做得够多,也足够认真、诚恳。


    是她带刺没有安全感的性格会推开他,越清舒差点想要道歉,差点想要承认是自己的问题。


    但下一瞬,她的手忽然被岑景叩住。


    他把她的手团在一起,用他的手掌将她紧紧包围。


    她以为的逼问并没有到来,耳畔响起的是岑景放轻的声音,他在努力控制自己的语气。


    “我这么问过自己。”他不是问她,而是问自己为何没有让她愿意相信。


    岑景终于明白这一切的逻辑和缘由。


    他敛着眸,抓紧她的手,不想让她再离开。


    “过去是我对不起你,我很抱歉。”


    第105章 [the one hundred and……


    [the one hundred and sixth day]-


    道歉似乎比浓烈的爱意还要令人颤抖。


    不知道怎么应对直白的爱, 却无法避开直白的道歉。


    爱意可以回避可以躲藏,但歉意不能。


    越清舒感觉到自己整个手背都被他的手心捂热,人们常说十指连心, 她的心脏也像是这样,在慢慢地被侵蚀、融化。


    过了好久。


    越清舒开口说:“我没有在怪你…”


    “好。”岑景应着, “那不要再生我的气了。”


    他说完, 松开手, 轻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子, 像是要把撒谎匹诺曹的小鼻子给摁回去的样子。


    “我们就这样,像普通关系一样平静相处可以吗?”岑景问她。


    越清舒身上的刺忽然消融。


    她点了点头, 只是“嗯”了一声。


    越清舒有些不确定自己的心情, 只有某个想法在这一刻是清晰的, 又沉默了几秒后, 她抓着他的衣摆。


    “岑景。”


    “你能不能抱我一下?”


    岑景听闻竟也愣了半秒,听着她柔软的声音时心脏像是被人攥紧。


    半秒的愣怔后, 越清舒差点要松开手, 却突然撞入他用力的拥抱, 岑景将她整个人都拥入怀中。


    越清舒伸手攥紧了他的风衣, 感觉到自己的后脑勺被人轻抚。


    他安抚她的动作就像在哄没有安全感的流浪小猫。


    越清舒什么都没要, 只要了一个拥抱, 她明明什么都没说, 却不想岑景好像还是看透了她的伪装。


    他也只对她说了一句话。


    “以后不要这么辛苦了。”


    那一刻, 越清舒的鼻子一酸,情绪像忽然而至的雪崩, 堆叠起来的一切全都化成灰烬。


    她强忍着心情,不想哭。


    但岑景的手指轻轻摁着她的后颈,他的动作很轻, 从后颈一路摸到她的耳垂。


    “我在呢。”


    他在陪着她,想难过的时候就难过吧。


    …


    岑景在搬家这件事上的积极性很高,一天都离不开似的。


    他没有带太多东西,毕竟越清舒没有要在这里住太久。


    岑景只是把团子也抱了过来,这个家里再一次有了小猫咪的气息。


    只是委屈小团子从它的大别墅搬出来跟它爹一起追人,只能住一阵子小洋房了。


    越清舒觉得他是个很会谈条件的人。


    岑景在的时候,他有时候不让她抱着团子一起窝着,他说——


    “我的猫只给我女朋友抱。”


    越清舒:“???”


    越清舒马上把团子从自己身上放下去,还跟它告状:“你爸爸不许我抱你。”


    团子被扔下去以后不服气,马上跳上来躺在越清舒腿上伸懒腰,爪子勾着她的针t织衫不松手。


    “你的猫自己碰瓷的。”越清舒双手抬起来以证清白。


    “是吗?”岑景回眸睨了一眼,“它还挺聪明的。”


    越清舒:“什么?”


    岑景微微颔首,对团子表示夸奖:“它知道我想让谁来当它妈妈。”


    越清舒:“……”


    “对了。”岑景看着日历,“明天是17号。”


    “怎么了?”越清舒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没打算庆祝一下?”岑景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你的项目成功完成的两周年纪念日。”


    越清舒是有打算要庆祝的,其实她没打算麻烦其他人,就打算自己稍微过一过。


    她对于所有纪念日的过法都是很简单的。


    有时候不需要热热闹闹,她只是想要记录,未来还能把这一切都翻出来重新看。


    她蜷了一下身子。


    “你记得啊…”越清舒小声说,“我本来打算自己随便过一过的。”


    “当然记得。”岑景翻看着手机上的菜单,“你不想出去,我们就在家过,想吃什么?”


    他早点回家,做饭给她吃。


    越清舒不说自己想吃什么,反而是提条件:“我不要别的,我就是想抱抱团子。”


    别一会儿又说女朋友才能抱。


    岑景忽然笑出声,发现她竟还在纠结这个问题,他挑眉问她:“跟我谈恋爱就让你觉得那么委屈吗?”


    “你别再得寸进尺了。”越清舒说他。


    “你抱就行。”岑景应着。


    他也不想让她有压力。


    岑景知道自己现在还没拿到许可,他还在越清舒的考察期,但他们现在能这样,已经足够。


    他起身去给越清舒做今天的晚饭,跟她说:“你一会儿想抱着团子吃饭也可以。”


    越清舒怀里的小猫还在钻来钻去,她抬眸看着走向厨房的岑景,忽然有些疑问。


    她叫住他:“岑景。”


    男人侧身回眸看过来。


    “我办活动那天。”越清舒思考了一下,“尔尔说她拍到一个人很像你。”


    她看到,岑景的身影竟然有些顿住,他没有回答,等她继续往下说。


    “我知道这不太可能…你当时要是回来,肯定会告诉我的,而且你那个时候在澳洲出差…”


    他没有回答,越清舒更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有点没必要。


    两年前就知道的答案。


    现在再去研究,还有什么意义?


    越清舒止住话,不再说,她垂眸去摸团子,感觉到它软乎乎的猫毛。


    团子前段时间刚洗过澡。


    岑景真的把它照顾得很好,他是个嘴硬心软的人,也是个行动大于言语的人。


    嘴上嫌弃这个嫌弃那个,但团子在他那里从来没有受到过任何亏待。


    手心里传来柔软的触感,越清舒以为刚才那个话题就那么过了,她却倏然听到岑景的声音压抑着一阵情绪缓缓开口。


    “我没想到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所以他没有说。


    他只是想挤点时间,回来看看小姑娘完成得怎么样,会不会需要帮忙?也只是想在她被鲜花簇拥的那一刻,也有他的一份掌声。


    越清舒愣住,连摸团子的动作都忘了要继续,小猫咪也懵逼,凑过来继续蹭她的手。


    她看着岑景,看到他转身看过来,可他依旧没有怪她,他只是时隔两年,把那天没说的话重新说了一遍。


    “越清舒,你做得很好。”


    “你很聪明,也很上进,有自己的想法与坚持,也拥有对抗难题的坚韧勇气。”


    “有你这样的小徒弟,我很骄傲。”


    岑景什么怨言都没说,但越清舒忽然觉得有点难过,她的嗓间酸了又酸,过了几秒。


    越清舒低头:“对不起…”


    为我的不告而别,为我故意刺痛你的报复心。


    不止岑景、不止其他人,就连她也一样,她其实也低估了自己在岑景心中的份量。


    越清舒知道他对她动了情,但她觉得对于他们俩来说,这段感情都会过去的。


    岑景不会那么在乎,也不会那么坚持。


    那现在呢?


