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夜里又下了一场雪, 下到早上还没停。
童然在风雪中与陆思闲作别,和杨信年等人一起回燕市。
飞机上,杨信年反复刷着陆思闲昨天的比赛视频, 每次都跟第一回看一样激动,碎碎念个不停:“稳了稳了!好样的!”
童然乐于跟着一块儿看, 心里不由想到了他们初识那趟高铁, 杨信年也是通过视频安利, 让他认出了陆思闲。
说起来, 老杨还是他俩的月老呢。
“唉……”月老突然叹气。
童然心神一凛,“姐夫,怎么了?”
杨信年感慨道:“只是忽然想到思闲都22岁了,孩子总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偷偷长大。”
“你们不是天天视频电话?”联系得比我还勤呢。
杨信年一哽, “你不懂,当年我在芬兰第一次见到他,他才那么小一点。”他比了个到椅子的高度, “路都走不稳, 脾气还不小, 特别像前两年挺火的一部动画电影, 叫啥来着……哦, 魔童哪吒!”
童然脑补了陆思闲扎着哪吒头的样子,“鹅鹅鹅”地笑起来。
“真的,家里还有照片,姐夫下次找给你看。”杨信年和辛雪都不准备要小孩, 他几乎是把陆思闲当儿子看的, 回想起陆思闲从小到大的经历,一时感触颇多,“他真的很不容易, 别家小孩在享受童年时,他生活里却只有滑雪……”
“可是,他也在享受啊。”童然由衷地认为,“普通小孩的游戏,在他眼里哪有滑雪有趣?”
杨信年哂然一笑,“也是,职业运动员大多如此,要不是心怀热爱,有几个人能坚持日复一日的枯燥训练?我就是可惜他的人生太单一,22岁了,恋爱都没谈过。”
童然抿唇一笑,“可能今年就会脱单呢。”
杨信年:“呵呵。”
童然:“……”
“我哥多帅,想脱单还不容易?”童然忍不住为陆思闲辩解,“他只是洁身自好,一心扑在事业上。”
“现在的小孩儿谁不喜欢甜言蜜语,光帅有什么用?”杨信年叹气,“你哥脾气太差了,眼不瞎的谁会看上他?”
我裸眼5.3!
童然不忿,还未反驳又听杨信年语重心长道:“可可啊,找对象眼睛要放亮,千万别被绣花枕头迷惑了。”
“我哥怎么就是绣花枕头了?”
杨信年一想也对:“他那是绣花木头。”
无法反驳.jpg。
飞机落地时,燕市已是深夜。
杨信年没叫辛雪来接,和童然就此道别。
接下来几天,童然都忙于各种工作,在国外待了小半年回来,他的身价和地位已不可同日而语,又赶上春节临近,简直成了各大媒体和品牌追逐的香饽饽。
尽管辛雪已帮他推掉了大部分工作,还剩下两个优质代言和一场开价八位数的商业演出,等童然终于有时间喘口气,一月已不剩几天。
春节,也快到了。
燕城初雪这天,童然刚起床就收到好消息——陆思闲在2021滑雪世界杯赛的第一站比赛,又拿到了冠军。
陆思闲最近成绩提升迅猛,春节是不可能回国的,对方打算集中精力备战3月的国际雪联单板滑雪世锦赛,只要拿到奖牌,也就拥有了2022冬奥会的参赛名额。
这件事童然早就知道,也不觉得遗憾。
他们还有许多机会共度春节,但现在,没什么比迫在眉睫的冬奥会更重要。
更何况,他自己也要筹备新魔术,根本不得空闲。
“下面,有请大田魔术节‘最受欢迎奖’获得者、中国魔术杯赛总冠军、顶级魔术盛宴《海妖》的表演者、INS和微博关注人数双破千万的国际超人气魔术师——东方魔术精灵童然上台!有请童师哥!”
童然:“……”
此刻他正身处于康橙娱乐的年会现场,猛然听见一大串不明觉厉的头衔,且角度刁钻到还有强烈的凑数之嫌,一时头晕眼黑脚趾抓地。
同桌的康富有双下巴都挤成了三下巴,“可可精灵,大家都等着你呢!”
童然虚弱地扯扯嘴角,顶着上百人殷切期待的目光走上台。
台下掌声如雷,如今谁不知道童然的吸引能力以及未来潜力?还有今晚的年会主持人柏灵,明明资质也不算出挑,就因为和童然合作了《鬼影》,不但得到康富有的支持被公司力捧,还凭着演出片段和辛雪的推荐成了某大导新片的主演,新年一过就要入组了。
“师哥,好久不见啦。”柏灵笑盈盈地打招呼,态度落落大方。
“也没多久吧,”童然半开玩笑,“下午不才一块儿开过年终总结会。”
“那我不是和师哥坐太远了,以为师哥没看到吗?”柏灵跟童然相互打趣了几句,转而进入正题,“2020年是我非常幸运的一年,这里首先要感谢师哥,还有公司的栽培,我想,对师哥来说,2020年同样意义非凡?”
“嗯,2020年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年,”童然的目光落在了主桌,“我也有许多想要感谢的人,谢谢康董从未放弃我,谢谢雪姐毫无保留地支持和付出,谢谢公司全体同仁的照顾……”
谢谢小P,谢谢原主。
“没有你们,就没有今天的我。”童然微微鞠躬。
康富有感动地眼眶含泪,辛雪则满面笑容。
“当然,还要谢谢小师妹,”童然笑看着柏灵,“帮我赢得了最重要的一项荣誉。”
柏灵忙紧张地说“不敢”,正了正表情道:“师哥,你在美国演出的《海妖》收获了巨大的成功,我们大家都很好奇你接下来的魔术计划,能透露一下吗?”
全场都激动起来,对于童然的新魔术外界一直多有关注,但童然从未提过。
“在我很小的时候,曾经在电视上看过一场魔术表演,表演者是全世界最伟大的魔术师大卫·科波菲尔。”童然没有给予正面回答,反而讲起了故事,“他在舞台上自由地漂浮、飞翔,而魔术结尾有一首诗,给我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
“Come to the edge,he said.
(到山崖边来,他说。)
And so they came.
(于是他们来了)
And he pushed them.
(他推了他们一把)
And they flew.”
(于是他们开始飞翔。)
不是所有人都能听懂诗的意思,可即便一知半解,在童然的咏念下,他们依旧感受到了浪漫的气息。
“这首诗来自法国诗人纪尧姆·阿波利奈尔的创作,为魔术赋予了无与伦比的艺术美感,而这场表演也是我多年来最喜欢的魔术之一。”童然微笑道,“毕竟,没有人不想体验飞翔的感觉,我也一样。”
柏灵惊喜道:“所以,新魔术的主题是飞翔?!”
童然微微颔首,没有再卖关子,“下一个魔术,我想尝试飞跃黄河峡谷。”
台下惊声一片,只听魔术内容就知道,这又是个会引发轰动的魔术!
“其实早在1984年,大卫·科波菲尔就曾飞跃过美国的科罗拉多大峡谷,我的魔术也有一层意义是想向他致敬。”童然解释道,“但我的表现方式和他是不同的,相信也会让大家有不一样的全新体验。”
“非常期待!”柏灵兴致勃勃地问,“我们也可以去现场看吗?”
童然模棱两可,“我还没确定演出方式,不一定会邀请现场观众。”
“好吧,”柏灵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但是今天这个现场,我们都可以看到你的魔术,对吗?”
童然没有再次让她失望,临场表演了两个观赏性较强的近景魔术,将现场氛围推至高/潮。
等下了台,辛雪问他:“飞翔?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童然只是在陆思闲生日那天偶得灵感,回国就忙得晕头转向,一时给忘了,“我也是这两天才有的想法。”
“凯恩先生知道吗?”辛雪问,“这种大型演出你总不能只在国内造势吧?”
“我还没跟他说。”这次表演童然打算采用黑科技技术,也就是之前APP发放的随机道具奖励微型人体飞行器,根本不存在技术难关,也暂时不知道怎么跟凯恩解释,“等过阵子吧,等我构思好魔术流程,再考虑要不要邀请国外媒体,其实国内14亿电视观众已经足够多,未必就要像《海妖》一样的宣传规模。”
如果只限于国内媒体,他只用知会凯恩一声,无需凯恩跟进。
而辛雪又不懂技术,并不会对他的表演方式存疑。
童然想得很好,哪知第二天,他就接到了凯恩的电话,谈及《飞翔》的工作安排。
一问才知,原来昨晚的年会还潜伏进了几家媒体,连夜就将童然的新魔术计划给暴露了出去,又被热心群众连夜转到了外网。
童然无奈,只好先糊弄过去,刚挂了电话不久又被康富有找上门。
康富有心里正憋火呢,他就是担心有人偷拍童然,年会开场前还特意交代李茗茗收走了大家的手机,可那几家媒体都是中途偷摸进来的,谁也没有发现。
“可可,是叔对不起你。”康富有一脸羞愧,不敢面对童然。
童然深知康富有的玻璃心,忙安慰道,“没什么,反正迟早要曝光的。”
“叔就是怕打乱你的安排,还反复强调大家必须保密,”康富有扼腕不已,“早知这样,还不如我们自己发通稿,至少不会遗漏掉关键信息!”
童然深以为然,各家媒体为了抢头条都只发布了魔术内容,而忽略了他所做的铺垫。
如果由自己准备通稿,除了大卫·科波菲尔那段,他还可以铺垫得更详细一点。
比如选择黄河峡谷,是因为上世纪末,一位已逝的特技演员曾驾车飞跃了黄河壶口瀑布,引爆世纪话题。
又比如,他选择《飞翔》为主题,只是为了送朋友一份迟到的生日礼物。
童然想了想,“那我联系一个专访吧,补上遗漏的部分。”
“好主意!我马上安排!”康富有重重一拍桌子,咬牙切齿道,“什么叫‘某公司’年会?居然故意漏掉康橙娱乐的大名,一点点热度也不给我蹭,可恶!”
童然:“……”
作者有话要说: 可可:不愧是你
第102章
专访的事很容易解决, 在此之前,他还得先搞定某档综艺的录制。
综艺名叫《魔术达人秀》,一看即知copy自知名综艺, 只是主题仅限于魔术。
节目自去年11月开播,如今已进入总决赛阶段, 受童然引发的魔术潮影响, 收视率一路走高。
而早在节目开播前, 导演就曾邀请童然担任评审嘉宾, 可惜彼时的童然远在美国,只能婉拒。月初,导演探听到童然即将回国的消息,赶紧又联系上辛雪, 希望童然能以飞行嘉宾的身份出席决赛日。
因为节目总导演正是负责《旅行家》的李导,当初慧眼识珠带童然上了一期节目,双方合作过程很愉快, 加之又是稀有的魔术类综艺, 童然便欣然同意。
为了表示重视, 李导在决赛前一日亲自登门, 与童然沟通节目流程。
他原本还担心童然年纪小, 会不会一朝爆红心态发飘,但接触以后,他发现童然还和从前一样,礼貌却不客套, 自信而不自大, 顿时放下心来。
“对了,还有一件事。”聊完细节,李导小心翼翼地试探, “我听说、咳,只是听说而已,童老师与曹老师还有小徐之间,似乎有一点过节?”
曹老师,即曹追。
小徐,即徐柳。
除他们之外还有李意和一位科学观察员,四人共同组成了节目的固定嘉宾团队。
童然心知李导的顾虑,哂然一笑:“您放心,我不会因为私人恩怨影响节目,再说过节也谈不上。相反,我和徐柳关系好着呢,我们友谊长存。”
“阿嚏——”
正在工作室和团队开会的徐柳连打了几个喷嚏,困惑地皱了皱眉。
谁他/妈在咒我?
徐柳和其他嘉宾一样,只知道决赛日会有一位神秘的飞行嘉宾出现,但等节目录制当天,他才看到了人。
——童然?!
徐柳满目震惊,只见童然绽出一抹笑,大步流星地朝他走来。
他一时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热情寒暄?他俩过去几次见面都掐跟乌鸡眼似的,如果他突然示好,童然没准会儿会怀疑他有心巴结,他可不想见对方得意!或者像从前一样倨傲?但他心中又很佩服童然,不仅仅是出于技艺方面,还因为对方能在国际舞台上为中国魔术师长脸。
徐柳满心争斗,说服自己伸手不打笑脸人,刚要矜持地笑一笑,一阵风掠过,童然径直越过了他。
“意姐!”
“可可宝!”
童然脚下一滑,差点儿被李意雷得绊倒。
他强行稳住平衡,颇为无语道:“你这是什么称呼?”
李意倒是又惊又喜,“你粉丝群很多人这么叫呀,我真没想到神秘嘉宾是你诶,怎么不提前说一声?”
“节目组不让——”
“童然!”徐柳忍无可忍,他就不信自己这么大个人杵在这里,童然会看不见!姓童的一定是故意忽视他!
童然闻声回头,仿佛才注意到他,“柳宝,你也在啊。”
“你乱喊什么?!”徐柳面红耳赤,气的。
“多日不见,看来你气色不错?”童然笑着调侃,不等徐柳发飙,又道,“还没恭喜你,听说你拿下了金菊奖?”
金菊奖,即中国杂技(魔术)金菊奖赛事的最高奖项,也算是全国最为权威的魔术领域奖项,远比中国魔术杯大赛重要。
若非得到了这个奖,即便有徐家力捧,徐柳也够不上评审资格。
“你怎么知道?”徐柳略有几分得意地觎着童然,难不成童然一直在关注他?
童然坦诚相告:“我有时候会上网搜自己的新闻,看见了。”
徐柳蹙眉:“你的新闻和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上面写着,尽管你在中国魔术杯赛上输给了我,但并没有一蹶不振,而是越挫越勇,火速拿下金菊奖,实现弯道超车。”
徐柳:“……”
“童、然!”徐柳气急败坏,一嗓子拉破了音。
另一道含笑的声音插/了进来,“这么热闹啊?”
