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出门前,纪茴枝和贺流景在院子里遇到邯王。
纪茴枝感觉一夜过去邯王头发都白了好几根,虽然神色如常,但身上多了几分说不出的沧桑感。
纪茴枝同情的看了他两眼。
看来老戏骨昨天真气的不轻啊。
一把年纪了可真不容易。
邯王看到他们,脸笑成了菊花,“你们今天还出去游湖呀?”
纪茴枝肃然起敬。
这还能笑出来,不愧是密谋要造反的狠人。
贺流景看着眼邯王,轻‘嗯’了一声。
邯王看他这副‘假装正经’的样子,就忍不住在心中唾弃,惯会装模作样!不愧是庆德帝的儿子!
当年各个皇子都结党营私,在朝堂上争的不可开交,只有庆德帝装出一副不想要皇位的样子,跑去边关历练,结果最后兵权在他手里,父皇也最偏爱他,把皇位给了他!
邯王缓了缓情绪,继续十分慈爱地问:“今个怎么去的这么晚?”
这小混账每天一早就带着美人出府,荒淫一天,天快黑了才回府,今天倒是比往常晚。
纪茴枝扭着帕子装作害羞的模样,“殿下和枝枝今晚想在画舫上过夜,都说湖上夜景很美,我们也想瞧瞧。”
邯王露出了然的神色,心里不屑,脸上却憨厚笑道:“夜里天凉,你们记得多加件衣服。”
“多谢王爷关心。”纪茴枝挽住贺流景的胳膊,神色自然地从他面前离开。
邯王轻轻眯了眯眼睛,心里忽然有些起疑。
天气越来越冷,真的这么喜欢在画舫上待着?
……
贺流景和纪茴枝来到画坊,已经是傍晚时分,落日熔金,夕阳余晖洒在地面上,像碎金一般,波光粼粼。
两人驻足观赏了一会儿,待夜幕落下,贺流景带着尹邦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画舫。
纪茴枝目送着他们走远,继续留下打掩护,找来伶人表演歌舞。
夜色如墨,整座画舫灯火通明,湖面上映得星光点点,烛火经久不息。
甲板之上,伶人抱着琵琶,咿咿呀呀的唱着小曲。
纪茴枝以为今夜就这样平静过去的时候,一条小舟忽然远远划来,小舟上隐约可见贺牟的身影。
金桃见情况不妙,连忙进船舱里禀报纪茴枝。
纪茴枝面色一沉,从榻上坐起来。
银桃急得不断张望,“主子,这可怎么办啊?”
纪茴枝轻轻敲了敲手指,思索片刻,抬手脱下身上的男装。
她把衣裳递给银桃,压低声音道:“快换上。”
“姑、姑娘……”银桃吓得声音都抖了起来。
纪茴枝安抚道:“你来扮三殿下,什么都不用做,就假装在屏风后面睡觉,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出声,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银桃接过衣裳,用力点了点头,手忙脚乱的把男装穿到身上,囫囵在美人榻上躺了下来。
纪茴枝连忙换回女装。
“三殿下,我来给你送好酒了!”贺牟在小舟上喊了两声,顺着梯子上了画舫。
等他走到甲板上,纪茴枝刚从屏风后走出来,正在系领子上的盘扣。
贺牟目光顿时暧昧起来,眼睛忍不住往屏风后面跑。
衣衫不整……这两人果然躲在这里荒淫!
他一边抬脚往画坊里走一边问:“三殿下在里面?”
纪茴枝故作羞涩,“殿下喝了酒,正躺着小憩呢。”
贺牟本想过去看看,听说贺流景喝醉了,顿时步子一顿,停住了脚。
又喝醉了……
他现在腿都没好利索呢!一听说贺流景喝醉了就疼!
纪茴枝温婉笑道:“殿下喝醉了脾气不太好,公子还是别打扰他了。”
贺牟神色迟疑,“可我带了好酒给他,要不……我过去跟殿下说几句话……”
他说话底气莫名不足,因为他根本就不想挪步。
纪茴枝脸上笑容不变,“公子的心意我会转告给殿下,殿下知道公子带了好酒给他肯定高兴,公子先回去吧。”
贺牟面色纠结。
他跑这一趟,其实是父王派他来查看虚实的。
虽然他觉得父王太过谨慎,这纨绔在画坊上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吃喝玩乐,但父命不可违,他既然跑来一趟,还是得见贺流景一面,才好回去交差。
贺牟心里打定主意,抬脚就要往里闯,“我就看一眼,绝不打扰殿下休息。”
“……公子!”纪茴枝连忙叫住他,“你别急,我先进去通传一声,免得你惊扰到殿下,被殿下怪罪。”
贺牟心有余悸的咽了下口水,“行,那你快点。”
纪茴枝款步走到屏风后面。
那屏风是薄纱绣花的,屏风后的身影看起来朦朦胧胧,隐约能看到一个人背对着躺在榻上。
贺牟先是听到纪茴枝问:“殿下,王府的二公子来了,殿下可要见他?”
