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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背心


    容屿越凑越近, 倪歌不停往后缩缩缩。


    半晌, 听见一声低笑:“你怎么这么好玩?”


    妈的可爱死了。


    倪歌微怔,意识到他又在逗她, 啪地打到他手上:“你烦不烦!”


    生气也这么奶——


    “行了行了。”尽管被打了,但容屿内心极度舒适,打开她的口袋, 帮她把手机放进去,“还给你。”


    倪歌气鼓鼓地推开他。


    “啧啧啧。”孟媛全程围观, 羡慕极了,“我也好想要一个青梅竹马……”


    “那把他送你。”倪歌沉浸在刚才的羞耻里不能自拔,瓮声道, “我不要了。”


    容屿一乐:“合着这意思,你以前要过我?”


    然后他清晰地看见,倪歌的耳根又红了。


    不过……


    “你感冒了?”


    “不知道……好像有一点。”对于这种单纯关心自己的问题, 倪歌回答得特别乖, “不过没关系,我今天穿了很多。”


    但他越乖, 容屿越不放心,“这地方风嗖嗖的, 要不你们先回……”


    话没说完, 一辆车徐徐停在眼前。


    非常普通的公务车, 上面印着附中的名字和校徽。


    三个人身形都是一顿,几乎是下意识地,容屿上前一步, 挡住倪歌。


    车上下来两个人,一男一女,是司机和……


    倪歌呼吸微微一滞。


    吕芸。


    “你们是学生吧?等很久了?”司机先开口,笑着道,“不好意思啊,路上堵车,这就来晚了。我车只开到这儿,你们带吕老师进去吧。”


    倪歌没说话,孟媛主动上前,甜笑道:“谢谢叔叔,老师好。”


    站在司机身后的吕芸动了动嘴,却没有说话。


    倪歌安静地望着她。


    她已经七年没见过这位语文老师了,对方变化不大,有些发福,颧骨依然很高,长发利落地绾起,手中提一个印有校徽的公文包,背脊笔直,永远一副胸有成竹、目中无人的样子。


    孟媛说完那句话,空气中沉寂了二十多秒。


    于是她忍不住,重复道:“老师好,我们是高一一班的,是孙老师让我们来……”


    “行了。”吕芸有些不耐烦,皱皱鼻子,终于开口,“走吧。”


    孟媛微怔,还是非常礼貌地表示:“请跟我们走。”


    吕芸目不斜视,从三个人面前走过。


    倪歌张了张嘴,像是想开口,被容屿一把拉住。


    他借着身高优势,把她藏到影子里。


    “怎么了……”倪歌有些不解,她非常想问问吕芸,还记不记得蒋池。


    容屿捏捏她的手:“你不是说你穿了很多?手怎么还这么凉?”


    “可、可能,我的血液循环比较特殊,到不了手……”


    容屿噗嗤:“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好玩?”


    尤其是,在他读过《梦的解析》之后。


    她的可爱程度,简直每天以三次方的速度在增长。


    “我……”但彩虹屁没什么用,倪歌还是想问,“你刚刚为什么拦住我。”


    四个人走出去一段路,他们跟吕芸和孟媛拉开了一小段距离。


    容屿牵着她,一直到教学楼前,才低声道:“倪歌,我不会再让人欺负你了。”


    倪歌一愣,眼睛瞬间睁得圆滚滚。


    “我……”尽管在心里已经排演过很多遍,但真到了要说出口,容屿还是紧张得不敢看她,“我会保、保护你。”


    空气陷入死寂。


    倪歌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他。


    目光从惊奇,渐渐转为不可思议。


    “……”半晌得不到回应,容屿有些泄气,烦躁地挠挠头,“你没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有啊。”倪歌最大的优点是诚实,“今天的容屿哥哥,像是喝了假酒。”


    “……”


    心里的丘比特放下正准备撒花花的手,跳起来把容屿暴揍了一顿。


    他鼻青脸肿,倒地不起。


    “不过……”


    他说那句话的时候,她感到一种非常微妙的安全感。这种感觉父母很少给她,倪清时给过,但又不太一样。


    所以微顿,她扬起小脸,认真地道:“我特别,特别喜欢,这样的容屿。”


    容屿身形一顿。


    后知后觉地……


    耳根也跟着红起来。


    ——


    吕芸的讲座一周一次,只有四节。


    授课对象主要是高一年级通过了青年文学赛初赛的学生,因为数量不小,所以课程被统一安排在了大自习室。


    吕芸没认出倪歌,倪歌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每节课都缩在角落里,尽量降低存在感。


    但容屿还是不放心。


    于是他找到一个蠢方法,每节课都在外面驻守全程,时刻等待着里面一有不对劲,他就冲进去杀人灭口。


    “啧。”又是一个周五,大佬又在雷打不动地站岗,宋又川感慨,“你他妈,好像一尊门神哟。”


    容屿不理他,低头玩手机。


    他终于找到了之前倪歌那个背单词的app,现在正想方设法组队单挑她。


    “对了,倪倪小妹妹最近在论坛特别火,你知道吗?”见他玩手机,宋又川也手痒,“她被评成新校花了,现在喜欢她的人贼鸡儿多,好多人上赶着跟她告白。”


    容屿:“哼。”


    让他们去。


    反正倪倪前段时间才刚说过,她最喜欢他了。


    沉默十秒。


    容屿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手机给我。”


    “啊?”


    “我要看帖子。”


    “……”


    帖子是校庆当晚发的,过去半个多月了,现在还飘在首页,标题后面飘着小小的“hot”。


    标题叫做:来扒一扒今晚那个跳古典舞的小姐姐!


    [楼主]:我已经打听到名字和班级了,诚心诚意地发问,小姐姐逛论坛吗?有男朋友吗?能看见我这句话吗?考虑一下我吗?


    [2楼]:同问同问我也想知道!她真的是今年新生里长得最好看的一个了吧!不过人家好像才高一,很多新生都不逛论坛吧,只有你这样的老学长才这么闲[狗头]


    [3楼]:回楼上,她是我同班同学,没男朋友,但有一个亲哥还有一群干哥哥,放心大胆去追吧,她家没养狗嘻嘻。


    [4楼]: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操,楼上提醒我了,我记得容屿之前有段时间天天在楼下等人,等的好像就是她?


    [5楼]:是是我也见过!!大佬风里雨里等她放学跟块儿望夫石似的!!不如你们先尝试着跟容屿约个架?我jio得要是能打得过他,那这事儿八成能有戏!


    [6楼]:诶诶诶停一下停一下,容屿的女朋友不是黎婧初吗,我记得他俩早几百年就出双入对了啊!倪歌又是哪儿来的?怎么还跟他成一对了?


    [7楼]:楼上又双叒叕他妈是亲友团吧?拜托你们这些眼瞎闺蜜团搞搞清楚,你家婧婧从头到尾都是单箭头,容屿从来没承认过她,是她死皮赖脸贴着人家不放好吗呵呵。我就搞不懂了,哪来那么大脸,到处跟人说她和容屿是一对,容屿都澄清多少遍了?造谣全凭一张嘴,不就仗着容屿懒得打女人么,科科。


    [8楼]:楼上嘴巴不能放干净点儿?什么叫眼瞎闺蜜团?婧婧哪儿不比ng小姐好?也就是她脾气好,才不跟你们这些背后逼逼的人计较,是我早把你嘴撕烂了呵呵。


    [9楼]:弱弱打断……那个,免鉴定,我不是黎婧初亲友团,也不粉倪歌……但是容屿不是很早之前就说过他有未婚妻么?我们年级好多人都知道啊!哦,就是他没说过他未婚妻是谁……


    [楼主]:喂喂喂歪楼了歪楼了!所以倪歌跟容屿到底是不是一对?如果是一对,我就只能……只能铤而走险,试试看能不能打得过大佬了!!有没有要一起去攻略漂亮小姐姐的!来我这里报名啊!


    [11楼]:请带我一个+1


    [12楼]:我+1


    [13楼]:我也+1


    …………


    容屿的头都要炸了,越看眉头皱得越深,“前段时间,不是有那个流言吗?”


    “什么?”


    “那个,我和倪歌的。”


    嗯嗯啊啊的。


    宋又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不是你自己不让传么,大哥?”


    他至今记得那天暴怒的容屿,骂完人之后还嫌不够,连弗洛伊德都遭到迁怒,“那你都不让传,谁还敢乱说。”


    “我……”容屿一时梗住。


    他那天发火,主要是担心倪歌,他怕倪歌不开心。


    但倪歌后来,好像没表现出多激烈的情绪。


    所以他现在觉得……


    “可以换个温柔点儿的版本,适当地传一传。”


    另外……


    “我之前拜托你去找的礼堂休息室监控,你找到了吗?”


    “啊,那个。”宋又川打个响指,“我昨晚让保安调出来了,但他说休息室里面是换衣服的地方,所以监控只能拍到门,看不见里面。”


    “那,”容屿眉峰微聚,“看到有谁拿着白色羽绒服出去了吗?”


    如果他没记错,那群女孩子里,只有倪歌的衣服是白色的。


    “我也替你问了,没有。”宋又川说,“表演之前,最后离开休息室的女生是国际部跳街舞的那个——你应该也见过的。但她手上没拿大件儿外套,也没有羽绒服。”


    容屿眉头皱起来。


    如果倪歌的衣服不是被人拿出了休息室,那……


    等等。


    突然想到什么,他眼睛一亮。


    “我知道倪歌的衣服在哪儿了。”他拍怕宋又川,“你在这儿帮我盯一会儿,我回一趟礼堂,马上就回来。”


    说完,他转身就跑


    “诶不是……屿哥!”宋又川大叫,“你让我帮你盯什么啊!”


    “盯着点儿吕芸什么时候犯错!如果她再欺负倪歌,你就替我把她灭口!”


    ——


    容屿现在才想起来,其实就算不拿走衣服,也有很多种让衣服消失的方法。


    那件外套应该还在休息室,在柜子里或者沙发后,在倪歌那种蠢东西找不到的角落。


    于是还没到礼堂,他就得意洋洋地发消息:[倪歌,我知道你的羽绒服在哪了。]


    倪歌隔了两分钟才回:[啊?在哪?]


    语气傻兮兮的。


    容屿:[你怎么不好好听课。]


    倪歌:[没……刚刚手机震了一下,我本来想关声音,结果看到是你的消息,就还是忍不住回了。]


    这是什么宝贝妹妹啊!


    容屿心花怒放:[没,我夸你呢。]


    倪歌:[……?]


    容屿:[那种垃圾老师的课有什么好听的,还不如陪哥哥聊天。]


    倪歌:[qwq]


    容屿心情愉悦,从看门大爷那儿取了钥匙,推开礼堂大门,咣地一声轻响,尘埃飞扬。


    他一边往休息室的方向走,一边发消息:[我要是把衣服给你找回来了,你拿什么感谢我?]


    倪歌:[qwq]


    容屿无情极了:[少来这套,卖萌没用。]


    倪歌迅速:[那我教你跳舞吧,哥哥。]


    “……”


    容屿垂下眼,把那句翻来覆去看了三遍。


    半晌,低笑着小声道:“操。”


    他收起手机,两只手搬开沙发。


    沙发背后缝隙很大,平时黑黢黢的,也看不见里面有什么。


    ——而现在,里面空无一物。


    容屿微顿,重新将沙发搬回去,然后再用同样的方法,检查柜子和其他死角。


    但是都没有。


    “奇怪……”这事儿怎么跟灵异事件似的,他有些蹊跷,把目光投向角落里积灰的道具箱。


    那箱子是个空心道具,但因为太脏太灰了,这些年也没什么用,就一直放在那儿。


    他略一犹豫,还是过去打开它。


    “咳……”木箱子里积满灰尘,他艰难地挥散尘雾,朝下望——


    里面空空荡荡,角落里放着一件灰扑扑的、几乎快要辨认不出原本颜色的羽绒服。


    他躬身,捡起来。


    “蠢。”这句是针对倪歌。


    “跟我玩儿这套。”这句是针对藏衣服的人。


    箱子实在太灰,他将它盖上盖子放回原地,打电话给宋又川:“川子,国际部那女生,叫什么啊?”


    “嗯?怎么了?”


    他微微眯眼:“叫出来,我跟她谈谈人生呗。”


    “好像是叫……”宋又川正要说话,那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声,“你等一下,倪歌他们好像下课了。”


    “行。”容屿抱着衣服往前走两步,一个小小的东西突然从衣服里掉出来,他一愣,连忙回头去捡。


    草率地握到手里,才发觉不太对劲……


    这件黑色的小衣服,有海绵垫,有可调节的细肩带,手感也非常滑……


    容屿脑子空白了一下,迟疑地咽咽嗓子。


    少,少女胸衣?


    他小心地抖开衣服,发现这其实是件吊带背心,大概是跳舞打底用的,所以有海绵垫。


    容屿微微松口气。


    但他立马想到,演出那天,她好像也穿了一件这样的背心……是白色的。


    她应该是准备了两件,临到演出时,根据裙子的颜色,选了白色那件。


    那,所以……


    这件也是她穿过的。


    容屿突然觉得,这玩意儿有点儿烫手。


    就算只是拿着件衣服。


    他也已经在脑海里,自、自动脑补出了,他帮她脱这件衣服的画面。


    “容屿。”他对着镜子,浩然正气地自我批评,“你真他妈不是个人啊。”


    下一秒,手机又震起来。


    他随手接起。


    “不好了屿哥,你赶紧回来!”宋又川急哄哄,“你媳妇儿,你媳妇儿……跟那老师吵起来了!”


    第22章 撑腰


    众目睽睽, 倪歌被吕芸叫上台时, 脑子都在嗡嗡作响。


    “做完前三节课的培训后,我收到了你们打算拿去参加复赛的作文。很多同学都按照我的要求做出修改了, 并且都修改得不错。”吕芸说,“做得好的同学很多,我就不单独表扬了。倒是有一位, 上课前交给我的作文是什么样,上完课之后交给我的作文还是什么样, 一个字都没改。”


    全场死寂。


    吕芸抬起头:“来,让我看看,这位倪歌同学, 人现在在哪儿呢?”


    倪歌站起身,不急不缓地走上台。


    人群中响起小声议论:


    “咦,她是不是校庆时跳古典舞那个小姐姐?噗, 常服也很仙啊, 她每节课都来吗?我怎么从没见过她?”


    “呜呜呜我记得这个人!期中考的语文排名她就只比我高一分!但她是单科年级第一我不是!嫉妒!”


    “卧槽小点声小点声,吕芸看过来了……你们说, 如果等会儿吕芸骂人,我们要不要上去劝啊——我听说这老师超凶的!”


    …………


    “这位同学。”吕芸从一沓作文纸里抽出她的, 问, “你已经懒到这种地步, 连敷衍一下老师都不愿意吗?”


    “我没有。”倪歌坦然地抬头,直视她的眼睛,“我做了作业。”


    “一个字都没有改动, 你当我瞎?”


    “老师的作业要求是在自己作文的基础上进行修改,并没有说非得改成什么样子。”倪歌解释,“我的参赛作文是散文,按老师的要求加太多修饰,反而会显得累赘。”


    吕芸一时梗住:“你——”


    人群中静寂三秒,一个男生小声道:“噗……我觉得很有道理啊……”


    吕芸的表情一下子难看起来。


    “你是哪个班的?”她啪地放下作文,一指头戳到倪歌脑袋上,“你从没参加过青年文学赛吧?是你有经验还是我有经验?我一年带出多少进决赛得奖的学生?你……”


    “老师!”后排一个男生笑嘻嘻地喊道,“我要是跟您一样,一年到头都在不同的学校巡讲竞赛心得,我也能桃李满天下!”


    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吕芸没搭理那个男生,转过来又要戳她:“你现在是不是很爽?忤逆完老师,你的虚荣心有没有得到满足?”


    “那您呢?”倪歌避开她的指头,抬眼反问,“不管遇见了什么糟心的事,一进学校就把气全撒在学生身上,会不会也很爽?会不会也觉得,你可怜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


    “你——”吕芸前几年带的学生全都乖巧听话,没几个敢这么跟她说话,气急败坏,手掌高高扬起——


    不等重重落下,就被人从中攥住。


    骨头咔擦一声,她眉头一皱,几乎痛得叫出声:“唔……”


    “老师。”攥住她手腕的少年气喘吁吁,眼睛里带着点儿笑,手上的力道却一点儿没放松,“一言不合就打人,不是为师之道吧?”