    越清舒不自觉地开始问自己。


    他好像,真的,比她预想中要爱她。


    越清舒道完歉,感觉到岑景转身朝她走过来的动静,他微微弯腰看着她,捏她的脸。


    岑景却也只是问她:“饿了没?”


    越清舒点头说饿了。


    “那你乖乖的。”他哄骗她,“悲伤的情绪只会加速饥饿感,但我做饭没那么快。”


    岑景在叫她不要难过,于是她便收起悲伤,开始乖乖地等着。


    …


    越清舒本以为只有自己记得10.17这个日子。


    但这天零点到来的时候,她的手机接连震动了好几下,她去看信息才发现小群和私聊都已经炸开了锅-


    【我们今天团聚在这里,是为了庆祝最伟大最优秀的小舒宝贝办展成功两年整!!鼓掌!!欢呼!!】-


    【恭喜我们舒舒,未来还有很长的路,也要像以前一样不畏困难地走下去呀~】-


    【最勇敢越越,你比自己想象要厉害很多哦,不要再对自己产生怀疑啦,我们爱你(比心)】


    越清舒看着这些消息,心跳震鸣。


    她还没反应过来,视频电话就打过来了,越清舒想收起自己的眼泪,不想让大家觉得她又要哭了。


    只是刚接起电话,看到她们三个站在同样的背景框下,对她挥手。


    “我就说她怎么可能会睡嘛!哪儿有这么早的!”


    “越越,快下楼,冷死啦!”


    “我们在楼下等你哦,快点快点~”


    越清舒的眼眶还是没出息地红了,她随便抓了一件外套,跑下楼去,就看到她们三个在外面跺脚转圈。


    听到她开门出来的动静,马上转身回眸。


    沈念温第一次冲上来抱她,“宝贝,你来啦!我想死你了,怎么感觉好久没见了?”


    “哪儿有很久…”越清舒说。


    云见也笑:“小温你干脆离婚跟小舒过得了。”


    “那不行。”沈念温说,“我要是住进去,有人会有意见的!”


    没说名字,但大家都知道是谁,好朋友之间没有秘密,岑景要登堂入室的时候,她就跟大家都说了。


    邓佩尔这些年沉稳成熟许多,不像以前那样咋呼了,她站在后面看了会儿才上前。


    邓佩尔挽着越清舒的手,她说:“趁着某人不在,赶紧把你拐走陪我们一会儿。”


    她可知道,岑景这会儿还在加班呢,就为了白天能回去陪越清舒,只能把工作堆积完成。


    邓佩尔甚至还收到了汪嘉瑞的吐槽。


    汪嘉瑞说大BOSS恋爱脑大爆发,还好要给他加班工资,不然这连轴几天谁顶得住?


    越清舒轻笑,“明天不上班吗?这可是工作日。”


    邓佩尔挑眉:“为了你不得请个假吗?”


    沈念温轻哼了两声,她转身过来看着越清舒,忽然中二地说:“好了,越清舒女士!不要小瞧我们之间的羁绊啊!”


    云见:“……”


    云见:“你再大声点,我们就要装作不认识你了。”


    “小见你真是——”沈念温跟她打闹起来。


    凌晨的沪城,刚下过雨的街道冷湿又寂静,越清舒跟邓佩尔慢慢走在后面。


    “马上又要冬天了,冷死啦。”邓佩尔说,“珠洲是不是一年四季如春,这个季节也很暖和?”


    越清舒回答:“也不完全是,冬天还是需要添一点衣服的。”


    “那也总比沪城好呀,一到冬天就冻得不行,还是我们云南好,以后我也要回昆明养老。”


    “怎么,打算抛弃你家郁总回去?”


    “哈哈哈哈他啊,他就跟我一起回去养老吧!骗到云南去陪我!”


    越清舒弯着眉眼笑,“那我也要骗一个人陪我回去养老。”


    “用得着骗吗?”邓佩尔说,“你都不用勾手,他可就来了。”


    越清舒没回答,只是微微敛眸默认,她们继续往前安静地走,邓佩尔问她。


    “你想好了吗?打算什么时候给他这个追上你机会?”


    越清舒其实的确想好了。


    她这个人很有计划性,对于感情也是如此,就像当初计划好的时间节点离开他。


    现在也有计划的时间节点。


    她看着这条没有尽头的路,淡淡地开口。


    “等我回珠洲吧。”


    “他说会来见我的。”


    如果他真的来见她,如果他真的愿意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依旧要拥抱她。


    那她就再勇敢一次。


    第107章 [the one hundred and……


    [tthe one hundred and seventh day]-


    漫长又静谧的夜。


    她们四个没有去什么特别的地方, 只是在街角的便利店买了些零食和酒,一边走一边聊天。


    这是越清舒熟悉且喜欢的休闲方式。


    “我们一起浪费时间,应该就不算浪费吧?”邓佩尔从口袋里拎出一罐酒扔给越清舒。


    越清舒还没回答, 倒是旁边的沈念温开始抢答。


    “那当然不能算是浪费!”


    “小舒,你可要好好记得今天哦!”


    越清舒扣开手里的易拉罐拉环, 滋啦一声冒着气泡:“当然会记得呀, 每一次我都会记得的。”


    和好朋友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有意义的。


    “你去珠洲了记得要想我们哦。”云见开口, “要经常回来见我们哦。”


    “嗯, 工作不忙的话。”越清舒知道,自己这次回去, 肯定会很忙很忙。


    邓佩尔笑道:“她就算不来, 我们也可以去找她呀~”


    沈念温转身过来, 又问越清舒:“那小舒, 你对未来有什么计划吗?是想一直呆在珠洲,还是以后打算回来?”


    越清舒是非常有计划性的人, 她们都知道。


    但这是越清舒第一次说:“我不确定, 未来好像还有很远很长, 我现在不想轻易下定义。”


    越清舒自己想过, 这两年她身上最大的改变是什么?出去这一趟, 不单单是为了研究, 为了逃离。


    那是她对自己的一场救赎, 对自己深层内心的窥探。


    在海上遇到的一切都是不确定的, 天气不确定,海情不确定, 更别说要研究鲸群会什么时候出现。


    在海上航行的时候,基本就没有按照计划行事的时候。


    每天都是见机行事。


    刚开始越清舒很不适应不断被打破计划的感觉,后来她也开始渐渐融入, 忽然发现——


    其实不做计划也是好的。


    这样每一天,是好是坏都像在刮彩票,充满惊喜。


    而且即便刮出了不那么好的一张,日子也没有那么难过,该过的还是那样过了。


    她开始慢慢学着放过自己。


    此时此刻也是,越清舒想,她要学会释怀、轻松地去面对未来,把自认为悲观结果的计划收起来。


    时至今日,越清舒才开始慢慢懂得当初她离开,周叔跟她说的“看似坏的种子也会结出好果”的含义。


    沈念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她:“对了小舒,其实我一直还是有点没想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回珠洲呢?”


    沈念温一开始以为越清舒是为了躲岑景,但后来她发现,也不完全是这样的。


    珠洲没有她熟悉的朋友,也没有她一定要回去的理由。


    为什么呢?沈念温这个粗神经实在想不通。


    越清舒微微偏了下头,叹气:“为了离开你们。”


    沈念温:???