紧接着他听到一道男声响了起来,只是嗓音里掺杂着醉意,显得有些含糊不清,“不见,本殿下要睡了,谁都不见。”
“是。”
纪茴枝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略带歉意道:“公子,你也都听到了,殿下现在不方便见你。”
贺牟不悦的皱起眉心,“我知道了。”
纪茴枝弯唇,“那我现在就派人送您出去。”
贺牟大手一挥,“我今晚不回去了,这里风景这么美,我也想留下观赏。”
纪茴枝咬牙:“……”天这么黑,你观赏什么!
贺牟大刀阔斧的在桌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我给殿下守夜。”
纪茴枝瞥了眼屏风后吓得瑟瑟发抖的银桃,抿了下唇,扬起笑容,仿若十分感兴趣地问:“公子带了什么好酒来?”
贺牟得意地晃了下手里的酒壶,“这两壶酒是我好不容易讨来的,是这附近最出名的梨花酿。”
纪茴枝露出饶有兴趣的神色,唇边笑意更深,“良辰好久皆不可辜负,不如我们别在这里打扰三殿下了,你把酒拿给我尝尝。”
美人一笑自然让人如沐春风。
贺牟望着她的笑脸,心思一下子活络起来,眼中多了点别的味道。
他探头看了一眼屏风的方向,见‘贺流景’已经睡熟了,不由更加兴奋。
这画舫美轮美奂,美人更是美的别有韵味,现在贺流景既然已经睡了,那么自然该由他来享受这一切。
贺牟兴冲冲的道了一声好,脑袋发昏的跟纪茴枝走了出去,外面的甲板上摆着桌椅,他们在桌边坐下。
天上繁星点点,夜色清凉如水,眼前的山水景致的确美如画卷,只是一起欣赏的人却是讨厌的人。
纪茴枝努力保持着微笑。
贺牟把两壶酒放到桌上,“咱们一起好好尝尝。”
“……嗯。”
贺牟迫不及待的给她斟了一杯酒,“来!我敬姑娘一杯。”
“多谢公子。”纪茴枝浅浅一笑。
贺牟盯着她的唇,目光隐隐有些期待。
这酒的酒劲极大,说不定她三两杯下肚就醉了,喝醉之后还不是任他拿捏?
纪茴枝端起酒杯放到唇边,嘴唇一点点碰到酒水。
贺牟不自觉屏住呼吸。
在他期待的目光中,纪茴枝却放下酒杯,蹙眉道:“太凉了。”
贺牟失望的吐出一口浊气。
纪茴枝转头吩咐,“金桃,你把酒拿下去温一下。”
“是。”金桃上前接过酒壶。
纪茴枝趁贺牟不注意,不着痕迹地往金桃手里塞了一包东西,朝她使了个眼色。
金桃立刻意会,悄悄攥紧手里的东西,不动声色的端着酒壶下去了。
贺牟正想说他那壶酒不用热,纪茴枝就笑意盈盈地开口:“这些伶人唱歌很好听的,公子想不想听?”
贺牟注意力立刻被转移走了,看着她喉结滚动了两下。
都说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美,这话可真是不假。
他现在根本就没心情听什么曲,只想多跟纪茴枝说几句话。
自从纪茴枝来了邯州,他一直心痒难耐,只是苦于找不到机会跟纪茴枝单独相处,如今终于有了这样的好时机,他当然不想浪费。
贺牟挥了挥手,一本正经的让伶人都退了下去,“这里用不着你们了,都回去吧。”
他不想让她们留在这里碍眼,吩咐送他来的船夫把她们都送回岸上,想了想,让周围的护卫都退了下去,然后朝纪茴枝笑道:“我这个人一向不爱美色。”
“……哦。”
贺牟又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夜色尚好,我只想跟姑娘简简单单的说说话,不想被别人打扰。”
纪茴枝唇角弯起,手托着腮看他,“公子想聊些什么?”
贺牟觉得像有一根羽毛在他心尖上轻轻扫过,他心痒的愈发厉害。
他说不出纪茴枝跟平时有什么差别,只觉得纪茴枝今晚对他的态度好极了,就连说话都轻声细语的。
如果按照这个速度发展下去,说不定他今夜就能一亲芳泽!