    “关你什么事?”不知道这个年纪的男生手劲儿是不是都这么大,吕芸觉得自己的手好像被捏折了,甩却甩不掉,“嘶……你放开我!”


    “我放开你,然后你再伸手来打我?”容屿逐渐平复呼吸,冷嗤,“我傻缺吗?”


    班上响起一阵压低的笑声。


    “你以为你很聪明?”手腕已经快失去知觉了,吕芸冷笑,“你以为现在殴打老师,我事后就不会找你算账?”


    “那你欺负我们家姑娘的事又打算怎么算!”容屿突然暴怒,两只手攥住她将她逼到黑板边缘,用只有她才能听到的声音,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吕芸,说实话,我从很多年前起,就想掐死你了。”


    吕芸难以置信地睁大眼。


    凭着身高优势,他几乎让她的双脚离了地。


    她在这时候,才真正地体会到恐惧。


    她终于开始惊慌:“你不能……”


    “大下午的,吵什么呢,你们?”老孙一推开教室门,就看到这么一副糟心混乱的画面,吓得语言紊乱,“我的亲娘!容屿你要干什么!”


    容屿立刻松开手。


    吕芸重新接触地面,腿一软,瘫坐到地上。


    仿佛劫后余生,大口大口地呼吸。


    “孙老师。”容屿举起双手以示清白,神情无辜极了,“刚刚吕芸老师要打学生,我帮忙劝一下。”


    “我信你有鬼。”孙老师凑过去,“吕老师,你还好吗?”


    吕芸正要开口,又被容屿打断:“孙老师,你看看你小科代表,都被虐待成什么样儿了。”


    老孙回过头,见倪歌还真站在旁边。


    小姑娘一言不发,额头上留着明显的粉笔印,中间有些红肿,一看就是被人戳出来的。


    老孙微怔,问:“吕老师,这是您戳的?”


    “她不按我要求改作业,我当然要教训她。”吕芸理所当然,“怎么了?”


    “这作文嘛,最考学生的主观能动性,哪儿能人人都一样?”老孙这就觉得她有点儿不对了,学生多可爱啊,“再怎么也不能动手吧?”


    吕芸冷笑:“是你在做竞赛培训,还是我在做?”


    老孙惊了:“你说的是人话?”


    “我比你有经验。”吕芸语气很平静,“不然为什么,大家都是教语文的,却只有我能带出进决赛的学生?”


    “……”


    “您说是不是,孙老师?”


    老孙极力冷静:“滚出去。”


    吕芸一愣:“什么……”


    “你才放屁!”老孙爆炸了,“我的学生全年级最乖!她是我的课代表!她最棒了!她才不会错!要错也是你有错!这教室也是我的,你给我滚出去!”


    容屿愕然:“……”


    倪歌震惊:“……”


    “卧槽……”孟媛和后排一群吃瓜同学目瞪口呆,“老,老孙这是,被人踩到尾巴了?”


    吕芸愣了好一会儿,脸色难看地道:“那校长室见。”


    说完,她拖着失去知觉的右手,头也不回地走出门。


    留老孙一个人站在原地,呼哧呼哧地喘气。


    倪歌上前:“孙老师。”


    “没你的事儿。”老孙挥手,“去吧去吧,都散了吧。”


    ——


    被吕芸一拖,讲座结束时,已经很晚了。


    “我家那边应该也没法来接人了。”容屿问,“我们坐公交车?”


    倪歌没有意见。


    晚高峰的公交车上人挤人,容屿让她走前面,手臂虚虚环在她身侧。


    他突然变得这么温柔,倪歌莫名有些不自在,回过头,认认真真地道:“刚刚忘了说,今天的事,谢谢哥哥。”


    容屿哼:“你也是,你就站在那儿给她戳?”


    “我没……”倪歌想反驳,想想又觉得自己确实蠢,一下子蔫儿了,“我想躲来着,没躲开。”


    “那你就不会……”


    他话没说完,公交车一个急速加速,他猛地扑出去。


    小绵羊被撞得重心一歪,短促地发出一句小声的“嗷”。


    容屿眼疾手快,伸手护住她的脑袋。


    下一秒,她的头垫着他的手,“砰”地撞在窗玻璃上。


    “啧……”


    手心传来一阵剧痛,但凭借着这个姿势,他将她整个人都困在了怀里。


    倪歌晕了一下,迅速爬起来:“哥哥?”


    妈的……


    她的呼吸近在咫尺,容屿觉得自己简直要厥过去。


    太软了吧。


    她好像一团云絮。


    铁石心肠的大佬,在这个瞬间体验了一把“心都化了”。


    倪歌见他一副欲生欲死的表情,以为他疼疯了,又叫一声:“哥哥,你还好吗?”


    容屿这才终于回过神。


    “我没事。”他舔舔唇,板着脸将她提溜起来,拎到自己身边,“你站好。”


    “好。”倪歌学着他的样子,伸手去够拉环。


    “别拉那个。”


    他神情不自然地,指指自己的袖子。


    倪歌微怔,然后快乐地伸手拉住他:“你刚刚,想说什么?”


    “我啊。”容屿的语气又变得懒洋洋,“刚刚想说,那你就不会打个电话叫我,去帮你打架?”


    倪歌噗地笑了:“我如果真把你叫过去,她会不会被你打死?”


    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两轮小月亮。


    容屿心下一动:“你头没事吧?”


    “没。”刚刚拿冰水清洗过,“就看着吓人,其实不疼的。”


    容屿叹口气,想了想,摸摸小羊毛:“其实我每天……”


    倪歌好奇:“什么?”


    “没事。”


    天边乌云翻滚,阴翳的黑云与夕阳的余晖缠斗,厚重的云层后,投射下清晰的光柱。


    ——我每天去教室门口站岗,不就是为了告诉他们。


    ——你有人罩,也有人撑腰。


    ——


    倪歌回到家才想起来,她忘了问容屿,羽绒服的事。


    不过……


    算了,不着急,改天再问也一样。


    晚饭过后,她坐在卧室里写作业。期末考快到了,结合前几次月测和周测的成绩来看,她觉得自己能考得比上次好。


    所以倪歌蠢蠢欲动。


    “倪倪?”她没写几道题,倪爸爸就在外面敲门,“爸爸能进来一下吗?”


    “可以啊,门没有锁!”倪歌吼完,还是站起来跑去开门,“爸爸。”


    打开门,倪爸爸站在走廊里,居高临下,影子将小女儿整个人都笼罩进去。


    “倪倪。”倪爸爸穿着家居服,背脊依旧挺得笔直,“我在书房里,捡到了你的期中考成绩。”


    倪歌一愣,眼睛猛地睁圆:“那个是我……”


    不小心落在书房了。


    下一秒,倪爸爸打开折叠的成绩单,没什么情绪地问:“是成绩印错了吗?你的数学,没有及格?”


    第23章 狂野


    空气中沉寂三秒。


    倪歌有些紧张地眨眨眼, 小声:“……没, 没印错。”


    “来,出来。”倪爸爸像是有些头疼, 引她下楼,“去客厅说。”


    倪歌紧张兮兮地跟着他下楼。


    发现妈妈竟然也在。


    “倪歌。”倪爸爸招呼她坐下,摆出讲道理的架势, “是我和你妈妈,最近管你管得太少了吗?”


    倪歌不自觉地, 也跟着他挺直背脊:“我有在努力学数学……”


    “数学的事先放一放。”倪爸爸将成绩单摆在她面前,“我刚刚给你班主任打电话,从她那儿听说了另一件事, 你在学校里,跟老师吵了起来?”


    倪歌瞬间睁圆眼。


    “倪歌,成绩不好也就算了, 我没有教过你忤逆老师。”


    “我没有……我们只是意见不一致。”倪歌辩解, “她戳我脑袋,我都没有还手。”


    “没有还手——”倪爸爸脸上流露出失望, “难道你认为,跟她争吵, 是很正确的事吗?”


    倪歌突然感到疲惫。


    “倪歌, 我跟你说过很多次, 你已经快要成年了,你应该学着……”


    “为什么你从来都不愿意听我解释呢?”倪歌难过地抬起头,打断他。


    此前无论面对吕芸还是黎婧初, 她都觉得没关系,能沟通就沟通,不能沟通就算了,反正都是无关紧要的人。


    可面对父母的时候,三言两语,她就就难过得想哭。


    “我也跟你说过很多次,我不喜欢我的小学语文老师,她没有体罚我,但总是当着很多人的面骂我,明明我没做错什么事,却总是被指责。”倪歌说着说着,视线开始变得模糊,“她简直像个鬼魂,一直阴魂不散地出现在我的生活里,这次作文培训竟然又……”


    “倪倪。”妈妈语调温柔地提醒她,“那些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也许等你长大之后,就会觉得你的老师是个很好的……”


    “不会有那一天的!我脑子坏掉了才会去感谢伤害过我的人!”眼泪大颗大颗地滚下来,倪歌用袖子去擦,然后转头问爸爸,“你们都以为我不会记得,是不是?那位吕芸老师,小学时谁给她送礼她就对谁好,我送的贺卡,她连看都不看就直接扔掉;她那时候在班上拿别的同学父母离婚的事开玩笑,我说她那样不对,她就让我滚出教室……我真没想到高中还会再遇见她,我觉得我没有打她一顿,真的已经很尊重她了。您为什么不问我,老师是不是对我说了什么?为什么一上来就觉得是我的不对?”


    “你……”


    倪爸爸被两个简单的问题问得愣住。


    他怔了一会儿,“你小学的时候,从来没有跟我们说过这些事。”


    “我……”倪歌委屈得喘不上气,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句子断断续续,“我……说,说过的。”


    但没有人信。


    “我从来就没、没觉得……那个老师,能对我产生什么不得了的坏影响。但……但是为什么,连你们都不愿意听我说?”


    父母一起陷入沉默。


    “倪倪,你冷静一点。”倪爸爸皱眉,仍然不愿意面对自己的失职,“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倪歌不想说话了。


    她哭得全身都在抖,慢吞吞地站起来,“那我……我们,都、都冷静一下,再来谈……谈这件事吧,爸爸。”


    说完,她一边抹眼泪一边往门口走。


    倪爸爸一开始没反应过来。


    还是倪妈妈猛然回过神,叫了一句:“倪倪!”


    然后赶紧起身去追。


    但开门的时候,冷风携着水汽扑面卷入,外面已经没有人了。


    ——


    倪歌跑了一段路,速度迅速减下来。


    ——因为她穿的是睡衣和棉拖。


    她从小体寒,比常人怕冷,每年都要提前把加厚的棉睡衣拿出来穿。可不巧的是,今天入夜之后下了点儿小雨,她的身上厚厚的毛毛被水打湿,迅速贴到身上,像拖着沙袋。


    “……”绵羊姑娘耷着湿漉漉的毛,在训练场旁找了个石墩,沮丧地坐下。


    不知道能去哪儿。


    出门时本来想得好好的,去哥哥的公寓避避风头。可跑出来才想起来,倪清时根本就不在北城。


    倪歌难受极了,在石墩旁蜷成团。


    她这样子连大院儿都出不了……一定会被岗哨拦住,然后直接卷成团扔回家。


    倪歌想着想着,又想哭了。


    雨下得不大,淅淅沥沥的,一片朦胧的水雾里,少年的喊声由远及近:


    “倪倪……”


    “倪倪?”


    倪歌的耳朵微微一动。


    然后就听见……咣啷咣啷开垃圾桶的声音?


    倪歌:“……”


    容屿打着手电撑着伞,挨个儿挨个儿地开垃圾桶,每掀开一个盖子就神情严肃地问一遍:“倪倪,你在这里面吗?”


    倪歌:“……”


    她蹲在容屿的视觉盲区,他是真的没看见她,但心里又真的急,只好像个智障一样,认真地企图与垃圾交流:“倪倪,不要以为藏在垃圾桶里,我就发现不了你啊?”


    倪歌:“……”


    “被我抓到了的话,我揍你啊?”


    倪歌终于忍不住。


    “……我不在垃圾桶里。”


    女生的声音小小的,软软的,带点儿没散尽的水汽。


    容屿脚步一顿,立刻找到了声音来源。


    他大跨步走过去,见石墩后面蹲着一个毛茸茸的东西,睡衣上竟然还缀着两只羊角,整个人湿透了,看起来无辜又可怜。


    容屿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将手电放到石墩上,冷嗤:“你大晚上的,在这儿闹腾什么?”


    “……”


    “清时哥刚刚给我打电话,说你跑掉了,你爸妈都找不着人,让我赶紧来找找。”容屿的伞全撑在她头顶,语气却硬邦邦,“你想干什么?啊?”


    倪歌与他对视两秒,眨眨眼。


    然后吸吸鼻子,哇地一声,又哭了。


    她以为他是来安慰她的。


    结果竟然不是……竟、然、不、是!


    小姑娘哭起来眼泪跟不要钱似的,连串地往下掉,偏偏又没什么声音,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这种软绵绵的女孩子,哭起来简直要人命。


    容屿脑子轰轰响,手足无措地给她擦眼泪,结果屁用没有。


    容屿一下子慌了,凶巴巴地皱眉头:“我操……不是,你哭什么啊!我还没骂你呢!你哭什么!……别哭了!”


    倪歌被吼得一抖,红着眼眶看着他,眼泪一瞬间掉得更凶,甚至呜咽出声。


    ……好像更难过了。


    “我操……你……你别哭了!我让你抱!”容屿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烦躁地抓抓头发,一口气上不来,“你过来!我让你抱着!你抱着我就不冷了!”


    倪歌红着眼,磕磕巴巴地小声:“我不是……不是冻、冻哭的……”


    “我知道。”容屿脸色难看,一字一顿,“那你抱不抱?”


    “……抱。”


    小绵羊一边掉眼泪,一边伸出两条细细的胳膊。


    容屿心里叹口气,微微躬身,一只手举着伞,另一只手臂从她腿下绕过,就着这个拥抱的姿势,将她整个人都抱起来。


    倪歌一碰到热气,立刻死死贴到他身上,像一只正在从他身上奋力吸取阳气的女妖精。


    半晌,小心翼翼地道:“哥哥……你身上好暖和。”


    容屿心里有些好笑,没有接话。


    他躬身,用嘴将手电筒叼起来。


    倪歌被他的杂技动作惊住了:“我可以帮你拿手电和伞……”


    “不用你拿。”容屿叼着手电,有点儿邪气地咧嘴笑道,“走,哥哥带你回家。”


    ——


    容屿将倪歌抱回家时,容妈妈正坐在客厅里看晚间新闻。


    见他抱着个湿漉漉的姑娘匆忙进门,非常随意地看了一眼:“回来啦?那个水你别弄到地板上,不然我揍你喔。”


    倪歌:“……”


    容屿极其敷衍地“嗯”了一声,就带着倪歌打算上楼。


    倪歌有些不好意思,赶紧从他怀里钻出来,打招呼:“容阿姨好。”


    然后就挣扎着想下来自己走。


    却被容屿强硬地按住。


    “倪倪好呀。”容妈妈笑眯眯地回过头,“你的换洗衣服阿姨都帮你准备好啦,就放在阿屿的卧室里。”


    倪歌:“……??”


    “你就先睡他那屋,我让他去睡客房。”容妈妈嘿嘿嘿,“你是不是跟父母闹矛盾啦?没关系,放心住这儿就好,住多久都行。”


    街坊邻居过于熟络,彼此之间消息传得飞快。


    倪歌有些不好意思:“谢谢阿姨。”


    “谢什么。”容妈妈毫不介意,“说不定以后,你还要在我们家生活很多年呢。”


    倪歌微怔,然后感觉轰地一声,整张脸都烧起来。


    “妈。”容屿赶紧制止他的狂野妈妈,“我先带她上去。”


    “你去。”


    上了二楼,容屿推开浴室的门,小心翼翼地倪歌放下。


    容妈妈很细心,提前打开了暖气,连热水都放好了。


    浴室里水雾氤氲,热意顺着指尖往上爬,倪歌的理智终于和她的体温一起,慢慢回流过来。


    “谢谢你。”她舔舔唇,一下子竟也想不到别的话,“我……我可以给清时哥,打个电话吗?”


    容屿想了一下,“你是想去住他的公寓?”