    “什么!”沈念温直接提高声贝,没听懂越清舒这话的意思。


    云见和邓佩尔在旁边笑得不行,她们俩倒是懂越清舒的意思,但这事轮到沈念温那儿,她是不懂的。


    需要越清舒亲自跟她解释。


    越清舒伸手去捏沈念温的脸,开始跟她解释,安抚她的情绪。


    “离开是为了成长。”越清舒说,“我只是个看起来很坚强的人,其实有时候也很脆弱。”


    她开始学会直面自己的软弱,却依旧选择与之对抗。


    她告诉沈念温。


    “我以前觉得分别是很痛的事情,我很在乎你们会不会恋爱、结婚后,我们就分道扬镳,各自过自己的生活。”


    “所以我想选择离开,主动去尝试另一种人生。”


    “未来怎么样我的确不太确定,但能确定的是,经历过这一切的我们会更加成熟、坚韧。”


    前方是巨大的风浪,她不会再躲避,这一次,她会扬起自己的船帆往前走。


    她们继续往前走。


    云见说:“只要我们想见面,随时都可以见面,我们也会去珠洲见你的!”


    沈念温点头:“我们小舒就是全世界最厉害的宝宝,我遇到困难只想躲起来!”


    而邓佩尔拿出一张银行卡,递到大家面前,在所有人不解的时候,她忽然说。


    “我申请了一张银行卡作为我们的共用账户。”


    “这样我们可以每个月一起往里面存钱。”


    而这张卡存在的意义是——


    “这将会是我们见面基金。”


    大家忽然一起笑出声,邓佩尔说这张卡暂时由越清舒来保管,越清舒看着她,接过那张卡。


    她告诉自己。


    你看,那些事情年少时看起来是很难过的关,其实回头来看,根本不值一提。


    她以前觉得分别很可怕。


    觉得沪城离珠洲很远,其实再看看,不过是一张机票的事情。


    …


    漫无目的地散步。


    大半夜的总有人担心,她们四个也莫名其妙走到了清水湾那一块。


    沈念温说,这一块地真是奇怪,喜莱买下在做项目,但令人奇怪的是,每年新年都会有人在这里放烟花。


    清水湾这块地其实挺荒凉的,也不知道喜莱为何会买下,这不是很符合喜莱的风格,也不符合岑景的风格。


    越清舒不说话,但猜到几分。


    应该…是他放的吧。


    她们就在这里等人来接,季叙和程沭率先到达,郁闵来得稍微晚一些,但所有人都没走。


    他们只是一起在这里等待,就着旁边生灰的台阶坐着聊天。


    郁闵把外套脱下来,他说地上凉,让邓佩尔垫着点儿。


    邓佩尔没接,直接坐下去,还说他穷讲究,她在村里的时候可不在乎这点细节呢。


    郁闵拿她没办法,而后调侃:“岑总做事一向雷厉风行效率极高,怎么追个姑娘半天追不上?”


    邓佩尔给了他一巴掌。


    郁闵就喜欢调侃岑景的事,毕竟要看到岑景吃一次亏还是挺难得的。


    虽然大家都看戏,但谁也都知道,岑景这次的确是用了心。


    程沭靠在旁边,他给云见带了条围巾,问她冷不冷,云见说这个天气还没到要系围巾的时候。


    沈念温是个黏人精,季叙刚下车,她就钻到他怀里了,然后回头问越清舒:“他来接?”


    “嗯。”越清舒捏着手机,点头。


    邓佩尔撑着脸笑,说岑景怎么还没来,老板这个加班加得太久了,但他们说笑的话语刚落。


    不远处传来一道熟悉低沉的男声。


    他只叫了她的名字。


    “越清舒!”岑景只看见了她,第一时间没见着其他人。


    越清舒听到他声音的第一时间,抬头看过去,看到他的风衣衣摆被海风吹起来。


    他把外套脱下,朝她走过来,第一时间快步上来把外套搭在她身上。


    这边风很大。


    只是岑景关心的话还没说完,一直在暗处、被高墙挡着的几位接二连三地开了口。


    “岑总,这么关心啊?”郁闵也算是逮着个机会。


    邓佩尔更是毫不留情面,毕竟难得有这种可以说话堵老板的时候,当然不能放过。


    她眨了眨眼,“岑总,您今儿以什么身份来接越越回家呀?”


    云见在旁边看戏,程沭搂着她,笑:“你朋友战斗力真强,别跟她学坏了,回头来洗涮我。”


    “那我可要好好学!”云见说。


    程沭微微颔首:“看来你已经变坏了。”


    他家女孩儿之前不这样的。


    沈念温也是,听到邓佩尔开火,马上从季叙怀里退出来,也接着搭腔:“就是!我可是老公接的!她们也是男朋友接的!”


    岑景被她们搪塞,却也没有什么怨气,只能受着。


    但他显然也不会被这点问题给难住。


    身旁几对都紧紧依靠在一起,只有他和越清舒保持着合规的距离,他垂了下眸,回答道。


    “嗯。”


    “合租室友。”


    第108章 [the one hundred and……


    [the one hundred and eighth day]-


    岑景特别空出了一整天的时间来陪她过这个特殊的纪念日。


    越清舒则是一觉睡到中午。


    起床的时候浸入呼吸的是奶油的香气, 她出去看,才发现是岑景在给她做蛋糕。


    越清舒抱着团子靠在旁边,团子好几次想去偷吃被她拉回来。


    很久很久之后。


    越清舒忽然问他:“岑景, 你说的爱,能坚持多久呢?”


    她忽然提问, 岑景愣了片刻, 他不是一个喜欢给人这种虚无承诺的人, 很多话说出来是很空的。


    但他告诉越清舒:“你会看见的。”


    越清舒听到他的回答, 忽然低头笑了,其实刚才他要t是说点好听的话哄她。


    她可能真的会上钩。


    只是岑景这个人不会说那么甜蜜的情话, 也不会为了哄她而说那些话, 这也的确应了他那句。


    会用最大的诚意来爱她。


    越清舒不是一个会闭眼不看世界、捂住耳朵不倾听任何声音的人, 谁对她是真心, 她能感觉到的。


    “我下周要先回珠洲一趟。”她转而说,“你要自己回家来陪团子哦。”


    岑景的手微微停顿, 仿佛听到她要离开是一种创伤遗留。


    “我陪你去?”他取下手套, 又走过来, “正好下周我有空。”


    她都还没说具体是周几, 他就有空了?


    这话说来真是荒诞!


    越清舒这次回去, 是有一些自己的事情想要处理, 她摇了摇头, 还调侃岑景。


    “你去干什么?以什么身份去?”越清舒笑着, 把团子递给他,“岑总, 我们现在依旧只是合租室友哦。”


    那可是他自己说的。


    岑景垂眸睨着她,再三确认:“真的不用?”


    “不用。”越清舒又说,“我自己能处理, 你就别跟着了。”


    “行。”岑景也不多说,只是提醒,“有什么问题就打电话给我。”


    他甚至没问她,这次回去是要解决什么事情,越清舒很喜欢岑景这种边界感。


    聊完这两句,越清舒回房间收拾了一下行李,她虽然没打算回珠洲多久,但还是有些东西要带回。


    珠洲最近还没降温,短袖搭一件单外套就足够。


    只是她往自己的背包里塞了很多照片和明信片,还有一本厚厚的书。


    这是一个温馨又普通的夜晚。


    岑景为她点燃了蜡烛,叫她许个愿,越清舒说又不是生日有什么好许愿的?