童然抬眼,见是个三十来岁的陌生男人,对方和曹追一块儿过来,想必就是节目组邀请的科学观察员刘博士。
双方礼节性地打过招呼,刘博士先去找导演,童然又被徐柳缠上了,两人半真半假地斗嘴,逗得李意哈哈大笑。
曹追默默看着,心情复杂难言。
上回见面,童然不过是有资格向他发起挑战的新晋后辈,如今只过了小半年时间,只凭借一场魔术演出,对方就已在国际上崭露头角,远远将自己甩在了身后。
别说他和童然已不能比,就连公司也不敢再和童然打擂台,最近更是找了一批外形堪比偶像明星的苗子来栽培,试图复制童然的路线,乘着对方的东风分点肉汤喝。
毕竟,他们已经将童然得罪死了,再无合作可能。
而他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徐老会将那支珍贵的手表送给童然。
曹追说不出的懊丧,上了节目依然要努力微笑。
当灯光亮起,嘉宾们悉数入场,演播厅里的观众才看清走在最前方的童然,一度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或者节目组请来了演员假扮。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艹!节目组牛皮啊,居然真把童然请来了!!!”
“他不是在美国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早回来了,前几天还参加了南海音乐节的开幕仪式,据说出场费给到了八位数。”
“我不信,一场商演给八位数?好吧,就算南海音乐节舍得,我们抠逼节目组也舍得?”
节目组当然舍不得,但赞助方舍得啊!
何况童然报价也没有那么高,他接受邀约主要是想帮忙推广魔术。
因为观众太过热情,节目比预期中晚了五分钟才开场。
今晚的选手一共八位,分为两两一组进行PK,获胜的四人再由童然现场出题,临场设计魔术,最终排出冠亚季军。
首先出场的一组是两位青年魔术师,其中一人还曾在亚洲魔术大会上拿过银奖,论奖项含金量远胜过童然,可他在见到童然的第一眼就呆掉了,接着尖叫一声冲向评审席,向童然索要了一个拥抱。
不知是否因此影响了他的发挥,还是决赛日太过紧张,他在表演过程中出现了一点失误,尽管他的对手也状态平平,但PK结果显而易见。
童然甚至在点评时冷硬地说:“你上台就已经输了,因为你抛下了你的观众,你不尊重他们,也不够尊重魔术。”
该名选手是红着眼眶下台的,现场和电视机前的观众都不曾见过童然这样严肃绝情的一面,就连李意也惊讶地看了他几眼。
但童然又不是来作秀立人设的,在比赛场合,他不会因为别人喜欢他而偏袒,也不会因为别人讨厌他而针对。
他只看态度和效果,就是一台无情的投票机器。
轮到第二组上台,一男一女两位魔术师估计听说了上组选手的遭遇,连眼睛都不敢多瞟童然一下。
女魔术师准备的节目叫《清明》,她在昏暗的舞台游荡,怀里总会凭空出现元宝、水果、茅台等物品,身上的衣裙也不时变幻,甚至还变出了一辆小轿车,到最后才揭示她早就死了,所有东西都是亲人们焚烧给她的祭品。
魔术以情景短剧的形式呈现,主角虽是阴曹地府的鬼,但气氛并不阴森,反而笑点颇多。
而男魔术师走的就是喜剧路线,道具是跟在他身后的七只小鸡仔,每当他转回头不看鸡群,小鸡仔总会莫名其妙地少一只,随后又被他从各种诡异的地方找到,比如领口、袖口,甚至裤/裆里……
两人演出效果差不太多,童然反复考虑后,将自己这一票投给了女魔术师,女魔术师也因此险胜对手,成为了该轮PK的获胜者。
转眼便到了第三轮,两位魔术师一上台,童然就坐直了。
不仅因为其中一人正是他初出茅庐时遇见的小炮灰施志,还因为另一人长得非常帅气,看资料是位中印混血,母亲是雅利安人,也就是代表印度高种姓的那一小部分人。
这位名为欧阳苏拉的选手表演资历很一般,但学历亮眼,竟毕业于麻省理工。
舞台上的他风度翩翩,唇角的笑纹会让人联想到传奇巨星克拉克·盖博,只一出场就引发群体性尖叫,显然人气极高。
谁不喜欢好看的人呢?童然也不例外。
他对欧阳苏拉非常感兴趣,不过率先表演的却是施志。
施志感觉自己快要崩溃了,得知飞行嘉宾就是童然,他整个人都陷入了自闭状态。
当初他因为嫉妒而挑衅,结果不但失了面子,还失去了未来无限的可能!
如果时光能倒流回大半年前,他一定会规规矩矩地当个施姥姥,死死抱住童然的金大腿,等着对方从指缝里漏下一点资源,也足够他在行业里站稳脚跟了。
施志恨不得猛甩自己几十个巴掌,但再后悔也无济于事。
他勉强定了定神,取出扑克开始表演。但他到底不够专注,中间出现了一点小意外,尽管他急智地挽救了回来,观众们不可能方发现,可他心知肚明瞒不过童然的眼睛。
他输定了,其实和欧阳苏拉分在一组时他就有了预感,现在更是再无侥幸。
施志浑浑噩噩地来下场等待,欧阳苏拉正式登台,后者拿出五个纸袋,还有一枚铁钉……
施志愣了愣,心说不会吧?
然而欧阳苏拉的魔术居然真就是他当初挑衅童然时所表演的拍钉子,对方不知从哪里得知了具体经过,居然完全复刻了流程!
当仅存的一个纸袋被拍扁,受邀上台的观众被吓得失声大叫,可欧阳苏拉并没有被钉子刺伤,原该在纸袋里的钉子莫名出现在观众手上。
全场掌声如雷,童然的脸色一点点沉了。
【可可怎么了?好像不太开心?】
现场观众只能看见童然的背影,但场外观众第一时间察觉到异样。
【他在看苏拉表演时就一直冷脸,是不舒服吗?】
【我从没见过他这种表情诶,有、、可怕,我家漂亮弟弟要A起来了吗?】
【他今晚一直这样好吗?不知道是吃错药还是本性暴露,稍微有点名气就耍大牌,刚才把人都给骂哭了。】
【你有病?哥哥只是对待魔术严谨认真,那人自己失误了怪谁?哥哥也就是点评他时说了些重话,其余时间哪里甩脸子了?】
【你们关注点没对!我算可可老粉了,他每场演出我都看过,以前他看别人表演魔术时都很专注,不论那个魔术多简单,或者演出多拙劣,他都不会走神。可刚刚苏拉表演时,可可先还带着笑,后面就有些不耐烦了,到最后直接不看舞台,我感觉肯定有问题!】
【防爆?】
【防你妹啊!苏拉的水平连施志都不如,也就靠卖脸卖人设才人气第一,用得着我哥哥来防?】
【卖脸卖人设?小心回旋镖扎死自己23333】
就像秀粉总会骂导师,某论坛的直播楼里也小规模的撕了一场。
台上的欧阳苏拉一无所知,他面带微笑道:“大家都知道,我非常喜欢童老师,也是因为童老师才下定决心要走职业这条路。而我表演的节目,灵感就来自童老师和阿志的一次合作,我无意中听说以后,就一直想要尝试,今天竟有机会在童老师面前演出,幸好,没出什么篓子。”
观众们对他的坦诚报以热烈的掌声,几位评审不明就里,只当又是个致敬作品,也跟着鼓掌。
唯有施志呆若木鸡,这他/妈叫致敬?
在魔术领域,尽管有很多节目原理一致,表现形式也趋同,但那都是首创者开放了教学或者版权,其余魔术师在此基础上不断地尝试和完善,才逐渐形成了最优解的固定演出模式。
就好比公文范本,哪怕你标点符号一样都没人找茬。
但致敬不一样,致敬是在保留部分雷同的基础上拥有自我表达,例如此前女魔术师的《清明》,她在表演结束后亲口承认灵感源自童然的《鬼影》,魔术结构也有效仿;又例如童然正在筹备的《飞翔》,以及当初的巴格拉斯效果,都是对前辈的致敬。
可欧阳苏拉呢?
那会儿童然临时被施志叫上台,没有任何准备,所以借助了黑科技让钉子消失,而欧阳苏拉准备周全,利用桌台机关转移了钉子,这点算是他的原创。
也只有这么一点。
整个节目不但全盘照搬流程,甚至连台词设计都一模一样,明显超出了致敬的界限,如果只是私下练习便罢,放在比赛中,那叫侵权。
或者,叫抄袭。
童然想不到欧阳苏拉会给他这样一个“惊喜”,他来这个舞台是想收获快乐,现在却相当不快乐!
他不快乐,当然就要搞事!
第103章
“欧阳, 你认为你的表演和施志相比进步在哪里?”
童然眼中含笑,半点看不出生气。
欧阳苏拉愣了愣,他就是照着团队发的偷拍视频练习的, 为了不影响效果,连语气和表情都尽量和视频保持一致, 哪有什么进步?但一想童然只提了施志, 便说:“我在最后阶段安排了反转。”
童然笑问:“反转是你自己的创意吗?”
欧阳苏拉有点笑不出来了, 他没想到童然会追根究底, 这和团队商量的不一样。
而他迟迟不做回答,气氛逐渐变得尴尬。
徐柳和曹追都皱了皱眉,其他观众也忍不住窃窃私语——
“童然是什么意思?苏拉的魔术是别人的创意?”
“苏拉自己说过啊,灵感来自童然和施志的合作, 话说这两人以前居然认识,童然该不会是在帮施志为难苏拉吧?”
“灵感来源不等于没有自己的创意……”
“你哪只眼睛看见没有了?就不能是团队策划的?之前曹追也说过,魔术师少有单打独斗的, 童然自己也有团队呢, 他演完《海妖》还感谢团队帮他解决了很多问题。”
“如果是团队策划, 苏拉何必支支吾吾?”
纵然苏拉的支持者努力分辩, 却无法说服大多人。
他们听得出童然话中有话, 也看得见苏拉的反应,一时心里都有了怀疑。
童然并没有继续逼问,又更换了一个问题:“那在你看来,这个魔术还有哪些方面可以改进, 或者让你重新来编排, 你会如何做出调整?”
欧阳苏拉同样答不上来。
他原本只是个魔术爱好者,偶然报名参加了《魔术达人秀》海选,因为长相俊朗学历又高被总导演一眼相中, 在预选赛阶段就备受瞩目,吸引了很多粉丝。
但他心里清楚,在魔术较量的舞台上,只凭他现在的实力走不了多远,果不其然,晋级赛里他险些被淘汰,还是靠场外人气第一得到加分才留了下来。
当时他已经做好下一轮就走人的准备,哪知大华公司突然找上他,摆出优厚的条件与他商议签约。
他品尝过名利双收的滋味,无法抗拒诱惑。
接下来几场比赛,他所有魔术都由团队设计创作的,自己只负责表演实施。
这一点无可厚非,就连许多成名魔术师也很依赖团队,因为魔术本就分为创意和表演两部分。
今天这个魔术,同样是团队提供的。
他在几个备选方案里挑中了《拍钉子》,一是魔术效果确实刺激,二是他和施志关系并不和睦,施志嫉妒心重,在他签约大华后没少膈应他,他也想膈应回来。
至于被拆穿,他一点都不担心,这么丢脸的事想必施志也不会主动说,只能吃闷亏。何况拍钉子魔术是款经典的心理魔术,谁都可以表演,精华只在童然设计的反转,而童然远在美国,正是鲜花卓锦时,哪会关心国内一个综艺节目?
他们万万没想到,童然竟成为了节目的飞行嘉宾。
在后台听说这一消息时,他心里也有点慌,只是临时更换魔术也来不及了,经纪人建议他主动坦白是致敬作品,童然多半不会计较,毕竟这个魔术在童然那里都排不上号,而且对方和施志还有龃龉,不会站在施志那边。
但童然偏偏就计较上了……
欧阳苏拉从未像此刻一样尴尬,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想不出辩白之词。
童然又一次放过了他,转头问:“施志,你也表演过这个魔术,你来说说,换了你会做哪方面的调整?”
施志简直想仰天狂笑,按捺住兴奋道:“我当时表演这个节目时,因为场地有限,做得比较简陋。如果是正式演出,我会准备一个转盘,将纸袋放在转盘上,请观众转动转盘混淆藏钉子的纸袋,这不比手动打乱顺序更随机吗?”
“不错,我当时想法也不够成熟,换做现在,我不会那么处理。”童然忽道,“请工作人员给我两个大号纸杯,欧阳,麻烦你配合我一下。”
观众们瞬间精神抖擞,谁不想看童然现场变魔术呢?
只有少数苏拉的支持者心有不满,已经把童然给恨上了。
但他们没有办法阻止童然。
童然跨步上台,用一只纸杯罩住铁钉,两手频频交错,极快地变幻两只杯子的位置,很快,已经没人能用眼睛跟上他的手速,谁也不知道铁钉究竟在哪只杯子里,是否又还在杯子里。
“欧阳,你喜欢哪只杯子?”童然比了个请的手势。
欧阳苏拉额间已渗出冷汗,他不担心童然会伤害他,但对方很可能像对待施志那样恶整他,他完全想不到童然要做什么!
他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向台下的经纪人,对方脸色黑如锅底,以口型暗示他快挑,态度非常不耐烦。
欧阳苏拉心中发苦,只能胡乱指着右边的杯子。
“那右边的给你,左边的留给我。”童然微微一笑,“我数三二一,我们一起拍?”
欧阳苏拉干巴巴道:“好。”
童然:“三、二、一!”
