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第 91 章 ·
路问妍落入潭水中的时候就做好了准备, 来吧万鬼啃噬,我倒要看看有没有狗比系统惩罚的时候疼。
然而她低估了噬魂潭的威力。
浸入水中的那一刻,仿佛有一万个系统往她身上加诸惩罚, 蚀骨的疼痛由内到外, 再席卷着从外到里,跗骨之蛆一样刮过每一寸肌肤,她控制不住惨叫出声。
模糊中她似乎回到了那个梦里。
她踏入风壁行成的厚墙, 身体被撕扯得粉碎, 魂魄被打散又重新聚拢,疼痛浸入, 刻骨铭心。
她被困在暗无天日的漆黑里, 日复一日, 直到再也叫不出声, 直到剧痛成为无法被抹去的恐怖烙印。
让我死了吧,最好神形俱散,永远消失。
不要疼就好。
不要了。
不要再疼一次。
救命,白白……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觉得胸口一热,一双巨大的透明翅膀从她胸前展开,轻轻一扇, 那些围绕着路问妍的漆黑水流就退了下去, 透明的蝴蝶从她身上升起,倏地变成了无数鎏金色的符文。
符文绕着水流,仿佛在寻找什么。
“啊啊,我……我怎么……”
“……我想起来了。”
“我也是。”
“千百年了啊……”
“终于……”
那些疯狂围绕在路问妍周围的水珠慢慢停下来, 其中一颗水珠和一个金色符文融合在一起,那水珠倏然开始伸展拉长, 变成了一个年轻女子的模样,伸出手臂接住路问妍。
另一颗水珠也变成了人形,第二颗,第三颗……
越来越多的符文钻入黑色的水珠中,化成人形的透明身躯围绕在路问妍周围,为她挡住了那些想要靠近她的水流。
恶鬼不能接近,路问妍的惨叫慢慢平息,浑身是血地被人形们接住,他们把路问妍护在中间,双手轻柔的在她身上留连,一点一点平息着她的痛苦。
路问妍安静下来。
万千符文融入水珠中,人形渐多,但潭中还有更多的凶灵恶鬼张牙舞爪想要靠近。
最先接住路问妍的那个女子容貌艳丽,看着路问妍的眼神很温柔,手掌贴在她心口,一抹红色的魂魄从路问妍身上钻出,进入了女子的身体,女子诧异地一怔,凝出了实体,抱住路问妍把她带出了噬魂潭。
路问妍的意识浮浮沉沉,幽幽飘在虚空里,四周都黑漆漆的,她胡乱的东游西逛,突然听到有人叫她:“阿妍。”
声音温和,她曾经听过的。
她转过身,一个青衫男子朝她走来,俊美温润,翠绿色的眼珠仿若玉石,里面清晰印着她的模样——一团轻薄的云雾。
“干什么,你又要下三界去?”那青衫男子道。
“小绿?”路问妍没忍住,出声唤他,对方真的太像大号绿团子了。
“说了别这么叫我。”青山男子无语,“我有大名,碧落。”
“碧就是绿。”她不要脸的坚称。
一根绿色枝条从他身后伸过来,缠住她云雾的一角。
“别去了,我一个人好无聊。”
“我也无聊呀。”路问妍把自己缩小了些,飘过去在碧落的脸上蹭了蹭,“但我要是不去,他会死的。”
“管他呢。”碧落抬手拨了拨雾团,“死了就会落入轮回,又不是消散了,三界法则如此,比我们好多了。”
“不行。”路问妍一本正经,“他那么好看,我不让他死。”
碧落:“……我也很好看。”
“你没有他好看。”路问妍认真的纠正。
“好吧。”碧落随手一抬,地上无数枝条钻出来搭成一个靠榻,他懒洋洋倚着,“那比衢佑神君如何?”
“他好看。”
“风鲤神君呢?”
“他好看。”
“几百年前飞升的与泽神君呢?”
“嗯,他好看。”
碧落:“……”明白了。
“那我走啦。”路问妍欢欢喜喜准备走,被一根小枝条逮住。
“快点回来。”碧落说,“给我带点好吃的。”
“知道啦。”
路问妍来到风墙前,发现那里已经站着一个人,她飘过去,那人远远察觉到,转身就走了。
她没在意,轻盈地穿过风墙,一头扎进漆黑无边的空间。
过了许久,她面前渐渐亮了起来。
三界到了。
她穿山过林,来到了一片干枯焦黑的山石前,碎乱的山石胡乱堆砌着,但对她没有任何影响,她飘进去,里面是个山洞。
越往里走,越是寒冷,但路问妍不怕,等她看到前方躺着的身影,就抖了抖身上的冰晶碎屑,悄无声息的飘了过去。
山壁边半躺着一个人,光线昏暗,路问妍看不清他的样子,只看得到露出来的下巴,应该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你来了?”沙哑的少年音响起,那个人影动了动。
“别动。”路问妍赶快飘过去,“你好些了?”
那少年不说话,嘴唇的线条紧紧绷着。
路问妍想了想,说:“我帮你治伤,你忍着不要叫哦,外面好多古怪东西在找你呢。”
她飘到少年身后,这个角度能看到对方捞到一边的柔顺黑发,还有裸露出来的半个精瘦的上身,背脊上全是狰狞的伤口。
她伸出云雾一角,包裹上少年的身躯。
少年全身的肌肉瞬间紧绷起来,闷哼出声。
“很痛吗?”她问。
“……不痛。”少年半响才回答,声音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对不起啊。”路问妍又分出一点云雾包裹上去,“我不知道痛是什么感觉,你忍一忍。”
豆大的汗珠顺着少年苍白的下巴滑落,等路问妍收回云雾,少年身上的伤好了很多,血肉翻出的伤口暂时结了痂,他喘着气缓了一会儿,拉上了衣服穿好。
“你身上的伤毒性强,在等几次就能治好。”路问妍说。
少年轻轻点了点头。
“对啦,我还带了吃的。”路问妍云雾抖了抖,几个馒头掉下去落在少年腿上,“你们不吃东西是不是不行。”
“还好。”少年说是这么说,但几个馒头很快下了肚。
山洞中很热,少年吃完东西,突然问:“为什么救我?”
“你长得好看。”路问妍很诚恳。
少年:“……”
“换我啦。”她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游戏,兴致勃勃,“那些东西为什么找你?”
“那些东西?”少年愣了愣,“外面的魔将?”
“嗯。”路问妍飘过去挨着少年,“他们长得好难看。”
少年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好,半天后才开口:“想要我的命,我死了,对他们有好处。”
“噢。”路问妍听得不甚明白,但立刻就拍着胸脯保证,如果她有胸脯的话,“我不会让你死的。”
少年声音低下来很多:“那……就到我了,你是谁?我想看看你的样子。”
“这就是我的样子啊。”路问妍散开又聚拢,“不好看吗?”
“……好看。”少年似乎轻轻笑了一下。
“就是嘛。”路问妍欢乐的笑了笑,“那我走啦,你躲好哦,我明天再来。”
“等等……”少年的声音还没消散,身边的云雾没有了踪影。
他伸出的手指收了回来,指尖还有一丝沁凉的气息缠绕着。
“没化形的小灵物。”他喃喃地道,碾了碾指尖,“原身不会是鱼吧。”不然怎么那么凉。
路问妍每天都往山洞里跑,少年的伤势一天天好起来。
这天治疗结束,少年身上的伤口毒性已经被消除,不会再重新裂开,路问妍绕着他飘了一圈:“终于治好啦,我只要离开家,身上灵力就少了,不然我马上就能治好你。”
“你家在哪?”少年问。
“很远啦。”路问妍含糊地道。
少年沉默地穿起衣服,白皙的下巴线条紧绷,嘴唇紧紧抿着,看似漫不经心地问:“我伤好了,你是不是就不来了?”
“我不能经常来。”路问妍听出他语气里的不舍,有点开心,“但我一定会再来的。”
“唔。”少年低垂着头,似乎在思考什么。
洞外突然传来动静,洞中一阵震动,小石块簌簌落下来。
路问妍飘到洞外看情况,很快飘了回来,一股让她非常不愉快的威压拔地而起,她想再往外,却发现自己被困住了。
她往头顶的石壁上撞了撞,出不去。
“是四方固圆阵。”少年眉头一皱,伸手抱住身前的云雾,把她护在怀里。
“就在这!”
“小兔崽子真会躲。”
“这么重的伤,应该死了吧?”
“死了也要把尸体扒出来才放心。”
“邪魔大人说必须带着小圣君的尸体回去。”
“把山洞弄塌!”
山洞内开始塌陷,石块大块大块掉落,少年抱着云雾在石缝间艰难穿梭,路问妍想溜出来,被抱得更紧了。
“你不用管我,我不会被伤到的。”
“嘘。”少年抱着她在一个角落里蹲下,嘴唇轻轻触碰到薄薄的云雾,突然道,“你怎么变成粉色了?”
路问妍:“……”我怎么知道!
地面开始裂开,轰然下陷,一片红光顺着地面的缝隙流淌出来。
“是地火!”少年抱着路问妍躲开。
然而阵法越缩越小,很快,整个塌陷的山洞内充满了滚烫的熔岩。
路问妍被烫得发起抖来,少年察觉到了,抱着她手足无措:“你是不是怕火?”
没事。
路问妍想出声,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给少年治伤耗费了太多灵力。
她并不怕,就算这缕云雾消散,她也很快就会回归神界,这些东西伤不到她本体。
没听到她说话,少年咬了咬牙,手臂收的更紧了。
“在这!”
“找到了!”
“抓住他!”
外面的魔将看到了少年,然而隔着熔岩,他们也暂时过不来。
“加固四方阵!”一个丑陋的魔将大叫道。
阵法瞬间降下恐怖的威压,少年被困在原地动弹不得,丑八怪们用岩石搭起桥过来抓他。
“这什么东西。”一个魔将嫌弃的拍开少年怀中的一团雾气,反扭着手臂把他按住,“老实点,只要你死了,圣君之位就是邪魔大人的……”
路问妍在四方阵中无力的向熔岩落下去。
“放开我!!”少年怒吼着,哪怕被阵法困住动动手指都困难,他身上却爆发出巨大的力量,猛地将面前一个魔将踹下了熔岩。
那魔将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熔岩整个吞没,尸骨无存。
“你还敢反抗!”另一个魔将反扭着少年,生生折断了他的手臂,正要下杀手,一只利箭破空而来,带着他倒飞出去落入熔岩中。
“圣君!”
一队魔将远远吼道:“属下来迟,请圣君责罚!”
说话间他身后利箭袭来,解决了扭住少年的几人。
“圣君,这边!”
然而少年根本不够他们的叫喊,纵身就往熔岩下扑了下去。
路问妍觉得自己浑身暖烘烘的,那熔岩蒸腾出去的热气一点一点把她的云雾侵吞。
哎,又要好久不能下界来玩了。
她不无遗憾的想,随即就感觉自己被人紧紧抱住了。
少年拥这云雾落入地火中,抑制不住的惨叫声响了起来。
路问妍差点被气死。
你跳下来干什么啊!我好不容易救回你的小命!三界的人怎么回事!
少年强忍着被熔岩侵蚀的痛苦,把路问妍托着放到岩石边。
他半边脸已经被熔岩覆盖,血肉模糊,剩下的半张脸满是血污,身子底下大概已经融化,半副身躯趴在熔岩边,死死提着一口气:“你,你快走……”
路问妍叹息了一声,她凑到少年面前,云雾触上他的脸。
少年气息微弱:“我现在不好看了……”
“好看。”路问妍不知道怎么回事,两滴水流出来,落在少年可怖的脸上。
“你哭了?”
“这是哭吗。”路问妍茫然道,“我只是觉得不好受。”
“别哭……”少年的手指动了动,血肉从指尖剥落。
真可惜,这个小灵物喜欢他的脸,可他现在的脸一定很可怕,眼睛也看不见了。
他一点点朝熔岩中滑下去,彻底落入地火中之前,一团沁凉的气息扑过来裹住了他,和他合为一体。
“圣君!”
魔将们终于赶到,少年趴在熔岩池边,浑身被熔岩覆盖,地火烧灼着他的身体,炎息一道一道往他身体里钻,但他浑身一点伤也没有,面容苍白俊秀……
路问妍回到了神界。
“哎。”
“……”
“哎。”
“……”
“哎……”
“够了。”碧落打断她,“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路问妍试图凝出一个身体,但是发现无济于事,她只是一团拉长成了棍的云雾,“为什么我不能化形啊。”
“你想要?”碧落道,“鸿蒙未开之时,天地间三缕云雾化生,一缕落入三界山湖,一缕与万物伴生,还有一缕就是你,你本来就无实体,何来化形一说。”
“你为什么突然想化形?”