    他还信上这套了?


    岑景却也只是轻笑,说:“这不是你们小女孩儿喜欢的吗?”


    她最后就真的许了个愿。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希望这次回珠洲的行程顺利。


    越清舒是下一周的周四出发的,先休息一天,自己随便逛逛,等到工作日就能和约好的人见面了。


    去机场是岑景送的。


    他对她说着最简单的祝福:“一切顺利,越清舒。”


    她并不知道此行会不会顺利,但越清舒的确是铆足了勇气才去做的这件事。


    …


    这些年她不是没有回过珠洲。


    只是每次回来都会有种失重感,这让她非常难受。


    刚搬到沪城的时候,越清舒觉得这座城市会带给自己喘不过气的烦闷感,她以前一直以为是因为不熟悉这座城市,只要回珠洲就好了。


    妈妈和周叔给她的钱足够多,买一张机票回珠洲并不是难事,她有时候想家了,其实也会偷偷跑回珠洲。


    但后来越清舒发现,即便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再回来的时候竟然也有那种让她喘不过气的窒息感。


    后来越清舒才明白,令她失重的并不是城市的气候、建筑,而是没有归属感到来的孤独症。


    下飞机后,她刚打开机,手机上的消息一条条弹出来。


    岑景告诉她,她出门以后,监控里团子已经在等她了,这段时间她没有在工作,大部分时间都可以在家陪小猫咪。


    这会儿她一走,小猫咪又不习惯了-


    【团子让我问问你,这次应该不会两年都不回来了吧?】


    越清舒故意逗弄他:【嗯,这次二十年。】


    岑景:【?】


    岑景:【酒店地址发我。】


    越清舒:【干嘛,这就要过来逮人了?拒绝强制爱从我做起。】


    岑景:【想什么呢?】


    岑景:【强制爱还需要通知你?】


    越清舒:……


    岑景这嘴怎么至今如此?


    她拉了拉肩膀上很重的背包,给他发了地址,越清舒现在出门是能不住喜莱的酒店就不住喜莱的。


    但她也不住登亚的。


    毕竟在喜莱工作的时候跟登亚打过对手仗,现在虽然不再是喜莱的员工,骨子里就是不愿意给不对付的对家送钱。


    所以她现在出门基本都是订新悦集团的酒店。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来,越清舒发现珠洲其实还是老样子,变化不大,珠洲本身就是一个比较休闲、养老的临海城市。


    她办理好入住以后,独自一个人去熟悉的海边散了会儿步。


    小时候她经常来这个沙滩上玩,这边公共设施健全,也靠近市区,不算偏远。


    唯一的缺点就是离城市太近,海水犯灰,没有那么清澈。


    这么多年过去,这里依旧聚集着很多小朋友在玩闹,还有住在附近的游客也会来吹吹海风。


    一个人走走停停,越清舒被在附近玩的几个女大学生拦下来,问她能不能帮忙拍个视频。


    越清舒欣然同意,看着她们活泼的样子,竟生出几分“天哪,我不过也只比她们大个六七岁,怎么有种沧桑感?”的念想。


    她忽然有点明白岑景当年看自己的视角。


    帮她们拍完照以后,有个女生问她:“姐姐,你也是内陆人吗?”


    “嗯?”越清舒意外,“怎么这样觉得?”


    “哈哈哈哈我猜错了吗?主要是,你看这片海的眼神太期待啦,跟我一样有种没看过海的样子哈哈哈!”


    越清舒也跟着笑了几声,告诉她:“真的吗?其实我是本地人。”


    她对海的存在其实已经见怪不怪。


    但她永远向往海洋。


    只是,这一片海是不同的,这是她小时候、家庭还美满幸福的时候,和爸爸妈妈一起牵手走过无数遍的海滩。


    而她这次提前回来。


    也是为了了却这一桩藏了十几年年心事。


    青春期的伤痛过于绵长,而她现在拥有了面对着一切的勇气。


    …


    她跟越文山以及他现在家人的饭局约在周五晚上。


    珠洲有一条文化创意街区越清舒很喜欢。


    下午的时候,她先去那边买了一些东西,包装成漂亮的礼盒。


    虽然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但要见面的时候越清舒还是紧张的,她率先到了事先定好的餐厅。


    她定的是四人位。


    她到了以后,先一个人坐在里面靠窗的位置。


    多久了呢…她有点忘了,越清舒垂眸看着自己包装好的礼物,陷入思考。


    他们会喜欢她带来的礼物吗?


    爸爸…还能像以前一样认出她吗?


    越文山一家人迟到了一会儿,他给越清舒发了短信,说路上塞车,末尾的时候,他还特别客气地补上了一句-


    【真的不好意思啊。】


    那客气又隔阂的语气,越清舒不意外,毕竟他们父女俩的确多年没有联系。


    大概,跟陌生人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了吧。


    半小时后,三个人姗姗来迟,越清舒听到有服务生介绍说:“往这边走,24号桌哦。”


    她意识到是自己要见的人,抬眸望过去。


    衣着朴素的一家人牵着手一起进来,女人帮女儿整理着头发,又催促着越文山。


    “一会儿还要送茵茵回去上晚课呢!赶紧的!”


    越文山还是跟以前一样,袒护小朋友:“小学而已,紧张什么!今天带茵茵来见姐姐,咱们就不回去上课了!”


    越清舒听着他们之间的对话。


    忽然想到自己以前喜欢黏着爸爸,也是因为——


    莘兰是很典型的、严厉的母亲,她对越清舒的管教更多,更在乎她的学习成绩。


    而越文山更纵容她,会偷偷带她出去玩,带她去解闷。


    所以她有很长一段时间,对母亲的印象就是“压力”,对父亲的印象是“放松”。


    越清舒也是到很后来才意识到,若不是莘兰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跟他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越文山也没有机会来纵容她。


    她的母亲不是对她不够好,只是总是在扮演那个坏人。


    一家三口说着话,被服务生领到越清舒面前,她下意识起身起来招呼人,目光相对的那一瞬间,每个人都有些尴尬。


    一开始谁也没有多说话,越文山只是跟服务生说,可以开始上菜了,选座位的时候都有些推搡,最后还是越文山坐在了越清舒旁边那个位置。


    女人一直跟女儿说话,并没有太参与他们父女俩的对话。


    越清舒知道,她本就是不想来的。


    毕竟是丈夫前妻的女儿,这些年又没有过往来,她今天完全是看在越文山的面子上才带着女儿出席。


    安静沉默了许久许久。


    越文山帮所有人烫好了碗,递给越清舒的时候,他才借机开口。


    “哦对,你在沪城这么多年,也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这个习惯哈哈。”


    越清舒这一刻,忽然有点明白背道而驰是什么感觉,忽然有点明白当年他们俩的感t情为何在平静的表象下却如此崩塌。


    夫妻是绑定的利益体,生活的步调需要一致。


    那时候,他们的个人成长速度,已经跟对方不同了。


    越清舒接过他烫好的碗,小声道:“谢谢…”


    太久没见,甚至连一声爸爸都叫不出来。


    服务生开始上菜,越清舒伸手拿起自己给他们带的礼物,先递给了坐在对面的小女孩。


    “我刚才听到一点,是叫茵茵吗?”她顿了顿,“茵茵,这是送你的礼物~”


    越清舒给她买的是一些文具用品,都是小女孩儿喜欢用的漂亮制品,价格不便宜。


    “快说谢谢姐姐。”女人轻轻推了女儿一下。


    小姑娘这个岁数,还没懂越清舒到底是什么身份,她只知道越清舒是个漂亮的姐姐。


    “谢谢姐姐…”她小声说着,“对了,我叫越怀蕊,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呀?”