    倪清时读大学时,在市中心购置了一套公寓,她也曾经去过几次。住在亲哥哥的小窝,总比住在这儿要方便。


    “嗯。”


    “那没必要。”容屿抱着手垂眼看她,鸦黑的睫羽垂下来,“刚刚就是他打电话让我去找你的,他说他会把公寓的钥匙寄过来,在此之前,你就先住在这儿。”


    倪歌愣了一下:“好。”


    她转身去洗澡,关上门,容屿却突然烦躁起来。


    浴室里水声哗哗,他在屋里来回踱步,抓耳挠腮,最后搬着个凳子,一脸不爽地坐到浴室门前。


    ——他,热。


    为了照顾倪歌小朋友的怕冷属性,妈妈强行给他的屋子开了空调。温度开得不算太高,可他坐在这儿,还是热得慌。


    尤其听着这个水声,他总觉得,不发生点儿什么事,简直对不起这种晚上。


    可是……


    一个小时之前,倪清时给他打电话,还非常冷酷地提醒:“容屿,你现在不要打我妹妹的主意,她还没有成年。”


    容屿心虚:“我只是觉得,住在我家,确实比住你的公寓更方便。”


    “我会把我公寓的钥匙寄到你那里。”倪清时喜欢干脆利落地解决问题,“你收到之后,拜托尽快转交给她,麻烦了。”


    容屿想了想,舔舔唇:“你寄到学校吧,寄件人写她,收件人写我,这样一收到东西,我就知道是你给她的。”


    倪清时不疑有他:“好。”


    然而现在……


    容屿很不爽。


    他还是热得慌。


    偏偏下一秒,手机震了起来。


    “屿哥!”宋又川在那头大叫,“我们今晚有个深夜局,你要不要出来玩啊!”


    “不去,挂了。”


    “诶别别别!”宋又川跟人玩大冒险,得把这个电话拖够三分钟,“明天不是周末么,您日理万机啊?”


    容屿身上热气乱窜,语气很不好:“我要照顾妹妹。”


    “你他妈哪来的妹妹?!”


    “路边捡的。”容屿闲闲道,“现在正洗澡呢,得洗干净了才能看清,长得好不好看。”


    宋又川震惊:“你这什么狂野哥哥,有哪个哥哥会把妹妹照顾到浴室里去?!”


    “何止。”容屿舔舔嘴角,意有所指地道,“等一会儿,她还会出现在我床上呢。”


    宋又川还要逼逼。


    浴室门突然“笃笃”地轻轻响了几声。


    容屿眼底微动,起身走过去:“怎么?”


    “哥哥你,你在外面吗?”倪歌站在门内,水声渐渐小下去。


    “我在。”容屿迅速掐断电话,“缺什么东西吗?”


    “那个……阿姨给我准备了睡衣,但是没、没有准备……”倪歌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有些难以启齿。


    半晌,才小声道,“……内衣。”


    作者有话要说:  容屿:睡觉穿什么内衣????-


    校庆时的大佬:我背着你,你来打伞。


    现在的大佬:没事,我可以一边抱着你一边打伞一边打手电,看完《梦的解析》后,我去学了杂技:)


    第24章 缠绵


    容屿眉头一皱:“你睡觉穿什么内衣?”


    “……”


    等了几秒, 她没接话, 他又皱着眉头确认一遍:“女生睡觉,都是要穿内衣的吗?”


    “……”


    倪歌站在浴室里, 快崩溃了:“我……要、要的。”


    她在自己家当然不穿。


    但……这又不是在她家!


    “行吧。”容屿想了想,“那你在这儿等一下。”


    倪歌以为他要去找容阿姨,赶紧道:“谢谢哥哥。”


    下一秒, 他语气笃定:“我这就出去给你买。”


    倪歌:“……??”


    “别……”


    她话还没说完。


    容屿已经披上外套,摇着大尾巴, 融进了夜色。


    ——


    容屿口袋里揣着倪歌校庆时落下的那件小背心,坐在出租车里。


    琢磨——


    要上哪儿买。


    “前头过不去了,我就给你停在这儿行吗?”车在市中心广场外停下, 司机转过来问,“小伙子?”


    容屿连忙回过神:“行。”


    付完钱,他推门下车, 走进商场。


    圣诞节刚刚过完, 商场内还在放圣诞快乐歌,立在手扶梯旁的红衣服老头儿玩偶哼哼唧唧的, 逢人就机械地喊圣诞快乐。


    容屿思索一阵,先去一楼的教育书店买了几本书, 然后提着纸袋, 面无表情地上楼。


    停在四楼的内衣店门前。


    ……迟疑地舔舔唇。


    现在已经入夜了, 店里的顾客不多。他在门口站了足足五分钟,脑子里两个小人打得难分胜负、不可开交,满脑子都是……


    “明明手上就藏着一件她的背心, 干吗舍近求远?直接把这个给她不就行了么!”


    然而,黑色的小人举着三叉戟尖叫:“你懂个屁!怎么能让倪歌知道我藏着她的背心!万一她觉得我是个变态怎么办!啊!她觉得我变态怎么办!”


    容屿望着店内,迟疑地咽咽嗓子:“……”


    导购见这位身材高大的可疑男子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犹豫一瞬,还是决定过来打招呼:“您好先生,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您是要……”


    然后停顿了五秒。


    容屿脸上有些挂不住。


    “……是要给女朋友买衣服吗?”


    容屿沉默一阵,哑声:“也不完全是。”


    导购询问:“那?”


    “我给妹妹买。”


    导购点点头,立刻在脑补了一出“青春期妹妹爹不疼妈不爱、只有哥哥愿意出门帮忙买内衣”的大戏,顿时有些感动:“是青春期刚刚开始发育吗?您知道她的胸围和罩杯吗?”


    容屿茫然极了:“罩杯是什么?”


    “……”


    “青春期……”容屿认真地思考,“应该确实在青春期,但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刚开始发育。”


    “……”


    “应该也不是吧……”容屿回忆手感,“刚开始发育的话,应该长不成那样。”


    “……”


    导购强撑笑脸:“那,是想要哪种类型的呢?”


    “你们是不是有种……睡眠内衣?”容屿问,“睡觉时穿的那种?”


    “是有的呢。”


    ——还真有啊。


    容屿觉得女生太奇怪了,为什么睡觉还要穿那么多:“就那个。”


    “但睡眠内衣也是分型号的,您妹妹的胸围……”


    导购话还没说完。


    容屿手中的纸袋突然不堪重负,啪地一声断了。袋子里的书噼里啪啦掉落一地,导购出于人道主义,下意识地去帮他捡。


    然后,她看到一地都是:《女孩怎么养》《爸爸写给女儿的一封信》《女儿的睡前故事集》《好父母》……


    导购:“……”


    导购姐姐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用一种看禽兽的目光看着容屿。


    容屿:“……”


    大佬舔舔唇:“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她真的是我妹妹,不是我的女儿……”


    导购强撑笑意:“那,到底是,多大呢?


    “……”


    容屿垂着眼,半晌,有些绝望地,举起手。


    然后缓缓地,张开五指——


    “就,这么大。”


    在导购幻灭的眼神里,他徐徐补充:


    “如果你,还是想象不出来,有多大的话……我口袋里,还装着一件她穿过的内衣。”


    “……”


    “你可以摸摸看,感受一下。”


    “……”


    ——


    容屿面无表情地放下伞,推门进屋。


    容妈妈正坐在沙发上看稿子,见他去而又返,探着头问:“宵夜这么快就买回来了?你脸上那道红印子是什么?”


    ——刚刚被导购小姐打的。


    容屿一脸冷漠:“撞门上了。”


    往里走几步,见茶几上放着还没收起来的茶盏,他微怔:“刚刚有客人来过?”


    “对,刚刚倪倪的妈妈来了一趟,把手机和校服送过来了。”


    容屿愣了一下,脸色变得很难看:“几个意思?彻底不要女儿了?打算让倪歌在这儿长住?”


    “那不是很好。”容妈妈一句话戳穿他,快乐地点开网购软件,满脸憧憬,“我之前看了好多款少女小裙子,现在正好一次性买回来,全给倪倪穿——哦,我还可以教她插花,帮她编辫子,带她一起去做美容。”


    “……”容屿不说话,唇抿成一条线。


    “好啦好啦。”容妈妈不明白她这儿子怎么越养越像爹,一点儿玩笑都开不得,眼神跟带激光似的,“她妈妈不是那个意思,是倪倪自己不想回去,说想等钥匙寄过来之后,去她哥哥那儿住一段时间,大家都冷静一下。”


    容屿没有说话。


    容妈妈觉得这小姑娘怪有意思,看起来软绵绵的,真出了问题,寸步不肯让。


    不过……


    住在她家也挺好的,谁让她从小就喜欢她。


    “我觉得她父母,”容屿斟酌,“这事儿干得有问题。”


    “哎呀,大人的事情哪儿那么简单呀……不过,我倒觉得,他家那种情况,彼此冷静一下也挺好的。”容妈妈斜他一眼,“你以为这些年你爸一年到头不见人影,我自己带着你,就很容易吗?手上拿的什么东西,充公!”


    早料到他妈有这一招。


    容屿嘴角微动,手中提着两个巨大的塑料袋,将其中一个放到妈妈面前。


    ——里面装满零食,他连圣诞小麋鹿都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


    容妈妈满意极了:“去吧。”


    容屿被妈妈的少女心逗乐,拖着零食袋子和毛茸茸的大尾巴,正打算上楼。


    下一秒,又听见他嗅觉敏锐的记者母亲,故作不经意地问:“对了,我听说这次倪倪跟父母吵架——是因为一个老师?”


    ——


    倪歌裹着浴袍坐在浴室里,头发滴滴答答地往下渗水。


    浴室很暖和,但待得久了,她有些混沌,思考速度也变得迟缓。


    想不明白……


    半个小时之前,为什么要拒绝妈妈。


    容阿姨隔着一扇门,问她:“倪倪,你洗完澡了吗?你妈妈过来了,你要不要下去见见她?”


    然后她撒谎了。


    她说:“对不起,阿姨,我还没有洗完澡……而且,我暂时也不想回家。”


    不知道为什么,可就是觉得……


    虽然这间浴室空间很小。


    但这里更安全。


    倪歌垂着眼出神,下一刻,听到玻璃门“笃笃笃”三声闷响。


    “倪歌。”容屿在门外叫她,“我回来了,你开一下门。”


    倪歌连忙起身,小心地拉开一条缝。


    浴室内的水汽蜂拥而出,她一整只缩在门上,眼睛湿漉漉,一截白皙的小腿露在浴袍外面,看起来软乎乎的。


    容屿喉结滚动,绷着脸把内衣袋子递给她:“给。”


    倪歌眨眨眼,赶紧接过来:“谢谢哥哥。”


    容屿:“哼。”


    她换好衣服,站在洗手台前吹头发。


    容屿听见声音,叫她:“出来吹,里面太湿了,干得慢。”


    “好。”小绵羊应了一声,拖着吹风机走出来。


    容屿坐在床前,面无表情地绷着脸,地上的影子慢慢露出一条招摇的大尾巴:“过来。”


    她走过去。


    下一秒,一把被他摁住。


    他攥着她的小细胳膊,面无表情地将她半圈在怀里,吹风机开到最大档,呜呜地朝她脑门吹。


    倪歌觉得他是故意的,眼睛被吹得睁不开:“哥哥……”


    容屿不搭理。


    “容屿……”倪歌软声问,“你在生气吗?”


    “……”


    她发现这个家伙特别喜欢秋后算账,但想来想去,实在是想不到最近二十四小时,又有哪里得罪了他。


    吹风机呜呜的。


    她身上全是他的洗发水和沐浴露的味道,容屿吹着吹着就感觉有点不对劲,倪歌垂着眼,看起来蔫儿唧唧的。


    他心里一突,赶紧放下:“你别是又要哭吧?”


    他好不容易才哄好的!


    倪歌声音有些闷:“……没。”


    “没哭。”她顿了一下,非常不开心的样子,“我就是想知道,我哪里又惹到你了。”


    “……”


    “我们说过要好好相处的。”


    她一副他辜负了她的样子。


    容屿突然就难受起来。


    “你记不记得七年前,我跟你说过什么?”


    倪歌茫然地抬起头。


    “七年之前,你忘了带语文作业,吕芸用粉笔砸你,让你滚出教室。”容屿看着她的眼睛,一点一点地回忆道,“你在操场上遇到我,我带着你,去给倪叔叔打电话,拜托他来学校。”


    倪歌眨眨眼:“我记得。”


    “等他的时间里,我俩坐在学校门口,我给你买了一袋草莓糖。”容屿微顿,继续道,“然后你特别认真地捧着脸,跟我说……”


    ——怎么办啊,哥哥。


    ——我的好运气,好像到头了。


    那时的容屿浑不在意,发出嗤笑:“说的什么蠢话?有我在,你的好运气怎么会到头。”


    然而倪歌没有说话。


    从那天起,她开始频繁地请假。


    “对不起,爸爸,我真的很不舒服,我想留在家里。”


    “对不起,爸爸,我昨晚没有休息好,想再休息一下。”


    “对不起,爸爸,我太困了……”


    ……


    她对吕芸无能为力,但她善于发出请求。


    小女儿本就体弱多病,在成绩没有发生滑坡的大前提下,倪爸爸从未起疑。


    但容屿知道完整的前因后果。


    他只恨当时没把吕芸打一顿。


    所以后来,当他得知倪歌要去南方治病,可能很久都不回来的时候,他追上她,跟她说——


    “倪歌。”


    “如果以后没地方可以去,就到我这里来吧。”


    ——到我这里来吧。


    倪歌想起来了。


    她眼眶有些热,但她觉得自己不能再哭了,她一掉眼泪,容屿就变得超级凶巴巴。


    “谢谢你。”于是她非常认真地抬起眼,直视着他,红着眼眶说,“哥哥。”


    小姑娘刚刚洗完澡,眼睛干干净净、黑白分明,连呼出来的气都是软的。被她这么看着,容屿莫名有些不自在。


    他又开始热了。


    燥热地站起身,容屿插着腰站了会儿,还是热。


    他叹口气。


    没办法,只能那样了。


    下一秒,他猛地回过身抖开被子,趁小绵羊没反应过来,一个飞扑,将她卷进珊瑚绒的海洋。


    “唔……”猛然被击倒,倪歌后脑勺砸在软绵绵的被褥上,容屿的的脸一瞬间被拉近。


    “倪歌。”屋里静静的,他哑声叫她。


    倪歌两只眼睛盯着他,一眨不眨。


    “实不相瞒。”他垂眼,手指慢慢从她耳后绕过,“哥哥想做这件事,想很久了。”


    “……”


    倪歌迟疑地咽咽嗓子。


    如果他想做的事,跟她想的是同一件……


    那……


    那她,她要不要反抗……


    下一刻,大佬面无表情地摸出本《女儿的睡前故事集》,一本正经地道:“来。”


    “……”


    “让哥哥给你讲一个,缠绵悱恻的,成人之间的,睡前故事。”


    “……”


    作者有话要说:  容屿的感动中国颁奖词:热到燃烧,不肯承认是自己太骚;箭在弦上,仍不放弃当爹的愿望。


    第25章 小蠢羊


    倪歌也不知道, 容屿为什么这么执着地想要当她爸爸。


    在孟媛给她看过的小黄蚊里, 爸爸有另一层意思。


    ——非常带劲,非常色情。


    但是……


    倪歌缩在珊瑚绒被罩的被子里, 扑闪扑闪地眨眼睛,盯着抱着一本巨大的童话书,一脸严肃地坐在床头的容屿——


    她觉得, 他口中的“爸爸”,应该真的只是书面意思而已。


    不知怎么, 倪歌莫名有点儿失望。


    “我开始讲了?”


    她回过神,赶紧打起精神:“嗯。”


    容屿清咳两声,正色道:“很久很久之前, 在一片大森林里,住着一只毛发旺盛的,小绵羊。”


    夜灯的光芒清亮柔和, 他声音有些哑, 语速不急不缓,线条明晰的下颚也被映照得很温柔。


    “小绵羊长着白白的长长的卷卷的毛毛, 但到了冬天,她依然非常怕冷。愚蠢的她躲在洞穴里瑟瑟发抖, 还瞎几把操别人的心:‘呀, 我长着这么多毛毛, 还这么怕冷,那那些没有毛毛的动物,肯定都被冻死了吧?’”