“我想去见一个人。”路问妍的声音天真烂漫,“想摸摸他的脸。”
“你摸我的吧。”碧落凑过来。
“摸够啦。”路问妍的云雾轻抚过他的脸颊,笑道,“何况你没有……”
“没他好看是吧,知道了。”碧落挥开聚过来的云雾,“他是三界之人,你和他没有交集的,神界和三界隔着天地法则,那些意图去三界的上神你都看到下场了吧。
“神形消散,魂魄湮灭。
“你算幸运的,还能以这样的神态去三界,我要是强行下去,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呢。”
“你是碧落树藤,也不能去三界吗?”路问妍有些诧异。
“不能。”碧落淡淡道,“我可不想死,上古神物就剩我俩了,你消停点吧。”
云雾不出声,膨胀了起来,气鼓鼓的样子。
没等碧落再说话,她就散成一缕青烟溜了。
她又来到了风壁,呼啸风声不绝于耳。
她飘近了,发现一个白衣人端然站立着,目光盯着风壁,不知道在想什么。
“与泽神君。”她唤道。
“上神。”与泽神君英俊的面孔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冷冰冰地看了路问妍一眼,语气也是冷冰冰的。
“你经常来这。”路问妍说。
与泽神君没有再说话,淡淡行了个礼,转身走了。
路问妍看着他的背影,想到三界下的那个少年。
嗯,还是他更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女鹅颜狗石锤
92.第 92 章 ·
神魂受创, 路问妍只能每天在神界飘来飘去。
神界不比三界,上古神物陨落的陨落,有的甚至直接湮灭, 飞升的神君一年比一年少, 一个比一个不爱说话,自几百年前与泽神君飞升,三界已经很久没有新的面孔出现在神界了。
路问妍有时候飘很久都见不到一个人, 只好又飘飘悠悠的去找碧落玩。
她见过三界热闹人烟, 还是更喜欢神界清幽,反正那些热闹也与她无关。
但自从一缕神魂和那少年融为一体护他不死, 她心里就好像有了牵挂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渴望。
她想碰一碰那个奋不顾身想要保护她的少年, 不知道人的皮肤是什么样的温度, 会不会和那熔岩一样烫人。
只要觉得无聊了, 她就到风壁去,算着自己神魂恢复的日子。
风壁边总会碰到与泽神君,他每次都不说话,清冷的眉眼里瞧不出丝毫波动。
遇到的次数多了,路问妍就习惯了。
风壁前有时候长时间伫立着一个修长的白衣身影,旁边还有一团氤氲的云雾。
“上神为何经常来此?”百年倏忽而过,终于有一天, 与泽神君主动和路问妍说话了。
“我想下三界去。”路问妍很高兴有人和自己说说话, 他和碧落太熟悉了,已经没有新鲜感了,“你呢?”
“为何要下界?”与泽神君没有回答她,反问道。
“想去就去呀。”路问妍回答。
与泽神君沉默了许久, 没有再讲话。
路问妍有些好奇:“我每次来都能看到你,你也想下三界去?你那么努力才能飞升为神, 为什么还想回去?”
与泽神君淡淡道:“想回去的人不止我一个,上神这些年还见的少么。”
那倒是。
好多飞升的神君都想回归三界,可路问妍从没有听谁说过理由。
神界不好么,她在三界看过生老病死,离散的人周身总是弥漫着强烈的哀愁,世间那么多苦楚,对神来说都不值一提。
神界没有悲欢离合,平静安宁。
不好么。
听了她的话,与泽神君转头看向她。
从他飞升那天起路问妍就想说了,他和任何一个飞升的神君都不同,与泽神君有一双冰霜一样的眼睛,折射出的光都是冷的。
“上神一直在神界,心若赤子,那些苦楚你自然是不懂的。”
“你……”路问妍想了想,“你刚飞升没多久,三界大乱,人族濒死的声音上至碧落,当时是你应身下界平息战乱……神君,你舍不下三界吗?”
与泽神君默然不语。
路问妍走到风壁前:“穿过这里,就能去三界,以往也有神君想要回去,但他们无一如愿,神魂消散于天地,魂魄成为没有意识的恶鬼凶灵困于极寒之地……你要步他们的后尘吗?”
“……我不敢。”与泽神君道。
路问妍笑了笑:“神君不像‘不敢’的人。”
与泽神君负手而立:“上神可问过那些回去的人,心中有何放不下?”
路问妍摇摇头。
“无非是心中有放不下的牵绊。”与泽神君道,“家人,朋友,师门,爱人……神界太空,太冷了。”
空吗……冷吗?
路问妍从来不觉得,但听到与泽这么说,她忍不住想起了那个少年,他的怀抱如此滚烫,哪怕被熔岩腐蚀了半边脸庞,她依然觉得他的目光炙热而动人。
只要一想到,她心口就会涌起一种陌生的感觉。
她不过看他好看随手救一救,他却用命来回报她。
“那你呢?”她问与泽。
一身白衣的神君望着风壁,浅色的眼瞳仿若霜雪,慢慢开口:“我后悔了。”
“后悔什么?”
“我不该让她跟着。”与泽神君语气微微有了波澜,垂眸道,“她为了助我飞升,舍身祭剑,我对不起她。”
“你很想她吗?”路问妍问。
“想。”与泽神君道,“她为我祭剑,魂魄被困在极寒之地,我想起码救她出去,可惜我匆匆忙忙下三界,应身平了战乱,却没有时间去找她,只来得及留下了佩剑,或许能保她魂魄不受折磨。”
每一个飞升的人好像都有自己的故事。
路问妍看着与泽神君的样子,心头一热,道:“我可以帮你。”
与泽浅淡一笑:“上神说笑了,千万年来从没有神界之人能回到三界,您也不例外。”
“我可以试试。”路问妍跃跃欲试,“我自己也想下界去。”
“不可。”与泽脸色冷下去,不再与路问妍说话,转身走了。
此后很久路问妍都没有在风壁前看到他。
直到那一日,又一位神君的名篆于神界消失,陨落于世间,她才又在风壁前遇到与泽神君。
“上神。”
“神君,又见到你了。”路问妍飘过去。
“我在等你。”与泽神君常年疏离冷淡的眸子注视着她,“上神还记得之前说过的话吗?您说可以助我下界。”
路问妍点点头,她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不畏生也不惧死,上古神物们消失的消失,陨落的陨落,她看得很淡,如果有一天轮到她,她希望是在她睡梦里。
唯一的遗憾就是不知道自己陨落前还能不能再去看看少年。
“我想与上神做一个交易。”
“什么交易?”路问妍不禁好笑,“你能给我什么?”
“上神是云雾之体,凝不出身形,我能为您塑一具身躯。”
“真的!?”
“不敢诓骗上神。”
“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路问妍问到,“就算我有了躯体,风壁内也护不住你的。”
“不用。”与泽神君道,“我并不想下三界,上神能带我一缕神魂下界,容我去救人就行。”
“行。”路问妍想,一缕神魂我还是护得住的。
“多谢上神。”与泽神君的感谢听上去没有多少语气起伏,再配上他冷冰冰的脸,感觉他只是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那就请上神与我定下契约,我也好为您塑造躯体。”
“好啊。
两人在风壁前定下契约,路问妍下界之后要帮助与泽神君从极寒之地救出他口中的女子魂魄,与泽神君为她造一具躯壳。
——如违此誓,神魂俱灭。
为了让路问妍下界后能有更多准备,而不是无头苍蝇一样乱撞,与泽神君与她推演了无数种可能,从她下界后投生于何处,之后会遇到些什么情况,怎么才能寻得线索去往极寒之地。
三界因果自有运转,推演来推演去,总有不同的情况。
最后只有一种因果,显示她可以找到极寒之地。
做人好麻烦啊。
路问妍每次想打退堂鼓,就闭上眼睛想一想少年好看的脸,回忆完就继续去找与泽。
某一天,与泽神君告诉她,躯体已经铸好。
她心情愉悦地去跟碧落告别。
“我要下三界去啦!”
“你现在的神魂能去吗?”碧落伸出藤条卷住她。
“与泽神君帮我铸了身躯。”路问妍迫不及待要走,云雾散开又合拢,“放心,等我帮他了了心愿就会回来。”
“三界生老病死,你熬得过吗?”碧落最后叹了口气,没有扫路问妍的兴,“好吧,我送送你。”
“不用了,我也舍不得你,你要是来送我,我会难过的。”
“那你就受着。”碧落没好气道,“等你投生三界忘了我,哪里还会难过,我就惨了,守着神界等你回来,却是要一个人难过很久的。”
两人像平日一样吵嘴,路问妍的云雾扑到碧落脸上,凉的他枝条抖了抖:“我与与泽神君定了契约,送他一缕魂魄下界,我嘛,自然是要去找人的,我神魂在他身上,很快就能找到他,等我心愿了了,就回来陪你。”
她说得轻轻松松,也确实觉得很容易,就像以往一样溜出去,过不了多久就能回来,这次还多了点使命感,内心很是雀跃。
她来到风壁前,与泽神君已经在等候她:“上神。”
她飘过去,看到与泽身旁静静站立着一个身躯,面目模糊,脸上的五官淡淡的。
察觉得到她在观察,与泽圣君道:“躯体无面目,只是送你下界的一个载体,待上神投生三界,自然会有属于自己的身躯。”
“原来如此。”
她意念一动,下一刻只觉得身体一重,脚底传来冰凉的触感,她抬起自己的手,眼睛里满是好奇。
“这是……我的身体?”
“是。”与泽神君说,“习惯吗?”
“不习惯。”她听到自己语气里都是藏不住的笑意,“好奇怪,我觉得自己好重。”
“自是与你本体不同。”与泽神君没什么表情。
路问妍把手伸进风壁试了试,被割破的指尖流出鲜血。
她感受到了“疼”。
很有趣,但绝对不是愉快的感觉。
当初那个少年从熔岩中捞起她,身上是不是也这么疼呢?
她突然觉得有些难受。
“那我走了。”她感受着自己全心的身体,以及这躯体带给她的沉甸甸的触感,随手捏了个诀,化出一个保护罩拢在自己身上,朝与泽神君伸出手,“魂魄给我吧。”
“多谢。”
一缕神魂从与泽神君身体里探出,钻入了路问妍的眉心。
她踏脚走进风壁,保护罩温柔的拢着她。
很快就走过了厚厚的风壁,再在一片漆黑里走上一段时间,就能到三界了。
她加快了脚步,突然觉得脚下一空。
下一个瞬间,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从四肢传来,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躯一点一点碎裂,红色的血糊住了眼睛,惨叫声不受控制的从她嘴里嘶喊出来。
她才刚刚拥有身躯,第一次知道什么是疼,就感受到了最极致的绝望。
身躯不断被撕碎又愈合,最后那种疼痛融入了神魂,烙上她的四肢百骸。
路问妍不知道自己死了多少次,又活过来,新一轮的折磨碾压着漫过身体任何一个角落。
她知道那些陨落在三界的神君是怎么消散无踪的了。
太难挨,太痛苦了,天地法则哪有那么轻易越过。
旷日持久的绝望里,她甚至想过抛下这具身躯,什么三界,不去了,赶快走吧,如果走不掉,死掉也好。
可她答应了与泽神君,他还在等着她带他的魂魄去极寒之地,救他心有亏欠的那个人。
那缕神魂被她护在自己魂魄深处,只要她不死,就会无恙。
路问妍猛地醒了过来。
逐渐复苏的记忆搅扰得她头痛欲裂。
这些明明不是她的记忆,也不是原身那个路问妍的记忆,原身的记忆只有一些在苍霄派生活的日常,她很清楚的知道,那个上古灵物就是自己。
她明明是穿过来的啊,可在她记忆里看过的书中情节,却分明是与泽神君展示给她看的推演内容。
可她在现代世界生活的记忆也并不是假的。
路问妍捂住脑袋呻吟了一声。
然后她才发现自己坐在一片洁白的沙地上。
这是哪?
“你醒了?”身侧一个温柔的声音问。
“醒了。”她下意识的回答,回答完了才抬头看到一个美艳无双的女子正担心的看着她,“……你是谁?”
女子伸手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你可算是醒了。”
她的手抬起来,路问妍才看到她指尖是半透明的。
鬼啊!
她往后一缩,女子见她害怕,立刻收回了自己的手:“别怕,我马上就走了,只是舍不得你,想等你醒,跟你说句话。”
路问妍瞬间有些愧疚。
就算这是一个鬼,也是个好看的鬼。
“抱歉啊,我才醒,有点头疼。”
女子见她说话,脸上也没有害怕的样子了,才又伸手过来把她扶了起来,指尖在她太阳穴位置轻轻揉了揉:“醒了就没事了。”
路问妍不习惯她这么亲密的动作,不知为什么身体却没有退开,她往四周看了一眼,发现自己果然还在噬魂潭附近。
随着她看过去,噬魂潭的潭水卷动起来,一个个透明的人形游到水边,目光齐刷刷地看着她。
路问妍差点一口气没提起来。
鬼鬼鬼!好多的鬼!
白白救我QAQ
“上神莫怕。”其中一个年轻男子起身朝她微微一礼,“您可还记得我?”
“……”路问妍脑海里闪过一张脸,“衢佑神君?”
“是我。”衢佑神君笑了笑,“多亏上神带来我一缕神魂,让我恢复了神智,否则三魂七魄尽失,我就要困在这噬魂潭中,成为无知无觉,只知啃噬的秽物。”
“所以那些符文……”是神君们消散于三界的魂魄?
“嗯。”衢佑神君点了点头,“只是一些残魂罢了,当初我因放心不下师弟硬要下界,结果被撕碎了身躯和魂魄,神魂散入三界……上神善能保全自己,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衢佑神君的担心真情实意,看着路问妍的笑容有些无奈。
路问妍曾经是神界唯一会去找人聊天的上神,她虽然存在的久,但性子稚如少女,生来在神界,天真烂漫又活泼,谁飞升了都要去瞧瞧热闹。
衢佑神君和她算是交情还不错,从不像其他神君那样和她说话礼数有加,他飞升时路问妍觉得他好看,当了他好长一段时间的小尾巴。
嗯,看来看去,还是白白最好看。
没错,她记忆里那个少年,就是奚飞白。
她现在知道奚飞白为什么喜欢粘着她了,她一缕神魂与他相融,他自然喜欢她的气息。
但路问妍随即又有点莫名其妙的难受。
白白只是喜欢她身上的气息而已。
就很让人沮丧。
眼看着她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下去,衢佑神君有点慌:“上神你没事吧?”
“没事。”路问妍振作精神,不管了,她答应与泽神君的事还没做完呢,“你们有没有在极寒之地见过一个女子的魂魄,叫‘桃夭’。”
“桃夭?”衢佑神君摇了摇头,“没有。”
“更早以前呢?千年前。”
“确实没有。”另一个人形道,“只要困于极寒之地的魂魄,都会被吸入噬魂潭,可从来没有过一个叫桃夭的。”
难道与泽神君记错了?