    越清舒有些意外。


    那茵茵是什么?


    越文山开口解释道:“越怀蕊是她的大名,茵茵是小名。”


    越清舒忽然愣怔,在桌下的手下意识地蜷了一下,但她很快也只是笑了笑。


    她敛着眸,告诉小女孩。


    “我叫越清舒。”


    小女孩震惊:“姐姐你也姓越啊?可是爸爸说,我们不是很常见的姓氏呀,我们班上也没有其他姓越的!”


    越清舒看向了越文山和他的妻子,两人的面上都有几分尴尬,越清舒心中了然。


    原来,他们根本就没有告诉她。


    她也是爸爸的女儿。


    一顿便饭吃得不算久,互相寒暄了一下近况,倒也没有什么太多要说的。


    越清舒本来的确有很多话要说,但在某一刻都不太想说了。


    这顿饭结束以后,他的妻子先带着越怀蕊去旁边买零食,留着他们俩在门口。


    又是一阵沉默。


    隐约有些乌云摩擦发出的雷声震颤。


    过了好久,越清舒才缓缓开口,叫他:“爸爸。”


    男人的身躯僵了好一阵子,最后才应声:“欸…”


    越清舒不知道他是否还真的有担心自己,但这些话,她是要说的。


    “我过得很好,所以你也不用担心。”


    “年后我打算搬回珠洲过过日子,我在这边申请了一个工作室。”


    “不过您不用担心,我知道,你现在有自己的家庭和生活,我不会来打扰你们的。”


    “我只是想…”


    她的嗓子有些疼,疼得像是重感冒发炎。


    “我只是想,好好地再道个别。”


    当初她跟着莘兰离开,身不由己,刚开始越清舒其实经常偷偷给越文山打电话。


    那时候他身旁事多,一件又一件的。


    越清舒还记得某次,他们通话结束,越文山忘了挂,而她也舍不得挂,就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小幺爸的声音。


    “哥,小舒还坚持打电话给你呢?哎,她都跟着她妈一起走了,这孩子…”


    “哥,你也向前看吧,你现在也才不到四十,再结婚,再重新组建一个家庭并不难啊。”


    越文山和莘兰算是少年夫妻,他们结婚很早,刚过法定就结了婚,也很快就有了越清舒。


    越清舒听到这些话,赶紧匆忙挂了电话,不敢继续往下听。


    那时候她意识到。


    或许某一天,她的爸爸会变成别人的爸爸的。


    再后来,越文山工作忙起来,人真是奇怪,他们还没离婚的时候越文山就想追求自己的梦想。


    等到妻离子散,他一个人的时候反而开始脚踏实地了。


    越文山找了一份新的工作,苦心钻研,三十几岁了开始奋斗人生,再后来——


    越清舒知道他再婚了。


    他有了个新的女儿。


    不是不想回珠洲,而是她不敢回珠洲,因为要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曾经最依赖的父亲,成为别人的父亲。


    爱是有限的东西。


    这个世界根本没有能真正端平的两碗水。


    十几岁的越清舒把自己放在爱的天平上掂了又掂,开始慢慢接受自己被放弃的事实。


    乌云不断逼近,越清舒熟悉这样的气氛,是快要下雨的讯息,她吸了吸鼻子,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祝你们幸福、快乐。”


    越文山伸手要去拉她,语气不忍:“小舒…其实…”


    其实也不必要那么决绝。


    话是这么说的,但越清舒都懂,从越怀蕊不知道她的存在那一刻开始,她就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越文山叹气:“茵茵她还小,她也爱吃醋,从小就不许我跟她妈妈再有别的小孩,她脾气比较古怪,所以我们现在才没有告诉她…她还有个姐姐。”


    他不解释倒还好,一解释,越清舒更是心如刀绞。


    茵茵还小,会吃醋。


    那她呢?她听话、乖巧,所以理应受更多的委屈?


    “不用啦。”越清舒强忍着情绪,“我希望大家都好好过,快下雨了,你们快回家吧!”


    她是真的感到难过,但越清舒相信自己可以消化掉这些情绪。


    越清舒以前觉得,长大就好了,长大她就可以做好多选择。


    现在才发现,原来长大也有那么多不好。


    长大了,她甚至不能随便发脾气,一切委屈都只能自己咽下去。


    这些年,她的确对越文山的新婚姻有些耿耿于怀,不知如何面对,所以想在重新开始新生活之前,再面对一次。


    越清舒当时也想,可是爸爸有什么错呢?


    他只是,需要开始新的生活。


    所有人都开始面对新的生活了,她也要将一切沉重的包袱都卸下。


    成长的一切都是剥骨抽筋般的痛。


    她知道,她都知道。


    所以没有关系,越清舒,你已经是很坚强的大人了。


    越清舒不再停留,她道别后,决绝地往反方向走,其实她不是那么心硬的人,如果这个时候越文山追上来。


    如果他告诉她,没有关系,你也是我的孩子,我们以后还是可以正常往来。


    她一定会松口的。


    但什么都没有,她只是跟川流不息的车辆不断擦肩而过,越清舒一路往回走。


    她不敢停下脚步,甚至不敢停下来打车。


    轰隆隆的雷声在头顶下起,这一场阵雨来得极为猛烈,雨点砸在她身上的时候,越清舒觉得自己有点狼狈。


    她如此狼狈地往前走,任由着这场雨淋湿自己。


    回酒店的路不算远。


    越清舒感觉到自己的手机一直在来电,但她一个都没有接,只是自己倔强地往前走。


    到酒店门口的时候,越清舒已经浑身湿透。


    她甚至不知道氤氲在自己视线前的是雨点还是别的,她沉默着前行,却在酒店门口模糊地见到一道极为熟悉的身影。


    在她认出他之前,他已经朝她飞奔而来。


    越清舒愣怔,视线在这一刻更加模糊,眼眶湿热滚烫。


    她突然特别特别想痛哭一场。


    男人焦急地没有撑伞,就着这个雨幕,就这样冲了过来,他伸手去接她。


    只此一瞬间,越清舒全身的力气都融化。


    跌落在他的怀里。


    她不问他在这里的缘由,只是死死地抓住他,哭腔呜咽。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世界的爱是不公平的?”