    倪歌:“……”


    为什么要用这么多叠词。


    卖萌吗。


    “这时, 出现了两只饥寒交迫的蚊子,它们虚伪地向她打招呼:‘看起来就非常愚蠢的小绵羊,你愿意让我们在你身上取暖吗?’”容屿绘声绘色,讲得非常认真,“小绵羊很同情它们,于是愚蠢地答应了下来。”


    倪歌:“……”


    可以好好说话,不要掐着嗓子吗。


    “然后!两只蚊子趴在她身上,拼命地吸她的血!”


    “……那只蠢羊就被吸干了?”


    “没有,你别插嘴,然后愚蠢的小绵羊忍无可忍地赶走了蚊子。”容屿很严肃,“但是!紧接着!鹦鹉又来到了蠢羊的洞穴!对它说:‘你看你有这么多毛毛,不如捐一些出来给狮子大王过冬吧!’”


    “但是,狮子不是也有很多毛……”倪歌忍不了这种bug,“就,它脸上长的都是毛毛啊,跑起来那些毛还会跟着动……”


    小姑娘声音软软的,像是怕他想象不出来,两条小细胳膊也伸出来被窝,悬空比划。


    容屿喉结滚动。


    “别插嘴。”他板着脸,“这个故事里的狮子就是没有毛,所以要从别的动物那儿借毛毛,做羊毛大衣。”


    “……”


    “然后小蠢羊就很奇怪:‘怎么只薅我一只羊的羊毛,不薅别的动物呢?’”容屿继续道,“鹦鹉说:‘因为我们的毛毛都不够多呀,如果你也不愿意向狮子大王献毛毛,那他可能就要发疯吃小动物了’。”


    倪歌眨眨眼。


    “于是小蠢羊心软地妥协了。”容屿语气遗憾,“鹦鹉残忍地薅光了她身上的羊毛,一根也没给她留。”


    倪歌:“……”


    她下意识地卷紧被子。


    听起来就很冷。


    “就在小蠢羊哭泣着尖叫时,‘砰’地一声响,鹦鹉被猎人一枪击毙。”讲到容屿最喜欢的地方,他的尾音不自觉地上扬,“然后猎人慢慢地靠近小蠢羊,惊喜地说:‘噢,可怜的绵羊,你怎么一根毛都没有了?来吧,我这就把你带回去……’”


    倪歌眼睛一亮:“煮成鸳鸯锅?”


    容屿:“……”


    容屿很不乐意:“你还听不听?”


    “……听。”


    “猎人说,‘我这就把你带回去,给你取暖。’”容屿微顿,语气重又缓和下来,“然后,小蠢羊在猎人家里,度过了一个温暖的冬天。”


    倪歌眨眨眼,垂下眼睫。


    许久。


    “你也觉得我不当初该出头,不该变成吕芸的靶子吗?”倪歌缩在被子里,卷成小小一团,静静地望着他,“你也觉得,如果我低调一点认输认错,就什么事都不会有吗?”


    “你这种理解能力,语文怎么考的年级第一?”


    容屿恨铁不成钢,伸出手,在她脑门上“啪”地弹一下。


    “嗷……”小蠢羊短促地叫了一声,下意识地捂住额头。


    “我不是那个意思,倪歌。”容屿叹息,“我的意思是,帮不了的忙就不要帮,做不了的事就不要做,猎人的抢不仅能射杀鹦鹉,也能射杀狮子。”


    倪歌眼睛一眨不眨,亮晶晶的,像落着小星星。


    “倪歌。”他说,“你不要怕。”


    我可以做你的猎人。


    也可以成为你的猎枪。


    ——


    倪歌这一觉睡得很死。


    她有一段时间没失眠了,最近睡眠质量好像都还不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事情太多。


    也可能是前一哭累了。


    嗡——嗡——


    嗡——


    日上三竿,晨光穿庭入户。倪歌撩开眼皮,一只手伸出去,勉勉强强地摸到床头的手机。


    拿过来摁掉绿键,眼睛又闭上了:“喂,您好?”


    “倪倪!”孟媛在那头兴奋地大叫,“原本跟我一起来看koc的妹子临时来不了了,我这儿还多着一张票!你要不要一起来看!”


    “koc是什么……”倪歌小声哼,“新的越野项目吗?”


    “不是呀!”孟媛突然反应过来,“你是不是还没睡醒?”


    “嗯……”


    “别睡了!来跟我一起看比赛吧!超级帅啊啊啊啊!”


    “……”


    倪歌慢吞吞地爬起来:“媛媛,我稍晚一些再给你回消息,可以吗?”


    “好!”孟媛兴奋唧唧,“下午三点前给我回消息,都是来得及的!”


    倪歌笑笑,寒暄几句挂断电话。


    掀被起身,她一站起来,就看见昨晚容阿姨放在床头的衣服。大概是她年轻时穿过的,打底保暖衫,加绒的长袖荷叶边衬衫,和一条很少女的浅咖色毛呢背带裙,胸前挂着哆啦a梦一样的大口袋,腰后系着蝴蝶结。


    倪歌觉得很可爱,小声嘟囔:“容阿姨是个少女。”


    她将衣服拿起来,正打算换上,就发现衣服下还压着一件……


    黑色衬衣?


    倪歌猜这是容屿的,但她还是有些奇怪:“怎么放在床头,也不收一下……”


    她拿起来,想帮他叠。


    发现上面有一块难以名状的干涸印记。


    倪歌:“……”


    这是啥。


    她正想再辨认一下。


    下一秒,容屿在外面笃笃敲门:“倪歌,你醒了吗?”


    他声音很低,像是担心吵醒她。


    “喔……我醒了!”倪歌赶紧放下衬衣爬起来,小跑过去开门,“刚刚醒。”


    她刚刚顺手拉开了窗帘,屋内一室亮堂,阳光照在女孩子身上,头发边缘的轮廓毛茸茸的。


    容屿心下微动,嘴角勾起类似嘲笑的弧度:“已经中午了。”


    倪歌低下头,小绵羊的羊角和耳朵又冒出来,无辜地摇啊摇。


    “行了。”容屿知道她前夜睡得晚,今天也懒得怼她,“收拾好就下来吃饭吧。”


    “好……”倪歌刚想答应,突然想到什么,“对了,哥哥。”


    “嗯?”


    “我刚刚看到,床头放着一件你的黑衬衣。”倪歌想了一下,“好像就是我穿过的那件。”


    “……”容屿眼皮猛跳。


    “我刚刚想帮你叠起来,发现上面有一片奇怪的……”


    容屿面不改色地打断她:“是上次的奶茶。”


    “但是,那都过去很久了,一直没洗吗?”倪歌不明白,“而且,我记得我没把奶茶弄在你那件……”


    “倪歌。”


    “……”


    “下来吃饭吧。”容屿面无表情,冷静地道,“吃完饭之后,你跟我一起,把那件衣服烧掉。”


    “……”


    ——


    容爸爸不在家,容妈妈做了四菜一汤,和一小碟玉米饼。


    倪歌小时候就特别喜欢她做的丸子汤,时隔多年又尝到这个味道,整个人的心情都好起来。


    而容妈妈的注意力从始至终都停留在:“天呐,倪倪穿我的衣服也太合适了吧,你这么娇小可爱的骨架,简直就是为穿这件衣服而生的啊。”


    容屿:“……”


    “我真的老了,这些小姑娘的裙子我都穿不了了,但看着现在的倪倪,我就仿佛看到年轻时叱咤风云的我……”


    容屿:“……”


    “你知道的吧阿屿,我跟你说过很多次,我刚刚认识你爸爸的时候——”


    “妈。”容屿冷静地打断她,“你日程表上的采访安排在下午一点,再不吃要来不及了。”


    “今天是周末。”倪歌抬起头,有些好奇,“阿姨周末也要工作吗?”


    “嗯。”容妈妈说着开始加快速度,“我要去家访几位家长,他们只有周末才有空。”


    倪歌没多想:“辛苦了。”


    容妈妈笑眯眯:“你们乖乖的,好好玩呀。”


    她离开之后,倪歌想起孟媛的那通电话:“哥哥。”


    “嗯?”


    “koc是什么?”


    “一款游戏的城市赛。”容屿将碗筷烘干放好,“怎么了?”


    “孟媛想叫我跟她一起去看,就在今天下午。”


    容屿噗地笑了:“你看得懂?”


    她根本不玩游戏。


    “那……”小蠢羊看起来像是没什么主意,“那去不去?”


    “去呗。”反正下午也没事,容屿思索半秒就同意了,“你不是还要出门寄作文么,正好一起。”


    寄作文……


    倪歌愣了两秒。


    对,昨晚孙老师给她发消息说,吕芸那边一时半会儿扯皮扯不完,让她自己先把参赛作文寄掉。


    倪歌突然忧心忡忡:“孙老师会不会打不过吕芸?”


    “想什么呢。”容屿好笑地搓搓她的毛毛,“一个老孙的战斗力至少是十个吕芸,你以为他教书这么多年,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


    倪歌眨眨眼,任由他带着,去寄东西。


    周末邮局人不多,倪歌低着头填单子,小声嘟囔:“其实寄不寄都一样,反正也不会得奖。”


    “胡话。”容屿闲闲地站在旁边,“你不寄这个,拿什么去打黎婧初的脸?”


    倪歌:“……”


    您对我也太有信心了。


    不过这种盲目的信任很容易让人产生愉悦感,倪歌今天喝了好喝的汤,又在容屿嘴里听到了人话,心情变得很好:“那借你吉言,如果我进了决赛,就请你吃饭。”


    容屿动动嘴角,突然想起:“对了,叔叔阿姨给你打过电话吗?”


    两个人离开邮局,同路去市中心。


    倪歌一边走,一边点头:“打过。”


    清晨时,爸爸和妈妈几乎是前后脚地,各自给她打过一个电话。


    两个人在“希望你回家”这一点上达成了共识,但倪歌暂时不想回去,于是爸爸说:“我会尽快查清事情经过。如果你暂时不想回来,就在你容屿哥哥家住两天;如果你想回来,随时都可以回来。”


    容屿哼:“看来他们没想把你趁机丢掉。”


    “我从来就没觉得我爸妈想把我丢掉。”倪歌有些好笑,“如你所见,父母大多不善表达,如果他们又非常不巧地工作忙碌,那就大概率会酿造出一场青春期灾难。”


    容屿想了想。


    觉得好像……


    还挺有道理的?


    他不得不承认,在特定情况下,容妈妈的话唠属性非常吸引人。


    两个人走到会馆前,一起扫码进入会场。


    城市赛在市中心一座新建的会场里进行,容屿之前也没来过,而倪歌就像一只闯入新世界的猫,对什么都充满好奇:“哥哥。”


    “嗯?”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电竞这种神奇的职业?”


    “……它是一项体育项目。”


    “但是。”倪歌想了想,觉得不一样,“它不像游泳铅球之类的项目,可以锻炼人的身体啊。”


    “……”容屿嘴角微动,好气又好笑,“开发脑子不算锻炼?你用脚打游戏?”


    倪歌正想怼他。


    “倪倪!”孟媛顺着她的定位找过来,乐坏了,“太好了!你还是来了!你今天的裙子好好看啊!我本来以为你不打游戏,对这个没兴趣呢!”


    倪歌笑笑,孟媛继而贼兮兮地向容屿打招呼:“学长也好呀。”


    容屿点头示意。


    孟媛兴奋极了,拉着倪歌的小爪子带她往前排走,压低声音问:“你们两个在一起了?”


    “……没。”倪歌心头不知怎么漏跳了一拍,赶紧撇清,“这事儿说来话长,我晚一些再跟你解释。”


    “那我才不管。”孟媛嘿嘿嘿,“反正在我眼里,四舍五入,你们就是在一起了。”


    倪歌没好意思说——


    其实我们现在住在一起。


    我睡着他的床,吃着他家的饭。


    就连我身上的衣服,也是他妈妈的。


    孟媛牵着她在前排坐下,旁边妹子们都坐满了,离得近了倪歌抬头看显示屏,才发现,上面竟然有蒋池的名字。


    她有些惊奇:“蒋池来打城市赛了?”


    “是呀。”孟媛笑吟吟,小声道,“我就是因为他,才来看这种无聊的比赛的。”


    比赛还没开始,场内人声嘈杂,座位上每隔几排就放有箱装的矿泉水。孟媛探身,捡出两瓶递给容屿:“帮忙给倪倪一瓶吧。”


    容屿哼:“惯的她,让她自己拿。”


    倪歌听见了,不跟他计较,探身去够。


    可她身体太短了,跟孟媛隔着两个座位,一只手无意识地压到容屿的大腿上,听见他非常明显的一声“唔”。


    倪歌脑子里全是完了完了要挨揍,刚想拿着水撤离,小细胳膊就被他一把攥住。


    他居高临下,抽走她手中的矿泉水瓶。


    倪歌:“……”


    她迟疑地咽咽嗓子。


    怀疑他要把那瓶水倒在她头上。


    然而下一秒,什么狂风暴雨都没发生,她手中突然被塞进另一瓶水。


    “喝这个。”大佬气急败坏。


    “有什么不一样……”倪歌接过来,怔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明白,矿泉水与矿泉水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同。


    ——一直以来,他给自己的矿泉水……


    ——连瓶盖,都是已经被拧松的。


    作者有话要说:  容屿:噢,可怜的小蠢羊,我要把你捉回去,当童养媳:)


    容屿:自己拿,惯的她。(一边说一边面无表情地给老婆拧瓶盖)


    第26章 快活


    倪歌愣了一下, 心情突然好起来, 空气里飘起快乐的泡泡。


    她扯扯他的衣摆,认真道:“谢谢哥哥。”


    容屿:“哼。”


    比赛开始, 大屏幕实时转播赛况,周围的妹子一片沸腾。


    倪歌认真地听了一会儿。


    发现……


    听不懂她们在喊什么。


    倪歌:“……”


    “哥哥。”她深切地体会到一种被群体遗弃的感觉,诚恳道, “你可以跟我讲讲这个游戏怎么打吗?”


    容屿犹豫一瞬,舔舔唇:“首先你看……”


    然后他指着屏幕, 费心巴力地讲了整整一刻钟。


    讲完之后,发现倪歌的表情有点痴呆。


    他眉头微皱:“你在听吗?”


    “……在。”


    “听懂了吗?”


    “……”


    小姑娘微微垂着眼,像是怕被他看出自己的紧张, 睫毛不安地抖抖抖。


    容屿抱着手,想看她能抖到什么时候。


    “哥哥。”下一秒,她突然抬起头, 超级真诚地道, “里面太冷了,我们出去找个有空调的地方, 快活快活吧。”


    “……”


    ——


    离开会场,容屿给倪歌买了一杯热奶茶。


    她说冷应该是真的, 他这个神仙妹妹从小就虚, 寒冬腊月站在雪地里说话, 张口时连白汽都没有。


    不过……


    看她仓鼠似的捧着奶茶嚼燕麦,容屿想起另一个问题:“你这几年,有没有坚持锻炼?”


    她去南方之前, 有一阵子,容爸爸嫌容屿太皮,天天提溜着他往训练场扔,让他早中晚绕着大院跑步。


    容屿就以“陪我跑步能强身健体”为由,强行要求倪歌陪他跑。


    不过那时候,他跑十圈的功夫她只能跑三圈,所以他俩从没并肩跑过,因为她根本追不上他。


    “有的。”倪歌嘴里塞着燕麦,拼命点头。


    “我刚刚看到,会场隔壁是网球馆。”他云淡风轻,“球场里肯定有热身的地方,你跟着我跑两圈吧,跑两圈就不冷了。”


    倪歌吓得燕麦都不敢嚼了。


    “我……”


    “走。”容屿说着还真要过去,拎小鸡似的拽住她。


    “我不……”倪歌对跑圈这件事充满抗拒,“你别让我跟你跑步行不行?我又,又跑不赢你。”


    容屿停下脚步,唇抿成一条线:“倪歌,说实话。”


    绵羊少女沉默三秒,沮丧地垂下耳朵:“好吧,没有锻炼。”


    “一天都没有?”


    “……对。”


    容屿深吸一口气。


    想起小学时,体育老师也曾经恨铁不成钢地教训她:“你跑步的时候,我能在后面放条狗就好了。”


    倪歌当时认真地回了一句:“那我肯定跑不过狗。”


    容屿叹气。


    养个女儿真操心。


    “但我没有一直闲着。”见他面色不太好,倪歌小心地解释,“我有在跳舞……四舍五入一下,跳舞也算运动吧?”