“啪——”
巨大的拍击声响起,全场观众被吓得一抖。
欧阳苏拉脸都白了,才发现童然竟是拍在了桌面上。
他怔怔抬头,发现童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怎么不拍?我差点被你骗了。”
欧阳苏拉只是因为迟疑动作慢了点儿,就被童然所利用,制造心理压迫,他越来越紧张了,现场更是鸦雀无声。
“我下次反应快一点。”他知道继续僵持只会对自己越来越不利,勉强挤出个笑。
童然贴心道:“你需要多一点信心吗?我可以覆住你的手背,铁钉如果真的在你那只杯子里,我的手也会被刺穿。”
“不用!”欧阳苏拉赶紧摇头。
童然:“好吧,我们再试一次。”
倒计时结束,欧阳苏拉心一横,用力拍扁了纸杯。
他感觉掌心微微发麻,但并不疼痛,杯中也不像他猜想的那样,藏着什么令人恶心的东西,但他听见了满场的惊呼声。
欧阳苏拉茫然地转头,只见一枚铁钉从童然手掌穿刺而过,钉尖在灯光下散发着冰冷的寒光。
双腿瞬间一软,他根本控制不住下意识的生理反应,“啊”地叫了一声。
台下李意早就站了起来,捂着嘴满眼惊恐,曹追和徐柳也是心里一咯噔——失误了?可他们注意到童然冷淡的表情,惊慌又变作诧异,最后只剩下不可置信。
童然仿佛没有痛觉,垂眼欣赏自己被铁钉扎穿的手掌,五指在灯下灵活地曲动,犹如刷上了一层釉光。
接着,他握住铁钉底座,一点点往外抽离。
明明半点声音也没有,欧阳苏拉却感觉听到了骨骼与金属的摩擦声,牙根阵阵发酸,鸡皮疙瘩直往外冒。
但抽离的铁钉不见血迹,童然手掌也不见伤口。
所有人呆若木鸡,赶来救场的主持人几乎要拿不稳话筒。
死一般的沉寂中,童然懒懒地掀起眼皮,“这样做,是不是更刺激了?”
当轮PK,童然投了弃权票。
决赛结束,全网物议沸腾。
无数人都在讨论童然那只无比漂亮的右手,完全无法想象他是如何避免受伤的——铁钉有机关?还是他用了机械手?或者其实受伤了,只是全凭意志力忍着?
与此同时,网上对欧阳苏拉的质疑声也越来越大。
因为童然并没有点明欧阳苏拉抄袭,留给了大家足够的想象空间,反而引发网友深挖背后的真相,甚至有人开始去扒欧阳苏拉以前表演的魔术,但暂未找到新的证据。
对此,欧阳苏拉没有做任何回应,仿佛与世隔绝。
只有大华公司的官博发了一则声明,说欧阳苏拉正在准备新魔术,会用作品来证明自己的实力。
声明激励了欧阳苏拉的支持者,他们百般狡辩,找出不少常规魔术佐证魔术圈不存在抄袭一说,同时又组织队伍去冲童然的微博,不过很快被骂得缩头。
评论冲不了,不还有私信吗?
童然并没有设置关闭私信,接下来好几天,他不时会收到各种辱骂消息,大部分是在攻击他嫉妒欧阳苏拉,打压新人,可在魔术成就上谈嫉妒又太过扯淡,于是攻击重心便集中在颜值和学历方面。
“什么叫四年初中文凭啊?”办公室里,童然困惑地问。
辛雪正在处理《飞翔》的场地相关事宜,因为要飞跃黄河峡谷,她需要提前与当地政府和地质研究机构接洽,这会儿一边回邮件一边说:“就是嘲讽你目前只有初中文凭,高中三年外加你休学一年,算下来不就四年文凭?”
童然恍然明悟,还觉得网友挺有创意。
他想了想说:“姐,我考个大学怎么样?”
“可以啊。”辛雪头也不抬,“你有空吗?”
“应该有吧,花不了多少时间。”童然此前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对未来缺少规划,如今生命已不构成威胁,有些事也该准备起来了。而以他如今的记忆力,完全可以称得上过目不忘,只要能集中精力复习,对高考还是很有信心的,“我今年偷偷准备,考不上就算了,明年肯定能考上。”
辛雪见他认真,终于抬头:“你想考什么大学?”
童然铿锵有力道:“A大。”
辛雪哽了哽,捧起咖啡杯,轻轻吹了口气:“哦。”
表情就像是听见杨信年每次说自己要减肥一样。
童然不满,正想为自己说话,辛雪的手机突然响了。
然而刚接起电话,辛雪脸色就是一变:“你说什么?!”
童然眼皮一跳。
辛雪很快挂了电话,也没搭理童然的追问,拿着手机不停地摆弄。
“姐,你别吓我,好歹透个信啊!”
辛雪深吸了一口气,将屏幕转向童然,“青瓜视频网正在直播……”
童然怔了怔,抬眼就见网站首页放着一张黄河峡谷的配图,下面一行标题写着——
全网独播:魔术师欧阳苏拉,飞跃黄河峡谷第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穿刺手掌是大卫布莱恩,他没有全部穿过但也差不多了,我这里夸张了一点。
据说他是找到了手掌的某个穴位,可以保证手掌不受伤。
第104章
童然和辛雪对视一眼, 不太确定地问:“这是自暴自弃了?”
抄袭的锅还没扣死,又抄一回?
“你傻呀?”辛雪气了个仰倒,“他这回抄你什么了?哦, 就因为你更早宣布要飞跃黄河峡谷?那你飞了吗?”
她一连三问,倒是把童然问清醒了。
也对, 自己只说要飞, 到底没飞, 那不过就是个概念, 而且是业内前辈早就实践过的概念,区别只在于峡谷的名字从科罗多拉变成了黄河,地点从美国搬回了中国。
换言之,欧阳苏拉就算是抄也是抄的大卫·科波菲尔, 何况概念又不存在抄袭一说。
对方故意选择黄河峡谷,只是想证明童然能够做到的事他苏拉也可以,根本没有必要抄袭。相反, 欧阳苏拉先一步表演, 轮到自己出演时, 一旦细节和对方有任何雷同, 都可能被反泼脏水。
啧啧, 用心险恶啊……
“一定是郁春华那女人想的损招!”辛雪双眼直冒火,“没有大华的调度配合,这事儿不可能这么快落地执行!”
先不提与当地政府以及科研机构的合作问题,只谈魔术本身, 创意难道不需要时间?表演难道不需要排练?另外还有宣传, 虽说此次直播并未提前预热,但青瓜视频网绝不可能今天才接到任务。
“那么一堆琐碎事,他们只用一周时间就安排好了?”辛雪冷笑, “我倒要看看,欧阳苏拉这回能整出什么花来,该不会照搬科波菲尔先生的作品吧?”
童然将手机放回桌面,点开推荐页面:“看看不就知道了。”
八十多公里长的水域曲折盘桓,浊浪滚滚蛇行于高山深峡中,好似琥珀玉带蜿蜒向天际。
俯拍的镜头将峡谷的壮阔尽收眼底,又渐渐聚焦一域,定格在某段峡谷边缘。
金阳之下,欧阳苏拉肩披银线刺绣披肩,赤/裸的上半身胸肌饱满,腰腹紧致,深刻的人鱼线没入裤腰中,下/身穿着条形似灯笼裤的Dhoti,也是印度最传统的服饰之一。
一道红线从他的眉心延伸至发际线,身体也描画着各种彩色图腾。
“咦?”辛雪原本漫不经心的眼神稍稍一变,“他这打扮还挺吸引眼球的,身材也很不错。”
同样是露上半身,童然的海妖就显得单薄纤细,而欧阳苏拉则充满了力量感,这种力量感与陆思闲的还不一样,它更加外放,仿佛每块肌肉都得到了开发,你甚至可以想象他胸肌抖动的画面。
但作为同性恋的童然面对这样一具肉/体却心如止水,他觉得欧阳苏拉比例不行,看上去有点五五分。
不过弹幕的疯狂已足够说明观众的热情,一片“啊啊啊”、“绝美肉/体”的吹捧中,零星可见“多莉只能活六岁”、“多莉你妈不看就滚”之类的争吵,童然瞧着心烦,索性关闭弹幕。
页面清爽了,只见欧阳苏拉站在一张深色印花地毯上,右手杵着根木棍,然后猝不及防地盘腿,整个人就悬空了。
他全身上下的支撑点只有那根棍子,这也是印度街头经常能看见的浮空表演之一。
童然早就知道其中玄机,无非是利用棍子与地毯形成支架,再搭配类似于机械外骨骼的装置,转移人体重心、控制身体平衡。
但欧阳苏拉比那些街头艺人要厉害得多,他松开了右手,棍子应声倒下,而他却稳稳地盘坐半空,仿佛真的拥有浮空能力。
他动了,身体慢慢向前漂移,穿过两个火圈,以证明他身上没有系着钢索丝线。
他越飞越快,早已飞至水域上方——往下是奔腾河流,往上是蔚蓝天空,而他就像一只迎着寒风的鸟,自由飞翔。
带着明显印度风情的歌声回荡峡谷,镜头一转,来到峡谷另一端。
漂亮的印度女人身穿纱丽,轻薄的头巾飘扬在风中,她载歌载舞,竟是踩在一只大象的背上。
看到这里,童然心里已经有数了。
欧阳苏拉并没有复刻大卫·科波菲尔的表演,但全程都有对方的影子。
同样的盘腿浮空,同样唱歌的女人,同样的剪辑分镜……不同在于各自的造型;在于科波菲尔飞跃峡谷前先穿过了几扇拱门,如今拱门被火圈取代;另外,科波菲尔是利用直升机和钢丝绳实现峡谷飞行,但欧阳苏拉选择的是特效。
听起来不可思议,童然却可以断定。
峡谷两端相距15400米,欧阳苏拉只需要两分钟就能抵达,按照常理,高速飞行的气流会吹得他脸部变形,但每每镜头切换至大头近景时,能明显看出只有微风拂面。
他不是真的在飞,不过是插/入了一段早就录好的特效视频,所谓的魔术表演只有他出发前的那一部分,而整个魔术的技术难点,只是如何将大象运上峡谷。
难怪,他能准备得这样快。
童然所有的疑问都得到解答,毕竟这是场“独家直播”,现场没有观众,有且只有青瓜视频网一家媒体,即便是特效也不怕被拆穿。
而依靠特效的魔术到底算不算魔术,圈中一直都没有定论。
但不论如何,仅仅从视觉效果而言,它依然是一场成功的表演,或者说,成功的致敬作品。
转眼,欧阳苏拉已降落在峡谷另一端,与美女汇合,魔术也就此宣告结束。
“我倒是小看他了,”辛雪盯着屏幕,轻呼出一口气,“可可,你觉得如何?”
童然没什么表情道:“还可以。”
辛雪一愣:“这么淡定?”
童然掀起眼皮:“不然呢?”
辛雪思及童然的本事,顿时信心百倍:“也对,撞就撞吧,谁丑谁尴尬。”
童然倏地一笑,“谁说我要和他撞了?”
辛雪大为意外:“他都这样踩你脸了,你居然避战?”
“不是避战,我只是……”童然撇了撇嘴,“不想以后别人一搜黄河峡谷,我的名字老和他捆绑在一块儿,中国那么多峡谷,我换一个不行?”
至于换什么,童然暂时还没有想法。
事实上,他内心也没有表面上平静,无非是想让辛雪安心罢了。
原本在他的计划里也会用到特效,他想让峡谷中奔腾的黄河水化身巨龙,自己再骑龙飞翔,但他会明确地告知观众这是一支特效魔术,因为他的飞翔借助了黑科技,而非自身的能力,再说,他的目的也不过是想送陆思闲一场有祝福意义的视觉盛宴。
但现在他不这么想了。
当初他在和施志的“竞争”中用了黑科技作弊,虽然谈不上愧疚,但始终心存遗憾。这次同样面临“竞争”,他早不是那个初入魔术领域的吴下阿蒙,对魔术也有了敬畏之心,就不愿再做那样的事。
他想要真正地飞翔!
可这样一来,他就面临一个巨大的难题——怎么飞?
如今所有的飞翔魔术,都局限于剪辑和特效两种方法,童然希望和所有人不一样,能开辟出一种新思路,让现场观众和媒体都可以亲眼见证奇迹的思路。
于是,在离开公司以后,他给凯恩拨去了电话:
“先生,我需要您的帮助。”
在凯恩及其团队飞来中国的同时,除夕也悄然而至。
童然只身一人,便跟着辛雪和杨信年回杨家过年。
他只是个外人,但所有人都很欢迎他。
陆思闲的曾祖母送了他一封厚厚的红包。
陆思闲的表侄女缠着童然说要变公主。
温馨的气氛中,陆思闲也打来了视频电话,挨着向亲戚们拜年。
通话结束,童然就收到了陆思闲的微信——
【捕捞】打给我。
童然冷笑,想要我临幸居然还敢用这么硬邦邦的命令式语气,那你就等着吧。
十分钟后——
【捕捞】?
又十分钟后——
【捕捞】喵喵挠头.jpg
童然一口汤差点儿喷出来,他咳了半天,咳到脸都憋红了,才找了个借口离开包厢,下楼打给陆思闲。
听见陆思闲说话时微微喘气,童然一顿:“你在做什么?”
“晨跑。”
童然气结:“你催那么急,我还以为你真急着和我说话,结果你去晨跑了?!”
陆思闲调整了一下蓝牙耳机,轻笑道:“等了你半天,以为你没看见。”
“那你就不会给我打过来吗?节约电话费啊?”
“我不是担心人多吗?”
“人多又怎么了,我们见不得人?”