贺牟激动万分地抿了抿唇,“冒昧问一句,姑娘跟在三殿下身边,是因为心悦三殿下吗?”
纪茴枝露出苦恼的神色,沉默了一会儿,意味不明地道:“我命如浮萍,哪有那么多选择……”
贺牟激动的面庞通红,“那姑娘喜欢什么样子的?”
纪茴枝弄明白了,原来他想挖贺流景的墙脚?
纪茴枝在心里啧啧了两声,故意停顿了一会儿才期期艾艾地开口:“我喜欢学识渊博的。”
“……”贺牟沉默两息,掂了掂自己肚子里有多少墨水,试探问:“姑娘读过很多书?”
纪茴枝缓慢摇头,故作失落的垂下眸子,“我家中清贫,能温饱就不错了,哪里能有机会上书塾,三殿下怜惜我,今年才给我请了位先生,勉强识得几个大字罢了,因此我才更崇拜读过书的人。”
贺牟猛地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读过书的人,不管读的怎么样,他都是读过书的!
贺牟一下子挺直了腰背,故作深沉道:“我自幼读书。”
“……”纪茴枝看了一眼船舱的方向,故作期待说:“公子既然读过书,那你可会吟诗?反正现在有空,不如公子教教我。”
“好啊!”贺牟满口答应下来,竟然有人向他讨教学问,这还是第一次呢!
他故作沉吟的站起身,模仿着那些老学究背着手走了两步,努力在自己那点墨水里挑出一句有深度的。
“我这个人极其注重内涵和思想,喜欢追求真理,所以我最喜欢古书里的那句‘朝闻道,夕死可矣’,你可知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纪茴枝眉眼弯弯,“这句话的意思是……早上知道你家住在哪里,晚上你就可以死了!”
贺牟脸一下子拉得比驴还长。
他怎么就死了???
纪茴枝失落地垂下眼眸,“我说的不对吗?”
“……我换一句。”贺牟觉得肯定是他没挑好,不能怪美人!
美人怎么会有错呢?美人肯定是无心的。
他搜肠刮肚的想了想,又摇头晃脑道:“水至清则无鱼,下一句……”
“我知道!”纪茴枝朝着他掷地有声道:“你至贱则无敌!”
“!!!”
贺牟差点没忍住蹦出脏字,很想大声喊——不!你不知道!
纪茴枝又无辜的眨了眨眼睛,“难道我又说错了?哎……都怪我家里太穷了!如果不是我家里穷,我小时候就不会没有机会读书,如果我有机会读书,就不会说错话,如果我不说错话,你就不会生气,如果你不生气,我就不用在这里说这些话,如果我不说这些话,你就不用听这些话,如果……”
“停!我没生气!”贺牟觉得再听下去他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我再教你一句……”
他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回忆,想了许久才再次开口:“‘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这句话的……”
“这段话好有意思!”纪茴枝兴致勃勃地举起手,眨着明亮的眼睛道::“我忽然有了灵感,可以仿写!你帮我听听,看我写的怎么样。”
贺牟诧异又惊喜:“这么快都会做文章了?”
纪茴枝小鸡啄米一般点点头,看起来乖的不行,“不过我写得可能不好……”
“不好也无妨。”贺牟坐近了一些,一颗心都酥了,“快说来听听,我给你指点一二。”
纪茴枝看着贺牟,摇头晃脑地开口:“邯州有你,其名为牟,牟之弱,不知其能挨几脚也。”
贺牟:“???”什么鬼东西?
纪茴枝一脸期待问:“我是不是很有才华,对的很工整?”
贺牟脸涨成了猪肝色,陡然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你是不是故意的!”
纪茴枝疑惑的昂起头,露出委委曲曲的神色,侧身拭了下眼角,“是我又说错什么了吗?我怎么会是故意的呢,我只是不懂罢了!”
虽然贺牟没看到她眼角究竟有没有泪水,但不影响他爱美人。
贺牟情绪稍微缓了缓,迟疑的看了纪茴枝两眼,“真的不是故意的?”
纪茴嘤嘤反问:“公子不相信我?”
贺牟听着纪茴枝委屈的口吻,觉得也许、可能、大概真的是自己想太多了。
她什么都不懂,连大字都不识几个,怎么可能是故意的呢!
贺牟坐回去,脸色稍微恢复了一点。
纪茴枝抬眸看了他一眼,哼道:“你好暴躁啊。”
“……”贺牟再次缓了缓脸色,嘴角微微扬起,“姑娘误会了,我脾气很好的。”
纪茴枝攥着帕子,仿若十分惶恐地问:“难道真的是我说错了什么,让你不开心了?”