对了,他的魂魄还在自己这里呢。
路问妍戳了戳“系统”:“与泽神君,不要装人工智障了,我找不到你说的魂魄啊。”
脑海中一点声音都没有。
以前她会觉得是系统装死,但现在她担心是自己掉进噬魂潭里把那缕神魂搞丢了。
“我修为怎么还没恢复?”她再接再厉敲一下试试。
“魂魄不全,找齐魂魄。”系统的声音,啊不,与泽神君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这不是好好的嘛。
路问妍松了口气,只是一缕神魂,能指引着她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她虽然来了噬魂潭,也帮他取出了沧溟剑……
等等,路问妍心神一动。
当初那女子为与泽神君祭剑,会不会她的魂魄躲在沧溟剑内呢。
她得带着与泽神君的神魂去与她见一面。
那她自己的魂魄怎么又不全了?
……头疼。
当务之急是赶快出去,也不知道仲岳走了几天。
“我要怎么离开这?”她问。
“你想走就可以走,顺着来时的路出去就行。”衢佑神君看了看她,“你要去找你的身体吗?”
“什么身体?”
衢佑神君无奈一笑:“你没察觉自己现在只是灵体吗,你的身体落入潭中,被那位取走沧溟神剑的人一起带走了。”
靠,路问妍有点着急。
不会给她埋了吧!
“别急。”她身旁的女子轻轻牵过她的手,“你来的时候是不是砍刀一片树林?那里的树木都是上古灵物的遗骸,我们帮你暂时造一个身躯,你在去找自己的身体,好吗?”
女子说完,温柔的看着路问妍。
“……谢谢。”路问妍对她笑了笑,觉得她有点熟悉。
不可能的,这么好看的小姐姐,见过就绝对不会忘记。
白玉树的身体简直,太僵硬了。
路问妍钻进新的身躯,觉得自己实在没什么资格怕鬼,她自己就鬼里鬼气的。
“那我走啦。”她对人形们挥挥手,又对女子笑了笑,“等我找到更多符文就会回来,以后也一定会找到让你们离开这里的办法。”
“多谢上神。”人形们纷纷对她行礼。
等路问妍的身影远去道看不见了,衢佑神君才轻轻叹了口气,看向还伫立在水边,遥望着路问妍离开方向的美艳女子:“为何不告诉她你是谁呢。”
“不想她难过。”女子回眸笑道,“我现在一缕魂魄在身,已经能重入轮回了,告诉她又和她分别,白白让她伤心一场,何必呢,只是不知道景儿过得怎么样……他们兄妹有没有相认。”
她说完这些,一直支撑着的身体开始一点点变得虚无。
“原川……我来寻你了。”
雪白的沙地上一点红色的光斑倏然消散,只留下女子一声低低的嗫嚅,很快也消失了。
路问妍顺着之前的路出来,路过一片地面的时候愣住了。
这里原来有一大片返生花,现在却只剩下满地被薅得光秃秃的枝条。
谁这么贪心,过分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妍:我的向日葵呢?
93.第 93 章 ·
路问妍走出山谷那一线天花了好几天的功夫, 爬山崖的时候差点掉下去,这就显现出白玉身体的好处了,磕不坏碰不碎。
理想身体呀, 还不会累, 除了稍微僵硬没有别的区别了。
而且衢佑神君他们很用心,这身体跟她原来的样子很像。
从极寒之地出去,路过之前的黑店, 路问妍想起那群山匪, 现在的身体虽然不会饿,但是她会馋, 决定进去以身涉险来一顿黑吃黑。
店里跟之前有了很大不同, 桌子椅子换了新的, 大门也换了不同的颜色的。
这才几天, 这群山匪办事效率未免太高了,如此爱岗敬业。
正是大白天,大堂里空无一人,路问妍进去坐下,敲了敲桌子,半响,院后的门帘一掀, 进来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客官住店吗?”
“你们之前的厨子在吗?”路问妍问, 她之前看不见,不知道那个厨子长什么样,但眼前这个就很山匪样,“我之前来吃过东西, 觉得不错。”
那大汉一脸疑惑:“多久前?我们才刚接手这客栈,以前的厨子怕是不在了, 今天食材还没买呢,姑娘要是想吃东西,再往前走走看?”
“前面还有客栈吗?”路问妍也疑惑了。
“有啊,挺多家的。”大汉一笑,“实不相瞒,这家店之前破的都不成样子了,毕竟也一两年没人打理了,我一开始还不想接手呢,”
一两年?路问妍看着这些明显新换上的家具,心里有个荒唐的猜测。
“请问,三界会晤到现在,过了多久?”
“哟,那都两年前的事了。”大汉疑惑的打量了一下路问妍。
路问妍差点晕古七,她在极寒之地已经过了两年了吗!
她以为自己只是睡了一觉。
完了完了,白白得急成什么样子。
她对上大汉怀疑的眼神,只好胡乱解释:“病了,许久没出门,家里人没了,想上皇都去寻亲。”
“哦哦。”大汉这才一笑,眼中的怀疑却没有减轻,反而开始审视她。
路问妍站起来,不吃了,先回苍霄派去找奚飞白,顺便去探探自己缺失的魂魄在不在。
“等等。”那大汉突然抬手拦着她,“姑娘不妨说一说你亲人住在皇都哪里,姓谁名谁,我就是从皇都来的,知道的人多,可以帮你打听打听。”
“不劳烦了。”路问妍拱手道谢。
大汉却寸步不让:“姑娘是住在这附近的,家人没了委实可怜,但你上皇都寻亲,不带点盘缠吗?”
路问妍莫名其妙,这人怎么好像非要拦住她,黑店这么嚣张的吗。
她不想跟他纠缠,掐指捏诀,周身灵光一闪,隐了身形。
下一秒,那大汉反手从背后抽出一杆□□,大吼一声:“来人啊,有可疑的人!”
店外哗啦啦涌进来一群训练有素的人,分立两列,然后一名英俊的红衣侍卫走了进来,板着脸问道:“什么情况?”
大汉抱拳不情不愿行了个礼,“方才有一个可疑的女子说要去皇都,我看她可疑拦下询问,没想到就让她跑了。”
“出去找。”红衣侍卫吩咐道,两列人立刻出去了,他看着大汉,“自从三界公约作废,妖族和魔族屡屡犯禁,陛下吩咐过,边境一定要守好,出现可疑的人格杀勿论,你方才为什么没动手?”
大汉“啧”一声:“那小姑娘看着年纪还小,我下不去手。”
红衣侍卫:“……有本事陛下问起来你也这么硬气。”
“切,别以为你现在高我一级就得意了,羽卫二队长。”大汉嗤笑,“头上不还是压着若贞那个丫头,她现在已经是一队队长了,就你这个一根筋的性子,一辈子别想跟她有交集。”
“……休要胡说!”红衣侍卫涨红了脸。
“别不承认了,来来来,哥哥教教你怎么讨姑娘欢心。”大汉胳膊把人一揽,箍着红衣侍卫的脖子往后院走,“后厨门帮我开一下,我闻着里面有酒。”
“有也不能喝。”红衣侍卫被拖着走,白眼快翻到后脑勺了。
“废话,我下值了晚上再喝,你先想办法给我开门。”
红衣侍卫吭哧吭哧开锁,大汉百无聊赖的在旁边叼了片树叶子:“哎,还是怀念以前的日子,你说这妖王怎么说翻脸就翻脸?还有魔族,他们那个圣君不是从来不管三界的事吗,这次掺和什么?”
“慎言。”红衣侍卫瞪了他一眼。
“说都不让说吗,现在三界对立,我看战事也不远了……”
要打战?
路问妍算了算时间,在她和与泽神君的推演里,她祭剑之后应该就能找到桃夭的魂魄,让他们见一面,救她离开极寒之地。
之后她想留还是想回归神界,就看自己的了。
可现在她没找到桃夭的魂魄,还把自己的弄丢了,她现在回去,不就正赶上三界战乱……
这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演变成这个局面的。
关键时候她倒是完美错过了。
……糟了。
不知道妖王现在有没有发现她是冒牌货,要是他认回了曲灵,三界开战,妖王第一件事就是把小公主杀了。
路问妍差点忘记这一茬,没有再听两个羽卫讲话,隐着身形就往外跑。
她要先回苍霄派去看看情况。
一个急匆匆进来的侍卫和路问妍擦肩而过,对方还差点被她绊倒,但似乎完全没察觉,急急忙忙的进去了。
路问妍松了口气,她现在灵力都是白玉树干给的,要是被发现,羽卫轻轻松松就可以抓住她。
她走的太快,没有听到那个侍卫进去就叫嚷开了。
“队长!陛下急招回皇都!苍霄派……苍霄派出事了!魔族圣君——”
路问妍日夜兼程,三天后回到苍霄派山脚下,她差点认不出流云山了。
曾经的流云山灵气流散,从山脚仰视,山上流云环绕瑞气飘飘,一看就是非凡之地。
现在她每往上走一步,都觉得心惊。
整座山头被黑压压的气息包围着,山脚下的树木全部干枯焦黑,有些乱七八糟的倒在山上的石阶上,有些树干摸上去还有温热的温度。
快走到半山腰的时候,一队着黑袍的人迎面下来,路问妍连忙隐去身形,白玉树干做的身体没有任何气息,她身形一隐,就算是鼻子最灵的雪灵兽都别想发现她。
“不是说有人闯进来了?”当先的黑袍人问。
路问妍绕过他们,发现他们身上都缠绕着魔息。
是魔族人。
她不动声色的朝上掠去,到了入口处,发现苍霄派的白玉界碑被一劈为二,心里不好的预感更加浓厚了。
她一口气跑到外门弟子住的地方,里面静悄悄的。
“曲灵!”路问妍挨个房间都找遍了,整个外门一个人都没有。
她掉头往内门跑去,转身的时候差点和一个魔族撞在一起,还好反应快,躬身敛声屏息躲过去了。
流云山上怎么那么多魔族?
其他人呢?
她疑虑重重的在内门找了一圈,一个人都没有。
议事堂,药堂,剑堂,灵书堂……
她回到离殊堂,院子里一树繁茂的绿叶,一个黑色的人影站立在树下。
魔族。
路问妍悄悄贴着墙进去,里面照样空无一人,堃垚阁的门关着,她不敢推门进去,万一惊动了院子里的黑衣人,她决定等一等,晚上再找。
“血魔大人。”一个魔将匆匆进来。
“找到了吗?”黑衣人问。
“确实有人闯进来的痕迹,但是没有留下任何气息……会不会只是什么山间灵物?”
“罢了。”那黑衣人摘掉头上的斗篷,露出一张阴森至极的脸,目光在院子里逡巡一周。
路问妍知道他看不见自己,但他的目光从她身上刮过去,她还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圣君呢?”黑衣人问到,他正是血魔家主殷启。
“圣君在山顶,抓到那个苍霄派的大弟子了。”
“其他人呢?”
“杀了,圣君亲自动的手。”魔将引路,“我带您上去。”
殷启沉着脸,跟着魔将往山顶走去。
路问妍只觉得两眼一黑。
杀了?
什么意思?
苍霄派几千人……魔君全部杀了!?
不可能的,各位长老修为高深,就算是三界第一的魔君亲自到场,也不能杀了他们……
路问妍心口钝钝的,但她现在的身躯根本流不出眼泪。
她死死捏住手指,指尖“啪”地碎了一小块。
她没察觉到,抢先一步像山顶飞奔而去。
训诫台入口处的两个石碑完好无损,结界之内飞雪肆虐,大风呼啸。
她一头扎进去,顺着高而笔直的阶梯往上跑去。
然而还没跑到一半,身后一股大力袭来,路问妍躲闪不及,被直直击中背部飞出去,胸腔中一声闷响,她再也隐藏不住身形,落地现出了模样。
袭击她的人正是离殊堂院中的黑衣人。
殷启冷冷看着她:“还挺会躲。”
路问妍挣扎着爬起来想跑,殷启身后的魔将过来一记手刀敲在她颈部,白玉“嚓”一声脆响,路问妍怕这具身躯坏了,顺势一倒假装自己晕了过去。
“带上去。”殷启道。
“是。”魔将揪着路问妍的衣服,提着她上了训诫台。
训诫台上满地的雪都被染红了。
年轻的魔君浑身是血,随手把手里的一柄剑丢在地上,地上一地尸体,他看都不看,接过一块布巾擦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慢慢的擦过去,动作慢条斯理,他脸上也溅了不少血,衬着苍白的肤色,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反差来。
“圣君。”殷启走过去,魔将把手里的路问妍丢在地上,“漏了一个。”
“杀了。”魔君轻描淡写。
“住手!”训诫台上,被铁链锁住的苍霄派大弟子怒吼,“够了吧!住手!!”
“够了?”魔君一摆手,嘴角勾出一个渗人的笑意,“怎么够呢,你们这么多人,也抵不上她一个,她受的苦,我要你们千百倍的还回去……尤其是你。”
他一边说话,一边瞥了地上的人一眼。
随即魔君的身形定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白,媳妇儿回来了,你想想怎么交代
94.第 94 章 ·
训诫台上一片寂静。
路问妍听着突然没了声音, 悄悄睁开眼睛,入目就是一双黑色的靴子在自己面前,下一秒她就被一把扼住脖子提了起来, 对上了魔君的脸。
是那张在暗无天日的疼痛中, 一次一次把她唤醒的脸。
但那张脸现在的目光凶戾森寒,似乎恨不得把她挫骨扬灰。
“长得挺像。”魔君的声音又轻又慢,捏着路问妍脖颈的手掌缓缓收紧, 似乎要将她的脖子捏断, “但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变成她的样子?”
白白……就是魔族的圣君。
路问妍被掐得发不出声音, 要不是白玉身躯没感觉, 她现在应该气绝晕过去了。
奚飞白一手捏着她脖颈, 一手伸进了她的衣襟, 手掌贴上她的胸口,露出一个阴森至极的微笑:“一具连体温都没有的躯体,玉石做的?我现在只要一用力就能让你魂飞魄散,说,谁叫你变成这个样子的?”