陆思闲不知道为什么笑了起来,听声音还挺愉悦的。
但他没接这茬,而是问道:“心情还好吗?”
童然一听就明白陆思闲是在问“飞跃黄河峡谷”的事,那天欧阳苏拉演出结束,网上直接炸了。
有人骂他抄袭怪,还尽逮着童然薅羊毛;有人嘲讽黄河峡谷又不是童然的私产,标题一样就叫抄吗?
有人找出光影和漏帧的证据指责欧阳苏拉欺骗群众;有人反驳称魔术本就允许剪辑特效的存在,并举例了不少知名魔术师的同类表演来为欧阳苏拉正名。
虽然舆论褒贬不一,欧阳苏拉还是迅速走红了,不仅国内媒体大肆炒作,国外也有一些媒体进行了报道,其中又属印媒最为兴奋,帮着欧阳苏拉拉踩童然,扬言苏拉才是东方魔术师之光,是真正的魔术精灵。
“没什么不好,我还不至于受他打击。”童然拨弄着餐厅外的一盆绿植,“不过我也不准备在黄河峡谷演出了,我打算换去雅鲁藏布大峡谷。”
那是世界上最大、最深的峡谷,上游的冰川长达35千米,全长共504.6千米,谷底最深处足有6009米,平均深度2268米。
它非常的美丽,像神赐予人类的仙境。
“在藏区?不错。”陆思闲客观地评价,“你知道,欧美这边对西藏总有种……”
“滤镜!”童然轻声一笑,“凯恩先生也这么说,可也因为这个,审批不知道能不能通过。”
陆思闲也反应过来了,涉及敏感因素,谁也不敢打包票。
他不希望童然陷在忧虑情绪中,掠过了这个话题,“你准备什么时候演出?”
“三月吧,冰雪融化的时候,象征意义比较好。”童然笑问,“你要回来当观众吗?我预计邀请一万名现场观众。”
陆思闲歉意道:“应该不行。”
童然早知三月有世锦赛,但生日礼物不能现场送出去,还是有些遗憾。
他无意识地转头,忽然发现路灯下落了几粒雪碴子,顿时惊喜道:“下雪了!”
陆思闲抬头看了看天,太阳还没出来,漫天的繁星。
尽管没有下雪,他还是道:“嗯,我们这里也下了。”
童然半开玩笑:“我们在同一片雪里。”
陆思闲也跟着笑了:“那你听见雪花帮我带的话了吗?”
童然心说你不就在跟我打电话吗还带什么话,不过陆思闲难得浪漫一回,他还是很捧场地问:“什么?”
“新年快乐。”
童然刚想回一句“新年快乐”,又听对方开口:
“还有,我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 可可:我想吃鱼!
第105章
童然的魔术变更计划并未对外公布, 知道的也就几个亲密的人。
他们都害怕又发生欧阳苏拉那样的事,毕竟心理学里存在模仿效应一说,童然如今又处在风口浪尖, 谁都不敢透露一星半点。
因此,外界依然以为童然准备飞跃黄河峡谷, 期待还是期待, 但也不免嘀咕, 童然总不会也靠特效剪辑吧?
那当然是不会的。
春节七天, 童然都和凯恩团队待在一块儿,他们无拘无束地设想、天马行空地创造,思维没有片刻停歇。
不论清晨或凌晨,康橙娱乐的办公区始终亮着灯, 但非常遗憾,从天上到脚下,他们几乎想尽了办法, 却找不到一条可行之道。
在和国内外多位资深专家沟通后, 他们无奈得出一个结论——以现有科技, 实在很难达到童然理想化的标准。
其实理论上, 有两种方法可以尝试。
一是个人飞行器, 但目前最前沿的飞行器也远远落后于APP提供的黑科技,不仅体积大、负载重、灵活性低,而且续航时间短,而最令人望而却步的, 是安全性得不到保障。
不管是市面上或者实验室里的个人飞行器, 驾驶者都只敢在水面低空低速地飞行,否则一旦出现故障,那就是三米断腿、十米变鬼的节奏, 何况几千米深的峡谷,摔下去连声响都听不见!
童然胆子再大也不敢拿性命开玩笑,不说100%安全,你至少得有个99%吧?
另一种方法则是搭建一座全透明平台,横跨峡谷两端,以中国一流的造桥技术不是不能实现,再利用强光照射制造出压光效果,在夜晚就有很大概率蒙蔽现场观众的眼睛。
但这个办法耗时长、动静大,基本上没可能通过政府审批,而且也很难收尾,总不可能连夜拆桥吧?
直至春节假期结束,员工们陆续回来上班,童然这边依旧没什么进展。
转机出现在节后第一个周末,那天晚上,童然心里烦,索性出去溜了一圈,回来见团队里一个叫席琳的女生正在看视频。
镜头里,大卫·科波菲尔平躺在舞台地面,忽然双臂平展,仿佛展开羽翅,身体也随之飞了起来。
这就是童然在年会上特意提起的那场舞台魔术,他早就看过很多次,甚至能背出科波菲尔每句台词,当然也知道其中的奥秘。
在谷歌搜索关键词,网页第一行就显示了飞行方案,称大卫·科波菲尔用到了发明家约翰·考恩1994年的一项专利。该专利是利用一种1/4毫米细的金属丝,一端连接到魔术师臀部,一端连接到由计算机控制的滑轮系统,以此来操控魔术师的身体。
尽管魔术已失去了神秘,但童然还是看得很认真,等视频播放结束,他还鼓了鼓掌。
席琳闻声回头,胳膊肘不慎带倒了咖啡,“噢,该死的!”
童然忙抽了几张纸给她,又急着去找拖把,哪知杂物间的门还锁了,好在他如今已练就一手牛逼的开锁技术。
房间里没有窗户,推开门就闻见一股发霉的味道,童然细细搜寻一圈,才找到靠在铁架旁的拖把。
然而他刚握住拖把,一只半个指甲盖大小蜘蛛跳到了他的手背上。
童然下意识甩了甩手,蜘蛛落在地上,转瞬爬进铁架底。
他提着拖把出门,关灯前一瞬,童然不太明显地顿了顿,忽地转回头。
铁架中间一排的角落里,支着一张灰白色的蛛网。
好像有电光闪过,童然脑海中也骤然出现一张巨大的网,每一根网线都由微不可见的金属丝构成,连接着机械轮轴,横跨在幽深的峡谷上方。
是了!他做不到连夜拆桥,但可以连夜拆网!
一根金属丝能负重10kg,不,还不止,那是快30年前的数据,换做现在,金属丝只会更细、更坚韧!
“蜘蛛侠为什么可以飞?”
童然喃喃自语。
良久,他倏而展颜:“就是你了!”
凌晨时分,早就回酒店休息的凯恩连夜赶到公司,越洋电话打了一夜。
很快,康橙娱乐的员工发现全公司神秘、连明确称谓都没有、花名51区的某部门发生了巨变,那些远道而来的外国人不再像游魂一样四处传播负能量,反而各个精神焕发,神采奕奕,仿佛有消耗不完的查克拉。
于是江湖中开始流传着一则小道消息,说在与欧阳苏拉的PK中,童然已找到了制胜法宝。
但直到元宵节那天,童然才真正收到了好消息。
一是“铺网”设想经试验证明确实可行,二是墨脱政府通过了演出审批。
不过等着童然的困难还有很多,例如克服畏高,以及如何在空中漫步奔跑时如履平地等等,但这些都是表演上的障碍,目前最需要解决的是魔术编排。
童然对此早就有了设想,既然演出地点选在藏区,他也希望节目能贴合当地文化。
而从选定雅鲁藏布大峡谷那一刻起,他的脑中就有了鲜明的画面——
夕阳西下,身穿红僧裙的喇嘛一手摇着法铃,一手持着转经筒,在经文咏诵声中独行于空中。
风来了,漫天的黄符飘洒向远方。
“难道你还要剃光头?”辛雪得知了童然想法,一脸兴味。
“喇嘛又不用剃光头,只要不长过一寸就行,”童然忍不住摸了摸脑袋,“何况就算剃了也没什么,我头这么圆,光头也不难看。”
不止如此,他还打算邀请几位喇嘛配合。
比如开场时由喇嘛们围坐一圈念经,自己就站在中间,双脚慢慢离地……
他有很多很多的想法,如果给他机会,他相信能回馈观众一场既有宗教文化氛围,又有魔术新奇的演出,可惜,辛雪出差回来却告诉他,喇嘛们不愿意答应,也不支持他将宗教娱乐化。
童然大感失望:“我没想娱乐化——”
“我明白,可可,但你也要明白,不论藏传佛教或汉传佛教,妄语都是很重的罪,你并不是真正拥有了飞行的能力。”辛雪委婉地指出外界对魔术最为抗拒的一点,“宗教信仰是神圣的,如果你的演出引发当地僧侣的不满,甚至抗议,我们会有很大的麻烦。”
童然不是不明白,只是不甘心。
这种不甘他早已体会过很多次,一如当初《不可撤销》被主办方否定的方案,以及《海妖》筹备期间无法突破的技术障碍,但他一次都没有放弃过。
他从来都选择竭力争取,即便所有人都告诉他不可能。
“我还是想亲自去一趟。”
辛雪皱了皱眉:“可可……”
“那些影视作品里不偶尔也有僧人或者寺庙出镜吗?我未必就一点机会都没有。”童然抱着一丝侥幸,“姐,你也了解我,不试试心里就一直惦记,如果上师们还是不同意,我也不会继续纠缠。”
于是两天后,童然翻越雪山,来到了一座位于海拔4000多米高的寺庙前。
寺庙建在悬崖边上,漫山都是五彩的经幡。
童然跟着当地政府安排的向导进入寺庙,很顺利地见到了庙中堪布。
那是一位年逾古稀的老人,粗眉长目,面相威严。
对方端坐于佛像前,一双饱经风霜的眼蕴藏无尽智慧,只轻轻一瞥,就似能看透你的灵魂。
童然心跳漏掉一拍,不由微微垂首,心里笼罩着一股不安。
堪布却很快收回了视线,再次阖目。
在向导的示范下,童然面向神灵虔诚地礼拜,接着言辞恳切地道明来意。
但不论他从哪个角度来说项,甚至委婉表明演出收益一半将捐献给当地政府用作扶贫建设,一半会捐献给寺庙,堪布也始终一言不发。
供灯火苗摇曳,童然的心越来越沉。
一小时后,他独自离开了寺庙。
“童先生,请等一等。”向导追了上来,欲言又止。
童然只当向导是为了安慰他,牵起嘴角道:“没关系,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堪布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向导取出一串灵骨念珠,“他说,你下次再来,可以直接见他。”
童然怔了怔,他为什么还要来?难道……
“堪布还愿意给我机会?!”
“不、不是,”向导流露出几分为难,“堪布说、说……”他心一横,闭了闭眼道,“说他愿意为你的肉/身举行一次天葬!”
刹那间,童然脸色倏白。
并非因为被冒犯,而是因为恐惧。
他寒毛直竖,背脊发凉,止不住打了个寒颤。
但他相信,堪布不会无缘无故说这句话,更不会轻易送他灵骨念珠,对方必然是看出了什么,或者预知到了什么。
天上苍鹰盘旋,诵经声隐隐自庙内传出,缭绕耳畔。
半晌,童然双手捧过念珠,朝着庙门深深一拜。
次日一到林芝,辛雪就和陪他而来的辛雪搭班机回了燕市。
可想而知,他的心情并不好。
一个方案被否定,就意味着全部重来。
昨晚他想了一夜,倒也模模糊糊地想出了点儿新东西,但都很细碎,且远不如原来的方案有感染力。
“瞧你这眼圈黑的,先睡一觉吧。”辛雪找空乘要来一条毛毯,“我们又没公布演出时间,完全可以慢慢准备。”
童然没吭声,倒是下调了座椅靠背。
他到底是太累了,不知不觉就进入了梦乡。
梦境非常的杂乱,有诵经声,有分割尸体的天葬台,有成群的秃鹫,还有蔽日遮天的滚滚乌云。
梦中,他看见一道银雷击中了机翼,飞机剧烈地颠簸,童然猛地惊醒——
“姐!”
他一把握住辛雪的手腕。
“没事没事,”辛雪拍拍他的手背,“刚才空乘说了,只是雷达监测到一片积雨云,飞机得绕开,所以颠簸比较剧烈。”
“积雨云……”童然怔怔地望向窗外。
厚重的云团凝聚在远方,闪电时隐时现。
他听不见雷鸣,但依旧能感知到云团中酝酿着恐怖的威力。
机身晃得厉害,童然的心却慢慢平静下来。
“姐,我突然想好魔术叫什么了。”
“什么?”辛雪一呆,“不是叫《飞翔》吗?”