    容屿心里愁。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每到冬天,她就给他一种“可能熬不到过年了”的虚弱感。


    原本这次回来,他看她军训时在大太阳底下站了那么久都没有中暑也没有死掉,心里还偷着乐了一阵子,以为她体质变好了。


    然而综合校庆和近日降温之后的情况来看,这个连睡觉都要穿着厚厚的睡眠袜、在膝盖上贴暖宝宝的家伙,根本就虚得无力回天,应该贴标签说明不宜饲养、存活率低。


    可是……


    容屿垂眼。


    小蠢羊抬眼看他,声音软绵绵的:“哥哥……”


    大佬一瞬又萎了。


    他在心里发出响亮的叹息。


    “走。”然后扯住她。


    不宜饲养的家伙失落极了:“还是要跑啊?”


    “不跑了。”他没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舔舔唇,“我们去打球。”


    ——


    倪歌之前学过网球,会一点点。


    她摆出一副打老年网球的姿态,给自己划一个小圈子,坚决不接圈外的球。如果有球打得远了,她宁愿等它落地之后再小跑过去捡,也不肯多跑几步来接。


    容屿看出来了。


    所以他故意把球打得有高有低、由远有近。


    全程都在捡球的倪歌:“……”


    她打了半小时就开始气喘吁吁:“我不行了,我们歇一会儿。”


    容屿非常平静:“那跑几圈吧。”


    倪歌赶紧拽住他:“我知道,你很不放心我的身体。”


    “……”


    “但是,我这些年,其实也一直在吃药。”倪歌说,“我觉得中药调理身体的效果还不错……我的体寒和内虚,症状都比小时候轻很多。”


    容屿不说话,安静地垂眼看着她。


    “当然了,我也明白你的想法,谢谢你关心我……但,但是。”倪歌略一踌躇,说,“但我真的很不喜欢运动,我们可不可以找别的方法?”


    “……”


    容屿看她两秒,“啪”地扔下网球拍,一把掀开网兜,面无表情地往休息区走。


    倪歌心里一突。


    “容……”


    她拔腿想追,后面走过来两个身量修长的女生,扬声问:“你们还打吗?要不要跟我们一起?”


    倪歌哪有心情打球,匆匆回头道:“场让给你们,你们打吧。”


    然后她小跑过去哄大佬。


    “哥哥……”


    容屿不理。


    “容屿……”


    他还是不理。


    倪歌大概明白他这次为什么生气。


    “对不起……我知道,我之前答应过你,会按时好好锻炼身体。”绵羊姑娘很有觉悟,“我不该撒谎,明明没做的事情,却说自己做了。”


    容屿拧开一瓶水,还是没有说话。


    “而且……”倪歌正想顺着这个思路往下走,场内两个女生交谈一阵,其中的大长腿突然掀开网兜走过来,笑吟吟地打招呼:“嗨,小哥哥。”


    谈话被打断,两人一起抬头望过去。


    “我刚刚跟我的小姐妹打赌,然后我赢了。”大长腿骄傲地笑道,“所以,我来找你要联系方式。”


    容屿耸耸眉,脸上浮起一个闲闲的字:哦?


    “小哥哥。”大长腿两只手握着手机,笑嘻嘻地道,“我可以撩你吗?你有没有兴趣换个女朋友?”


    倪歌睁圆眼。


    她在网上见过这个梗,下意识想提醒容屿别上当:“她……”


    大佬漫不经心:“没兴趣。”


    倪歌:“……”


    “没关系呀。”大长腿凑上前,“我可不可以先给你一个东西?”


    大佬不假思索:“不可以。”


    “……”


    大长腿脸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


    倪歌知道,如果容屿说“可以”,她的下一句话就是,“先把我交给你”。


    所以她示意性地扯了扯他。


    容屿嘴角微动算作回应,然后抬起头:“还有,我警告你,把手机收起来。我不管你在玩什么乱七八糟的app,你的摄像头侵犯我的隐私了,如果未经允许就在公众平台发布,我有权告你。”


    “你!”大长腿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难看,“你以为你是谁?你不就……”


    “另外,这位看起来至少也已经有二十五岁的——老姐姐。”容屿没什么情绪地抬起头,将手中的塑料水平捏得嘎吱嘎吱响,“我必须告诉你,在大多数人眼中,‘街上拦人截胡别人男友’这个梗,不仅无聊,而且弱智。”


    倪歌无声松口气。


    ——原来他知道这个梗。


    女生怔了几秒,终于恼羞成怒:“不给就不给!你以为你多牛逼?不就仗着长得好看点儿!以为自己多能耐?你……”


    “这个场子,我付了整整一下午的租金,到晚上七点。”倪歌突然抬起眼,开口道,“现在才四点五十。”


    大长腿一愣:“所以?”


    “所以这个场子,现在是我们的。”倪歌安静地望着她,“麻烦你们出去。”


    “哈。”大长腿反怼,“刚刚不是你自己说,你们不打球了,愿意把球场让给我们?”


    “我反悔了。”谁让她们说容屿坏话。


    倪歌的语气不容商量,“出去。”


    容屿眼皮一动。


    从没见过她这么刚,他的眼神不自觉地落到她身上。


    大长腿咬咬牙,响亮地哼了一声,摔下球拍,骂骂咧咧地和另一个女生一起走了。


    容屿歪着脑袋,靠在椅背上。


    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个女生离开场馆,她的羊角和小耳朵,才重又慢吞吞地冒出来。


    容屿一下子乐了。


    ——所以她刚刚,是在护犊子?


    “哥哥。”


    下一秒,她又转过来。


    容屿撩起眼皮,神情有些困倦地看着她。


    “你不要生气了,我们再打一会儿吧。”


    “……”


    “打到天黑……不,打到天亮。”


    “……”


    “求求你了……”


    “……”


    ——


    今天的比赛结束时,孟媛才发现,她的小伙伴不见了。


    她在场馆内左顾右盼,给倪歌打电话:“倪倪,倪倪,你在哪儿呀?”


    蒋池身形微顿。


    “哦……好,那我们门口见吧。”


    简单地说了几句,她挂断电话。


    蒋池与她并行,走出场馆,才注意到:“倪歌也来了?”


    “嗯,我硬把她拽来的。”孟媛点点头,“但她刚刚跟我说,她看不懂比赛,所以就出去玩了一会儿……噗。”


    “然后你们就约了门口见?”


    “对。”


    两个人走下楼梯,果不其然,一出门,就见容屿和倪歌站在楼梯下。


    一大只和一小只,头对头,离得很近,不知道在看什么。


    孟媛偷偷摸摸凑过去,听见:


    “那个也行……那家的豆腐很好吃。”


    “但我不想吃豆腐,我想吃刺激点的食物……”


    “你吃什么刺激,吃得刺激了你又要生病。”


    ……


    孟媛舔舔唇:“……”


    她要不要打断他们。


    “倪歌。”蒋池毫不犹豫,分别向两人打招呼,“容屿。”


    “蒋池,媛媛。”倪歌回过头,也笑眯眯地打招呼,“我们一起去吃晚饭吧,你们想吃什么?”


    “我请你们吧。”蒋池低头看眼表,顿了一下,“天气这么冷,吃火锅怎么样?”


    “好呀。”倪歌两眼弯成月牙,“那我们去吃羊肉火锅?我昨天就想吃了。”


    蒋池笑得随和而没有攻击性:“可以。”


    “媛媛呢?”倪歌问,“你吃羊肉吗?”


    “吃呀吃呀。”孟媛哈哈笑道,“没关系,我不挑的,我什么都吃。”


    倪歌又问:“那哥哥呢?”


    容屿没说话,也没拒绝。


    他整个人懒洋洋的,眼底微动,目光落在蒋池身上,表情有些微妙。


    “……哥哥?”


    容屿还是没说话。


    就在她以为他不会再搭理她的时候,大佬慢悠悠地开口道:“我刚刚在想。”


    “……?”


    “得是多蠢的小蠢羊——”


    “……”


    “才会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自己煮进锅,送进我嘴里啊。”


    “……”


    ——


    火锅店就在会场附近,四个人干脆步行过去。


    半路上,倪歌突然想起:“对了,你们比赛比得怎么样?”


    “别提了。”说到这个,孟媛一脸愤慨,“对方简直是一群变态,你不懂游戏规则我就不跟你说详细版本了,总之打得腥风血雨……”


    倪歌小心翼翼:“所以……?”


    没有赢?


    “——但是。”下一秒,孟媛秒变脸,笑吟吟道,“我们有一位好同志,就是蒋池!”


    她夸人不遗余力:“是他一人,力挽狂澜,扭转败局。”


    倪歌:“……”


    蒋池笑起来,声线清和:“哪有那么夸张。”


    顿了一下,又道:“不过倪歌不玩游戏,有机会的话,我可以一点点介绍规则给你听。”


    倪歌心想,已经有人跟我解释过了。


    讲得非常详细。


    但我还是没太听懂,很遗憾。


    她埋头踢石子:“你现在算职业选手吗?”


    “当然不算。”蒋池向她解释,“我才刚刚开始参加城市赛。”


    “那……”


    “我正在找,想看看本地有没有合适的俱乐部,可以参加青训营。”


    倪歌一知半解,但最后一句听懂了:“你打算一直打这个?”


    蒋池身形微顿,反问:“听起来是不是很奇怪?”


    “那倒也没有。”倪歌想了一下,现学现卖,“今天下午还有人跟我说,它是一项运动会项目。”


    蒋池短暂地怔了几秒,立刻又笑:“不聊那个了,我们先吃饭。”


    火锅店预留的位置靠窗,是沙发型的四人座。


    倪歌将里面的位置留给了孟媛,于是容屿也自然而然地,坐到了她的对面。


    可这样一来,蒋池就被高大的容屿堵在了里面。


    他有些无奈:“这样吧,你们先点菜,我去替你们拿蘸料。”


    容屿懒洋洋地让他出去。


    “倪歌不吃姜,孟媛不吃香菜,还有别的吗?”


    容屿没说话。


    倪歌赶紧帮他补充:“他也不吃香菜。”


    容屿懒懒地撩起眼皮,看她一眼。


    “好。”


    蒋池没有多说什么,点点头转身离开。


    孟媛拿着菜单点菜,倪歌想来想去有些想不通,小声问:“哥哥,你不开心吗?”


    从离开会场,整个人就恹恹的。


    “嗯。”容屿随口道,“我心情不好。”


    “啊……为什么?”


    ——因为一路上走过来,你都没有看我。


    当然了,这种话他说不出口。


    斟酌再三,他换了个委婉的说辞:“倪歌。”


    “……?”


    “你坐错位置了。”


    倪歌也参加过大人的饭局,因此有些惊讶:“吃火锅还排位置?”


    “嗯。”容屿表情严肃,一点即止。


    倪歌不懂:“那我应该坐哪儿?”


    容屿怕自己的行为看起来太过沙雕,只能尽可能不要引人注目。他一只手撑着脑袋,另一只手非常低调地在自己身边的位置上,敲了敲。


    结果倪歌没听见。


    偏偏这姑娘还轴,隔会儿又问了一遍:“那我应该坐哪儿?”


    唉。


    容屿在心里叹气。


    “倪歌。”下一秒,他抬起头,望着她,一字一顿:“你应该坐在我身边。”


    “……”她正想开口。


    “你应该坐在我身边。”他面无表情,声线沉郁,又大声重复了两遍,“你应该坐在我身边,这回听清了吗?嗯?——你应、该、坐、在、我、身、边。”


    倪歌:“……”


    作者有话要说:  容屿:你应该坐在我腿上。


    第27章 喜欢


    倪歌正斟酌措辞。


    孟媛“噗”地一声笑了起来, 脑袋埋在小食盘里:“学长想让你坐他腿上呢, 你还不赶紧过去。”


    倪歌:“……”


    耳根可疑地红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想象一下这个画面。


    竟然觉得, 有、有点刺激。


    “坐哪不一样……”她一边小声逼逼,一边伸长手,去摸孟媛那个小食盘里的爆米花。


    还没碰到, 就被容屿“啪”地打掉:“上火。”


    “……”


    倪歌蠢蠢欲动,还是想吃。


    “你去他怀里吃。”孟媛转过来, 认真地道,“让他手把手喂你,就不会上火了。”


    “……”


    ——


    孟媛点了很多羊肉。


    “来看看, 还要加什么菜。”


    倪歌将点单接过来,低头勾青菜。


    孟媛两手相叠压在下巴,看看默不作声垂着眼、目光一直黏在倪歌身上的容屿, 再看看她后知后觉、一点儿反应也没有的小伙伴。


    她“啧”了一声, 怀疑又期待地问:“你们真的没有在一起吗?”


    倪歌顿时笑了:“他是我哥哥啊。”


    “邻居家哥哥怎么了?你们又不是亲兄妹。”孟媛帮她把餐具拆开,舔舔唇, “再说了,你不知道, 我们学校现在多少人等着你们在一起。”


    倪歌眼睛瞬间睁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我不知道?”


    “因为你不看学校论坛……”


    蒋池走回来, 容屿起身给他让位。他将蘸水碟一一放到大家面前, 低笑着问:“你们在聊什么?”


    孟媛秒回:“在聊,倪倪为什么没有坐在学长腿上。”


    倪歌:“……”


    蒋池笑笑没说话,孟媛继续对着倪歌道:“你不知道, 自从那天学长当着我们年级那么多人的面怼吕芸,论坛就炸锅了。现在外面都传,你才是他货真价实的女朋友。”


    “但……”倪歌脑子有些混乱,“你之前明明跟我说,他们都觉得容屿的cp是黎婧初。”


    “那都是大家瞎猜的,根本没有实锤呀!”孟媛恨铁不成钢,“你想想啊,一边是没有实锤、容屿从没正面承认过、公共场合甚至都没跟她并肩走过的老学姐;另一边是大佬按在怀里揉脚踝、为了她跑去怼老师、众目睽睽发怒说‘她是我们家姑娘’的小学妹——哪个听起来更有奸情?”


    倪歌:“……”


    刚认识我时,你不是这么说的。


    你当时说,黎婧初是天才美少女学姐:)


    她正想开口,容屿突然敛眸低笑道:“的确是后面那个,一听就有问题。”


    “……”


    他声音发哑,语速缓慢:“再仔细想想,就更不得了了。”


    “……”


    “简直让人,浑身燥热。”


    “……”


    孟媛兴奋大笑:“是吧是吧!”


    她在桌子下,示意性地踢踢蒋池:“你觉得呢?”


    蒋池拿着漏勺,正往锅里煮牛肉丸。他帮每个人盛了一小碗羊肉汤,然后笑一笑,跳过了这个问题。


    不过……


    微顿,他问:“你说的这个吕芸,是哪个吕芸?”


    “啊,我差点儿忘了,这事儿没跟你说过。”孟媛一拍脑袋,赶紧向他解释,“吕芸就是……你认识的那个吕芸。”


    蒋池微怔,然后云淡风轻地“啊”了一声。


    稍顿,他又问:“但她不是小学老师吗?怎么会跑来教你们?”


    “因为作文培训。”倪歌解释,“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小学时她带了一个写作社团,就是给中学生做作文培训的。我听说后来那个社团规模扩大了很多,她带出来的学生里,有不少人都在青年文学赛里获了奖,所以很多学校邀请她去做竞赛讲座。”


    蒋池回忆:“就是她当时说,‘希望家庭条件尚可的同学们都来参加一下’的——那个社团?”


    “对。”倪歌怕他介意,干脆将话题转回自己身上,“我觉得她好像没认出我……但我还是跟她起冲突了,所以就……”


    发生了后来那些事。


    蒋池点点头,表示理解:“她那样的人,的确很容易跟人起冲突。”


    “而且……”


    倪歌还想说话。


    容屿的漏勺停在她面前,没什么情绪地提醒:“吃饭。”


    倪歌超乖:“谢谢哥哥。”


    他没说话,看着她一点一点把肉扒走。


    然后仓鼠似的,鼓起腮帮。


    “蒋池。”孟媛开门见山,“你现在听见吕芸的名字,会不会不开心?”