他的手掌放松了一些。
一丝空气灌入,路问妍猛地咳嗽起来。
“白白!”她抱住奚飞白的手臂,虽然哭不出眼泪, 声音却哽咽得差点打嗝, 散出神魂的气息裹向奚飞白,“是我,你、你干什么呀……”
奚飞白的表情刹那间卡住了,掐着路问妍的手猛地松开。
路问妍哇一声扑向奚飞白抱紧他。
殷启下巴差点惊掉, 上前一步就要去扭路问妍的手:“大胆,圣君我马上就把她……”
还没碰到路问妍, 奚飞白就抱着人退了一步,威慑力十足的看了殷启一眼:“你干什么?”
殷启愣住:“我杀了她……”
“你敢。”奚飞白冷冷吐出两个字,手指轻轻一动,全身的血褪了下去,干净得一尘不染,才打横抱起路问妍,“看好他,别跟着我。”
他抱着人转身就走,被铁链锁住的苍霄派大弟子突然大声喊道:“阿妍!!阿妍是不是你!?小师妹!!”
“大师兄!”路问妍听到仲岳的声音,挣扎着想从奚飞白怀里下去,“白白,是不是我大师兄,让我去看看他。”
奚飞白不说话,强硬地把她压在怀里,抱着她往训诫台外走。
“白白,放我下来。”路问妍扒着他肩头想往后看。
“别动。”奚飞白低头看她,“这里太冷了,你先跟我下去,我帮你检查一下,你这身体是怎么回事?”
“待会说,刚才训诫台上什么情况,我都没看清……”
路问妍还要挣扎,奚飞白突然咳嗽了两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路问妍顿时不敢动了:“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没事。”奚飞白笑了笑,笑容脆弱又好看。
路问妍看着这个笑,心都要碎了。
呜呜呜赶路那么久,不就是想确认白白没事吗。
四周大雪纷飞,他抱着路问妍一路从飞雪里穿过,次回到暖阳里。
离殊堂空寂寂的,奚飞白抱着路问妍踹门进去,把她放在床上。
她屋子里的东西和两年前一样,就好像她才离开了几日,包括窗台上晒着的灵花茶干,窗明几净,一看就是有人时刻来打扫。
“白白,你是魔族的圣君?”路问妍看着反身关了门的奚飞白。
“唔。”奚飞白淡淡道。
“哦。”
“怎么?”奚飞白走了过来,单膝跪在床边捏过她的手腕查探,“要审我了?”
“不是说魔君长的很恐怖吗?”路问妍眼珠一转,“你让你部下假扮你参加三界会晤?”
“我当时也在,不算假扮。”
“强词夺理。”路问妍抽回手腕,伸出一根手指挑起奚飞白的下巴,“你当时明明是人族身躯。”
“渡劫失败,被雷劈的。”奚飞白由着她,抬眸似笑非笑道,“我还没问你这两年在哪里。”
“我在极寒之地。”路问妍用手指轻轻擦拭奚飞白嘴角的血。
渡劫失败有各种可能,修为尽失是最不能告诉外人的一种,否则下次渡劫就有无数人会找准空隙来补刀,奚飞白作为魔族圣君,这种事更是要保密,他却毫不忌讳的告诉她了。
路问妍决定礼尚往来,把自己在极寒之地想起的一切都告诉了奚飞白,当然,她把自己因为花痴下界救了个美少年的事给剪掉了,奚飞白应该自己也不记得。
善哉善哉。
“原来秘境是这么回事,子书成周猜得不差……”
“什么?师父怎么了?”路问妍没听清他的低语,讲得有点口干舌燥,于是用脚轻轻蹬了蹬奚飞白的腿,“想喝水。”
奚飞白抬手捏住她脚踝,手指一动,桌上的茶壶动了一下,但他下一刻就改变了主意,起身把茶盏端了过来递给路问妍。
路问妍一边喝水,一边想抽回自己的脚。
奚飞白的手却顺着袜子钻进去,贴上了她脚踝的皮肤。
“好凉。”
“本来就是玉石做的嘛。”路问妍抽了两下抽不出来就懒得动了,“也不会疼,还挺好的。”
“你怕疼。”奚飞白放开了她的脚欺身而上,把她压在了床上,“我现在知道为什么了,阿妍……还好你撑过来了。”
他低头温柔地吻住路问妍,一开始浅尝辄止,接着越来越深入,越来越激烈,压着路问妍的腰狠狠贴向自己,好像要将她整个融进身体,也不放开。
路问妍被吻得喘不过气,奚飞白才停下来,与她耳鬓厮磨。
“阿妍……我不会放你走了。”
晚上,路问妍睁开眼睛,奚飞白拥着她睡着了,鸦羽般的睫毛静静蛰伏着。
她轻手轻脚从奚飞白怀里把自己摘出来,捡起丢在地上的外衣披上,悄无声息的出了门,径直往训诫台上跑去。
奚飞白承认他是魔君的那一刻路问妍的心就放下去了一半,在苍霄派生活了那么久,她不信奚飞白会杀她山门的人,那些魔将说的话她一个字都不信。
她必须去确认一下。
她隐了身形,躲过结界口守着的魔将,顺着台阶拾级而上。
训诫台上依然寒冷,但她感觉不到,皑皑白雪映着清冷的月光,她走上最后一级台阶,看到了地狱般的一幕。
整个训诫台上都是尸体,有的已经被飞雪覆盖了一半。
正对着她的就是掌门顾鸿业,他倒在血泊里,折断的佩剑丢在一边,在他身后的是黎州师兄,他的眼睛还睁着,无神地仰望着天,雪花落在他眼睛上,许久没有融化。
常长老,阮修寂,子书长老……
路问妍茫然走在尸体间,颓然跪了下去。
师父……师兄……
他们全都……
“谁……”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
路问妍转身看向训诫台后方的白玉圆台,那里曾经锁着封子平。
“……大师兄?”路问妍看着被锁链锁住的白衣人。
那人猛地抬起了头,满脸鲜血,黑暗中一双眼睛目若寒星,迸射出不可置信的神采来,“小师妹!?真的是你?”
“是我。”路问妍爬起来踉跄地奔过去,“大师兄,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想帮仲岳解开锁链,链子上施了法术,她根本解不开。
“别白费劲。”仲岳让开手,“小心被下面的魔族听到,你别动,近点,让我看看你。”
路问妍只好不动了,凑近了些许。
仲岳定定看着她的脸,半响才脱力般狠狠松了口气:“真的是你……还好你没事,我还以为你……”
“我说过了,我是自愿的。”路问妍道,“大师兄,师父他们……”
“他们死了。”仲岳目光重新变得暗无光彩,“被魔君亲手杀了。”
“魔君是……”路问妍根本不敢说出奚飞白的名字。
仲岳看着她,眼神又深又冷:“就是你身边那个人,他在我面前,亲手杀了所有人,我师父,黎州,子书长老……”
路问妍明明感觉不到冷,却发起抖来。
“小师妹,听我说。”仲岳的声音很虚弱,有很坚定,“去妖族,去找妖王,他会保护你,他是你舅舅,现在三界公约作废,是因为他以为你死了,只要他知道你还活着,就不会和人族起冲突。”
“阿妍。”仲岳轻轻道,“别管我了,你赶快走,不要相信魔君……”
“怎么说是杀了所有人呢,我不就留下你的命了吗?”一个声音凉飕飕的响起,语气邪气十足,在空旷的训诫台上回转了几息才消失。
奚飞白顺着台阶慢慢走上来,看都不看满地尸体,走到了路问妍面前,把手伸给她:“别坐地上,凉。”
路问妍往仲岳的方向退了退。
她有点不敢认眼前这个站在月色下的人。
奚飞白叹了口气,伸手抓住路问妍的手臂把她提起来,扣着腰搂在怀里,捏着她的下巴与她对视:“我本来不想让你看到这些,你非要跑上来,和白日那样装作不知道不就好了,现在你让我怎么办?”
“白白……”路问妍掰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我师父他们不是你杀的对不对?你根本不是那种人。”
“我知道。”奚飞白笑了笑,“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很无害?没办法,你身上的气息我那么喜欢,不可怜一点你怎么会心甘情愿让我留在你身边?可我是魔君啊,阿妍,为了我想要的东西,我会不择手段。”
“放开我师妹!”仲岳挣扎着想起来,扯得铁链叮当作响。
“你闭嘴。”奚飞白手指轻抬,空气中传来破空声,随即仲岳就像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了一鞭,身上赫然出现一道血痕。
“白白!”路问妍按住奚飞白还要动的手,“住手!”
“好。”奚飞白变了脸,微笑着亲了路问妍一下,“你忘掉这一切,乖乖跟我回去,我放了你大师兄,反正他现在只是废人一个。”
“你废了他的修为……”路问妍不敢置信。
“唔。”奚飞白淡淡道,“他为了命剑赋灵牺牲你,我废了他的修为算是温和的了,现在他拿着那柄命剑也没用了。”
“可我没事了!”路问妍挣扎起来,“我什么事都没有,祭剑的原因你也知道了,和我大师兄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是为了……”
“嘘。”奚飞白的手指贴上她嘴唇,语气让她战栗,“别闹,你现在回来就好,至于苍霄派,你已经死了一次,现在他们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不用管他们了。”
“对了。”他转向仲岳,“你让她去妖族,满河那个老东西会保护她,这倒是提醒我了。”
他扣住路问妍挣扎的双手,当着仲岳的面,扣着她的后脑勺和她接了一个绵长的吻。
唇分时,他看着路问妍盈满了水汽,却流不出眼泪的眼睛,贴上去又吻了一下她的眼角,呢喃道:“……我只好把你关起来了。”
然后他抱着动弹不得的路问妍往下走去。
“魔君!”仲岳的声音在他身后怒吼,“就算引起三界战乱你也不在乎吗!”
回答他的只有逐渐远去的脚步声。
空旷的训诫台上回荡着仲岳的吼声,等那些回转的声音一点一点消下去,他抬起头看向奚飞白离开的方向,渐渐的,仲岳眼底的愤怒被冷漠代替,许久之后,他低下头,嘴角缓缓勾起来一个不明显的幅度。
像是一个没什么感情的微笑。
“快了……还差一点……”
95.第 95 章 ·
路问妍不明白事情怎么变成了这样。
在她的预想里, 她按照“系统”的要求跳下噬魂潭,只要仲岳的命剑赋了灵,她的任务就完成了, 大不了和“原著”里一样, 疼个三天三夜才死,但三天而已,她忍得住。
等系统奖励发下来, 她一身修为, 重生有了新的身份,还可以想办法救一救原身这个路问妍。
然后她就去找奚飞白, 跟他坦白一切。
几天而已, 就算白白难过, 也一定等得到她。
可是一跳噬魂潭, 事情就开始往不可控的方向一头栽了下去。
她本来就是路问妍,这也不是一本小说,只不过是九天之上的神界,一个上古灵物和飞升神君之间的契约,为了下界寻人,他们推演了无数事情发展的可能,那些推演零零碎碎记在她脑子里, 被她当成了“原著”。
脑子里指引她的也不是系统, 是与泽神君一缕魂魄。
在他们的计划里,路问妍跳完噬魂潭就可以回归神界,被她带到极寒之地的与泽神君的魂魄也可以在这里找到自己想见的人,了了自己的心愿。
可桃夭的魂魄不在, 她还偏偏丢了一缕神魂,被困在三界无法回归, 也无法拿回自己的修为。
回苍霄派,发现山门被魔君屠了个干净。
路问妍一动不动,任由奚飞白把她关在屋子里,四周开了阵法困住她,他似乎还不放心,又在她脚踝上扣上了锁链。
“白白,这两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从被锁在床边开始,路问妍就不挣扎了,看着奚飞白设阵,语气平静。
奚飞白做完一切,和以前一样走过来从背后拥著她,下巴搁在她颈窝里,语气淡淡的:“我以为你死了,仲岳把你的身体藏了起来,我之前修为没有恢复,只好让你落在他手里,现在我修为恢复了大半,当然是上山要人。”
“我师父他们做错了什么?”
奚飞白似乎不太喜欢她现在平静的口吻,掰过她的下巴看着她,语气里有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温柔:“苍霄派欠你的够多了,我只想找到你,可他们把你藏得严严实实,你都已经死了,他们还想留着你的身体干什么?
“你答应过会和我一起离开苍霄派,我怎么能食言呢,既然他们不交出你,我只好都杀了,屠他一个山门不过分吧?何况我还留了一个活口。”
“你是为了我……”路问妍死死咬着牙。
“……你在害怕?”奚飞白看着她的眼神,“还是在恨我?”
“我……”路问妍张了张嘴,艰难地道,“你找我大师兄麻烦,我能理解,可其他人……”
其他人怎么样呢?
他们会重入轮回,拥有全新的身份,去过不同的人生。
她已经恢复了上神时期的记忆,三界间的生老病死在她眼里应该只是生生不息的流转,只要魂魄善在,那些人就在,她觉得没什么好难过的。
可她想起大嗓门的常长老,破格让她进内门的掌门,“散养”她的师父子书长老,痴迷灵物的小师兄阮修寂,眼高于顶但心思细腻的黎州师兄……心里有个地方就像灌进了训诫台上的风雪,凉得她一阵一阵,止不住地战栗。
“三界现在公约作废,也是因为我吗?”她捂住胸口的位置,明明不会痛的身体一阵一阵的发抖。
“满河差点疯了,我们从极寒之地出来,仲岳还敢抱着你的身体去请罪,妖王亲自杀上流云山,伤了好几位长老,还差点杀了你大师兄。”奚飞白把路问妍按在自己怀里,手指插进她十指间和她交握,嘴唇贴着她的耳朵,姿势亲密又不容她动弹,“人皇也很生气,但妖族先发难,他只好先护着苍霄派,不然不用我动手,两年前满河就会屠了这座山。”
“自此公约作废,人族和妖族彻底闹翻了。”奚飞白说起这些漫不经心,手指一点一点轻轻摩挲着路问妍手背上的肌肤。
“可我没事,我回来了……”路问妍喃喃道,她顺着奚飞白手指的力道偏过头,被奚飞白吻了吻脸,“让我去见妖王,去见莫景,不要引起三界战乱……”
她还记得千年前,那些痛苦的惨嚎声传上神界,无处可去的呐喊顺着碧落藤直达九霄,那些回转不了的痛苦,连时间都无法消除的悲惨绝望。
“然后呢?”奚飞白问。
“然后?”路问妍愣了一下,“什么然后?”