“不,”童然没有回头,一字一顿道,“它叫《惊梦》。”
第106章
惊蛰已过, 春分临来。
距离欧阳苏拉飞跃黄河峡谷过去了一月有余,热度早已平息,哪怕童然尚未就此作出回应, 普罗大众也不会时刻关注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一场魔术。
但那只限于没有立场的人。
苏拉粉每日一问,坚持不懈骚地扰童然。
童然的支持者也翘首以盼, 等待着与他在惊喜中重逢。
【好想可可, 一百个秋都过去了, 可可还不出现!】
【可可肯定是在筹备新魔术呀, 一个魔术从构思到表演至少得好几个月,那个不要脸的脏东西抢了可可的创意,可可计划都被打乱了,只能重新谋划。】
【1551, 不知道可可本来的计划是什么,反正不可能是靠特效剪辑的低级表演,脏东西剥夺了我享受魔术的乐趣!我关注的魔术大V还有专业魔术论坛都在嘲讽剪辑大师, 业内名声都臭不可闻了, 粉丝还洋洋得意!】
【安啦, 那次可可在A大比赛, 有人明目张胆抢了他的第一名, 被他当场抽成猪头,我相信可可绝对不会放过脏东西!】
【好期待可可要怎么不放过,脏东西飞了15400米,可可至少也要飞15401米吧?】
【瞧不起谁呢?脏东西顶多在负一层, 我们可可早就飞升到第九层!你以为他要表演人体分割, 结果他来一个时间回溯;你以为他要脱氧24小时,结果他给你讲海妖传说;你以为他要飞翔,说不定他直接洛神飞天!】
【啊啊啊洛神飞天我可以, 想想都美晕我了!干脆可可再抱只兔子嫦娥奔月好啦!】
【报!!!!!!!!】
【可可宣了!!!!】
【3.14!白色情人节!《惊梦》!!!】
报信的小太监——
咳,是报信的粉丝语焉不详,但谁也无心追问,一窝蜂涌入微博。
仔细一瞧,演出地点由人尽皆知的黄河峡谷改为了雅鲁藏布峡谷,节目名字也由大家默认地《飞翔》变更为《惊梦》。
而最让人迷惑的,是演出信息里写着童然将飞跃1140米宽的峡谷。
只有1140米,还不到欧阳苏拉的零头?
真不是标错数字了?!
大多人看来,童然实力远胜欧阳苏拉,即便被抢走先机,他也一定会献上比欧阳苏拉更为精彩的表演。
可在他们的认知里,精彩无非体现在两个方面,一是飞行方式,二是飞跃距离。前者暂且未知,后者岂不是输了一筹?
欧阳苏拉的粉丝欢欣鼓舞,仿佛偶像已不战而胜,他们还没高兴多久,又见童然发了一条微博,称演出不仅会广邀国内外媒体,还会邀请一万名现场观众!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童然将在一万双眼睛的监视下飞跃峡谷,他既无法像欧阳苏拉那样全靠特效,也不能效仿科波菲尔使用直升机一类的运载工具,届时他的上下左右都会曝露在人前,没有任何借力的地方。
难怪童然只需要1140米,别说1140,哪怕只有140,也从未有魔术师在这样苛刻的条件完成过!
莫非是用了什么高科技飞行器?
有人注意到魔术赞助商里有国外某家飞行器厂商,不由就往这个方向猜测,但很快被业内人士否定,后者罗列出种种理由,并明确告知,目前尚不存在体积微缩到能够完美隐藏的个人飞行器,除非童然扮成机甲战士。
那么,是童然真会飞不成?
大伙儿满怀疑问,同样也满心期待。
在这样的氛围下,与童然合作的订票网站迎来了大批的新注册用户。
次日晚上八点钟,网站准点放出了10000张票,一秒售空!
抢到票的观众喜不自胜,遗憾错失地人则纷纷呼吁童然再开放一部分观众名额,其中还包括诸如李意在内的大明星。
童然倒是回应了,只说出于安全考虑只能再给出1140个名额,不过其中一半会委托给国外售票机构,因为他INS的评论区也被泪水淹没了……
毫无意外,第二轮放票同样是秒空,但这回不论大家怎么闹童然都视而不见。
众人见“按闹分配”不管用,这才又开始专注魔术细节,然而一关注就发现了1140这个特殊的数字,并且谁都不认为是巧合。
他们解读不出其中含义,但有人可以。
“你说要补我一份生日礼物,就是这个?”1月14日,是陆思闲的生日。
童然望着天际逐渐浓艳的晚霞,兴致不太高:“恭喜你终于反应过来了,但没有奖励。”
陆思闲笑问:“生日礼物不算奖励?”
“礼物送了不也没人收?”童然很想吐血,他特意挑了个浪漫的日子,却和世锦赛撞了个正着,还偏偏是陆思闲的比赛日,“唉,我应该看看黄历。”
“看黄历还不如问我。”
“我联系得上你吗?”
因为是备战相当重要的比赛,陆思闲开启了为期半个月的封闭训练,直到赛前两天才重新与外界联络,当时童然已经公布了演出时间。
“好吧,怪我。”自从认识童然,陆思闲就从未错过对方任何一场重要演出,心里也不免遗憾。但只要想到两人在不同时间和空间,却同样准备着万众瞩目的表演,又觉得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
或许,叫浪漫?
他居然也会用到浪漫这个词?
陆思闲哂然一笑,“不过你有一点说错了,礼物我已经收到了。”
童然斜睨他一眼。
陆思闲不作解释,只道:“今天造型很好看。”
童然侧目瞄了眼镜子,镜中人眼睛在笑。
这时,凯恩走了过来,通知童然一切就绪。
童然道了声谢,目光转回手机屏幕,笑着说:“魔术师要出发前往奇迹宫殿了,希望你也拥有奇迹,加油!”
陆思闲:“加油。”
电话挂断,陆思闲去了赛场,童然走向舞台。
当最后一抹晚霞落尽,太阳藏进了世界背面,天空升起一轮圆月。
素来人迹罕至的雅鲁藏布大峡谷,此时却灯火璀璨,数不清的花灯汇聚在峡谷坡面,绵延数里。
花灯被观众们提在手上,足足上万盏。
他们站在警戒线后方,从白天到夜晚,已经等了很久。
峡谷对岸,轻薄的纱幕还没有掀开,偶尔被风撩起一角,引人窥探背后的风景。
无人机俯拍的峡谷全景传输成画面,尽管主角还未登台,屏幕前的观众也觉得这一幕很梦幻,恨不能成为提灯的一员。
突然,镜头一转,移向了天空明月,月边是淡淡的蓝。
画面叠错,月亮落入了酒樽中。
酒樽、石台、灯笼、奇松,还有数位身着长袍的古人。
只一点标志性元素,就让时空轮转了千年。
“哇,梦回唐朝?”早在观众接到工作人员发放的花灯时,不少人就猜测今晚的魔术很可能带着浓郁的中国元素,此刻猜测被证实,他们自然惊喜,“可可从来没有表演过中国风的节目!”
“真要洛神飞天?!”
“洛神在哪儿啊?而且明明就是梦回魏晋,你看他们像不像那个什么……竹林七贤?”
“七贤在哪儿呢,不只有五个人吗?”
石台旁坐卧着五人,或老或少,或胖或瘦。
其中年纪最长者位于正中,他身穿一件宽大的灰袍,前襟半敞,醉眼朦胧。老者左首的白衫青年倚着青松呼呼大睡,松下的青衣男子面色坨红,怀抱着琵琶无意识地拨弦。
如玉珠走盘的乐声回荡空谷,右首的黄袍道人半枕着一架古筝,另有一位红衣青年伏在石台上,看上去好像醉了。
因为相隔较远,现场观众还看不太清,但蹲守直播的人已经呆住——
【???我瞎了吗?我恍惚看到了曾希?】
【你没瞎,我百分百确定就是他!影帝还会弹琵琶?】
【他会啊!曾希艺考的才艺表演就是琵琶!不过他不是在剧组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啊啊啊啊,是白老师!】
【哪位?】
【白清风,古筝国手!童然居然把他给请来了!他很难请的,除了乐团活动基本不参与别的演出,当时国家电视台有个国风综艺请他当嘉宾都没成,童然面子这么大的吗?】
【那另外三个人呢?都是名人?】
【老头和睡觉的不认识,红衣服的看不见脸,是可可吗?】
【不是……飞跃峡谷而已,可可为什么要请他们啊,八仙过海吗哈哈哈。】
【那可可是吕洞宾,我是狗,我咬,不,我舔死他!】
观众们议论不绝,完全猜不到剧情的发展,却看见红衣青年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他慢慢侧过身,尽管发型潦草、衣衫不整,却别有一种风流姿态。
和众人印象里的童然很不一样,过去的他是纯真的少年感,如今仿佛一夜之间沾染了烟火气,略显困倦的眼睛里隐带着轻佻,又好像藏着无人可诉的心事。
他虽然没有笑,但任何人都可以想象,当这样一张脸笑起来会有多好看。
【啊啊啊啊啊啊红衣可可太可了!少年人就该穿这么嚣张的颜色!!!】
【鹅子虎鞭吃多了吗突然这么A,麻麻有点扛不住,麻麻脏了,只想高唱一曲《在那遥远的地方》!】
【我愿他拿着细细的皮鞭,不断轻轻打在我身上?】
【艹!快看脖子!】
经网友提醒,无数目光都投注在童然细白的颈部,竟发现他的颈侧和喉结下各有一枚深红的印记,像被嘬出来的吻痕。
【????我鹅子被人睡了?】
【不,我不相信!肯定是蚊子包包!】
【这一看就是纵欲过度啊,没有在秦楼楚馆待够七七四十九天都造不出这味儿,话说童然多久没睡觉了,黑眼圈那么重2333】
【应该是画的妆吧?十八九岁哪儿有什么黑眼圈,吻痕应该也是画的,化妆师不可能看不见,想遮随便扑点粉就遮了,显然是故意露出来的。】
【没错!就是化妆!姐妹会说话你就多说点!】
【我是男的,谢谢。】
屏幕上,童然手持酒樽,脚步虚浮地朝深谷靠近,似乎并没有察觉到危险。
他会一角踏空,再突然飞起来吗?
现场人人屏住呼吸,眼睛就黏在童然身上。
但童然既没有踏空,也没有飞起来,当他走到谷坡边缘,一只脚迈出去,却像踩在了平地上。
峡谷的风吹起他单薄的衣袍,露出雪白的脚背。
众人惊觉,童然竟是赤着一双足。
眼看着童然两只脚都离开坡谷,整个人悬浮半空,就像那种特别假的PS图片一样,所有人瞠目结舌。
这可不是PS,他们白天就等在这里了,很肯定峡谷之上啥都没有,可童然偏偏站定了,甚至还因为醉酒走出了Z字形!
要知道,这段峡谷的深度可是足有四千多米,童然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不靠悬吊不靠支撑,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人家武当纵云梯还要先踩脚呢!
但大伙儿茫然归茫然,震撼归震撼,因为早就知道了童然的目的,此刻也谈不上有多意外。
随着童然越走越远,惊呼声也渐渐平息,化作小声的议论——
“这里风好大啊,我真怕可可被吹走,感觉牵一根线就能拉着他放风筝。”
“实不相瞒,我现在就想躺下,我腿好软,只是旁观我都觉得比什么华山千尺幢、黄山鲫鱼背还恐怖!”
“那算啥,那俩至少有锁链可以扒拉,我们上来为了省时间找当地人抄小路,一条路就半米宽不到,左边没护栏,右边岩壁外凸,时不时就得蹲着走或者趴着走,要不是想着一张票都炒到上万块,不来血亏,我都要打道回府了……”
“可可这脚不沾地左右漏风的,他都不怕吗?”
童然当然怕,就因为害怕,他才没有穿鞋。
他和所有人一样,看不见脚下的金属丝网,全凭多次练习形成的身体记忆在行走,而双足直接的触感能让他多一点安全感。
原本凯恩建议在金属丝上涂上某种荧光分子,童然只需要佩戴一副特制隐形眼镜就能看清丝网边界,但他担心现场有媒体会用上紫外灯检测,毕竟他们总是想要拆穿他,因此拒绝了提议。
如今只要往下看,视野里便是大片的黑,仿佛荒兽张开的巨口。
但再害怕,童然面上也不显分毫,他自然地行走,像走在地面一样。
偶尔,他也会停下来饮一口酒,遥遥眺望月色。
直到一束银光划破黑暗,照亮了他苍白的脸。山谷中响起巨雷的轰鸣,如荒兽嘶吼,野风亦在咆哮,仿佛不祥的序章。
“操!要下雨了?”
“这里有避雷针吗?我看场表演不会遭雷劈吧?”
“表演还能继续吗?要真下雨感觉很危险的样子,不会出什么事吧?”
人群心慌四顾,却见童然也茫然仰起了头。
现场高举望远镜的人,能够看见追光下的童然猛打了个激灵。
不会吧?还真出问题了?
“是意外吗?还是故意安排的?”
几千公里外的燕市,欧阳苏拉和经纪人同样不错眼地看着电视直播,后者眼里闪过一道精光,嘴角不自觉扬了扬。
他倒也没那么恶毒盼着童然粉身碎骨,只是希望演出就此中断,自从得知童然会邀请现场观众和媒体后他心里就堵着一口气,因为他知道,一旦童然演出成功,公司在欧阳苏拉身上投入的巨额成本都将化为泡影,欧阳苏拉的未来也将举步维艰。
这可是他一眼相中的金苗子,好不容易才抢到手里,眼看着欧阳苏拉就将成为公司的摇钱树,自己的地位也将水涨船高,哪里就甘心被童然毁掉?
可他根本没有办法阻止,只能寄希望于“天意”。
然而团队里的技术人员却告诉他:“看起来像是人造闪电。”
经纪人一阵失落,余光瞄见一副失意模样的欧阳苏拉,心里鬼火直冒——真是没用!
但他并不敢发脾气,对方还有利用价值,只凭着这张脸都能再割一段时间韭菜,于是撇撇嘴问:“你们还没看出童然是怎么实现效果的吗?”
技术人员们面面相觑,尴尬地摇了摇头。
都是废物!
经纪人暗骂不休,一抬眼就看见童然往后踉跄了几步,瞧着像要摔倒,身体却像吊着威亚一样,凌空做了个后空翻。
其实有些突兀和滑稽,但不可否认,衣袍掠过镜头的一刻,是美的。
童然发髻上的木簪掉了,酒樽里的酒液却一滴也没洒。
他已经融入了角色,怔怔盯着那杯酒。
突然,他面露恍然之色,好像想明白了什么。
童然四下顾盼,望着闪电的冷光,试探地一抖手腕,酒樽就神奇地变成了酒壶。
——原来是梦。
童然轻哂一笑,从头到尾,他经历的都是一场梦。
所以他才能站在这里,所以才有了这一切的诡异发生。
而梦里,他就是主宰,他想要的,全部都有!