    “会。”蒋池也非常直接,“别说这个名字了,拆开这两个字,哪个都让我心烦。”


    “唔也是……”倪歌咬着肉,含糊不清,“唔现在还是……”


    容屿皱眉:“好好吃饭。”


    她赶紧闭嘴。


    “唉。”孟媛捧着脸叹息,“我原本还指望老孙能把她斩于马下呢,结果听人说,校方好像也没有处分吕芸。说是……期末考之后,还有几节她的讲座。”


    “但文学赛的复赛不是这周就截止了吗?”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要顺路讲讲决赛吧……唉,反正好烦。”


    “那……”


    倪歌还要说什么。


    “无所谓,倪歌从小就很聪明。”蒋池突然开口,不急不缓地道,“不上吕芸的课也没什么。”


    容屿心头突然涌起一股汹涌澎湃的不爽。


    他还没夸呢,路人甲先逼逼上了。


    倪歌却很开心:“你真这么想吗?”


    她面前突然出现一大勺肉。


    容屿面无表情:“吃。”


    倪歌怂唧唧地把肉扒走。


    “是啊。”蒋池波澜不惊,故意道,“刚刚孟媛告诉我她假期在上英语补习班,我还很惊讶呢。有你这样的同桌,她的英语怎么会差?”


    倪歌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没你说的那么……”


    面前又出现一勺肉。


    倪歌:“……”


    容屿仍然面无表情:“吃。”


    “……”


    倪歌敏感地察觉到他的低气压,不明白他的心情怎么突然就又不好了。


    他真的好像一条喷火龙。


    “那……那个。”于是倪歌小心地放下筷子。


    容屿懒懒地,抬眼看过来。


    “哥哥。”


    他:“嗯。”


    “如果你实在不开心的话……”她舔舔唇,迟疑道,“要不,我、我还是,坐你腿上吧?”


    “……”


    ——


    容屿没让倪歌坐他腿上。


    倒是蒋池和孟媛在旁边击掌相庆,笑成了一团。


    吃完晚饭,四个人一起出门,在路口分别。


    走出去一段路,容屿的表情仍然不见好转。


    “哥哥。”倪歌扯扯他,“我们坦诚一点。”


    这事儿容屿很早就答应过她,于是:“嗯。”


    “你今晚为什么,一直一副没吃饱的表情啊?”


    “我确实没吃饱。”只有他们两个人时,容屿尽量学习诚实,“我欲求不满。”


    “……”


    走到家门前,容屿停下脚步:“倪歌。”


    小蠢羊抬起头,仰起脖颈望着他,眼睛亮晶晶,像落着小星星。


    “我问你个事儿。”他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故作不经意地,低声问,“你喜欢蒋池吗?”


    倪歌愣了一下,反问:“你说的是哪种喜欢?”


    容屿抿住唇。


    她继续道:“如果是对普通朋友的喜欢,那我当然很喜欢他,就像喜欢宋又川一样。但,如果是对……”


    她停了一下,“如果是对恋人的喜欢,坦白地说,我不太明白,那应该是什么感觉。”


    夜风沁凉,容屿微微垂眼,唇抿成一条线。


    他也想过,也许他不该这么早来问这种问题,但不管是之前那个贸然冲到她面前表白的眼镜师兄,还是现在的蒋池。


    ——都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他迫切地想要确认这件事。


    “倪歌。”


    沉默半晌,容屿艰难地挤出一句:“不要早恋。”


    ——不要喜欢别人。


    风刮在脸上有点疼,倪歌小心地拉高围巾。


    不知怎么,她有点儿失望。


    但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


    于是她沉默片刻,乖乖应下:“好。”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进屋。


    推开门才发现,除了容爸爸和容妈妈,竟然还有一位客人。


    ——黎婧初。


    “阿屿,倪倪。”容妈妈切了一盘水果,走出厨房正看见他俩回来,立马笑着招呼,“快过来吃水果。”


    “就来。”容屿应了一声,回过身,一言不发地站在倪歌身旁。


    被他的影子笼罩住,她不解:“怎么了?”


    “等你换鞋。”


    “……”


    倪歌刚刚低落的心情突然就变好了,眨眨眼,蹿起来:“走吧。”


    两个人在沙发上坐下,容妈妈把果盘推到他们面前:“拿叉子。”


    黎婧初也拿起来一个,身体前倾,笑着道:“阿屿,我来给你送资料。”


    容屿头也没抬:“嗯,受累了。”


    下一秒,见倪歌拿着叉子要叉盘子里切成块的梨,他眉头一皱,厉声拦住,“这你能吃?”


    “为什么不能……”


    “你的医生没跟你说过,要忌口寒凉的水果?”


    “但,”倪歌愣了一下,“西医不是说,给水果分凉热,是伪科学吗?”


    容屿一口气上不来:“你……”


    容妈妈在一旁哈哈哈:“这种小事,倪倪你就还是听他的吧,万一你后半夜不舒服,我估计他也得半宿睡不着觉。”


    倪歌一愣,心里浮起诡异的……


    窃喜。


    她转眼去看容屿,眼里写满兴奋唧唧的:真的吗真的吗?


    容屿面色不善:“别听我妈瞎说。”


    “哼。”容妈妈祖传哼唧,塞给倪歌一捧桂圆,“来吃这个。”


    倪歌连忙接过来:“谢谢阿姨。”


    容爸爸满眼笑意但不怎么说话,剩下三个人的互动亲昵得像一家人,黎婧初有点儿不舒服。


    她明明擅长各种社交场合,却在这种时候,觉得自己很多余。


    “倪倪。”于是她转移了对象,“我听说,你和叔叔阿姨吵架了?”


    “嗯。”倪歌点点头,咔嚓咔嚓地剥桂圆,像一只正在储备粮食的仓鼠,“所以我在这里暂住几天。”


    “喔。”黎婧初想了想,努力想把局势扳回来,“那你睡在客房会不会很冷?去年夏天我跟又川他们来这里开party,有一间客房的空调就是坏的。”


    微顿,她又补充:“后来还是又川跟我换了房间。”


    桂圆很甜,倪歌整个人沉浸在这种甜蜜的味道里,分不出神回话。


    “不会。”于是容屿闲闲地抬起头,不紧不慢地替她回答,“因为现在,是我在睡客房。”


    黎婧初一愣。


    “你怎么会去客房睡?”她脸色骤变,难以置信,“你为什么要跑去睡客房?”


    容妈妈笑道:“容屿心疼小妹妹呀,很奇怪吗?”


    “不是……”黎婧初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有些尴尬,“只是我记得,之前阿屿,好像挺讨厌别人进他屋的。”


    她刚刚认识容屿时,对他的卧室保有十二分好奇心。对她而言,他的房间代表着私人地带,也意味着“更进一步”和“绝对领域”。


    但她每次想要靠近,都被对方一脸冷漠地拒绝。


    久而久之,她也就没那个念头了。


    “那不是很正常。”容妈妈浑不在意,“容屿小学时就吵着要娶倪倪,让她睡一下他的床怎么了?他要是肚量小到连床都不让未婚妻碰,还结什么婚。”


    “……”


    黎婧初一下子竟接不上茬。


    她说的好像也确实是事实。


    “但,我一直以为,”她强撑笑意,“未婚妻只是一个玩笑呢。”


    毕竟宋又川每次提起,也都是嘻嘻哈哈的。


    话音落下,没人接茬。


    她的笑彻底僵在脸上。


    倪歌终于吃完了那一把桂圆,小心地将果皮放进垃圾桶,然后埋着脑袋,偷偷摸摸打出个哈欠。


    容屿立刻直起身,若无其事:“时间也不早了,明天大家都还要上班上学,散了吧。”


    “行。”容妈妈挥挥手,“阿屿你送送婧初。”


    “好。”容屿话音刚落,倪歌也跟着站起来。


    “那我也先上楼了。”小姑娘乖乎乎的,“叔叔阿姨晚安,哥哥晚安,黎学姐再见。”


    “倪倪晚安。”容爸爸、容妈妈和黎婧初异口同声,只有容屿没说话。


    他微微垂眼,看到倪歌的裙子后摆。


    坐得久了,皱巴巴的。


    小姑娘毫无所觉,看起来是真困了,慢吞吞地往楼上走。


    “倪歌。”


    鬼使神差地,容屿舔舔唇,突然在她裙子上不轻不重地拽了一把。


    褶皱瞬间消失。


    倪歌一下子就被吓醒:“怎么了?”


    她小动物似的,慌慌张张回过头,脸上写满“你干吗摸我”。


    “我……”


    我想脱你的裙子。


    听起来,多么像一个变态啊。


    容屿舔舔唇,压低声音,认真地道:“我想看看,你有没有长尾巴。”


    “……”


    ——


    夜风沁凉,路灯昏黄。


    黎婧初家离容屿家其实挺近的,一个大院儿,再远能有多远。


    何况这地方还有人巡逻,安全得不能更安全了。


    所以送到门口,容屿就不想走了:“你路上小心。”


    然后转身就想回屋。


    一句话也懒得多说。


    “我今天可是来给你送资料的。”黎婧初叫住他,“你就这样对待给你帮忙的人?”


    容屿身形一顿,回过身,冷笑:“资料明天也能送,你忘了我俩同班?”


    黎婧初嘴角微动,没有说话。


    “黎婧初,我以为我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你也没必要在我父母面前刷存在感。”容屿看着她,语气平淡,“我妈早就认准倪歌是她儿媳妇了,她比我还固执。”


    “但是容屿,就算不是我,也未必就一定是倪歌。”黎婧初提醒他,“现在还早呢,你没必要把话说得那么死。”


    “如果不是倪歌。”容屿顿了一下,非常冷静地道,“那我这辈子——”


    “……?”


    “应该也没有结婚的机会了。”


    “……”


    作者有话要说:  容屿:不娶她我就不结婚了。


    容屿:我都已经说出这种话了,如果你收到倪清时寄的快递,就行行好把它扔掉吧,ball ball你了。


    第28章 心跳


    倪歌洗了个澡, 吹干头发之后, 暖乎乎地抱着单词书爬上床。


    她用着容屿的沐浴露,空间一旦密闭, 周遭都是清新淡雅的柠檬香。


    就好像……


    她慢慢滑进珊瑚绒的海洋,望着灯光柔和的床头灯,偷偷眨眨眼。


    ……好像他躺在自己旁边一样。


    敲敲脑袋, 倪歌努力打起精神。


    睡前和刚醒是人的记忆巅峰,她想背篇课文再睡。


    然而刚看了两行, 手机“叮咚”一声轻响。


    “咦……”


    这么晚了谁还找她?倪歌探身捡起手机,发现那个英语app上,有人向她发出挑战。


    她想了想, 戳戳“接受挑战”,屏幕上立刻跳出两个小火柴人,一黑一白, 脑袋上方各自顶着一条蓝色的hp血条。


    ——这是英语app自带的内嵌小程序, 用户之间可以互相发起pk,她代表的是白色小人, 靠单词量将对方击毙,就算赢了。


    游戏开始, 第一个跳出来的单词是“lonely”, 倪歌毫不犹豫地戳下“孤僻的”, 对方秒选:“寂寞的”。


    白色的小人抄起长剑直戳黑色小人的胸膛,对方噗地呕出一口鲜血。


    倪歌:“……”


    很快跳出第二个单词,“alone”, 倪歌戳“单独的”,对方秒戳:“寂寞的”。


    白色的小人剑还没放下,又跳起来往对方肩膀上砍了一刀。


    倪歌:“……”


    第三个词是“lone”,倪歌犹豫了一下,想看看对方选什么。


    三秒过后,果不其然,他选的还是:“寂寞的”。


    白色的小人高高跳起,一剑终结了黑色小人短暂的生命。


    对方死了。


    不到一分钟。


    倪歌:“……”


    她玩这个app很久了,用户之间可以互看等级,她等级很高,菜鸡一般不会来pk她。


    然而这局刚刚结束,对方的挑战邀请又跳了出来。


    倪歌手指微顿,点进他的账户页面。


    页面干干净净的,好像是不久前才申请新账号,名字是一串英文:rystudying。


    个性签名:扶朕起来,朕还能学。


    噫……有点可爱。


    于是倪歌接下了第二局pk。


    然而他还是不出三个回合,就死翘翘了。


    第三局和第四局也一样。


    他永远熬不过三个回合。


    倪歌:“……”


    所以这人是来干什么的,给她送分吗。


    连着输掉七局,对面终于安静了。


    倪歌却被闹得有些睡不着。


    她在床上打个滚,滚到床尾,盯着天花板想了一会儿,偷偷摸摸地摸进学校论坛。


    ——找到孟媛今天在晚饭时,提过的那个“希望她和容屿在一起的帖子”。


    标题叫做“扒一扒今晚跳舞的小姐姐!”


    看起来好像在首页飘挺久了,帖子是校庆时发的,标题尾巴上现在还挂着小小的“hot”。


    倪歌屏住呼吸,顺着往下看。


    前面的回复不是夸她好看,就是在猜测她和容屿的关系,以及讨论他们俩爆屏的cp感是从哪儿来的——


    然而以怼吕芸的事件作为节点,后面的讨论重点全都变成了:


    [244楼]:我的天,你们不知道今天屿哥有多苏!!吕芸正上着课正教训人呢,他踹开门就把那老师摁黑板上了!


    [245楼]:啊啊啊啊我也在现场!我还听见他说,‘那你欺负我们家姑娘的事怎么算’!!我们家姑娘!划重点了朋友们,我们家姑娘,这是什么概念!!


    [246楼]:卧槽卧槽我也听见了!我到现在都还回不过神,妈的我腿都被苏软了!为什么我不是当事人!为什么吕芸骂的人不是我!!


    [247楼]:楼上,你要是真被骂了,容屿应该会目不斜视权当没看见吧,人家倪歌是他什么人,你又是他什么人啊doge


    [248楼]:自动变柠檬.jpg


    [249楼]:酸化+1


    [250楼]:酸化+2


    ……


    [301楼]:翻页了?那我再重复一遍我上一页讲过的话,倪歌这人其实挺恶心的,你们想想,她除了跟容屿传这些没着没落的东西,她还干过什么别的?舞跳得烂,成绩一般,容屿也没承认过她,不懂你们在这儿高潮什么。


    [302楼]:排上一层,不懂你们在高潮什么。


    [303楼]:都谁啊,这两层酸得溢出屏幕了……


    [304楼]:搞搞清楚,倪歌舞跳得一点都不烂,她成绩也很靠前,靴靴。


    [305楼]:好了!我先来!恢复队形!原地酸化doge


    ……


    倪歌揉揉眼睛,觉得有点好笑。


    又有点儿……


    莫名其妙的开心。


    好像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是并肩的,他们是同类。


    她偷偷滑进被窝,抱着热水袋,默不作声地想——


    很多很多人喜欢他。


    不过没关系。


    也有很多人喜欢她。


    抬手关夜灯,突然想起刚刚那个“rystudying”。


    她手指微顿,转而去翻手机。


    点开对方的用户页面,发现他的个性签名已经改成了:朕不学了,让朕死吧。


    倪歌:“……”


    ——


    今年期末考很早,在冬至之前。


    容屿和倪歌开启了完美的复习模式,他教她数学,她教他英语。


    不过,就是……


    倪歌有些没底气。


    好像不太教得会。


    期末考前一天,大家要收拾教室、清空所有课本。


    孟媛艰难地举着书箱往储物柜顶上塞,上面放满其他人的书箱,已经没空位了。倪歌帮她托着箱子,想来想去,提议:“要不,我帮你把书也放到楼上自习室去吧?”


    “但是,你不是也有很多书还没搬上去吗?”孟媛知道她在用容屿的小自习室,笑着道,“我们等会儿把你的箱子搬上去好了,我这个书箱不大,再使使劲,还是能塞进缝里的。”


    “……行吧。”


    两个人一起托着孟媛的书箱,艰难地把它塞到储物柜顶端的缝缝里。


    “好了,现在我们去搬你的。”孟媛拍拍手,后半句话尾音还没落,门口就有人大叫:“孟媛!老班叫你过去一趟!”


    孟媛也跟着喊:“什么事儿啊,急吗!”


    “冬至的事儿,你现在去一趟吧,等会儿她可能就走了!”


    “行!”孟媛吼得有点儿累,喘口气,转过来,二话不说躬下身,“走,先搬箱子。”


    “你还是先去找老班吧。”倪歌笑着捏捏她的手,“书箱我自己也能搬上去。”


    孟媛不信:“少胡扯,赶紧的。”


    “我没胡扯,我找别的同学帮忙也行。”


    孟媛手一顿。


    其实倪歌没什么别的意思,她纯粹怕老班找小闺蜜有要紧事,晚点儿再耽搁了。


    然而孟媛却突然想起:对啊,倪歌可以找容屿啊!她干嘛在这儿瞎凑热闹呢!