    “他从来没有给我起过小名,可他说她叫茵茵…”


    她以前多期待一个小名啊,别人都有小名,她也想要一个,但所有人只叫她舒舒。


    那时候她年龄上来了,爸爸妈妈说,小名是小时候用的,但她现在已经是大孩子了。


    岑景抱着她,没有责备,没有疑问。


    他只是把她笼在他的怀抱之中,为她挡住这场雨。


    “会有的。”


    什么都会有的,他什么都会给她的。


    第109章 [the one hundred and……


    [the one hundred and ninth day]-


    越清舒生了一场重病。


    或许是因为淋了雨, 也或许是因为忽然回来的气候不适应,亦或是情绪反应。


    她发了一场持续的高烧,退了又烧, 反反复复折腾了三天。


    越清舒整个人都迷迷糊糊,做了很多个梦。


    她偶尔甚至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但她记得, 岑景这三天一直都在, 他从未离开过这个房间, 就连餐食、药品都是要求酒店送上楼来的。


    岑景照顾她很耐心, 除了耐心哄她吃饭、吃药,他每两个小时就会用棉签帮她沾一沾干涩的嘴唇。


    她睡了三天, 他就几乎三天没怎么休息。


    每次都只是在她身旁小憩一会儿。


    最后一天越清舒情况好了很多, 她稍微恢复了一些意识, 只是人还有点晕乎, 自己撑着身体去卫生间洗漱。


    站在镜子面前,迷糊地看着摆放在台子上工整的牙刷。


    有一段记忆就这么钻入她的脑海中。


    这几天她实在没力气,t 做什么都要岑景照顾, 甚至要他帮她洗漱, 还需要他带她去卫生间。


    越清舒的脑子里瞬间出现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这跟在一起很多年的老夫老妻有什么区别?


    人生病其实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情, 生病的时候人可没有精力去收拾和打理自己。


    特别是这种都有点难以自理的重病, 更是…


    这样完全是以最糟糕、凌乱, 甚至可以说是邋遢的状态面对对方。


    人类最亲密无间的状态分为几种。


    做.爱带来的身体深度接触, 相爱带来的心灵深度接触, 还有一项就是狼狈生病时…


    这是人性的深度接触。


    越清舒洗了把脸清醒了一下,从卫生间出去的时候人还有点晕, 她本来想自己偷摸着回床上继续躺着。


    但她来回的动静还是吵醒了岑景,或者说,他本来就睡得不熟。


    越清舒刚才自己迷糊起来, 没认真观察,这会儿才发现岑景只是靠在床边,他甚至连眼镜都没摘。


    书桌上的电脑也亮着,旁边摆着几份文件。


    他微微抬眸,起身过来:“怎么醒了不叫我?”


    岑景走过来,伸手触碰她的额头,稍微松了一口气,现在的温度摸起来比较正常。


    应该是真的退烧了。


    “你睡觉呀…我没必要叫醒你。”越清舒垂眸说。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她想起来。


    前几天她实在难受,下个床都觉得头晕眼花根本撑不住,她就会伸手去碰他。


    然后用生病那软绵的语气叫他。


    “岑景…我想去洗手间…”


    “岑景…嗓子疼…”


    “我有点饿了…口渴…”


    她知道他在,所以不舒服的时候就找他帮忙。


    岑景就这么任劳任怨了三天,一句怨言都没有说过,他这会儿也只是伸手环过去,把她抱起来。


    越清舒被他抱回床上,他把被子掖好。


    他就这样坐在床边,“身体舒服点儿了么。”


    越清舒点头。


    “嗯,我感觉没什么问题了,我再睡一觉就好了,你也快睡…”她知道他已经几天没有好好休息了。


    但岑景依旧放心不下来,只是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对她说:“好,你先睡。”


    越清舒自己窝在温暖的被子里,她露出个眼睛看着坐在床边的男人。


    其实她隐约有些印象。


    这几天岑景本来是有很多工作安排的,他本来就不是一个闲散的人,这次也不是来度假的。


    越清舒迷糊之间其实听到过好多次他接电话,无数个电话要听,他用不同的语言跟人解释着自己现在的忙碌。


    他就这么忙了三天。


    越清舒心中泛起一阵柔软和不放心,她觉得他最近几天睡得有点太少了。


    她挪过去一点身子,伸手拽了一下岑景的衣角:“你跟我一起睡吧,你这几天都没有怎么休息。”


    岑景听闻,却只是垂眸看她。


    他明明也很疲惫,但这个时候竟然还有心思跟她开玩笑:“我跟你一起睡?我以什么身份跟你一起睡?”


    岑景对自己的定位还是很清晰的。


    “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越清舒说,“以前没有身份的时候不也跟我一起睡了吗?而且你还不止跟我睡在一张床上…”


    他们俩的关系可不干净。


    岑景不回应,只是感觉到小姑娘说话的时候,本来捏着他衣角的手慢慢移动,最后竟抓住了他的手指。


    她微微发烫的手指在他的掌心轻轻转动。


    惹得人心痒得很。


    越清舒继续说他:“现在穷讲究什么呢?”


    岑景反手握住她躁动的手,将她的手掌死死地扣在自己的力量之下,随后低头凑近。


    在几乎快要可以接吻的距离,他停下来,用暧昧的气息跟她交缠。


    “现在不讲究,什么时候讲究?”岑景跟她强调,“我们不是以前那种关系了。”


    他这份倔强的分寸感差点没把越清舒气死。


    “那你到底要不要睡觉!”越清舒生着病还跟他闹脾气,“那你现在把银行卡密码告诉我,等你猝死了我要继承你的遗产的…”


    岑景觉得好笑,他虽然是没怎么休息,但猝死还不至于。


    “怎么说这么难听的话?”他说她,“这担心多余了,我看起来还能再活几十年。”


    越清舒不服气:“我说难听的话?谁让你不好好睡觉的?”


    “你以前不也这样,得我想办法哄你睡?”岑景回忆道,“之前熬夜加班的时候,你不也嘴硬说自己休息够了吗?”


    越清舒:“……”


    “我比你年轻。”她说,“年轻人身体好,你这个老东西怎么跟我比?”


    “我身体好不好这一点需要跟你重新证明吗?”


    “……”


    岑景的逻辑性太强,跟他吵架不能用任何跟逻辑有关的观点进行讨论,吵到最后气到的还是自己。


    越清舒不想跟他说了,赌气地要把自己的手抽回去,但是岑景握得太紧,她根本就没有机会抽开。


    虽然这话说了无数次,但越清舒这时候还是要说他:“你这个人是真的一点道理都不讲的!”


    岑景不否认:“嗯。”


    他不想松开她的手,见她还有精力跟自己吵架,稍微放心了些。


    过了会儿。


    他又看着她,问:“闹够了,打算睡了?”


    越清舒也是个犟脾气,虽然前面的对话一点优势没占上,但还是要倔强地坚持着。


    “你不跟我一起睡我就不睡了!”她说。


    岑景知道她这脾气和性子,但又要跟她硬碰硬,徐澈时说得没错,他们就是两个硬骨头,遇到事情怎么都要碰一下才行。


    “那你给我个身份。”岑景继续逗她,“我现在的身份只能站着睡。”


    越清舒感觉自己本来感冒发烧就头疼,这一下差点被岑景气得人都要冒烟。


    但她依旧是那个不破不立,被岑景惹急了就会咬人的性子。


    她的手还被岑景摁着,越清舒突然倾身过去,打破了这个暧昧的格局,她一口咬在岑景的唇上。


    明明是接过很多次吻的关系,但越清舒突然亲他的时候,岑景还是愣怔了半秒。


    “我才不会虐待老人呢!”