心境突然疏阔,童然慢慢站直了身体。
他提壶灌酒,倒行向前,朝着明月而去。
同样一轮月,同时照了古人与今人,又同时照见梦境和现实。
当他走过一半距离时,童然扔开了空掉的酒壶,又幻化出一支笔来。
狂风扬起他的发丝,衣袍猎猎作响。
他在月下作画,墨迹皆成白雾,白雾又生骏马。
骏马奔腾似潮涌,一日千里独行空。
奔赴向月的马儿逐渐黯淡,白雾吞没了它的躯体,化作飞雪消散。
不论现场或屏幕前的观众全都看傻了眼,这他/妈是魔术可以做到的?马良附体吗?
也有部分观众灵光一现,再结合《惊梦》的名字,开始怀疑童然是否在营造一场梦,因为只有在梦中,才会想出现什么就出现什么。
但童然不会告诉他们答案,他边走边画,画斧、画戈、画弯弓射月。
雾气滋养的画卷难以维持太久,最终只会消融成雪花,席卷天地。
而在电光映照的寒夜下,又多出一个由白雾凝成的字迹——
一横、一竖,一弯钩。
是个醉字。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
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一行字迹即出,一行字迹即灭。
当最后一笔落下,一道雷劈了下来!
火光腾地燃起,染红了天际。
观众们无法判断那道雷是不是真的,正紧张着童然会不会被雷劈中,却见一把锋利寒剑破焰而出!
“轰隆——”
又一道雷劈下,漫天的飞雪。
“雪越下越大了,但主办方并没有终止比赛的打算,这样的天气非常影响选手发挥,我们已经看到,选手们的失误越来越多……”
捷克,约翰尼斯。
解说员客观地分析着比赛形势,他期待中国健儿都能取得好成绩,但现实很残忍,只有陆思闲一人进了决赛,然而对方也受到恶劣天气的影响,连续两轮翻车。
只剩最后一次机会了。
“接下来出发的是我们非常期待的中国选手陆思闲,他在第二轮得到了62.41分,也是他今天的最好成绩,目前排在第七位。”解说员立马打起了精神,粉丝属性暴露无遗,“我们之前已经介绍过,陆思闲今年22岁,是当之无愧的天才选手,早在四年前就拿过世锦赛的冠军,但之后因为伤病蛰伏多年。不过本赛季他的成绩非常亮眼,已经拿到了多个巡回赛冠军,和两站世界杯冠军!”
一旁的嘉宾幽幽泼了盆冷水,“陆思闲前两轮发挥不太好,两次跳台都失败了,希望他第三轮能够有出色的表现。”
陆思闲拉高护脸,望了眼暗沉的天色。
隔着雪镜,谁也看不见他的表情。
他冲下了赛道。
“正脚5050,翻腾过杆。”
“变成反脚,直滑过栏杆,杆上有跳跃。”
“内转的360°,上!漂亮!”
解说员见陆思闲从容滑过三个障碍区,提着的心虽然没有放下,但稍稍安慰了一些,“看来他并没有受到前两轮失败的影响,状态非常稳定。”
陆思闲的心态确实很平稳。
一次次的胜利的累积,带给了他无比强大的信心,他相信自己可以。
因为在今天,他已经见过了奇迹。
雪板跃出跳台,天空毫无征兆地放晴。
云层里漏出一线阳光,照在头盔上反射出刺目的银芒,好似出鞘利剑。
他连续翻越两座跳台,来到第三座跳台时,他闭上了眼睛。
耳畔,只有风的声音。
“最关键的跳台,最后一个!”
解说员紧张得手心都出汗了,他以为陆思闲会做出自己最拿手的Trple cork1440,但对方和任何一次都不一样,他选择了一种更有挑战的姿势——
“Quad Cork 1440!成功了!!!”
解说员嚎破了嗓子,激动得声音都在颤抖:“他突破了自己!全场都在为他欢呼,他值得这样的掌声!他没有被失败打倒、没有被伤病打倒,他坚持到了现在!真真是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嘉宾望着看台区惊喜亢奋的人群,还有不少选手复杂的表情,忽地就笑了:“我觉得应该是……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
作者有话要说: 而在电光映照的寒夜下,又多出一行字——
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第107章
剑似银蛇, 寒光斩夜。
剑穗丝缕飞扬,长剑被童然舞得赫赫生风。
他出剑有力,身姿轻灵, 正应了流传千古的那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红衣、墨发、银剑、飞雪……
只有在电影里才会出现的画面, 此刻真实投映在观众眼中。
确实像梦。
“Kung fu!”
现场为数不多的外国观众眼睛骤亮, 他们并不了解中国历史, 更不懂诗词, 许多地方都看得云里雾里。
但他们懂功夫啊!
自上世纪那位功夫巨星诞生,中国功夫便名誉海外,每年都会吸引大批外国人前来求学,而在很多人心里, Chinese,可都是会飞檐走壁的!
难怪,难怪Dedi可以浮在半空。
因为他会功夫!
这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附近有中国观众听见了他们的议论, 不由发笑, 同时也疑惑:“童然还会武术?”
“没听说啊, 我只知道他以前是练习生, 学过一段时间古典舞。”
“怪不得, 我看他耍剑动作就跟跳舞似的。”
是舞剑,也是剑舞。
剑舞起源已不可考,原初的形式也消亡了,但早在先秦时期就出现在一些祭祀活动中, 到了汉代更有著名的“项庄舞剑”, 而汉代出土的墓葬壁画上也多有剑舞的痕迹,等到了唐宋时期,剑舞文化更是被推向鼎盛, 成为了中国国粹之一。
童然作为中国魔术师,又是在本国演出,当然要推行中国文化。
既然宗教不行,那就换诗书画舞!
【呜呜呜太美啦,可可还有什么是做不到的呢?我相信,他连生孩子都可以!】
【我跟可可贴贴,生一对双胞胎!】
【虽然可可是为大家奉上了一场梦,但应该并不希望你们做白日梦,都给我清醒一点!】
【可可这功夫没有几年时间练不出来吧?我不是很懂,但瞧着身法、力量和敏捷属性都点满了。】
【呵呵,花架子罢了。】
【哇,楼上还是你厉害,可可用剑你用键,剑舞怎么斗得过键盘侠呢?】
【毕竟剑只能虾仁,键盘可以猪心!】
【我算半个业内人士,厚着脸皮评价两句,其实没有特别高难度的动作,但童然姿势非常漂亮,你们可以理解为体操比赛里的难度分和完成分,他这样的完成度绝对是下了苦功夫的。】
【纯专业人士也大胆开麦,我师叔刚说这漂亮小伙骨骼清奇,绝对是练武奇才23333】
童然还真听过类似评价,是他老师说的。
原身有舞蹈基础,要模仿出个形不难,难的是神。童然历来坚持只要登台演出,就要在自身能力范围内做到最好,因此,他特意请来一位经验丰富的剑舞老师。
整整大半个月,童然一天只睡不到四小时,克服恐高、练习行走、学习剑舞占据了他全部剩余时间。
他曾在现实中体验高空降落,吐得面无人色。
也曾在虚拟场景中,因为失误从4000米高的峡谷摔下。
他的手心和足底如今都生了茧子,要知道,因为有APP健手操的存在,他练习了大半年魔术都没有出过茧子,练剑倒是给练出来了。
而他所有的付出,都只为了磨砺剑锋,让他在“出鞘”时,能够一舞动四方!
童然且柔且刚,运剑流畅如水银泻地,剑从发出的嘶嘶声,与峡谷另一端曾希与白清风弹奏的名曲《十面埋伏》相合,伴随着雷鸣的鼓点,足以称得上是气贯长虹,惊心动魄。
任谁看了,都有一种酣畅淋漓的痛快,仿佛胸中郁结一抒而尽,尤其是童然舞剑时的一双眼,如苍松磐石坚韧不移,仿佛天地倾倒也无法动摇他半分心性。
【啊啊啊啊啊啊啊可可刚才对着镜头那一眼,我只想跪下来舔他脚趾!】
【哥哥今天真的好A,隔着屏幕我都闻到了信息素,是铁锈和硝烟的味道!】
【姐妹你忘了可可脖子上的草莓印吗?明明是糜烂的石楠花味!】
【石楠花是什么味?】
【不可名状、不可直视。】
【???和邪神有什么关系?】
【认真回答:(精)神(液)体,小孩子快点去写作业啦!】
现场的观众距离较远,接收不到童然的眼神信号,但同样被剑舞勾起了无尽遐思。
“可可扮的是谁呀?能文能武,辛弃疾吗?”
“我觉得应该是古代有气节有傲骨的文人缩影吧?想要保家卫国又郁郁不得志那种,只能借做梦来还愿。”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好浪漫……”
“对对对,就是一种精神意志,只有我们中国人才懂。哎呀我嘴笨,形容不出来,但能感受到。”
而更多人只是沉默地欣赏,早已目眩神迷。
忽然,有鹰啸压制住乐声,一只雄壮苍鹰击破雷霆,直冲童然而来!
尖利的鹰爪目标明确,无可掩饰的攻击性逼得童然下意识出手。
长剑破风,猛掷向了飞鹰!
观众们“啊”地惊叫,有人在担心童然,也有人在担心那只意外闯入的苍鹰。
但只一晃眼,大红绸带卷住了飞掷出的剑柄,长剑随绸带旋绕,迷惑住了观众的视野,他们看不见苍鹰,只能看见锋利剑尖划破了童然侧脸。
血流了下来。
像泪一样。
镜头特写了那颗滴落的血珠,屏幕前的观众静默无声。
雪停了,电光驱散,连苍鹰也不见踪影。
天地间只剩下童然一人,以及苍穹之上亘古不变的明月。
世界,突然就安静了。
观众们恍然大悟,那只苍鹰并非意外,而是人为。
它去了哪里,没人知晓,也没人知道环境的变化意味着什么,而此时,童然距离观众所在的坡面,只剩下十余米。
如梦初醒一般,童然怔然地抚了抚脸颊,那道伤口却不见了。
他倏地倒了下去,直挺挺地仰面而倒,身影转瞬被幽谷吞噬,只在观众的视网膜上留下了一抹残红。
明明是极为惊恐的一幕,现场却如坟地一样死寂。
或许观众在多次反转下心生警惕,不再动辄大惊小怪,又或许,他们被眼前的发生所震撼。
良久,人群终于有了反应。
“真摔下去了?!不可能吧?”
“肯定不是啊,一看就编排好的效果,该不会是结束了吧?童然最喜欢以遁术结尾。”
“你看工作人员都那么淡定,显然不是真摔,估计是一剑把梦给削醒了,所以game over了。”
“我懂了!那道伤口就是惊梦的信号!梦里也是能感觉到痛的!所以可可醒了,异象也没了。”
“但他还没飞跃峡谷啊,这不还差一段距离吗?”
话音才落,悠扬的笛声响起,来自背后。
观众们不约而同回首,却见远方一簇烟花绽放,如星雨坠落。
火光散落处有一座石台,石台旁有一棵奇松。
奇松下,灰袍老者饮酒,白衫青年摇扇,青衣男子拨弦,黄袍道人抚琴。
而那位身着红衣的少年人,在长风中吹响了一支竹笛。
他们怎么过来的?!
有人当即回头确认,对面却已漆黑一片,好像有仙人施法,蒙蔽了他们的眼睛,将彼端一方空间挪移到了这里。
从未曾设想过的一幕撞击着无数人的心灵,丝竹管弦声犹如仙乐,飘飘似梦。
是惊梦,却不知惊了谁的梦。
正是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第108章
雅鲁藏布峡谷的飞雪散了, 约翰尼斯的雪也停了。
太阳矜持地戴回王冠,阴云臣服避让。
而阳光下,陆思闲也站在了最高的领奖台。
五星红旗徐徐升起, 《义勇军进行曲》响在赛场。
陆思闲站得笔直,肃穆的眼中只有那面旗帜。
镜头将好消息传回国内, 也再次将陆思闲带到了人前。
尽管滑雪比赛少有人关注, 但陆思闲一张脸英俊得足够嚣张, 只要看见这一幕的观众都会停下手里的遥控器, 微博实时也有不少人在讨论。
部分网友认出他曾在《桃花源》中担任过飞行嘉宾,仅凭颜值就高调圈粉,可陆思闲从不营业,渐渐就被人淡忘了。
【等会儿!我记得那期综艺童然也有来?他俩好像还挺熟?】
【他们是同居的亲密室友啦, 陆思闲还乌龙地把接力棒交给了根本不同队的可可!我当时磕过他俩,结果两人不同框就算了,连微博都不互动, 终究是错付了!】
【姐妹, 虽然我不磕这对, 但忍不住提点你一下, 你会和你男朋友天天在微博互动吗?】
【超纲了姐妹, 我没有男朋友。】
【抱歉,猪心了。】
【我没有心。】
无心女孩当初也不过是见两人颜值匹配YY了一下,并不真心实意。
何况经过今晚,她连两人是否真的关系好都存了疑——如果真有点什么, 童然的演出不可能撞在陆思闲重要比赛的当口, 这明显就是事不关己的态度。
但她很快就把这点怀疑抛在了脑后,因为《惊梦》的媒体发布会开始了。
许多人都很期待童然的第一场发布会,毕竟过去从来没有过, 难不成童然有什么重要计划要宣布?