    于是她拍拍手,冷静地直起身子:“倪歌。”


    “……?”


    “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


    “……?”


    “我怎么会有你这种见色忘友的朋友。”孟媛冷笑,“我去找老班了,我不要你了,你自己搬不动的话,就坐在半路上哭吧。”


    “……”


    “对了。”走出去两步,她突然又转回来,神叨叨地提醒,“记得哭大声点,声音小了,我怕学长他坐在楼上,听不见。”


    “……”


    ——


    倪歌没想去找容屿。


    她的书不多,分两次很容易就能带上去了,她打算分批次搬运。


    然而刚一走到自习室门口,就看到两个女生站在那儿交头接耳,小声逼逼。


    风中隐隐飘来:


    “他现在这样儿,那谁敢啊……”


    “卧槽,连你都不敢去,那我更不能去了,他要是暴怒而起打死我可怎么办,大哥我是独生的啊,我爸妈就我一个女儿……”


    “说的什么屁话?你是独生我就不是独生吗?容屿杀人的时候,还管你是不是独生?”


    倪歌:“……”


    聊什么呢这是。


    她小心地从两个女生旁边经过,想抱着书溜达过去。


    然而刚刚擦肩,就被其中一个戴眼镜的拽住。


    倪歌心里一慌,眼镜小姐姐连忙帮她扶住摇摇欲坠的书,朝她比了个“嘘”,然后诡异兮兮地扯着她压低声音:“小朋友。”


    小朋友倪歌:“……”


    她仰起脸:“怎么了,学姐?”


    “你是容屿妹妹吧?我见过你,是这样的。”另一个同样贼兮兮的学姐舔舔唇,指指自习室,小声道,“我们老师让我们上来叫一下容屿,但他刚刚睡着了,我们都不敢叫。”


    “小朋友。”眼镜小姐姐的表情陡然严峻,“我看你平时跟容屿出双入对,关系非常好的样子。我们可以把这个光荣又可怕的任务交给你吗?嗯?”


    倪歌:“……”


    我难道就不怕被大佬杀掉吗。


    但是……


    容屿之前答应过不凶她了。


    倪歌觉得,她还是比学姐们要安全一点。


    于是她放下书,小心地凑过去。


    高三要上晚自习,但容屿走读,平时晚上不怎么来自习室。这会儿正是黄昏,住校的同学们都吃饭去了,自习室里人很少,就他一大只地趴在那儿。


    少年身形修长,弯下身时背脊拉成一张弓,长腿屈于桌下,身后的落地窗外晚霞满天。


    他睡得很熟,胸腔微微起伏,脑袋上扣着她的午睡披风,史迪奇蓝色的耳朵长长地垂下来,浑身散发着谁动谁死的气息。


    “哥哥。”倪歌小心地戳戳他,软声叫,“哥哥?”


    容屿没动。


    于是她又轻轻戳戳,再轻轻戳戳。


    从戳手臂慢慢上移,变成戳背,戳他裸露在空气中的后颈。


    站在门口的两位学姐,全程面色惊恐地倒抽冷气:“啧……”


    倪歌:“……”


    容屿终于醒过来。


    “唔……”他起床气很重,刚醒过来时眉头永远是皱着的,浓浓的不耐烦在空气中爆炸开,“谁他妈一直在这里戳老——”


    四目相对。


    容屿周身的戾气一瞬间消散下去。


    两位学姐叹为观止。


    倪歌甚至听见其中一个小声逼逼:“我仿佛看到了一场恶魔净化仪式……”


    她:“……”


    “哥哥。”他刚睡醒,倪歌怕声音大了吓着他,小声道,“刚刚门口有两个学姐,说你的班主任找你,让你过去一趟。”


    “……”


    容屿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他还没完全醒过来,神情慵懒得像某种毛茸茸但又长有利齿的大型动物,眼睛微微眯着,在单眼皮和双眼皮之间缓慢地切换。


    “我知道了。”半晌,他抬起眼,声音发哑,对着门口两个女生道,“我等会儿就下去。”


    两个女生应了句好,快乐地跑掉了。


    小自习室里一下子又只剩两个人。


    “哥哥。”他脸上被衣物压出了一道很浅的印子,倪歌问,“你最近睡得很晚吗?”


    容屿看了她一会儿,意味不明地道:“还行。”


    就是英语真的太难学了。


    太难了。


    他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慢慢从睡眠状态里清醒过来:“你是不是明天期末考?”


    “嗯。”


    “要清教室?”


    “嗯。”


    “你的书箱呢?”


    “还在楼下。”倪歌指指放在他身边的书,“不过我刚刚运了一半上来。”


    容屿没再说什么,漫不经心:“嗯。”


    沉默三秒,倪歌谨慎地舔舔唇:“哥哥,你知道alone和lonely有什么差别吗?”


    “……”容屿沉默一瞬,斟酌道,“世间寂寞,多大同小异。”


    倪歌:“……”


    好了,她现在确认了,那天那个菜鸡,确实是他。


    倪歌有点发愁,但是,她该怎么向他解释,才能委婉又不失准确。


    容屿注意到她的表情,眉梢微动:“不对?”


    “也不是……”倪歌纠结,“就是,不太准确。”


    “走。”他站起身,拿起放在旁边的外套,“边走边说。”


    倪歌陪他下楼,一边走一边解释:“lone在实际考试里很少考,所以你只需要记alone和lonely就行。”


    “嗯。”他声线低,嗓音很淡。


    “在中文解释上,这两个词的意思其实很接近。但一般情况下,alone指行为,lonely才代指寂寞,而且lonely不能用作状语……”


    他突然懒洋洋地打断:“状语。”


    “……”


    “是什么。”


    “……”


    “就……”倪歌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lonely大多数时候,不会出现在动词和形容词前面。”


    容屿脚步顿了一下,平静地转过来:“你发现了。”


    “……”


    倪歌摸摸鼻子,小声逼逼:“嗯……因为你那个账号名字就取得很明显,随便一联想就会想到你——但‘rystudying’的用法也不对,要加be动词,‘容屿在学习’,应该是‘ry is stuydying’。”


    容屿垂眼看她,默了默。


    语气突然变得非常认真:“那不是‘容屿在学习’,容屿不爱学习。”


    “我知道你不爱学习。”倪歌没get到他的密码,诚恳地道,“但那确实是个病句。”


    “……”


    算了。


    “你等会儿要去哪。”声线平直。


    “我要打扫卫生。”倪歌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所以可能得麻烦你多等我一……”


    “下”字话音未落,他猛地转过来,毫无征兆地捂住她的眼睛,摁住她,一百八十度地将转了个大弯。


    倪歌短促地“嗷”一声,下一秒,他愠怒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这什么地方,人来人往的,你们就不能换个地方亲?!”


    安静的楼梯间沉默几秒,响起一个陌生的男声,声音压得很低,听起来的确是抱歉极了:“对不起屿哥,我们下次换个人更少的地方……”


    然后是一阵来自两个人的,有些凌乱的脚步声。


    倪歌全程被捂着眼,什么也没看见。


    但她想起来了。


    之前容屿曾经告诉过她,顶层的自习室很少有老师过来,摄像头也只装了一个,所以非常偶尔的情况下,会有恋人跑到楼上来接吻。


    除此之外,她还在阳台上,看到过很多燃烧半截的烟头。


    所以恋不恋爱,跟成绩根本就没关系吧——


    倪歌叹息。


    容屿有些好笑:“怎么?”


    怕她骤然触光伤害眼睛,他放开她的速度很慢。


    “没,我刚刚在想,其实不止国际部的学生会早恋啊。”


    “是这样。”容屿顿了一下,“等你到了高三,你们班上也会有班对,而且不止一对。”


    倪歌犹豫了一下,想说什么,又咽回去。


    路过办公室,容屿还要往前走。


    她赶紧叫他,“你不是要去办公室吗?”


    容屿表情变得有些微妙:“估计不是什么大事,我先把你剩下的书搬上去。”


    班主任找他一趟,不知道有多少事要交代。


    还是倪歌比较重要。


    倪歌的小羊角瞬间又冒出来,有点儿开心:“好啊。”


    明天要考试,今天放学很早,教室里没留什么人,空荡荡的。


    有几个女生坐在教室后排等人,一转头就看到容屿和倪歌并肩进来,发出小声的低呼。


    容屿置若罔闻,背脊笔直地站在门口:“你的值日任务是什么?”


    “擦黑板。”倪歌一边说,一边两只手捏着抹布,放到水盆里浸湿,“组长把最省事的工作留给了我。”


    看她在凉水里小心翼翼,容屿飞快地皱了一下眉:“你够得着?”


    “……”


    倪歌抬头仰望黑板。


    不等她反应,身后一股热气贴上来。


    他放下外套,挽起校服袖子,露出小臂。站在她身后,居高临下,一只手若无其事地放在她肩膀上,另一只手将她捏在手中的抹布拿过来,“我来。”


    ——将她整个人都圈在怀里。


    手掌短暂相碰时,倪歌愣了一瞬,继而整张脸都跟着烧起来。


    他身上很热,沐浴露的味道……和、和自己的,一模一样!


    倪歌恨不得把脸埋进胸里,可惜她没有胸。


    后排几个女生发出小声压抑的尖叫,粉红泡泡在空中飘啊飘:


    “卧槽卧槽,这是什么神仙姿势!他俩真的在一起了?!”


    “我能拍下来么……他俩连最萌身高差都出来了?”


    “天啊我也想恋爱了……重点是,学长真的好帅啊我的妈!”


    ……


    倪歌更想埋脸了。


    “你再缩就没有脖子了。”容屿有些好笑,闲闲道,“我替你劳动呢,你躲什么?”


    他长手长脚,清理起来很快。


    但始终把毛茸茸缩成团的绵羊姑娘困在怀里,不想放她离开。


    空气都开始变热了,倪歌屏住呼吸,清晰地听见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不是他的,是自己的。


    “哥哥。”倪歌犹豫一阵,鼓起勇气,叫他。


    “嗯?”


    “你之前跟我说,不要早恋。”


    “嗯。”


    “那你呢?”他的手臂还虚虚地停留在她余光旁边。


    她却微微仰起脸,以一种仿佛要靠近手臂的姿态,斟酌着,轻声问,“你会想……在高中时,谈一场恋爱吗?”


    第29章 想咬


    容屿身形明显一顿。


    他离她很近, 整个人背脊挺直, 声音蓦地沉下来:“为什么这样问?”


    倪歌突然有点紧张:“我在论坛里,看到很多人说喜欢你。”


    ——原来是为这个。


    容屿微微放松。


    刚刚把他吓一跳, 还以为她又被人告白,或者是万般不幸地遇见了心动的人,跑来探他口风。


    “我不会。”于是他声音慵懒, 宣誓似的,异常正直地道, “我没空,也没心情早恋。”


    倪歌垂下的小羊耳朵动了动,有些不太开心地“喔”了一声:“这样。”


    容屿毫无所觉, 帮她把高空领域的黑板擦完。


    倪歌跳起来够他的手:“剩下的我来吧,谢谢哥哥。”


    他干脆将抹布还给她:“那我去办公室了,晚点儿楼下见。”


    “好。”


    他刚转身。


    “哥哥。”


    “嗯?”


    倪歌小心地指指他:“那个……是我的。”


    他顺着她指的方向, 一低头就看见挂在自己肩膀上的史迪奇披风。刚刚下楼时, 他顺手把两只耳朵打个结,挂在了肩膀上。


    容屿心里一乐, 故意板起脸:“你怎么这么小气?”


    绵羊姑娘的身体明显往后倾了倾。


    一副怕他殴打她的样子。


    下一秒,柔软的珊瑚绒披风从天而降, 扣到她脑袋上。


    “别想那么多。”容屿低声, “好好复习你的, 考完试哥哥请你吃汤圆。”


    倪歌声音有些闷:“嗯。”


    容屿走到门口,忍不住又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的眼睛被披风挡住,正伸出两只手往下把它往下扒, 白皙小巧的下巴露在外面,史迪奇的长耳朵在脑袋旁边一晃一晃。


    容屿突然有点渴。


    ——她那么白,而且软,比胖汤圆还要可爱。


    ——如果能在她脸上咬一口,一定爽到上天吧。


    他舔舔唇,想。


    就是不知道……


    咬她的时候,她哭叫的声音,会是什么样子的。


    ——


    倪歌其实有点儿不爽。


    但她又不太能说清楚,自己到底哪里不爽。


    期末考考完就是冬至,饺子和汤圆都需要预订,考完第一天的科目,年级上其他班级都已经准备好了各自的食物,孟媛还深陷在两难选择里不能自拔:“老班把我叫走,问了我一个死亡问题:‘你说我们班上的同学,会比较喜欢吃饺子,还是比较喜欢吃汤圆’?”


    “北方的话,一般是吃饺子吧。”倪歌坐在窗户边背书,分神来回答她的问题,“不过……如果经济允许,其实我们可以买两样。”


    “快,来,击个掌。”孟媛兴奋唧唧,两眼一瞬弯成月牙,“我也是这么跟老班说的,咱们班上的同学有南方有北方的,一样买一半多好。”


    倪歌也跟着笑了笑,没说话。


    教室最后一排的窗玻璃正对着楼下小花园,她只要稍稍抬头,就能看到站在花圃旁边的少年。


    高大,耀眼,背脊永远笔直。


    高三总有做不完的题,他好像在搬新的练习册,身旁正站着个她不认识的女生,两个人简单交谈了几句,他一言不发,把她手中的那摞练习册抢过来带走。


    女生跺跺脚,有些懊恼地拔足追过去。


    倪歌发了会儿呆。


    “媛媛。”然后她撑住下巴,小声问,“男生们一般,都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这我怎么知道。”孟媛拖着凳子在她身旁坐下,“我又没谈过恋爱。”


    “……”倪歌噎了一下,“但你,你不是看过很多小说?”


    “小说怎么能当真?”孟媛毫无所觉,低头翻复习资料,“我看的那些小说,男主一个个儿跟中了蛊似的,没有女主就不举……对了,明天考英语,你能不能帮我看着,我背一下课文?”


    “好啊。”还是考试比较重要,倪歌也翻开课本,“哪一篇?”


    “从第一单元开始吧。”


    孟媛信心满满地合上课本,沉默三秒:“……”


    再沉默五秒。


    倪歌:“……”


    “是这样的。”孟媛咽咽嗓子,若无其事地把话题转回去,“我觉得要先区分一下小说类型,如果是行业文,我会比较喜欢那种自立自强的女主,妖艳渣女也很好。但如果是小黄蚊,我肯定更喜欢那种软绵绵一小只的、身娇体软连说话都不会太大声的——对对对,你一低头更像了,就你这样的!”


    倪歌有些意外:“……为什么?”


    “因为开车超带感!”孟媛不假思索,一脸兴奋,“你不觉得那种小姑娘被蹂躏得哭起来特别带劲吗!抓着床单不要不要的!而且像你这么好的皮肤肯定一按一个红印,第二天起床之后全身都是各种各样的吻痕,连腰上也……”


    倪歌深吸一口气:“你刚刚背到哪儿了?”


    孟媛小心翼翼地发出请求:“我能再看一眼课本吗?”


    倪歌:“……”


    她把课本递回给她。


    孟媛捧着课本絮絮叨叨地转过去,倪歌坐在窗前,小闺蜜刚刚描述的画面像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播放,她的目光不自觉落回花圃。


    ——夕阳光辉安静地垂落,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但是……


    她两手小幅度地扇风,想把脸上的热气扇走。


    她为什么会,对容屿,有那么奇怪的想法?


    ——


    这个疑问一直持续到英语考试。


    倪歌的考场很靠前,考试之前坐在教室里给中性笔换笔芯,突然有同班女生过来敲敲她的桌子:“外面有人找。”


    “谢谢你。”


    虽然不知道是谁,但她还是低声道谢,然后起身出门。


    推开门,寒风扑面而来,她小声打了个喷嚏。


    门口站着三个女生。打头的姑娘一头短发,身材修长,冬天也穿得很单薄,风格看起来很中性。


    对方看见她,嘴角一咧:“倪歌。”


    倪歌转身就走。


    “别走啊。”短发女生伸出一只手,轻轻松松勾住她的帽子,拎小鸡似的把她拽了回来,“我们也算老相识了,别这么冷漠嘛。”


    倪歌记得这几个人。


    ——就是上次校庆时,跳街舞的那几个姑娘。


    容屿后来告诉她,是她们把她的羽绒服放在了废弃的道具箱里。即使后来送到洗衣房洗干净了,那件衣服她也不想再穿。


    所以她没什么好态度:“你们有事吗?”