“然后你就去找你大师兄,商量怎么杀了我报仇是吗。”奚飞白依然亲昵的贴在她耳侧,语气温柔又缱绻,“还是让你去见满河,你舅舅应该舍不得你跟我走,对了,还有莫景,人皇怎么愿意把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妹妹拱手送给魔君?”
“你回来的太晚了,阿妍,我人都杀了,自然也不会让你被其他人带走,现在这样正好,他们都以为你死了,你就安安心心留在我身边。”
“你不怕三界战乱,战火烧到你们魔族吗?”路问妍如坠冰窟,她从来没想过,奚飞白会疯成这个样子。
“怕?”魔君淡淡道,“千年的和平怪无聊的,千年前魔族没有参与战事,这次补上了,阿妍,你不喜欢战乱,那我就平了妖族和人族,等我找到你的身体会想办法让你恢复,到时候三界臣服于我,不就没有战乱了吗?”
“你……”
奚飞白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扣着她的下巴和手腕与她接吻,手指顺着脖颈往下,牵开她的衣襟,覆上冰凉滑腻的肌肤。
她狠了狠心准备咬下去,奚飞白却推开了她。
“太凉了。”他拢起她的衣服,兴致缺缺,“我不喜欢这个身体,还是以前的模样好,等我帮你找回身体,第一个就杀了仲岳让他给你偿命,三界之内,你只要有我就好了。”
奚飞白关上门出来,里面安静了一会,开始响起路问妍挣扎的声音。
“奚飞白,你放我出去!!”
“碰”一声,应该是茶壶茶盏摔到门上,掉下去又是一阵碎裂声。
“别费力气了。”他隔着门,声音里甚至还带着愉悦的笑意,“现在这个身体不会痛吧,你也做不了傻事,安心待着吧。”
回应他的是桌子被掀翻的声音。
“圣君……”赫连宴刚走进来就听到木板砸门的声音,“殷启大人说您抓了个苍霄派的漏网之鱼,还关起来了?”
“唔。”奚飞白没说什么,“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赫连宴收回好奇的目光,“就等三界正式宣战……您真的要?”
“当然。”奚飞白摆了摆手,“明天回魔界。”
“山顶那个带回去吗?”赫连宴问,“您是不是要接着审问。”
奚飞白沉默了一会儿:“扔那吧,反正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谅他也翻不起什么波澜,留他在那自生自灭吧,搦战信写好了吗?”
“好了圣君。”赫连宴似乎还是不敢相信,“您以前说不想参与人族和妖族的战事,为什么现在突然改变主意了?”
他不怕打战,但他不喜欢。
人族美食多话本有趣,妖族岛上灵兽很多都很可爱,虽然圣君经常和妖王打架,也为了给人皇下马威就一脚把自家大门的界碑踹碎,但他一直都知道奚飞白根本不是好战的人。
自他当上魔君,平息内乱,那些蠢蠢欲动想搞事的大家主被他揍得哭爹喊娘,好几脉魔族好战残暴,被奚飞白以绝对的武力镇压,魔族内部才安静下来休养生息,千年前他们根本不是避世不出,而是魔族没有功夫去掺和两族战争。
这几天,奚飞白却让赫连放出了几位凶残暴戾的前家主。
虽然疑惑,但奚飞白安排的事他都照做了。
圣君自然有自己的想法,他辅佐好就行。
不该问的别问,做一个懂事的下属。
“你是不是觉得让人族和妖族自己打起来就好?”
“是。”本来也不关我们魔族的事啊,据说这次妖族宣战是因为苍霄派的人害死了他们还不容易才找回去的妖族小公主,和他们魔族一个铜钱的关系都没有,赫连宴恭恭敬敬,心里吐槽一堆。
“不够。”奚飞白淡淡道,仰头看着星辰满布的天空,“既然要打,就打的热闹一点,我也在流云山生活了几个月,妖族打上来,我不掺和一下,未免就显得不近人情了。”
赫连宴脸部抽搐了好一会儿才维持住自己的表情。
您管自己参战叫近人情?不,重点是不近人情的事您做的还少吗?
当年煞魔家主带着无数金银珠宝来投诚,宴会上不是献上美貌女子就是献上绝世神兵,新上任的魔君别说面子了,里子都没给他留一点,当着煞魔家主属下的面叫他和魅魔一起跳艳舞,完了嫌丑,一脚把人踹出了大殿。
煞魔气得狂性大发,冲进来要杀了奚飞白,又被兜头踹了出去。
现在他居然说担心自己显得不近人情?
圣君,您变化有点大。
当然,这些话赫连宴只能在心里想想,对于奚飞白,他一百万个钦佩。
好奇心不能太大。
“那些关起来的苍霄派弟子呢?”
偌大个仙门,从掌门、长老,到各堂得意弟子,基本都被奚飞白杀了,赫连宴回魔族去办魔君交代的事,方才回来才知道,但奚飞白不提,他就不问。
“带回去,把人看好了。”
“对了。”赫连宴转身要走,奚飞白又道,“准备个步撵,垫软点,围严实了。”
“是。”
第二天,跟着魔君来的魔将们亲眼看到奚飞白从屋子里带出来一个被链子锁着的姑娘,那姑娘脾气差得很,对着魔君又踢又咬,魔君带着面具看不清表情,亲自把人抱上了步撵。
魔将们纷纷用眼神拼命交流。
殷启咳嗽了一声,所有魔将立刻站正。
血魔家主认出来那个被锁着的女子了,不就是圣君的老婆吗,那个绿油油的小娃娃呢?
话说圣君这么兴师动众的来杀人,原来是来抢老婆。
他可是亲眼看见的,山顶的训诫台上,魔君亲自审苍霄派那个大弟子,第一句话问的就是“你把她藏到哪里去了”。
……住脑,不要窥探圣君的私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血魔家主:我也不想这样想啊,但是圣君他有宝宝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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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宝们看我的文风就知道,我是不会be的,信我
96.第 96 章 ·
路问妍全程被锁在步撵上, 帘子厚重不透光,她尝试过用灵火把帘子烧了,奚飞白轻描淡写用手捏住灵火灭掉, 抬手给步撵施了个结界。
“不喜欢太暗?”他不知道下车去了哪里, 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路问妍玉石身体的嗅觉不是很灵敏都闻到了。
“不喜欢。”她冷着脸。
“但我很喜欢。”奚飞白靠过来伸手把她捞到怀里,路问妍挣扎无果, 只能被他抱着, 干脆就一口就咬在他肩膀上。
奚飞白一动不动任她咬,还好心的提醒她:“牙不酸吗?”
“不酸……”她张嘴说话, 就被揽着翻了个身, 扣着下巴亲下来。
“唔……”路问妍死死咬着牙关, 奚飞白就很有耐心的一点一点吻她的唇, 叼着她上唇的唇珠含在嘴里研磨。
路问妍恶狠狠盯着他。
奚飞白睁眼看她半响,终于抱着她坐了起来,斜倚着一下一下摸她的耳朵,他的指尖很暖,从耳后轻轻刮过去,带得路问妍全身一阵颤栗。
她忍无可忍推开奚飞白,连滚带爬挪到另一边。
“别动, 我跟你好好说几句话。”
“说什么?”奚飞白闻言坐了回去。
“你要带我回魔界?”
“嗯。”奚飞白看着她, 帷帐内光线昏暗,路问妍只感觉到他黑沉沉的眸子一直盯着自己。
“你还带上了苍霄派其他弟子,为什么,放了他们不行吗?”路问妍语气中带上了一点她自己都察觉不到的请求。
她在求他。
奚飞白眸子暗了暗, 语气也沉了下去:“不行。”
“为什么不行,你已经杀了……”路问妍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 “放了他们吧,可以吗。”
奚飞白沉默了一会儿。
路问妍再接再厉:“你只是要我,我乖乖跟你回去,不用你锁着我,你放了他们。”
“哦?”奚飞白的声音扬起来了一些,“不咬我了?”
“不咬。”
“不跑了?”
“不跑。”
“那你过来主动亲我。”
“……”
“做不到吗?”奚飞白遗憾地道,“你还是想……”
话没说完,路问妍倾身过来,主动吻上了他。
奚飞白错愕了一下,路问妍紧闭着眼睛,睫毛微微颤动,贴在他唇上重重亲了一下,很快退开了。
“够了吧?”
“……你在干什么?”奚飞白摸了一下嘴唇。
“亲你啊!”路问妍怒气冲冲。
奚飞白“噗”一声笑了,随即在路问妍的瞪视下止不住的大笑起来,笑得全身颤抖。
路问妍:“……”笑屁啊!
奚飞白笑够了停下来,目光倏忽变得温柔起来。
“阿妍。”他伸手捏住路问妍一缕发丝,轻轻唤了她一声,声音又低又缱绻,就像以前在堃垚阁,路问妍寒息发作睡不着,他就过来把她搂在怀里,手掌包裹着她冰凉的手,在耳边小声喊她的名字。
“白白……”路问妍鼻子一酸。
下一秒奚飞白就抬手扣住她的脖子把她拉近,不顾她的挣扎把她压在身下,额头抵着她,淡淡道:“你一个人就想换那么多人,阿妍,你会不会想的太容易了?”
“我这个人做事从来不给自己留隐患,苍霄派是仙门大派,我放这么多人回去给人皇充当先锋吗?”
他压着路问妍亲了一下她的小巧的鼻尖:“刚才那个不叫吻,待日后我慢慢教你,还可以学点别的。”
魔君心情很好的从车撵上下来,赫连宴连忙过去禀报事务,刚走过去还没开口,魔君就偏了下头,赫连宴莫名其妙站在原地,被车撵中飞出来的一个垫子劈头盖脸砸了个正着。
“……”赫连宴抱着垫子茫然看向奚飞白,“圣君?”
奚飞白面不改色,捏了捏垫子:“不够软,换一个上去,什么事?”
“妖王对人族宣战了。”
“这么急。”奚飞白转头看了一眼步撵,“满河是决定老账新账一起算了。”
“那我们?”
“宣战。”奚飞白一展衣袍,大步朝前走去,“赫连,准备好吧,这场战会持续很长时间。”
*
和平了千年的三族人都没有想到,战争来得这么突然和消无声息。
魔族一直不问世事,人族和妖族虽然摩擦不断,但都是些掀不起波澜的小事,两边皇室一直致力于和平外交,谁知道一夕之间说翻脸就翻脸。
距离象征三族交好往来的三界会晤才过去两年。
本来魔族跟这场大战关系不大,妖族来势汹汹下战书都是冲着人族去的,结果魔族横插一脚,魔君把人族仙门苍霄派屠了满门,人皇赶过去,只救下了被废掉所有修为的苍霄派大弟子。
人族满腔的怒火也被烧起来了。
被妖族宣战还只是被迫应战,魔族嚣张成这样,不干趴他们仙门百家都不同意。
这还不够,妖族对人族宣战的第三天,魔君亲自出手,炸了妖族一座海岛,屠了一只被放出来的凶兽,十二妖灵之一的凤酉被俘虏。
妖族的火也烧到了魔族。
十二妖灵在妖王殿外跪了一宿,第二天披挂上阵,兵分两路,一路直行前往人族边境,一路堵了魔界入口搦战。
三族对垒,比千年前还汹涌的战火烧到了每一个地方。
“圣君。”赫连宴匆匆而来,“十二妖灵在界碑处骂了半宿了。”
“让他们骂。”奚飞白解了披风下来随手抛给副将,“凤酉呢?”
“关着呢,我去带她过来。”
“不用。”奚飞白脚步不停,“我去。”
赫连宴跟着奚飞白一起去,一肚子的嘀咕,路上碰上血魔家主,两个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眼神里同时写满了不可言说的猜疑。
圣君最近对女人会不会太有兴趣了一点?
从人族带回来那个就算了,赫连副将心中早就有预感,毕竟奚飞白为了她在人界留连了几个月,但为什么又亲自去妖族抓一个?还是十二妖灵……和妖族的梁子需要结这么大吗。
算了反正都宣战了,打起来早晚的事。
凤酉被奚飞白亲自抓回来,见到他完全没有好脸色。
“哟,圣君。”她优雅的坐着,“怎么,你是缺胳膊少腿快死了吗,抓我回来不会是医你吧?”
奚飞白冷冷地站在门口:“出来。”
“你叫我出去我就出去吗?”凤酉没好气,“当初在极寒之地找到你,你只剩一口气,是我把你救回来的,怎么,圣君过家家玩累了,不在小公主面前装温顺,回复本性了是吗?”
“跟我走。”
“不走。”凤酉好整以暇的坐着。
“带走。”奚飞白道。
赫连宴看了一眼凤酉,退后半步,拐了血魔家主一下,殷启老老实实走上前,扭着凤酉的胳膊提起她就往外走。
凤酉尖叫起来:“混蛋,放开我!我自己走!”
被外面那些魔族看到,十二妖灵的脸岂不是给她丢光了。
妈的魔族都是大老粗,根本不懂怜香惜玉,乌龟王八蛋!
等出去了她一定把这个扭她手的阴沉脸踩在脚底下!
她跟着奚飞白到了一间暗无天日的石窟。
走过长长的甬道,当空间宽阔起来的时候凤酉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
怎么这么冷?
前面的奚飞白让开,她看到了一整片金灿灿的返生花,全部铺在千年寒玉上,花瓣一张一翕。
“你……”凤酉目瞪口呆,震惊的看向奚飞白,“你把那些返生花带出来了?”