其实童然只是因为《海妖》结束后收到了大量采访邀约,仅是筛选和平衡就很麻烦,索性一块儿采吧。
发布会就安排在演出现场,露天的,只有媒体能过来。
尽管今晚不如《海妖》那次热闹,但国内知名媒体基本都有到场,也不乏国外媒体的身影。
闪光灯晃得童然捂眼,陪同他来的曾希倒挺适应。
此时童然虽还没换衣服,但已经卸了妆,清清爽爽的一张面孔再不见《惊梦》里的恣睢风流,又变回了大众印象里的干净少年。
两人一露面,记者们便一窝蜂地提问,现场秒变菜市场。
好在辛雪对此经验丰富,很快维护好秩序。
“童然,今晚很棒,首先祝贺你演出成功。”一位女记者率先提问,“能告诉我们你现在心情如何吗?”
“很开心,也有一点遗憾。”童然调整了一下话筒,在女记者困惑的眼神中,不紧不慢道,“没能赶上元宵节。”
《惊梦》收尾时绽放的烟花,一是提示观众表演者的方位,二则是因为“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青玉案·元夕》本就是一首元宵词,若是在元宵节演出,显然更应景。
可惜时间太赶,蓦然回首,元宵早就过了。
女记者愣了愣,隐隐约约有些明白,虽说演出过程中童然未曾明示自己在表现什么,但最后一幕让不少人都产生了联想,演出结束时她也听见观众们在议论。
“所以真的是《青玉案·元夕》吗?”
童然笑而不答。
又一记者提问:“你扮演的角色是辛弃疾吗?”
童然轻笑:“我扮演的只是一种意象,你们觉得是谁,那就是谁。”
“那你有借助一些工具吗?”记者脱口而出,问完就觉得不好,只能硬着头皮道,“我是指你能悬浮这件事。”
童然:“你猜呢?”
猜是不可能猜到的,现场什么都看不出来。
记者们其实都被提醒过,发布会不允许提问魔术原理,可普罗大众在见到不可思议的事情时,都会本能地想寻求一种科学解释。
不过看童然的态度,问也是白问。
记者们不再纠缠原理,珍惜得之不易的发言机会:“童然,你为什么会想到要邀请曾希呢?”
童然笑着说:“我和曾老师结缘于《桃花源》,知道他从小学习琵琶,而我恰好需要一位擅弹琵琶的表演者。”
屁!
曾希忍不住瞥了童然一眼,真相只是童然需要他这张脸!
他的脸足够有国民度,就像网游里给Boss打上的记号,只要他在,当观众看见五个人从峡谷一端转移到另一端时,会下意识忽略其它可能——
比如替身,或者双胞胎。
早在童然作画结束那簇火光燃起时,他就被转移了,对面只有他的替身在,摄像机也不再给到近景。
之所以不能将四人全部转移,是因为微型飞行器只能载客一人,雷鸣也是为了掩盖飞行器的噪音。
至于白清风和另外两位表演者大众都不熟悉,自然就不会知晓他们都有各自的双胞胎兄弟,哥哥们在那端,弟弟们在这端,仅此而已。
好比撒谎的最高境界,九真一假,就能骗过绝大多数的人。
魔术师的心好脏!
“那么曾老师呢?据我所知,你正在拍摄王导的新片,”记者和曾希比较熟,知道曾希拍戏很敬业,轻易不会请假,“演出排练应该会占用你不少时间,你为什么会答应?”
呵呵,当然是为了蹭热度。
其实刚接到童然的邀约时,他是不想来的,是经纪人点醒了他,说他不能以过去的眼光看待童然,以对方目前的影响力,国内外的媒体都会相当关注,直播收视率可以预见会很漂亮,白给的热度为什么不蹭?
而且,若是像《海妖》那种程度的魔术,那绝对是很多年后还会被人提起的经典作品,参与其中是件非常有面子的事。
他想想也对,自己走个戛纳红毯还要发一箩筐通稿,如今真有机会在全球观众面前露脸,在优质作品中留名,即便是素来清高的白清风都抗拒不了诱惑,他又矫情个什么?
但他能照实说吗?
曾希只能回以假笑:“我一直很期待与可可合作,这是我的荣幸。”
童然接口道:“能与曾老师合作,也是我的荣幸。”
多好一工具人啊……
两人相视一笑,眼中盈满了塑料的情谊。
“Dedi,你对欧阳苏拉是什么看法呢?”口音很重的英文,是来自《印度时报》的记者。
童然并不想在自己的发布会上谈论别的魔术师,敷衍道:“我对他不了解。”
“可你们表演了一样的魔术。”
“一样么?”童然莞尔,“应该很不一样吧。”
记者哑口,若说一样,也只有飞跃峡谷的主题一样,而主题又是童然先公布的,他实在找不出可以针对的点,却还是不死心地问:“那你怎么看特效剪辑魔术呢?”
童然耐人寻味地笑了笑。
很多人都曾用过特效剪辑来表演魔术,包括得到过“年度魔术师”荣誉的顶尖同行,不过大多人都是将特效与手法、创意相结合,像欧阳苏拉这样整个魔术核心全是特效的却不多见。
童然若表示“存在即合理”,那是在为欧阳苏拉背书;若大肆批判一通,又点了地图炮,想也知道明天的新闻重点会倾向于哪里。
他傻了才会入套。
“就用眼睛看呗。”童然言简意赅,还俏皮地做了个wink。
记者:“……”
印度记者铩羽而归,别家媒体依然激情不改,问题一个接一个。
能回答的,童然会很认真的回答,不能回答的,他便会四两拨千斤地略过。不论记者提问多刁钻、多有针对性,他都防守得有如铜墙铁壁,不踏入任何一个陷阱。
偏偏大多记者还都被哄得很开心。
这熟练的太极水平别说媒体意外,曾希也多地看了他好几眼——没有和娱记战斗五年以上的经历根本练不出来,可童然才18岁,走红也不过最近半年的事!
他又哪里知道,从童然16岁出道至21岁换了身体,正好五年。
“Dedi,能透露你下一步计划吗?”一名德国记者问道。
“下一步吗?好好休息吧,”童然耸耸肩,“我也不是永动机。”
记者笑容一僵,“我是指魔术计划,也是大型幻术吗?是否还在中国表演呢?你会来德国演出吗?”
“如果有机会,我希望能在全世界演出。”童然微微一笑,“新魔术还未知,不过我已经收到了亚洲魔术研讨会的邀请函,如果没有意外,我会去日本参加比赛。”
“比赛?”德国记者讶然,“你还需要比赛吗?”
“当然,谁不喜欢荣誉呢?”
这时,童然余光瞄见辛雪打了个手势。
发布会只有半个小时,辛雪是在提醒他准备收工。
他环视四周,选中了中国国家电视台的一名女记者,“非常感谢大家能出席今晚的发布会,但时间有限,我还能再回答一位朋友的问题。”
女记者声音很好听,“可可,我这里有收集一些网友的提问,他们想知道,你说你要飞跃峡谷,但你好像并不是飞过去的?”
童然振振有词:“我这叫安全飞行,希望能在观众的眼里停留得更久一点。”
记者被逗笑了,“演出前有网友说期待看见你像嫦娥一样奔月,将月亮摘下来,你有什么想法吗?”
童然能有什么想法,他又不是月球车,“很浪漫的设想。”
记者:“那你未来会表演这样的魔术吗?”
童然沉默片刻,忽道:“你应该听过一句话。”
记者:“什么?”
童然含蓄一笑,眼中却再次流露出先前那股意气风发的傲纵:“我当然不会试图摘月,我要让月亮奔我而来。”
第109章
《惊梦》为童然带来了大量的积分, 微指和百指也一度飙升,又在几天时间内逐渐下降,恢复了平稳。
网络上每天都有新的热闹, 今天是某国向某国开火,明天是大商业帝国之间撕逼, 又或者娱乐圈巨星离婚……
层出不穷的新闻取代旧闻, 没有人会永远停留在昨天。
而在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开之后, 童然准备搬新家了。
大半年前, 辛雪从童亦辰手中买回了他当年在燕市购置的大平层,原本说要过户给他,但童然经过考虑,请托辛雪帮忙卖掉了房子。
他不喜欢家里有别人住过的痕迹, 何况是他厌憎的人。
房子转售以后,童然重新购置了一套公寓,如今已搞完了装修和通风, 可以入住了。
不过就在他搬家的这天下午, 他的名字又登上了微博热搜, 因为欧阳苏拉突然发了一条长微博, 言辞恳切地就《拍钉子》魔术的抄袭问题向公众致歉, 称自己决意退出魔术圈。
尽管微博发出来没多久又删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账号被盗”的声明,但欧阳苏拉不大不小也算个名人,长微博早就被不少网友截图扩散。
“你是不是疯了?”
大华公司某间办公室内, 经纪人正冲欧阳苏拉愤怒地咆哮, 对方根本没和他商量就擅自作出决定,以至公司现在相当地被动,高层也非常生气。
欧阳苏拉耷拉着脑袋坐在沙发上, 和《魔术达人秀》时期相比,他身上那种优雅自信的光环已消失殆尽,整个人显得很颓丧,“对不起,但我不会改主意了。”
当初他愿意和大华签约,主要是受名利所诱,可他的家庭足够富有,对“利”其实并不太执着;而他最在意的“名”,如今也正朝着他慢慢远去,留下的大多是恶名。
他已经不想要了。
“苏拉,你不要冲动,”经纪人竭力压制着怒意,还想着再劝一劝,欧阳苏拉贯来好忽悠,“我理解你最近心里不好受,但你相信我,这些攻击和谩骂只是一时的,观众们忘性都很大,只要你下个作品足够精彩,他们一样会支持你。”
欧阳苏拉沉默地摇摇头。
经纪人皱了皱眉,“你是在担心童然吗?他现在的事业重心又不在国内,和我们基本就不在一口锅里吃饭,大不了咱们以后不和他硬碰硬。他一个国际魔术师,哪儿有工夫一直跟你计较,要真这样我们还赚了,他计较一回,你就赚一回热度,黑红也是红,最怕就是没人讨论。”
欧阳苏拉坚定道:“我不喜欢这样。”
《拍钉子》事件后,他就想躲起来。
有一点他没撒谎,他的确是受了童然影响想走职业魔术师的路子,但在节目上被偶像公然打脸,他也不是一点怨气没有,更多的还是羞耻。
但经纪人哄说“黑红也是红”,全公司都在为他想办法扭转局面,他脑子一晕也就答应配合。
确实,踩着童然上位他收获了更多,心里也有一种微妙的快感,但他并不快乐。
那一整个月他都不快乐。
或者说,早在他失去初心那刻起,他就很难从魔术中汲取到快乐了。
经纪人见他油盐不进,彻底爆发了,“你不喜欢?你当你是谁啊?不过就是仗着张脸在混,没有公司捧你,你连屁都不是!”他再顾不上维持表面热情,废物利用去掉利用二字还剩什么,索性撕破了脸,“你他/妈真以为自己是童然啊!”
欧阳苏拉脸白了白,“我知道自己比不上他,但我也不想比了,不行吗?”
“哈!行啊,你给公司带来的损失,还有违约金,你出得起吗?!”
欧阳苏拉冷眼看着面前扭曲的一张脸,他觉得好陌生,也很想吐。
半晌,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冰冷:“找我律师谈吧,该赔多少,我一分不会少。”
两人间发生的争执外界一概不知,不过欧阳苏拉离开公司后又注册了一个小号,不但重新表了态,还将原有微博账号被公司控制一事曝光。
一部分网友照旧骂他不要脸,也不相信他会退圈;另一部分网友则有些同情,说人家也道歉了,又不是什么犯了法的原则性错误,何必再咄咄逼人?甚至有网友冲到童然微博下道德捆绑,希望童然能展现风度,原谅欧阳苏拉。
【巴黎圣母院你们盖的?】
【笑死,去寺庙也就图一乐,真菩萨还得网上找。】
【躺着的床突然就变成了莲台,手机变成了佛珠,被子变成了袈裟,房间变成了大雷音寺,嘴里的骂骂咧咧也陡然被翻译成了经文。】
【这种人夏天我都不敢往前凑,生怕舍利子飞出来烫着我!】
网上炒得再凶,童然也没有公开回应,倒是私下里给欧阳苏拉发了一条私信,只有简单两个字——加油。
主要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原不原谅的不该他来讲,而是观众,他也没有高高在上的说教兴致,更没有落井下石的爱好。
他心里堵着的那口气早就出了,也不至于非要和欧阳苏拉缠绵到天涯,但他对大华却越来越厌恶,于是私下里放出话来,以后不会和大华旗下的魔术师同框。
只要不同框,就不会被缠上。
而国内热闹的傍晚,只是德国奥伯斯特多夫一个平平无奇的中午。
陆思闲在酒店里享用午餐时刷到了微博热搜,点进去看了一眼,习惯性地举报了几条不顺眼的评论,就被室友给缠上了。
“Lu,你就陪我去吧!”西蒙撒娇般搂着陆思闲的胳膊,“比赛都比完了,下午又没事干,待在酒店里多无聊啊!”
临近冬奥会,这一整年滑雪比赛都很多,他们刚离开捷克,又转战到了德国,参加了新一站世界杯的比赛。
而就在捷克那几天,西蒙结识了一位在水族馆工作的美人鱼演员,对方极大地满足了他对“海妖”的幻想,西蒙几乎瞬间就陷入了爱河,最近正对女生展开激烈的追求。得知心上人马上要过生日,他就想找陆思闲陪他一块儿去挑礼物。
陆思闲不由想到童然的生日也快到了,他见过对方的身份上,生日就在五月初。
“你打算送什么?”他不动声色地问。
西蒙:“一双鞋,我已经看好了,她在INS上发过图片。”
“那你以前都送了什么?”陆思闲难得有耐心地关心起西蒙的感情生活,“我是说对你那些前女友?”