    “这不是来看看容屿的女朋友,到底哪路货色吗。”短发女生笑道,“上次就看出你俩关系不一般了,还真是一对啊?”


    倪歌想说,我不是他女朋友。


    话到嘴边,不知怎么,变成了一句:“关你什么事?”


    “你怎么说话呢?”后面两个女生先不乐意了,“我们好心好意来问候一下你,你倒先甩脸?”


    “你们无不无聊?”倪歌被气笑了,嘴唇有些发白,“小学三年级?喜欢哪个男生,就要先到别的女生那儿去示威?这么厉害,怎么不去他面前刷存在感?”


    “你——”


    后两个女生恼羞成怒,还是短发抬手拦住:“算了。”


    微顿,她上前一步,凑到倪歌耳边:“我真没想到他女朋友要胸没胸、要腰没腰,你俩在一起时,他不会有跟小孩儿在一起的感觉么?”


    这鬼问题倪歌怎么会知道。


    但她回教室后,却是实实在在地感到生气。


    如果她真的是容屿的女朋友,那也算了。


    问题在于……她又不是!!


    这种怒气迅速转变成委屈。


    她不爽极了,给容屿发短信:[我讨厌你。]


    不知道是不是他考试关机,半晌没有回。


    于是她又发了一条:[你烦死了。]


    他还是没回。


    考试开始,老师顺着座位发试卷。


    倪歌将手机关机放包里,迅速切换回考试状态,低头答题。


    对于靠前的考场,巡考老师一般都管得很松,考试快结束时,才站起来提醒时间:“距离考试结束还剩四十分钟,没写作文的同学,赶紧开始写作文了。”


    她一边说,一边不紧不慢地巡逻。


    停在倪歌身边。


    “同学。”监考老师伸手捻起她帽兜里的纸团,展平,“这纸团是你的吗?”


    拿起来一个,发现里面还有一个。


    她眉头微皱,声音沉下去:“你站起来。”


    倪歌茫然地放下笔,站起身。


    监考老师从她的帽兜里搜出三个纸团,上面密密麻麻,写满必考的英语课文。


    “这不是我的。”倪歌慌了一瞬,立刻解释,“如果我真的想作弊,会把纸团藏在袖子里,而不是帽子里。”


    说得有道理。


    但监考老师一下子也拿不定主意,毕竟手上是确凿的证据:“你自己弃考,还是我们现在一起去调监控?”


    倪歌抬头看眼表。


    她还剩篇七选五没做,监控室一来一回,得半个小时。


    教室里一片沉寂。


    所有人的目光若有似无,都落在她身上。


    她微微垂着眼,指甲平直地刺入掌心。


    ——这场考试她准备了那么久。


    ——凭什么被莫名其妙的人打断。


    “不用了。”一片寂静里,倪歌声音不大,平缓清和,一字一顿,“她刚刚那三个纸团上所有的内容,我都可以默写出来。”


    “我能保证,”微顿,她仰起头,语气肯定,“一字不差。”


    ——


    考完英语,学生们鱼贯而出,三三两两地聚成团讨论答案。


    容屿站在原地,闲闲地收拾书包,整个人轻松闲适。


    “哎,屿哥。”宋又川凑过来,“你猜这次,我俩谁先被英语老师请过去做思想教育?”


    容屿头也不抬:“滚。”


    “你现在让我滚,等成绩出来了她再罚你抄课文,我不帮你啊。”


    “啧。”容屿靠在储物柜旁,长按手机开机,眼底积满零星的笑意,“以后那个女人,再也没有让我抄书的机会了。”


    “……怎么?你忍了这么久,终于决定教训她了?”


    “从今天开始。”容屿语气慢悠悠,“我就不是英语后进生了。”


    “……”这比殴打老师一顿还不靠谱。


    宋又川压根儿不信,干脆换话题:“对了,食堂刚刚给我发短信,说我们之前订的那些汤圆估计六点多才能煮好,你待会儿记得叫人过去拿,在一楼靠左的档口。”


    容屿微微垂眼看屏幕,心思明显完全不在他身上:“嗯。”


    宋又川好奇:“你干什么呢,从考完试开始,就笑得这么骚?”


    他探头探脑地挤过去,正看到手机屏幕启动,两条未读短信弹出来,发信人备注是:a倪歌。


    容屿嘴角微勾,声音低哑,向他炫耀:“情妹妹,你有吗?”


    宋·柠檬人·又川:“呵。”


    下一秒,容屿点开短信。


    宋又川酸唧唧地望过去,第一眼看到:“我讨厌你。”


    宋又川:“……?”


    容屿微怔,唇角的笑意慢慢消失。


    他不自觉地板起脸,周身的温度瞬间陡降二十度,从热带断崖跌进北极。


    宋又川不信邪,壮着胆子,又看着他点开第二条短信。


    第二条写的是:“你烦死了。”


    宋又川:“……”


    周遭连挂钟都屏住呼吸。


    他已经不敢抬头看容屿的表情了。


    他现、现在逃命的话,还、还来得及吗?


    作者有话要说:  宋又川:哥,你脑袋上青筋都爆出来了。


    容屿:没事,小场面,开个车就解决了。


    第30章 汤圆


    倪歌从考场出来, 逆着人流, 直奔国际部。


    今天全校期末考,但高三年级依旧要上晚自习, 因此人都还没走,三三两两地坐在教室里等着上晚课。


    “不好意思,同学。”倪歌站在教室门口, 随手拦了个没系拉链、把校服穿成风衣的男生,“请问上次校庆时, 你们班是不是选送了一个街舞节目?”


    “是啊。”


    “那,可以帮我叫一下那个领舞的女孩子吗?”倪歌笑笑,两眼弯成桥, “我找她有点事,麻烦你了。”


    高一的小学妹,规规矩矩地穿着校服, 露出里面粉色格子衬衣的领子, 两手提着奶白色的帆布包,看起来乖乖软软的。


    “行啊。”男生心里一乐, 吹了个口哨,转过去扬声喊人, “傅姐——有小妹妹找你!”


    “来了!”教室后排, 一道明亮的女声落地。


    不过须臾, 这道修长的影子从教室后排不急不缓地走过来,停在倪歌面前。


    两个人对视三秒。


    傅晴先笑了:“怎么了,倪歌小妹妹?两个小时不见, 想我了?”


    “我刚刚才知道,你叫傅晴。”她比倪歌高整整一个头,倪歌抬头看她,不卑不亢,“知道名字,就好办很多了。”


    傅晴挑眉:“怎么?”


    倪歌笑意不减:“得知道你的名字,才能发年级通报啊。”


    傅晴的表情微不可察地一变。


    “这是你的吧?”下一秒,倪歌从帆布包里掏出三个皱巴巴的纸团,“我想来想去,今天考试前碰过我的衣服帽子、有机会作案,而且能干出这么无聊的事的人,也只有你了。”


    傅晴嗤笑:“小妹妹,这种事情,是要讲究证据的。”


    “证据?就你这难看的字体算不算证据?走廊上摄像头拍到的录像算不算证据?”倪歌很冷静,“你以为我缺证据吗?没有确凿的证据,我又怎么会来找你?”


    “哟。”傅晴抱着手冷笑,“挺厉害的嘛,前两次看不出来,你这么牙尖嘴利?在容屿面前无害小白花的样子,都是装出来的吧?”


    “跟容屿没关系。”倪歌深吸一口气,声音依旧很软,“我今天多此一举过来一趟,纯粹是来羞辱你的。”


    她说得这么直白,别说班上其他竖着耳朵偷听的人,连傅晴都惊了。


    是真的嫌命长吗。


    “老实说,我今天真的,特别特别生气。”


    当着老师的面默写课文时,她写字的手都在抖。


    她无法想象如果真被取消考试成绩,她会有多崩溃。


    ……可能会坐地爆哭半小时。


    “但是后来,老师允许我先把卷子做完,等考试结束,再和她一起去查监控。”倪歌微顿,“所以我和她不仅看了监控,还很仔细地检查了这三个纸团。”


    倪歌当着她的面,不紧不慢地展开它,“然后发现,这明明是小抄,但很多语法拼写都是错的。你照着课本抄的课文,准确率还没我默写的高。”


    教室里沉默几秒,响起低低的笑声。


    傅晴转过去瞪他们一眼,又转回来:“你有病?跑到我面前,就是来炫耀这个?”


    “对啊,我就是来炫耀这个的。”倪歌不假思索,“你读的是国际部,将来要出国深造,可是连抄课文都抄不对,你不觉得丢脸吗?”


    “你——”


    “而且,这位学姐。”倪歌目光清凌凌的,直直看向她,“我不知道容屿喜欢谁,但我猜容屿不喜欢智商低的人。靠这种无聊的鬼把戏捉弄人,通常被玩儿死的都是自己。”


    周遭静默三秒。


    班上响起轻微的倒抽冷气声。


    “你倒是很能说啊?”傅晴抱着手,默了默,冷笑一声,一把推到倪歌肩膀上,“走啊,有本事换个地方解决问题呗,小妹妹?”


    倪歌猝不及防,纸片人似的,被推得一个趔趄。


    背部砰地一声撞上墙,她暗暗皱眉,立刻打算逃跑。


    刚转过身,就被傅晴拽住长发。


    倪歌一时吃痛:“唔……”


    下一秒,硬生生被拉着头发,拖拽回去。


    教室门口人来人往,但没人往这边看。


    倪歌高估了其他人,以为他们一定不会袖手旁观,以为傅晴不敢明目张胆地在这儿动手。


    “刚刚不是很能说?”见她疼得一张脸都皱起来,傅晴手上力道丝毫没有放松,慢慢凑近她的脸,“想我从哪儿开始打?肚子还是脸?”


    倪歌咬住牙,两只手用力扣住她的手,想要借此钳制对方的动作。


    然而傅晴轻而易举地抽出手掌,朝着她的脸就重重落下来——


    “不选?那就脸好了!”


    风声骤疾,倪歌下意识闭上眼,电光火石,她猛地被人一把拽住,乘着惯性转个弯,“砰”地一声撞上一个坚硬的胸膛。


    掌风便堪堪被抛到了脑后。


    “……”


    倪歌正发蒙,耳畔便传来傅晴的惨叫:“啊——”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辨认出那股熟悉的柠檬香。


    清清淡淡的,萦绕在鼻息之间,与少年不断起伏的胸腔遥相呼应。


    倪歌小心地屏住呼吸。


    容屿一只手还攥着傅晴的手腕,声音低低地,带着点儿喘息,在她发顶响起:“下次约人打架——”


    他故意将尾音拖得很长很长,莫名透出点儿痞气。


    “记得叫上我。”


    ——


    容屿本来也挺生气的。


    他给她发短信,她不回;给她打电话,发现她根本没开机。


    他拖着大尾巴跑到高一找到孟媛,才撸清事情经过,于是他又开始着急。


    按照她对倪歌一根筋的了解,她一定是去找人理论了,他担心她考试出问题,又怕她打不过那个跳街舞的女生。


    于是他赶紧跑过来。


    “奇了。”容屿感慨,“我每次找你,都刚好撞见你差点儿被人打。”


    “……”


    倪歌声音闷闷的:“这次明明跟我没关系。”


    她是人在教室坐,锅从天上来。


    如果非要溯本求源,这事儿还得怪在他头上。


    “那你就一个人过来?”容屿气得想教训她,想想又觉得她已经够可怜了,还是算了,“也不会找个帮手?”


    “旁边那么多人……”看着呢。


    倪歌也没想到,他们会全都袖手旁观。


    她有点沮丧:“我原本想着,骂完就跑。”


    他轻嗤:“结果?”


    “……腿太短了没跑掉。”


    小姑娘把头埋在围巾里,声音闷闷的,小羊耳朵无精打采地垂着。


    容屿突然有点想笑。


    “那这人你是骂也骂过了,怼也怼过了,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直接交给年级处理吧。”虽然倪歌很想,但她又不能真的把对方拖到小巷子里打一顿,“让他们贴公告证明我的清白。”


    容屿想了想,觉得可以。


    但他隐隐约约,又有点不爽。


    原本之前羽绒服事件时,他就打算找傅晴出来谈谈人生。结果倪歌跟家里吵架半夜跑到他那儿去,他一被打断就忘了。


    现在他还没把障碍物清扫干净,就又有小怪物跑出来作祟。


    “哥哥。”倪歌突然开口。


    “嗯?”


    两个人并肩往食堂的方向走,有人推着车送汤圆和饺子进教学楼,她有些好奇:“你冬至吃饺子还是吃汤圆?”


    “我都不吃。”他语气慵懒,“我被气饱了。”


    “……”


    倪歌有预感似的,小羊毛突然偷偷抖起来。


    “倪歌。”


    “嗯……”


    “我自认为平时对你也不差,没缺吃少喝,给你买零食,还给你买圣诞小麋鹿。”


    “我……”


    “你就这样对我。”


    “……”


    倪歌憋红一张脸,“对、对不起,我没有真的……讨厌你,或者觉得你烦。”


    顿了一下,她主动解释:“我知道傅晴的事跟你没什么关系,但我……我当时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很生气。”


    完全控制不住。


    想就地打滚,让他来哄她。


    但是……


    倪歌偷偷将下巴下压,往围巾里埋埋埋。


    他这种暴躁霸王龙,怎么可能纡尊降贵来哄她。


    容屿在心里打着算盘想招儿,不知不觉,两个人就走到食堂门口。


    “哥哥。”倪歌乖乎乎地向他道别,“我去楼下取预订的饺子和汤圆,你不用送我了,回去上晚课吧,我们晚点再见。”


    谁特么是特地送你来食堂的啊——


    容屿差点脱口而出。


    “我也要来取预订的汤圆。”他用力压下那句话,引着她,两人往同一个方向走,“正好,我们在这儿吃完再走。”


    今天冬至,很多档口也开始卖饺子汤圆,各种各样,白白胖胖,装在小盒子里,一份一份地卖。


    倪歌上前报手机号码,给食堂师傅看自己之前下过的订单:“我是高一一班的,订过七十份汤圆,和七十份饺子。”


    容屿正想说,你们班同学吃得是不是有点儿多啊——


    旁边一道柔美的女声打断他:“容屿?”


    容屿看了一眼,回个鼻音:“嗯。”


    倪歌循声望过去,一眼认出她。


    她就是考英语的前一天下午,她坐在窗前,看到的那个和容屿拉扯不清的搬书女孩。


    “你要把这些都带到教室去,再发给大家吗?”搬书女孩看看这堆汤圆,笑着问,“需不需要我帮忙?”


    “不劳烦了。”容屿嘴角微动,“这玩意儿比书沉,你前天搬不动书,难道今天就能搬动这个?”


    女生有些悻悻,寒暄几句,转身走了。


    同一时间,师傅帮倪歌装好了饺子和汤圆,怕她带不走,还借了她一辆可以推的简易小推车。


    倪歌开心地将食物放到小推车上,小声:“其实我觉得你没必要凶她……因为我也搬不动。”


    这种话太让人不爽了,容屿一脸莫名,眉峰微聚,“你搬不动,不是很正常?”


    “……”


    “你搬不动我可以帮你搬,她呢?走两步就胳膊腿哪儿哪儿都疼。”容屿冷笑,“我更希望她那种人不要参加这种活动。”


    倪歌手指微顿,耳根突然红了。


    他仿佛……在、在撩她?


    “谢谢你。”倪歌思索半天,觉得自己不该对容屿有那种超脱兄妹关系的邪恶想法,有些愧疚地,把她那份汤圆拿起来递给他,“请你吃汤圆。”


    容屿脚步一顿。


    他抱着一堆汤圆盒子,倪歌就推着小车车站在他身边,两个人离得很紧,他甚至能看清她脸上细小的绒毛。


    几乎条件反射般的,容屿心里产生一堆疯狂的念头——


    快,咬她一口吧。


    咬她。


    她一定比汤圆甜。


    这么想着,他慢慢低下头,凑近她……再凑近一点点,直至对方瞠大眼,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时,他嘴角莫名一动,低声说:


    “你喂我一个啊?”


    倪歌还没反应过来。


    少年的声音落在耳畔,微微发哑,带出股小小的热气,“不然,我喂你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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