    越清舒就着自己那怦怦的心跳,语气里还有些没散开的小性子,赌气般地——


    “烦死啦,给你给你,给你身份还不行吗?”


    岑景垂着眸看她,轻轻地反问了句:“嗯?”


    “我说,给你跟我一起睡觉的身份!”越清舒感觉自己的唇瓣上还有刚才的触感。


    她太喜欢跟岑景接吻的感觉了。


    又软又烫。


    她喜欢被他咬住、被他湿热的唇包裹着的感觉,这会儿很久没亲了,越清舒没想到这轻轻一碰…


    像是蚕食过毒.品的瘾,根本戒不干净,一下子全部都被勾了出来。


    爱原来也是一种瘾。


    拼命戒掉,但一旦碰到,根本不会慢慢地回温,只会一下子比以前更加馋和心痒。


    越清舒的意思表达得够清楚。


    她习惯回避别人的爱,也习惯回避这份真心,所以现在也不太好意思直接说出那句。


    好吧,那我们谈恋爱吧。


    给你男朋友的身份,这样够用了吗?


    但岑景会明白她的意思的,她知道,因为岑景本质上就是个很会抓机会,很会得寸进尺的人。


    他才不会放过她松口的瞬间。


    岑景绝对不会给她任何反悔的机会,他甚至不会问她,是不是高烧不退烧糊涂了。


    他只会——


    用行动证明。


    下一瞬,越清舒感觉自己的唇被人紧紧咬住,岑景伸手紧扣着她的后脑勺,他撑着她的身体,要她抬头跟他接吻。


    两个人都太久没有触碰对方。


    越清舒下意识地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张合着唇,轻轻吐息,不断把自己的气息渡给他。


    大概是因为发烧乏力,跟岑景接这个吻,越清舒觉得自己的后腰软乎乎的使不上劲。


    她被亲得心跳加速,整个人更烫了。


    岑景的手从她的后颈一路摸到耳后,忽然感觉到她那发烫的温度,他停下来。


    “有点烫。”他低声说,“还头晕吗?”


    越清舒这次发烧一直反反复复,他很担心她再一次发烧,是不是跟她闹腾太久了?


    岑景伸手去碰她的额头,又用嘴唇去试她脸上的温度。


    越清舒只是拉着他的衣衫。


    “没…没发烧了。”她自己清楚自己的身体情况,“我只是…”


    “只是?”


    越清舒伸手捏了捏自己发烫的耳朵,“被你亲得人有点烫。”


    她的身体对岑景的接触有百分百的反应。


    岑景微怔半晌,忽然低笑出声:“宝宝,你还是这么容易脸红。”


    他的指尖在她的耳垂t珠上轻捻,动作轻,但令人觉得有点莫名的色气。


    越清舒觉得这是因为自己太久没有跟他接触的反应,但也太猛烈了吧…?


    看来她馋岑景身子是真的,喜欢他的身体也是她无法舍弃的一部分。


    越清舒继续抓着他的衣角。


    “那现在可以睡觉了吗?”她说,“现在你对一起睡觉这件事没有异议了吧?”


    岑景嗤了一道,看着她:“怎么?你跟我犟了那么久,最后竟然只是因为想让我睡一觉就松口了?”


    突然从合租室友被扶正,竟然是这样的瞬间。


    不过这也符合越清舒的行事风格,她就是这样的。


    “那当然不是啊…”越清舒反驳道。


    但她没有说那么多理由,很多理由根本不是只言片语可以说清楚的。


    她只是在很多个瞬间不断被融化。


    那些矫情的话越清舒也不爱说。


    她只是忽然咽了咽口水,看着目光沉沉的他,开口道——


    “我是想跟你睡觉。”


    “荤的睡吗?”


    第110章 [the one hundred and……


    [the one hundred and tenth day]-


    岑景差点被越清舒气死。


    他捏着她的下巴。


    有些狠意的眼神灌入她的视线中, 岑景感觉自己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但他对病号还算是温柔。


    “在想什么?”他垂眸问她,“说清楚点儿,你是喜欢我, 还是单纯地想跟我睡?”


    越清舒被他那个表情逗笑了。


    她承认,她对岑景就是很有欲望, 但…她哪有只是想睡觉而已!


    岑景的语气让人不太能分辨出太多情绪, 越清舒只是感觉他是真的很累, 这会儿还要跟她闹腾。


    她还没回答。


    他手上的力道稍微松了一点点, 但依旧钳制着她。


    “越清舒,真烧糊涂了?”


    “烧糊涂了同意跟我谈恋爱, 嗯?”


    岑景逼问的态度搞得越清舒都有点想逗他玩:“那…那就不算数了?”


    “休想。”岑景出声道, “成年人要为自己说出口的话负责。”


    逃是逃不掉的。


    越清舒推了他一下, 从他的怀里退出来, 又说:“那就一起睡觉!”


    这话兜兜转转地又绕了回去。


    岑景其实了解她,她不是一个会说胡话的人, 看似随意, 但其实每一话、每件事都是经过她的深思熟虑的。


    “只睡素的。”岑景说。


    “怎么这样…”越清舒装作失落的样子, “这短短的一阵子, 你就不行了吗?”


    她这激将法气得岑景头疼, 明知道越清舒是故意, 但拿她一点办法没有。


    岑景伸手将她一把摁回床上, 把越清舒整个人裹在被子里, 包成一个长条。


    他甚至伸手把领带取下来,把她的手给捆住, 不让她乱动。


    “等你病好了收拾你。”


    越清舒像个粽子一样翻身,说:“那等我病好了我就甩了你。”


    岑景知道她就是说着玩的,生病了还一身闹腾劲儿, 他冷哼了一声。


    “你最好是。”


    本来病就还没有完全好,跟岑景打闹这么一阵,越清舒更是困得厉害,她打了个哈欠,忽然困意袭来。


    “我要睡觉了…你也一起。”越清舒还是对他没有好好休息这件事上心得很。


    但岑景依旧不慌不忙,他帮她松开手上的束缚,又把被子整理了一遍。


    岑景就这样站在床边,垂眸看着她。


    “可以。”


    现在有身份了,是可以。


    但岑景看着她,“说爱我,我就跟你一起睡。”


    越清舒本来困得不行,差点被岑景气醒了,他这个人怎么如此——


    如此!!


    她不是那么会说爱这个字的人,总觉得有些难以启齿,有种莫名的羞耻。


    岑景见她没回应,又在床边坐下来,他轻轻碰着她的脸。


    “要我教你吗?”


    越清舒憋得有点呼吸不畅,脸红心跳,她知道,今晚要是不说出口那个字,真的会被岑景这样盯一整夜的。


    她就是…真的很想让他睡个好觉。


    这种担心的心情是越清舒之前从未有过的,那种看着他的疲惫心里软软痒痒的感觉。


    她虽然话说得随便,但其实花了好一阵子来确认那是不是爱。


    后来她想,是吧。


    当她了却一切,被他接住的瞬间,她就确定了——


    她可以勇敢地往前走了。


    只是越清舒这句话还是憋了半天,最后被岑景捏着脸,他弯腰低头凑近她。


    在越清舒开口之前。


    岑景先告诉她,“我爱你。”


    越清舒有一瞬间的心脏颤动,整个人像是一只软乎乎的小章鱼,巴不得马上黏在岑景身上。


    被爱像是温水煮青蛙,一点点的渗透她全部的灵魂。


    岑景抵着她的额头,“以前承认自己喜欢我那么顺利,怎么现在说不口了?”