奚飞白不置可否,吩咐赫连宴递给她一串漆黑的玉牌。
“石窟内所有东西你都可取用,天材地宝灵株仙草,这些返生花也是。”
“你要干什么?”凤酉结果那串玉牌,入手温热,对应着石窟内不同的结界通行令。
她想到一个荒唐的可能:“你还想救小公主?”
“可你连她的身体都找不到。”凤酉眼中不知道是什么情绪,看着奚飞白面无表情的样子,“当初那具身体被带出来我就接触过了,公主她魂魄已散,不是魂魄离体,是被啃噬殆尽!那个苍霄派弟子好大的胆子,他居然敢用公主祭剑……”
“返生花都不管用,圣君,就算我炼成起死回生的神药,都救不回她了。”凤酉颓然垂下了眼。
“谁说要你炼药。”奚飞白道。
凤酉抬头看他。
魔君眼底冰冷:“我要你为我炼制虚空圣器,只要圣器在手,我就能困住任何魂魄,哪怕,是九天之上的神。”
“魔族圣君还需要这种东西?”凤酉反而笑了起来,“虚空圣器是禁物,没人炼成过,而且就算能炼成,也只不过能困住神魂而已,你伤不了他。”
“……莫非你想用这个方法去找公主的魂魄?”凤酉道。
“你猜呢?”奚飞白淡淡丢下一句,“炼不出来,这石窟就是你此生唯一的埋骨地。”
凤酉翻了一个天大的白眼。
老娘要把你这儿的宝贝全部造光!
他真的认为小公主还活着?
凤酉看着奚飞白转身离开,当初在极寒之地找到他,他一身是血,全身经脉尽断,要不是吃了返生花吊着命,估计早就死了。她为了救人,在极寒之地停留了很久。
早知道他是魔君,她应该掉头就走。
反正他也死不了。
“请吧。”赫连宴绅士地一抬手。
凤酉额角青筋跳了跳,自己走入结界内,从赫连宴身旁过去的时候狠狠在他脚上铆足劲踩了踩。
赫连副将:……
殷启就在旁边,刚才是他抓你又不是我,踩我干什么啊。
女人就是不讲理。
凤酉看着满石窟的返生花。
千年寒玉难寻,但对于魔君来说应该很简单,可要想把返生花带出极寒之地,需要有人以心头血供养。
一个人修为再强,取心头血的时候都是会痛的。
何况这么多……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区有小可爱想看be
你们怎么肥事,怎么还自己求刀呢
97.第 97 章 ·
三界正式在相交接的边境处宣战。
三军对垒, 各自的军队黑压压的,魄力十足。
不管是人族还是妖族,所有人都严阵以待, 普通百姓统统闭门不出, 妖王从陨海放出了千年前作乱的凶兽,搦战之日乘着金辇,身后三只凶兽被锁链锁着, 口上扣着嘴套, 不时有剧毒的毒气喷出来。
人族各仙门掌门在前,各处已经开启了大阵, 各方琉璃光束时不时闪现。
“满河, 你还敢放出这些畜生?”
年轻的人皇立于阵前, 目光锐利, 羽卫九队分列两边。
“有何不可?”妖王的声音从金辇中传出,“三界公约已作废,它们当然也自由了。”
“当年也有许多妖族是死在自己人手上。”莫景提醒他,“你要玉石俱焚么?”
金辇上的帷帐掀开一边,妖王懒洋洋斜倚着:“是啊,死在自己人手上……那便死了吧,谁叫她自己送死呢, 对吧。”
妖王的话嘲讽意味十足, 语气中都是咬牙切齿的愤恨。
人皇半天没说话。
“真热闹啊。”一个声音斜里插进来。
人皇和妖王同时转头,魔君不知何时出现的,坐在一座小山顶上,盘着一只脚, 姿态自负而傲慢。
他说完话,身下的“小山”突然动了, 它居然有手有脚,慢吞吞走上前来。
“巨魔。”
人皇和妖王的目光同时沉了下去。
巨魔一脉曾经是魔族的首领,统治魔族上万年,他们身形巨大力大无穷,刀枪不入术法不侵,最可怕的是他们的声音,据传能蛊惑人心,引出你心底最深的恐惧,瓦解人全部的意志。
但几千年前巨魔一脉一夕之间销声匿迹,从此再也没有出现过。
“准确的说,是半个巨魔。”奚飞白脸上依然带着面具,上半张脸被遮住,只露出俊秀而苍白的下半张脸,拍了拍身下人岩石一样的皮肤,“这家伙胆小得很,当个坐骑还不错。”
妖王:……
对,论起巨魔在现在三族百姓中的威慑程度,不及现在这位魔君的十分之一。
狂妄的小子,居然敢拿巨魔当坐骑。
妖王难得的朝奚飞白笑了笑,身边的十二妖灵之守子坎接到授意,朗声道:“圣君,我妖族和魔族的目标一致,不如先联手,待剿灭人族,我们再自行较量如何?”
“不如何。”奚飞白想都不想,直接拒绝,“本君不喜欢跟你们妖族合作,不过你们十二妖灵的凤酉不错,我用着很称心。”
“你……!”其余十二妖灵愤怒不已。
说完,他又转向人族:“人皇,想不想知道几天前是谁灭了你们苍霄一派?”
莫景冷冷道:“愿闻其详。”
当时他知道消息去晚一步,只在训诫台上救下了仲岳,台上尸身遍布,流云山半座山被烧,这种手笔,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做的。
明明连掩饰都懒得掩饰,现在居然还主动问起来。
莫景盯着奚飞白的目光已经有了藏不住的杀意。
“是我一,个,人。”奚飞白慢悠悠道,“人族的仙门大派不过如此……对了,他还活着吗?”
莫景知道他问谁。
“应该还活着吧。”魔君自顾自的道,“我亲手在他面前杀了他师父,各位长老,还有同门,亏他还有脸活下去,他要是一开始就自裁谢罪,不就不用看见那么残酷的场面了。”
“魔君。”莫景冷冷道。
“怎么,人皇心里难道不畅快?”奚飞白挑起一边嘴角,邪气而冷漠,“还是你妹妹的命在你心里一文不值,反正她已经死了,除了我,又有谁愿意给她报仇呢。”
“不用挑拨离间。”莫景声音坚定,“妍儿自己做的决定,我不怪任何人,倒是你,伪装身份跟在她身边,还杀了她师门那么多人,你觉得她会感谢你为她复仇吗?”
“我管她怎么想,我想做就做了,她自己送死没了,还能来跟我理论不成。”奚飞白无所谓地道,“就像今日,三界搦战我亲自前来,想说的话也就只有一句而已。”
“满河,莫景,自此之后,三界是我魔族的了。”
魔君宣战结束,留下对垒的魔将和巨魔,轻巧地跃下来,转身回了自己阵营。
经过魔君一番嚣张至极的搦战宣言,本来火药味知足的妖族和人族之间反而平和了不少,十二妖灵和羽卫们都被气得够呛,要不是还没开战,真的很想立刻冲上去,灭不灭得了魔君另说,起码不憋屈。
莫景也转身回了阵营,掀开帘子进去,没一会儿若贞进来通报:“陛下,苍霄派大弟子求见。”
“进来。”
一身白衣的仲岳走进帐篷,单膝跪下:“陛下,如果我死可以平息三界战乱,我自愿殉身。”
“此事休要再提。”莫景脱下战袍,“你确定他带走的真的是妍儿?”
“是。”仲岳垂着眼,跪得板直,“小师妹或许在极寒之地有奇遇,身体虽然古怪,但魂魄一定是她没错。”
“魔君既然已经找到妍儿,却藏着不让她出来,说明他不想放了妍儿,方才搦战字字挑衅,他的态度很明了了。”莫景道。“或许他一开始真的是为妍儿报仇,但那只是个借口,他真正的目的,是剿灭人族和妖族,三界独大。”
“你下去吧。”年轻的人皇揉了揉眉头,“我现在也不想看见你。”
“……是。”仲岳目中悲痛,走出帐篷越过兵士,待走到无人处,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了,只剩下平静无波的冷漠。
他微微抬头看向三军对垒的方向,那边黑云压城,煞气冲天,不管是人界、妖界还是魔界,庞大而压抑的气息充盈在天地间,三界战乱已经不可避免了。
“是时候了……”他喃喃道,“这是唯一的机会。”
他立于原地,掌中结印,周身拢起雪白色的光,片刻后他手指忽然动了动,身上光芒褪了下去,一个咬牙切齿的表情出现在他脸上。
“你……休想……我不会……”
然后那表情又慢慢隐了下去,他目光中还有焦急混杂的情绪,语气却淡淡道:“你我一体,我选了你做我的身体,你应该高兴,莫要再挣扎。”
几息之后,他目光也慢慢的冷了下来。
他再次闭上眼睛,身上雪白色的光再次氤氲而上。
九天之上,一声雷动。
雷声一声接一声,天空很快阴沉下去,豆大的雨点哗啦啦打了下来。
“圣君。”魔族阵营内,奚飞白匆匆走过,魔将们站立行礼,赫连宴浑身被淋得湿透,声音被雷声盖住,只好凑近了说话,“您寝室内有响动。”
话刚说完,奚飞白只剩一个残影了。
魔君寝室内外没有魔将守着,他打开门冲进去,里面空无一人。
“阿妍!”奚飞白快步跑进里间,桌子边一壶茶水打翻在地,流出来的茶水还冒着热气。
他走到床边,看到蜷缩在床位的路问妍,浑身紧绷的肌肉才一下子放松了:“你在干什么……”
门外一道闪电,映出路问妍的样子,奚飞白刚放下去的心又猛地提了起来,他还没有来得及动,床上的人就朝他伸出一只手:“白白,我疼……”
奚飞白一把握住她冰凉的手把她搂在怀里。
路问妍全身颤抖,她的白玉身躯明明不会疼,此刻却五指痉挛,牙关被咬出了血,钻到奚飞白的怀里死死抱住他。
“怎么回事?”奚飞白声音顿时慌乱起来,“阿妍,阿妍?”
然而下一秒,他感觉腰侧一凉,错愕的捂着腹部退开一步。
路问妍目光冰冷,周中捏着一把灵力聚成的匕首。
那匕首是雪白色的。
自当上魔君,已经很少有灵力能伤到奚飞白,但那把雪白色的灵力匕首却像是利器刺入了普通人的身体,从受伤的部位处翻起蚀骨的疼痛,血止不住的流出来,滴滴答答落到地上,像窗外的雨。
那不是属于三界的灵力。
路问妍手掌一翻,灵力消散于掌间,看都不看奚飞白,抬脚朝外走去。
“阿妍。”奚飞白上前一步拉住她的手。
路问妍淡淡甩开,回眸瞥了他一眼。
奚飞白的目光也冷了下来,半响他突然笑了笑,路问妍眉头一皱,立刻快步走向房门,但已经来不及了,奚飞白扔出手中的圣器,路问妍被笼罩其中。
她停住脚步,不往外走了。
奚飞白这才走到桌子边坐下,拿起桌上的布巾擦手上的血,随后按在自己腹部的伤口上,才看向路问妍:“你要去找仲岳?”
路问妍目光闪了闪,语气有些僵硬:“是又如何?”
“你亲口说过你不喜欢他,结果还这么在乎他?”奚飞白扯了扯嘴角。
“白白,我……我为了师兄什么都愿意做,你放了我吧,是我骗了你,我其实……”
“住口吧。”奚飞白目光倏地冷了下去,“装得一点都不像。”
路问妍目光里的闪躲也消失了,冷漠的目光直视着奚飞白:“她说一句喜欢别人你都受不了吗,魔族圣君。”
“当然。”奚飞白道,“我这个人小气得很,但起码我不说谎,比你光明磊落多了,对吧。
“——与泽神君。”
作者有话要说:
好的be番外,安排
98.第 98 章 ·
路问妍漠然看着奚飞白:“你叫我什么?”
“与泽神君。”奚飞白道, “既然真身已经下了三界,你目的已经达成,就不用顶着阿妍的脸了吧。”
路问妍沉默半响, 轻轻叹了口气, 身形忽地拔高,慢慢变成了一个年轻男子,面容冷淡, 目若琉璃, 他动了动手指,似乎对这个身体不甚满意。
“腐朽的气味。”他微微皱了皱眉, “残躯断骸。”
“阿妍呢?”奚飞白问。
与泽神君手指轻抬, 身旁出现了一个女子的魂魄, 路问妍蜷缩着悬在他身侧, 眼睛紧紧闭着。
“你把她怎么了?”奚飞白霍地站起来。
“睡着了而已。”与泽神君看着路问妍,伸出手指在她脸上轻轻拂了一下,“待找到身体,施个法让她身魂合一即可。”
“你确定吗?”
“为何这么问?”与泽神君抬眸看向奚飞白,“她已经把所有都告诉你了,我不过想下界寻人,请上神帮个忙, 顺路带了一缕神魂罢了, 魔君以为我要干什么吗?”
“寻人?”奚飞白咧了咧嘴角,“可你要找的那个人,魂魄并不在极寒之地。”
“我已经知道了。”与泽神君的表情有些落寞,“上神已经帮我至此, 此后我自己会去找,你可以解开圣器了。”
“帮你?帮你什么?”奚飞白充耳不闻, 似笑非笑地问道。
“帮我带一缕魂魄下界……”
“只是一缕魂魄吗?”奚飞白道,“可你真身都下界了。”
“我亦是不得已。”与泽神君语气始终平平淡淡,反而衬得奚飞白咄咄逼人,他却一点都不生气,有问必答,“上神在极寒之地殒身殉剑,沧溟重归于世,我的魂魄就可以和桃夭见一面,救她入轮回。
“可我没想到她丢了一缕魂魄,无法回归神界,还阴差阳错引起三界战乱,魔君你更是杀了数十位人族大能修士,三界怨气深重,和千年前一样,我只好应身下界。”
“不得已?”