西蒙没有一点点防备,如实道:“那可太多了,我又不只在生日送,平时我也会多多制造惊喜,没人不喜欢惊喜。”
陆思闲格外认真地取经:“比如?她们收到什么样的礼物最惊喜?”
“就没有不惊喜的,”西蒙吹嘘道,“我每次送礼之前都会认真地观察,得先知道她们需求是什么,喜欢的是什么,这样才能展现我的真诚。”
陆思闲深以为然,西蒙虽说别的方面不靠谱,但在恋爱一事上经验丰富,应该可以信任。
他自己母胎solo,以前从不为这些事分神,乐意对谁好、乐意送什么,全凭心意。
当初,他只是将童然视作辛雪特别疼爱的,几乎当成亲人的弟弟。又因为童然长得好,性格与他合拍,心灵上足够有默契,他就下意识地多照顾了几分,宠着对方一点,但也没什么顾忌,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
即便偶尔会有一些占有欲,也不曾深想过。
如今想是想明白了,他又不太适应自己的角色,人生中从来没有过,自然不再像过去那样游刃有余。
他变得有目的性,开始想要回报了。
“不过你要说最惊喜……嘿嘿,”西蒙突然古怪地笑了笑,有点羞涩又有点猥琐,“你知道我屁/股上有个纹身吧?那是我初恋女友的名字,当时她可激动了,热情地扑进我怀里,那晚我屁/股都被抽肿了!”
陆思闲:“……”
“我不想知道。”
“明明是你主动问的!”西蒙委屈,“别人我还不说呢!”
陆思闲正要回嘴,就听见电话响了。
电话是童然打来的,想让他参观一下自己的新屋。
童然举着手机在屋里逛了一圈,装修风格很舒适,还有两个空间开阔的阳台,阳台上摆满了花草,显得生活气息十足。
“我家还不错吧?”童然满意地歪在沙发上。
陆思闲笑了笑:“今天刚搬?”
“对,”童然将手机搁在茶几上,随手拿了个桔子,边剥边说,“等你回国,我请你来做客。”
“有我的房间吗?”
“你还想要房间?是要搬过来和我一块儿住吗?”童然半开玩笑地说,“也不是不行,这么大的屋子就我一个人住还怪可怕的,我把客厅沙发留给你好了。”
陆思闲若有所思。
可惜童然并没有注意到陆思闲的异样,但一周以后,他收到了来自太平洋彼端的包裹,里面有一部监控器,一瓶防狼喷雾,还有一根电击棒。
童然:?
作者有话要说: 西蒙:了解他的需求。
鹭鸶:√
第110章
陆思闲并不会真以为童然害怕, 但他认为提高警惕很有必要,童然年纪小、独居在外,又缺少防范意识, 当初还差点儿被骗子抢劫。
所以他寄来一堆防身的东西,弄得童然一头雾水。
还没等童然想清楚, 家里就来了客人。
辛雪第一眼注意到了茶几上拆开的包裹, 心脏顿时缩了缩:“你买这些做什么?最近又被人跟踪了?”
“没有, ”童然赶紧解释, “陆思闲寄来的,我也正奇怪呢。”
“没有就好。”她就说嘛,邵阙正忙于处理某项重要的收购案,童亦辰入了对赌的局, 一门心思扑在项目上,应该也没心思搞事,”不过这些东西你倒也用得上, 小区安保虽然不错, 但你现在名气大了, 万一招来什么狗仔私生饭……有备无患嘛。”
童然失笑:“狗仔就罢了, 私生饭?我又不是偶像明星。”
“可很多人就是拿你当偶像明星看待的, ”辛雪将防狼喷雾放回盒子里,欣慰感慨,“思闲平时瞧着冷冰冰的,做事情还挺贴心细致。”
童然:???
到底是谁不正常?
以至于他感觉如此地格格不入?
“日本的比赛你准备得如何, ”辛雪找了个舒适的位置, 窝在沙发上问,“还打算参加吗?”
童然跟着坐下来,沉默片刻, “我找不到灵感。”
“是不是消耗太大了?别的魔术师准备好几年才能出一台大型魔术,你这一年都演出多少场了?”辛雪操心道,“要不休假一段时间?魔术师并不用时刻出现在镜头前。”
童然笑了笑,不置可否。
辛雪瞥了他一眼,不再多说,转而道:“既然你这边还没决定,那我跟你说两件事。一是《海妖》结束后你不是给WWF(世界自然基金会)捐了一笔款吗?又在Ins上宣传了一波动物保护,WWF就想找你合作拍摄一部关于动物保护的宣传片……”
童然听辛雪细细说着,得知拍摄还得飞美洲、非洲、大洋洲和南极洲,一时惊愕:“都实拍吗?这也太能折腾了。”
没一两个月下不来,他以为只是去动物园集中拍摄,再做后期特效。
“所以你不同意对吧?”辛雪早猜到了,童然如今已恢复了学籍,只是因为身份特殊没回学校上课,但他这段时间都待在家里复习,一心想要考A大,又如何肯被拍摄占用那么多时间,“那再说另一件——”
“姐,WWF只请我一位魔术师吗?”童然忽问。
辛雪愣了愣,“目前没听说请了别人。”
“那要不问问他们,可不可以多邀请几位魔术师,我负责中国境内,其他魔术师分别负责另外几大洲的拍摄。”童然也是灵机一动,WWF的宣传片将在全世界范围内大量投放,对出镜者而言是个很好的曝光平台,“你知道,其实国内不少魔术师的能力都很强,只是缺少舞台。”
辛雪听懂童然是想给国内同行争取一个机会,“多请几个魔术师对他们来说很简单,但应该不会把名额留给中国。”
“万一呢?哪怕再争取到一个国内名额也不错,”童然想了想说,“如果各色人种的魔术师都参与进来,其实更符合全球动保的价值观,而且我的拍摄压力也小了,就能接下这次拍摄。”
辛雪点点头,只是问问又不费事,“行,我尽量争取。第二件事,申市国际电影节闭幕仪式想邀请你担任颁奖嘉宾。”
童然这回拒绝得很果断:“不去。”
辛雪不紧不慢地补充:“这次电影节的主席,也就是邀请你的人,是林耀之导演。”
童然一顿。
林耀之,带他上大荧幕的第一位导演,手把手教他演戏。
如果没有林耀之,他的演艺生涯会像别的流量一样,在偶像剧和粉丝电影里打转,慢慢消耗人气。运气好能成功转型,运气差多扑几部,基本就没有再上大荧幕的机会了。
林耀之是他的伯乐,也是助他21岁就拿到影帝的关键因素。
“电影节邀请我做什么?”童然不太明白,“申市国际电影节,国内那么多一线明星都去,不缺热度吧?”
“那就不清楚了,”辛雪施施然地喝了口茶,“只占用你一天时间,你就说去不去吧。”
童然素来有恩必报,但他还没有机会报答林耀之,人就换了。
如今恩人相邀,他当然会去。
然而等见到了林耀之的人,他才知道对方是想找他客串一部正在拍摄中的电影。
“我客串?”童然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非常意外。
林耀之比起童然印象里的模样苍老了许多,头发全都白了,他点点头:“是的,电影里有个魔术师的角色……也不能算正经魔术师,他是个小混混,小时候跟着师父学了点儿戏法,长大了坑蒙拐骗无所不作……”
电影名字叫做《狂澜》,主要是讲抗战年间一群有志之士力挽狂澜的故事。小混混的戏份只有五六分钟,但角色非常重要,他会在剧中利用魔术手法帮助国军传递重要信息。
这段利用手法技巧转移信件避过日军搜身的过程会被拆解的非常细致,林耀之当然想找一位专业魔术师,他看过童然的魔术表演,在对方身上见到了顶级演员的天赋,很像记忆里的一个人。
因此,他明知道童然基本没可能答应,还是克制不住想要让对方在自己镜头下发光的强烈欲望,怀抱着一点侥幸试了试。
“这应该是我的最后一部作品,我希望能做到最好,童先生能考虑考虑吗?”林耀之作为国内一流名导,姿态放得格外谦卑。
童然微微垂目,压下心底复杂的情绪,问:“需要拍多久?”
林耀之一听有戏,忙道:“五天。不,三天!给我三天就行!”
童然不再犹豫,“我最近没什么事,不过下个月初我要参加二诊考试,所以……”
林耀之一呆:“什么二诊考试?”
“高考前的第二次诊断性考试,”童然无辜地说,“我还是个高中生啊。”
林耀之:“……”
不论如何,林耀之如愿请到了童然,他也没想到童然那么好说话,难道童然本来就有心进军娱乐圈?
可童然又不是普通魔术师,娱乐圈来钱再快只怕也赶不上现在的童然,他想不通,索性也不去想,心满意足地回到候场区招呼同行。
而童然已经出现在红毯上。
和大半年前童然得知世界真相的那晚不一样,当时他还寂寂无名,踏上红毯时都没人认识。
但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在叫着他的名字,闪光灯犹如恒星不灭,生怕漏掉他一帧。
“欢迎童然老师,”主持人不等他走到采访区就迫不及待地迎了上来,“我好像还是第一次在电影节的红毯上见到童然老师。”
童然正经道:“我以前也走过戛纳电影节、莫斯科电影节和蒙特利尔电影节的红毯。”
主持人判断不出童然话里的真假,表情有些尴尬,“是吗?”
童然倏而一笑:“告诉你一个秘密,魔术师的话只能信一半。”
主持人绞尽脑汁地回忆,也想不出有哪个能和童然的名字联系上,干笑道:“信哪一半?”
“我以前走过红毯。”
“……”
现场媒体和粉丝都被逗得哈哈大笑,主持人暗松了一口气,总算不怪她功课没做好,“童然老师今晚出席闭幕式,我想有很多人都在好奇,您将来会不会考虑跨界?”她知道童然是林耀之特意邀请来的,有心打探一番,语气带着几分亲昵的调侃,“以前很多人都说,比起魔术师您更适合做演员。”
童然微笑道:“魔术师本来就是演员,再跨就只能跨出圈了。”
主持人又是一哽,心道外界传言果然无误,童然可太会应付媒体了,她放弃了自己那点小心思,提了个公式化的问题:“那您今晚有准备惊喜吗?”
童然同样公式化地回答:“今晚的惊喜来自每一部优秀作品台前幕后的工作人员。”
这是没有的意思?主持人有些失望。
“不过我还没进会场,现在的红毯上只有我们,趁着当主角的机会可以惊喜一下。”童然的目光落在主持人耳畔、脖颈,最后定在她手腕上,“能借我一根你的头发吗?”
主持人一脸懵逼。
但她很快在观众们的尖叫声里回神,狠狠拔下几根头发,让她本就不富裕的发量更加雪上加霜。
童然看着都觉得疼,“倒也不必这么多……”
他将话筒递给主持人,换来了一根头发,右手在空气里随便一捻,指间便多出一颗莹润的珍珠。
珍珠只比弹珠小一点,被童然轻松串在了头发上,明明发尾也没有打结,珍珠却不曾落下去。
有了第一颗,就有了第二颗、第三颗。
所有人呆滞地看着童然凭空取珠,将一根头发串满,变成了一条珍珠链。
“右手再借我一下。”童然道。
主持人机械性地递出右手。
童然将珍珠链系在她手腕,半垂下的眼突显得睫毛越发卷翘,挺直的鼻骨让人想在上面滑滑梯。
主持人轻轻吸了口气,呼吸间充斥着陌生却诱人的淡香,她感觉到心跳在加速,甚至遗忘了童然比她小十五岁!
“好了。”童然系上结,笑问,“有惊喜到吗?”
主持人惊喜得话都快说不出来了,其实珍珠链和她今天的装扮并不搭配,但她从未收到过这样别出心裁的礼物,就像小时候期待的魔法——仙女教母将灰姑娘变成了公主。
尽管不是皇冠而是手链,但那种神奇的梦幻感一模一样,无可取代!
主持人沉寂多年的少女心都被撬动了,童然却挥挥衣袖,转身离开。
红毯尽头有一条长长的走廊,廊壁上错落不一地挂着许多国内外经典电影的海报。
途径这里的嘉宾不论是真感兴趣,还是做做样子,都会放慢脚步打量一番,童然也不例外。
他试图在墙上找自己当年的作品,可在经过一副海报时,他脚步微滞,而后停了下来。
海报是申市美术电影制片厂在1964年发行的一部动画电影《大闹天宫》,画上的孙悟空脚踩祥云,手握金箍。
很简单的构图,以现在的眼光来看几乎毫无设计感,但童然却看了很久。
走廊内的灯光照在他背影,海报外的玻璃框映出他影子的轮廓,正好叠在大圣的五彩戏脸上。
当晚,童然以嘉宾的身份颁发了最佳视觉效果奖,离开会场时,是辛雪来接的他,并告诉了他一个让人振奋的消息。
“WWF那边答应了,原来他们本来就想多找一些魔术师,又担心你不愿意。”辛雪道,“除了他们自己安排的魔术师外,还给了你两个额外的名额,你可以邀请你的朋友。”
童然心中一喜,正琢磨着邀请谁,又听辛雪道:“中国境内也有三种动物被选中入镜,一是熊猫,二是藏羚羊,三是金丝猴,你看看你挑哪——”
“你说什么?!”童然猛地转头。
辛雪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我说WWF同意了……”
“不是这个,你说哪几种动物?”
“熊猫、藏羚羊——”
“熊猫!”童然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名词,不怪他厚此薄彼,当初被人拉着做大数据时他都能第一时间由猛兽想到熊猫,足见他对国宝异常的偏爱,“那我岂不是可以偷宝贝们的盆盆奶了?”
辛雪惊诧不已:“你为什么不能有点出息?哪怕偷只熊猫呢?”
作者有话要说: 可可:姐姐你的关注点……
可可:明天就扮成蚩尤去,收复我的坐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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