    “不一样的…”越清舒说。


    “怎么不一样?”


    越清舒回忆了一下,小声道:“以前觉得反正你也不会喜欢我,所以我再怎么在你面前蹦跶也无所谓。”


    反正她又不要什么结果。


    喜欢就喜欢,她自己喜欢就行了。


    岑景又被她逗笑了,“哦,现在跟我两情相悦了反而不好意思了。”


    越清舒被这直白的用词惊了一下。


    “你倒是蹬鼻子上脸。”她说,“这么快就开始给自己端着身份了…!”


    “那不是你给的吗?”岑景说,“宝宝,你自己给的,怎么能说我蹬鼻子上脸?”


    越清舒发现他很喜欢叫她“宝宝”。


    她又缩了一下:“有点不习惯,我再习惯一下。”


    “不习惯什么?”


    “不习惯突然有个对象,感觉有点烦。”


    “有点烦?”


    “嗯,一点点…”越清舒形容不来自己的心情,“你不许再烦我了,不然我真的会又讨厌你的。”


    好不习惯这么实实在在的爱和亲密关系。


    她还需要有很长的适应期。


    岑景确实不懂她这个行为逻辑,但他觉得越清舒说的是真的,不再逼她。


    他也不是马上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回应,只是——


    再确认一下自己的身份而已。


    这段对话也足够确认身份了。


    岑景起身,打算再收拾一下再入睡,手里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现在看来也没有时间处理了。


    因为他刚刚起身,就被越清舒再一次拽住衣角。


    “睡觉!”别逼她再说无数次。


    “知道了。”岑景低声哄她,“你先睡,我洗个澡就来。”


    越清舒瞪了他一眼,眼神语言警告他,要是不听话,不睡觉的话,明天他就会失去自己这个好不容易得到的身份。


    她实在是困,听着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很快就睡了过去。


    这一觉依旧睡得很久,只是朦胧之间,越清舒能感觉到自己被人揽进怀中。


    前面几天越清舒感觉自己是被感冒药毒晕过去的,昏睡了两天,但今天,她睡得没有那么沉。


    迷迷糊糊之间做了好多个梦。


    每个梦都布满荆棘,她闯得头破血流,但还是拼了命向上爬。


    这个过程中,她遇到很多人,但最终让自己冲上去的还是骨子里的倔,越清舒当时想——


    她无论如何都要上去看看。


    然后,她在故事的终点,看到了在那里等她的岑景。


    越清舒想过,岑景对她来说算是什么角色?


    是守护的骑士,是横行霸道臭脾气口是心非的尊贵的王,还是仰望了很久看不到结果的缥缈的神?


    可好像这些不是。


    他是实实在在的,在她面前触手可及的人。


    受伤后的疼痛提醒着越清舒,她会在他面前剖开自己所有的伤口,也在他那里进行脱敏治疗。


    岑景,是她的医生。


    绵延很久的梦境,越清舒醒来的时候听到了书页翻动的声响,她缓缓睁开眼,就着透进来的一点点阳光看向书桌前。


    岑景竟然在翻一本字典。


    越清舒撑起身子,揉了揉眼睛,轻声唤他:“岑景…”


    他翻这本字典翻得有些太过于专注,等到她开口才意识到她醒来,岑景当即合上它。


    他只是问她:“醒了?饿了没。”


    岑景知道她已经退烧,他起床的时候帮她测量过温度,而且看她说梦话那个劲儿。


    嗯,不像还在生病。


    “有点。”越清舒肚子咕咕的,“你在看什么?什么时候醒的?你睡醒了吗?”


    “一下子这么多问题?”岑景笑她,“成好奇宝宝了?”


    越清舒:“……”


    这很多吗?


    “你比我睡得晚还比我起得早,我当然要问问。”越清舒说。


    岑景微微点头,笑她:“你这一觉睡了十四个小时,如果每个人都要跟你睡一样久,谁来工作?”


    越清舒:!!


    多久?他说多久?


    “想出去透透气吗?”岑景知道她也是t闷了几天,“带你去吃粥底火锅。”


    大病初愈就想吃点好吃的,说起这个越清舒就来劲,她翻身下床:“我知道哪家好吃!”


    就是不知道以前喜欢吃的店还有没有在开。


    “我也知道。”岑景说。


    “你知道什么?你怎么又知道了?”越清舒不屑,“我是本地人,当然还是我知道哪家好吃。”


    “你睡醒前我做了功课而已。”岑景应着。


    越清舒轻哼一声,继续表示自己的不屑。


    她赶紧去洗漱,准备下楼透透风,这几天确实也有点闷得难受,但生了一场病后,她心情畅快了许多。


    跟过去告别,原来没有那么难嘛。


    卸下那些包袱原来真的会轻松。


    越清舒洗漱完,她看到岑景还在翻字典,实在是好奇。


    “你到底在看什么呀?”越清舒说,“你这个岁数了,还要用这么幼稚的新华字典?那是小孩儿看的。”


    岑景又多看了两眼,忽然开口唤了一声:“小葵。”


    越清舒愣神:“什么?”


    小葵是什么?


    “我在想你喜欢什么样的小名,挑了一上午。”岑景再次合上手上的字典,“叫小葵挺合适?”


    越清舒的手僵了僵,她其实…也没有非要这个小名啦,她的确已经是个大人了。


    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吧。


    那些委屈、不安,全都掩埋在那场雨。


    但越清舒还是好奇,为何是这个名字,她抬眸看向他:“为什么叫小葵?”


    “向日葵的葵。”岑景给她解释,“代表着向上的生命力和勇气。”


    给人取小名的确挺麻烦的,岑景挑了好一阵子,他家里也对小名没什么讲究,他自己是不在乎这些的,所以这次研究起来格外头疼。


    他甚至问了自己远在英国的父母。


    岑景觉得,做过父母的人应该比较了解怎么给小朋友起小名。


    父母收到岑景的消息的时候,十分不留情面地问他。


    人追到了吗?怎么快进到给小朋友取名了?


    岑景说,此小朋友非彼小朋友。


    虽然也是个小朋友没错。


    最后三个人一起研究了一通,得出的结论是——


    其实小名这个东西,就是简单上口,对小朋友来说好记、好读,并且要蕴含着这个人的精气神和父母的美好期望。


    岑景想了很久,翻来翻去确认了好几遍。


    最后还是定在“葵”这一个字上。


    他觉得这是最适合她的字。


    越清舒站在原地愣怔半天,而后松了口气,她的肩膀一沉,笑出声。


    看着岑景身后的阳光将他的身影氤氲成一道光圈。


    她忽然迈步,朝他小跑过去。


    岑景一开始也没反应过来,直到她的气息砸了个满怀。


    “我也不是一定要这个名字。”她瓮声瓮气地说,“但是…”


    越清舒的心再一次柔软,被阳光晒得暖洋洋的。


    “谢谢你。”


    给了她更多向上的勇气,也给了她被爱的勇气,虽然现在还没有完全习惯,虽然潜意识里还是有很多回避。


    但她决定开始学会相信。


    相信有一个人,会爱她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