“是。”与泽神君道,“你是三界战乱罪魁祸首,我没有杀你,是看在上神的情面上,即刻退兵,放我出去,到时三界战乱,生灵涂炭,魔君,你该有身为一族领袖的担当。”
“说的好。”奚飞白敷衍的鼓了鼓掌,“大义凛然,大公无私。可我方才就说了,神君,不要在装了,一点都不像。”
不顾与泽神君骤然变得更加冰冷的神情,奚飞白慢条斯理道:“你有很多话没有说明白,看来与泽神君叙述能力不大好,不如换我来帮你说。”
“你一开始就没打算只是一缕魂魄跟着阿妍下界。”
“千年前三界大战,准确的说是人族和妖族大战,那个时候你已经飞升了几百年,应身下界平息战乱,之后就返回了神界,我猜应该不是你急着回去,而是神君无法长留三界,对吗?”
与泽神君静静看着魔君。
“我听阿妍说了,飞升的神君们不少都想要再回三界,可没有一个人成功,他们神魂消散于天地,或者被困于噬魂潭,成为只知吞噬的凶鬼恶灵。”
“与泽神君聪慧,自然不想白白送死,何况你还有挂念之人……飞升之人无力抵抗天地法则下界,那么上古灵物呢?
“你找上了阿妍。
“想来神界飞升的神君都是皎皎如月,她没接触过什么险恶,好骗得很,你说你是为了舍不下的人,让她着你一缕神魂下界,实则拿她当容器来躲避天地法则。
“如果她成功了,你一缕神魂安稳下界,如果她失败了,你不过损失一缕魂魄,比起灰飞烟灭的好。”
与泽神君似乎不太赞同:“上神大义,我对她感激不尽,魔君如此险恶猜测,日子应该过得很苦吧?”
“我还没说完。”奚飞白不接话,继续道,“既然你魂魄已经下界,自己去噬魂潭找人应该不难吧,你偏偏一直待在她身边,指引她去噬魂潭祭剑,姑且算是你下界后魂魄薄弱,只能依靠阿妍。”
“可你让她跳潭祭剑,怎么看都不怀好意,那日在噬魂潭,要不是仲岳拼命捞走了阿妍的身体,她应该连人带魂都困在那里了,她说是身上的符文帮了她,神君,这是你没想到的吧。”
“苍霄派的堃垚阁,你进不去对吗。”
听到奚飞白这么说,与泽神君神色动了动。
“就当你默认了。”他换了个姿势,好整以暇的整了整衣服,腹部的血顺着衣服下摆还在滴,他却不甚在意,“难怪我跟她进堃垚阁那些日子,她老是做梦,梦到的应该是你们在神界的推演内容,没有你压制着她神魂,她胡乱想起来了些回忆吧?
“所以她师父才说她资质上佳,却无法精进修为。”
“人族和妖族的孩子从来活不过周岁,她却平平安安长大,足以说明她神魂强大。”
“既然上神神魂强大,我又如何压制得住,跳噬魂潭确实是回归神界的办法,我没有骗她。”与泽神君道。
“就当如此。”奚飞白却不想与他多说,自顾自继续道,“可你的真正目的也不是为了让她回归神界,而是要她当着仲岳的面死去。”
“人皇的妹妹,妖王的侄女儿,她要是死了,不说三界,人族和妖族必定开战,谁叫她是死于为人族仙门弟子命剑赋灵,以仲岳的性格,毕竟不会撒谎,他会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小师妹,老老实实告诉人皇和妖王。”
“三界战乱,是你一手导致,阿妍不过是你手中的一把刀。”
“三界开战,你顺势下界,既躲过了天地法则,还驱使一个上神为你献祭,而她从噬魂潭回来,依然还惦记着帮你找人。”
“仲岳就是你为自己找的躯壳,苍霄派大弟子,修为资质都是满分,你让阿妍时时刻刻与他亲近,是为了让你慢慢侵占他身体,提前适应是吗,以后你就可以顶着苍霄派大弟子的躯壳,在三界慢慢找你要找的人。”
“与泽神君,你下的一手好棋。”
奚飞白说完,与泽神君幽幽叹了口气。
“魔君果然厉害,是我小看了你。”
“不及神君运筹帷幄。”
两人不咸不淡,用听不出赞赏的语气互相吹捧了两句,与泽神君淡淡道:“那魔君现在要如何?揭穿我身份?阿妍还活着,我大不了和她一起回归神界,苍霄派的人可都是你亲手杀的,与我何干呢?”
“拆穿你做什么?”奚飞白冷笑道,“三界战乱是我一手挑起,我魔族想一家独大很久了,没借口而已,我关着阿妍,不想让她被任何人抢走,另一方面,是等着见你。”
“见我?”
“与泽神君,来做一笔交易吧。”
奚飞白眼里闪动着邪气的光:“我不拆穿你的身份,你占谁的身体我都不管,但你要帮我,我要把阿妍留在三界。”
“……”与泽神君眼底浮起来一丝困惑的情绪,“你做了这么多,只想让她留在你身边?”
“是。”
“可你亲手杀了她师门的人,她会原谅你吗。”
“无所谓。”奚飞白站了起来,走到与泽神君面前,“我一直关着她就好,她要什么我都会给她,我要你教我如何斩断她和神界的联系,让她再也回不去。”
与泽神君看着眼底赤红的奚飞白,半响轻轻道:“魔君,你太疯狂了。”
“彼此彼此,我的心情,想必神君能体会。”
“……是。”与泽神君背手而立,看向窗外倾盆而下的大雨,一道闪电映在他脸上,玉石雕成的面孔俊美无俦,琉璃色的眼睛淡而冷漠,“我一定要找到我想找的人……”
奚飞白看着他的样子,目光中闪过一丝晦暗至极的神色,又深又冷。
“首先,我要找到阿妍的身体。”待与泽神君看过来,奚飞白眼中只有执拗和决绝。
“就在苍霄派。”与泽神君道,“那么,既然魔君说这是交易,你又能为我做什么呢?”
“神君何必明知故问。”奚飞白道,“你推演的时候未到,三界战乱却提前爆发,仲岳的身体你还掌控不了吧?可你已经飞升为神,现在又躲过天地法则下界,肯定没办法杀一个从未作恶的仙门弟子。
“我来替你动手,你为我留住阿妍,我帮你灭了仲岳的魂魄。”
“如何?”奚飞白语气配着外面响彻天地的哗哗雨声,脸上的笑容让人不寒而栗。
与泽神君这时才微微笑了一下,虽然看上去他只是冷漠地扯了扯嘴角:“成交。”
他冲奚飞白点了下头:“走过来。”
奚飞白走到他面前,抬手收了虚空圣器,与泽神君手掌在他腹部前一抹,方才被灵力所伤的地方止住了流血。
“谢了。”魔君不在意地瞟了眼伤口。
“明日带她上流云山,我会让仲岳带你去找她的身体。”与泽神君说完,魂魄倏然隐去,路问妍的神魂重归这具身体,她咳嗽了几声才悠悠转醒。
“白白……”路问妍茫然看向奚飞白,左右看了看,“我怎么了?”
奚飞白走过去打横把她抱起来,手指一动,地上的血和摔碎的杯盏都不见了,他抱着路问妍回到床边,不由分说搂着她躺在床上。
“干什么?”路问妍清醒过来,立刻就要挣扎。
“嘶——”奚飞白捂着腹部。
路问妍这才看到他受了伤,停住了动作:“……开始打战了?”
“没有。”她不挣扎,奚飞白就把她搂的更紧了些,“别动,否则我立刻出去开战,你乖一点,明天带你去流云山。”
“去干什么?”路问妍很警觉,“你还想干什么?”
“你猜呢?”奚飞白玩味的看着她。
“不要再去找我大师兄麻烦。”
“你就想到这个?”奚飞白手一顿,捏着路问妍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你还想着他?”
“……”路问妍把眼睛一闭。
根本讲不通。
作者有话要说:
妍:我那个娇弱温柔又无害的白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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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阿茗~么么~
你们属实是帮我把番外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跨年快乐!
99.第 99 章 ·
第二天天一亮, 路问妍就被外面沉重的鼓声吵醒了。
大雨下了整夜,天亮后终于放晴,青白色的天空像被洗过, 路问妍坐在窗前发呆, 大概是昨晚奚飞白在身边,她没做什么梦,醒了觉得前所未有的轻盈。
不是说这个玉石身体, 而是整个灵魂都充盈着轻快的感觉。
她突然就想起来了一个细节。
之前她从极寒之地出来, 偷溜上流云山,在离殊堂的院子里看到的是一棵碧绿的大树, 可院子里明明是一棵枫树, 正值秋末, 叶子怎么会是绿的呢。
当时她没仔细看也没细想, 现在想起来,才忆起根本不是树绿了,而是无数藤条缠在上面,所以看上去才是绿的。
估计是她没了以后,小绿跟着仲岳回了苍霄派,离殊堂里路问妍的气息最多,他就留在那了。
也不知道碧落到底经历了什么, 怎么变成了一个小孩子的模样, 修为也不剩多少,难道是强行下界来找她?
碧落藤是神界资历最老的灵物,修为比路问妍这个每天瞎逛无所事事的云雾不知道高多少倍,就算强行下界, 也不至于变成这个样子。
这次去流云山,她要想办法甩开奚飞白悄悄去找碧落。
有了主意心里安定了些, 路问妍刚想叫人来开窗透透气,窗栏就被从外面打开了。
一个张牙舞爪,但长得挺好看的小女孩“啪”一声推开窗,被路问妍吓了一跳。
“啊啊啊啊你、你干什么!”
我还想问你干什么呢。
路问妍看着她,觉得有点眼熟。
“你就是圣君的老婆?”小女孩张口就是一句不客气的话。
“不是。”路问妍一丝停顿都不带。
小女孩柳眉一竖:“撒谎!宴哥哥都说了,你要嫁给圣君!圣君可喜欢你了,还藏着不给任何人看。”
“……”路问妍在心里给赫连宴竖了个大拇指。
不愧是副将,很敢说啊。
小女孩仔细看着路问妍,手脚并用开始爬窗户,十分小姐派头的伸手:“拉我一把呀!”
路问妍晃了晃手上的锁链:“我动不了。”
奚飞白来的时候还让她在屋子里走动走动,走了以后就把她锁起来了。
小女孩震惊的看了看她手上的锁链。
圣君还是好凶!自己老婆也锁!
她只好自己吭哧吭哧爬了进来。
“我叫支宁,我爹是血魔家主。”小女孩进来就把自己的底先掉了个光,“你叫什么?”
“路问妍。”路问妍觉得她怪可爱的,“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找你呀。”支宁颐指气使的刚要扬下巴叫路问妍给她倒水喝,想到这是圣君的老婆,虎胆就放回了肚子里,跑到床边老老实实坐着,“我问你啊,你是人族仙门,苍霄派的弟子对吗?”
路问妍点点头。
支宁眼睛一亮:“上次我被抓到人族,是你们门派的弟子救了我,你肯定认识他。”
“谁?”路问妍终于想起来什么时候见过这小女孩了,就是被封子平抓去炼药的魔族之一。
“就是那个,长得高高的,拿着把扇子,嘴巴很坏的那个!”支宁义愤填膺。
“……黎州师兄?”
“他叫黎州呀。”支宁“嘿嘿”笑了一下,意识到路问妍看着,重新板起小脸,“我会找他算账的,你叫他给我等着!”
“好啊,我叫他等着。”路问妍轻轻道。
可是没有以后了,黎州师兄已经死了。
还是被奚飞白亲手杀死的。
魔君想灭人族和妖族,一统三界,天道肯定不允许,等开战,必定会有神君应身下界平息动乱。
或者不需要等到那个时候,只要她能找到丢失的神魂恢复修为,她也办得到。
“谁?”门外传来赫连宴的声音,“谁在里面?”
支宁本来都想往床底下钻了,听到是赫连宴的声音松了口气,走过去把门打开一条缝:“是我,宴哥哥。”
“你跑这里来干什么,圣君不让人进来你不知道吗?”
“你别告诉圣君!”支宁急得直跺脚,“我只是找他老婆说几句话!”
赫连宴:“……你叫她什么?”
“圣君的老婆啊。”支宁又重复一遍,“你不也是这么说的吗,我爹爹也这么说的,圣君的儿子呢?他为什么不带回来,我也想见见……”
赫连宴上前一步捂住支宁的嘴,看到站在屋子正中的路问妍,干笑了两声:“童言无忌,姑娘莫见怪。”
路问妍笑得凉飕飕的:“我都听见了。”
白白还有个儿子?
呵呵,她就该知道的,魔族圣君亲人的姿势那么熟练,肯定不是第一次。
赫连宴还想说点什么,路问妍手中灵力一翻,半个身子还在里面的支宁被推了出去,门“啪”一声关上了。
差点打到赫连副将的鼻子。
赫连宴抱着扭动着想骂人的支宁,摸了摸鼻子:“嘘,让圣君知道你偷溜进来还不扒了你的皮。”
支宁僵着被乖乖抱走了。
走到门口,奚飞白迎面而来。
支宁倒吸一口冷气,扒着赫连宴的肩膀一动不敢动。
魔君冷着脸:“谁叫你进去的?”
支宁想装死不说话,但圣君的目光如芒在背,她一开口就带了哭腔:“我我我,我下次不敢了……”
“白白。”路问妍的声音清清越越地从屋子里传出来,给支宁解了围,“我肚子饿了,我要吃东西。”
支宁完全没觉得被解了围,反而更害怕了。
天啊这个女人疯了吗!
她居然敢叫圣君“白白”?还敢支使圣君?
就算她是圣君的老婆,胆子也太大了点啊。
小支宁是见过圣君怎么对待那些筵席上的女子的,人家不过是跳舞跳累了想趴在圣君腿上歇歇气,她也经常这么跟爷爷撒娇的,没想到圣君是真的凶,那个靠近他的女人直接被烧了个干净。
据说那些女人也是要给圣君当老婆的。
她咽了口口水,紧张的看着奚飞白。
奚飞白冰霜一样的目光从她脸上刮过去,迈过她和赫连宴进屋去了。
“想吃什么?”屋里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
片刻后奚飞白站到门口:“赫连,去准备吃的,辣一点的多备几个。”
“是。”赫连宴忙不迭抱着支宁走了。
一直走到远离了奚飞白的屋子,支宁才动了动脚:“放我下来。”
赫连宴放下她,支宁又拉住他袖子:“宴哥哥,我们真的要打战吗?打战要干什么,我能不能抓一个苍霄派的弟子回来呀?”
“抓回来做什么?”赫连宴想不通小丫头刚才还吓得要死,现在怎么想起这种完全不搭边的事来。
“锁起来?”支宁想了想,“和圣君的老婆一样。”
“……锁起来干什么?”赫连宴看着支宁。
支宁:“要他陪我玩啊,我跟你说啊宴哥哥,他长得可好看了,比圣君还要好看,虽然嘴巴坏了点,但是他也算是救了我,我要知恩图报的嘛,锁起来,给他东西吃好吃的。”
“……”
赫连宴彻底不想说话了。
圣君,您看看您做的都是什么事?
已经给魔族未来的一代造成了巨大的负面影响,万一以后这些各大家主的孙女孙子都觉得把人抓回来锁着是表达友好的方式,那还得了?
魔族不是名扬三界,是要名声臭三界了吧。
……就离谱。
他认真的看着支宁:“支宁乖啊,不要跟圣君学。”
支宁:“???”
路问妍其实根本不饿,也不想吃东西。
但是奚飞白叫人准备好,他去亲自端过来的菜摆了一桌,辛辣鲜香的味道不断往鼻子里飘,她没忍住看了一眼,就转不开目光了。
“吃点吧。”奚飞白把筷子递给她,把她手上的锁链打开了,“知道你不会饿,但是好久没尝到味道了,我一直想让你尝尝我们魔族的吃食,这几个都是照着你口味做的。”
路问妍接过筷子,不争气的咽了口口水。
算了,她走过去坐好,千错万错,食物没有错。
奚飞白说今天带她回流云山,虽然不知道是要干什么,保持体力总是好的,这个身体虽然不会饿,但她的魂魄会。
她赌气吃了一口奚飞白给她夹的菜。
“……好吃!”
“你喜欢就好。”奚飞白温柔笑着,又夹了另一个菜给她,“这个也很辣,但是很香,你吃吃看。”
路问妍吃了两口,觉得胸口堵得难受,觉得脸上凉凉的。
“……哭什么?”奚飞白放下筷子,伸手过来给她擦眼泪。
“我没有哭。”路问妍抓住他的手,惊讶的看到上面的水渍,白玉树干做的身体怎么会哭?
“你的神魂越来越强大了。”奚飞白任她抓着手,反手握住了她冰凉的手指,突然把她抱在了怀里。
路问妍动都懒得动,奚飞白最近经常这样一言不发抱住她。
然后她感觉脖颈一阵温热,柔软的唇贴上来,一下一下亲着她的肩膀。
“我要吃饭……”她挣扎了一下。
奚飞白更加用力地把她按在怀里,手掌顺着衣服伸了进去,带着温度的掌心贴着她背部的皮肤,路问妍差点拿不住手里的筷子。
“放开我!”
下一秒就被奚飞白堵住了嘴。
衣服被奚飞白的手肘牵上去,露出背部光滑白皙的肌肤,然而上面爬满了一道道裂痕,已经快要延伸到肩膀。
他不动声色的按住挣扎的路问妍,一边偏过头亲吻她,贴着她背脊的掌心源源不断的灵力涌入,慢慢的,那些裂痕被修复如初。
与泽神君的声音在他脑海中不紧不慢的响起:“尽快回流云山,她的身体撑不住了,如果找不到身体,等她这幅身躯碎了,她的神魂彻底自由,你就再也关不住她了。”
滚出去。
奚飞白凝出灵力把与泽神君留下的丁点意识碾碎,挥出一个一个结界拢住房间,这才抚着路问妍的呃后颈专心与她接吻。
百里之外的人族阵营,仲岳睁开眼睛,眼瞳有一瞬间变成了半透明的琉璃色,下一秒又恢复正常。
他独自走出帐篷,看向流云山的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
白:每天都想跟媳妇贴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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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一年祝小可爱们平安喜乐,万事胜意
100.第 100 章 ·
吃完了饭, 其实没吃几口,一大桌子菜冷了路问妍都没再捞到一口吃。
奚飞白吻得她都没脾气了。
要不是她脚还被锁着,真的会觉得奚飞白还是以前的白白, 动不动就跟她撒娇, 走一走动一动都想赖在她身上,不是要牵手就是要抱抱。
可他根本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战损美人,他是三界修为第一的魔君。
奚飞白找了个白色的大氅把路问妍从头到脚捂得严严实实, 又把两个人的手锁在一起才放心的带着她去流云山。
“圣君。”赫连宴送他们出来, 把牵着的缰绳交给奚飞白,“不用我跟着吗?”
“你守好魔界。”奚飞白一抖缰绳, “我不日便回。”
“那妖族和人族那边?”
“谁敢来, 你打回去便是。”奚飞白瞥了一眼赫连宴, “到底有什么话要说?”
“圣君英明。”赫连宴连忙一笑, “凤酉姑娘把半个石窟的天材地宝都快霍霍完了……要不放她回去?”
“凤酉?”路问妍坐在奚飞白身前,艰难的转了转头,“你抓了凤酉?”
“随她造,我回来再说。”
奚飞白扬鞭策马,绯红色的灵驹很快飞掠而去。
路问妍被迎面而来的风吹得睁不开眼睛,只好缩在大氅里,奚飞白一只手揽着她的腰, 胸膛抵着她的背, 让她觉得暖烘烘的。
她觉得有些奇怪,这身体之前知道冷热吗?
之前去魔族的时候搭步撵,就算走得快也走了好几天,奚飞白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 天才擦黑他们就到了流云山下。
上山的石阶只能用走的,奚飞白牵着路问妍, 两旁被烧焦的树木嶙峋而立。
注意到路问妍的目光,奚飞白也看了一眼焦黑的树丛:“他们拦着不让我上去,护山大阵开了不知道几重,明明只要交出你的身体就可以了,偏偏你大师兄不愿意。”
路问妍撇过头不想搭话。
够了,魔君,不要再糟蹋白白在我心里的形象了!
月朗星稀,是个好天气。
奚飞白带着路问妍一路上了山顶,昔日热闹的苍霄派空无一人,满山树木在风里簌簌摇曳,山顶的训诫台上照样白雪皑皑,映着满月清辉,更加显得寂寥。
训诫台的玉石上早就等着一个人。
“大师兄?”
听到路问妍的声音,那人转过身,不是仲岳是谁。
“师妹,把你身体还你。”他淡淡道,双手结印,脚下的玉石缓缓移开,居然出现了一个黑黢黢的入口。
“……你不是我大师兄。”路问妍退后一步。
仲岳无奈的叹了口气:“我装的真的不像吗?”
随着他的话,仲岳的眼睛变成了半透明的琉璃色,目光从冷淡变成了漠然,整个人的气质就像这满山皓雪,疏离又冰冷。
路问妍对这种气质太熟悉了。
“与泽神君?”她睁圆了眼睛。
“嗯。”与泽神君轻轻点了点头,“三界战乱,我应身下来,暂时用一用你师兄的身体,顺便帮你把躯体找到了。”
“我师兄没事吧?”
“没事,等我回去他就会恢复。”
路问妍这才放心了:“你找到桃夭了吗?”
“还未。”
旁边的奚飞白看着路问妍和与泽神君讲话,不动声色的对与泽神君动了动嘴唇,整张脸都写着不耐烦:快点带路。
与泽神君也不急,和路问妍寒暄了几句,才带着他们往洞口下去。
路问妍以为要走很久,但其实只走了半柱香,面前居然出现了一室暖玉铺成的房间,他们走进去,里面明明没有任何照明的东西,光线却是明亮的。
“我来过这里。”路问妍道。
没有错的,当初在沛九城,她和仲岳一起进了秘境,里面是极寒之地的一个缩影,他们找不到出口,就是掉进了这样一个暖玉石窟中。
“这是一个失传的上古阵法。”与泽神君道,“能保其中的东西不生不灭,停留在将死未死的状态,应当是秘境坍塌之后被仲岳带出来了。”
他们走进去,室内安放着一具棺木。
路问妍走过去掀开盖板,里面果然是她的身体,看上去只是睡着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居然还是温热的。
仲岳把她的身体保管的很好。
“上神,我让你回归身体。”与泽神君道。
他走过来,正要把路问妍的身体从棺木中抱出来,奚飞白上前一步挤开他,俯身抱起那具余温善存的身体。
施法过程很简单,路问妍只是睁眼闭眼的间隙,就发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这具身体寒息已经解除,眼睛也看得见,五感俱全,但是躺了两年,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
白玉树枝做成的身体失去了灵魂,委顿地倒在地上,恢复成一堆没有生命的洁白枝干。
“好了,到你兑现承诺了,魔君。”与泽神君淡淡道。
“什么承诺?”路问妍一根手指头都抬不动,被奚飞白抱着。
“一点小事。”奚飞白对她笑笑,抱着她放到暖玉石壁边靠着,“等我解决了就带你回去。”
他转向与泽神君:“等我杀了他,你就会告诉我留住阿妍的办法?”
“一言既出。”
“你们在说什么,杀谁?”路问妍挣扎着想爬起来,“白白,你要干什么?”
只见与泽神君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眼睛变成了仲岳平日的样子,他身形一动就往路问妍的方向掠去:“小师妹!快走……”
然而他的动作定格在一刹那,表情凝固在脸上。
奚飞白站在他身后,半边身子溅满鲜血,五指成爪,嵌入了仲岳的背部,捏住了他的心脏和魂魄。
“大师兄……”路问妍半支着身子。
“师妹……快逃……他不会放了你……”仲岳口中喷出鲜血。
奚飞白面无表情收紧五指。
仲岳脸上现出痛苦的神情。
“不要……不要,奚飞白,住手,我求求你住手,不要!不要……”路问妍硬撑着爬了起来,踉跄地上前抱住仲岳。
奚飞白五指用力,仲岳最后吐出一口鲜血,魂魄被捏碎,失去支撑的身体猛地倒在了路问妍身上。
路问妍怔怔看着奚飞白,感觉温热的鲜血从仲岳身体里流出来,顺着她的脖颈流淌了下去。
她还没站稳,仲岳的身体被奚飞白往后扯开,她被带的往前扑,被奚飞白搂住。
仲岳的身体倒在地上,半响之后慢慢坐了起来。
“魔君,我只说让你毁了他的魂魄。”仲岳的眼睛再次变成了琉璃色,神色冷淡,仿佛也感觉不到疼,撑着石壁站了起来。
“力气大了些。”奚飞白不看他,正在一点一点擦掉路问妍眼里滚出来的眼泪,声音又冷又温柔,“哭什么?没有你为他找解药、试药,他早就死了,多活了这么久已经是他赚了。”
路问妍看着他,目光变得很陌生。
她其实一直在骗自己,奚飞白杀了她师门的人,她骗自己她没有亲眼看到,她不信奚飞白是那样的人,她无数次侥幸的在心里想,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会不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会不会人根本不是奚飞白杀的……
可她现在骗不了自己了。
“与泽神君,你答应我的呢?”奚飞白道。
与泽神君已经清理干净了仲岳的身体,背后的伤口也在快速修复,他现在不用耗费巨大心力跟这具身体原本的魂魄争夺所有权,修复身体很迅速。
走过来的几步路里,他身上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他走到路问妍面前,手指点上路问妍的眉间,将自己交托给她的那缕神魂收回,闭着眼睛舒了口气。
他的神魂全部恢复。
外面没有雷声响起。
他成功的躲避了天地法则,没有受伤,没有神魂受创,也不用经过那暗无天日的死去又活过来的折磨。
他回到三界了。
“简单。”与泽神君的语气依然冷漠,却任谁都能听到其中的轻快,“我教你个方法,她就不敢离开你。”
他说着,心念一动,被奚飞白抱着的路问妍突然惨叫起来,她蜷缩起身体,仿佛承受着什么剧烈的痛苦,五指紧紧掐着奚飞白的手臂,一口咬在了他肩膀上。
奚飞白搂住路问妍颤抖痉挛的身体:“你做了什么!?停下来!”
“是你要我教你的。”与泽神君淡淡道,随即他抬起手,指尖一抹凝成云雾的意识飘到奚飞白面前,顺着他的太阳穴钻了进去。
“你对她做了什么?”奚飞白死死盯着他。
“别这么可怕。”与泽神君道,“我没对她做什么,这些是她自己的意识,神要下三界,都要经过考验,我不过把那些上神经历过的痛苦再次让她想起来而已。”
奚飞白冷声道:“这不是第一次是不是?”
“……不是。”与泽神君道。
奚飞白想起来曾经路问妍莫名其妙疼晕过去的时候,和现在的样子一模一样。
“你要她去接近仲岳,护好仲岳这个身体,如果她不做,你就这么对她?”
“……”与泽神君有些错愕的看着他,“魔君,有没有人说过,你真的很聪明,假以时日,你定然可以飞升……别那么看着我,那些意识我都给你了,以后只有你可以控制她,这方法难道不好么?阿妍怕疼,一定会乖乖听你话的。”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奚飞白抱着路问妍,指尖颤抖。
“当然没有,就算有,我为何要告诉你。”与泽神君突然浅浅的笑了一下,“魔君,你问能困住神魂的办法,是想要困住上神,还是……困住我呢?”
他和奚飞白同时动作。
与泽神君掌心一翻,手中沧溟剑现世,剑身铮一声闪过雪白的灵光。
奚飞白几乎来不及动。
神和凡人,实力天差地别,哪怕他是三界第一,也快不过神魂合一,还拿到了命剑的与泽神君。
奚飞白只来得及偏过身子,刺过来的沧溟剑贯穿他的胸膛,没有伤到路问妍分毫。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阿九!亲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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