贺牟忍不住反省自己。
都怪他的心太脏,以小人之心度美人之腹!美人能有什么错!
瞅瞅,美人这眼神有多开心……啊不,是愧疚,美人明明就很愧疚!
今夜气氛这么好,美人又对他这么关怀备至,他怎么能破坏!
贺牟装作无事发生地咳了一声:“我没有不开心,刚才是我一时想岔了,是我糊涂,一会儿我自罚一杯。”
“那就好。”纪茴枝又拭了拭眼角不存在的眼泪。
贺牟正想靠近一些细看美人落泪的样子,就见纪茴枝仰起头看向天空,一副倔强不肯让泪滑落的样子。
……好吧,眼泪是看不见了。
贺牟心思动了动,把手伸向纪茴枝放在桌上的手,“你别难过,刚才都是我的错……”
“娘子!奴婢把酒温好了!”金桃大喊一声,端着酒跑了出来,警惕的看向贺牟。
贺牟不悦的把手收了回去。
纪茴枝道:“把酒放到桌上吧。”
“是。”金桃走上前,在贺牟看不到的方向,手指轻轻敲了其中一壶酒。
纪茴枝几不可察的点了下头。
贺牟望着桌上的酒,再次激动起来。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一起喝酒,想想都令人兴奋!
这么美好的夜,他可不想辜负!
贺牟摆了摆手,对金桃颐指气使道:“你先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
金桃护主心切,站着不肯动。
贺牟向来不是好脾气,忍不住想要发怒。
纪茴枝轻抚了一下鬓角,对金桃道:“你去照顾三殿下,他如果醒了,你就过来告诉我。”
贺牟顿时眼前一亮。
如此一来,连帮忙把风的人都有了!他可以更放心更大胆了!
金桃犹豫着福了福,退了下去,过了一会儿,她又送来一件披风给纪茴枝严严实实的裹了起来。
贺牟:“……”这小丫鬟才是故意的吧!
纪茴枝莞尔,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让她放心。
夜色沉沉,画舫静静的飘在湖面上,水面倒映着灯笼的光火,星光点点。
秋风萧瑟,纪茴枝轻轻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将系带绑紧。
贺牟目光追随着她的手指,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这人美,手竟然也美,十指芊芊,像玉雕的似的。
纪茴枝把手抬起来,拎起酒壶,没有拿酒杯,而是拿碗斟了满满一碗酒,推到贺牟面前,柔声道:“公子请用。”
贺牟心里又一阵酥麻,想也不想就把酒灌了下去,然后又自己满上一碗,自罚了一杯。
“我一向说到做到,府里的人都夸我重承诺。”
纪茴枝继续给他倒满酒,“公子如何说到做到?”
贺牟得意洋洋,“我说罚下人三十板子,就算他们中途晕过去了,我也会让人继续打完,打死了活该。”
纪茴枝很少有这么无语的时候。
她不动声色的用另一壶酒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抬起酒杯,“枝枝敬公子一杯。”
贺牟痛快的把一碗酒灌了下去。
美人敬酒岂能不喝?
何况以他的酒量,喝这点酒绝对没问题。
纪茴枝继续给他倒酒,温声软语说:“听闻公子海量,枝枝也想见识一下,毕竟三殿下……实在是不胜酒力。”
贺牟顿时得意起来。
他本来就比贺流景厉害!他喝十碗酒都不成问题!才不会像贺流景那样,喝醉了就耍酒疯,到处踹人!
……
一壶酒转眼就喝空了,纪茴枝觉得差不多了,停下了倒酒的动作。
贺牟晃了晃眩晕的脑袋,看人都有些重影,却努力保持清醒,嘴瓢的说着话。
“我对我的女人一向慷慨,喝酒后还不踹人!我是不是比、比三殿下更好?你如果够聪明……”
“呀,今天的月色好美!”纪茴枝起身走到船边,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贺牟撇了撇嘴。
月亮有什么好看的,这些女人就喜欢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
他耐着性子走到纪茴枝旁边,仰头看了两眼,意兴阑珊地道:“还行吧。”
“呀,水里的月亮也好美,公子快看。”纪茴枝探出头去,指着水里的月亮。
贺牟只得往船边靠了靠,低头望去。
水里的波纹晃来晃去,月亮的倒影也随之摇晃。
他愈发晕的厉害,抬手想扶稳船板,眼前却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朝水里栽了下去。
噗通——
纪茴枝望着掉进水里的贺牟,满意的弯起唇角。
“救——”贺牟疯狂拍打着水面。
“公子!公子!”纪茴枝在岸上喊了两句,仿佛很惊慌的大声喊:“公子你没事吧?这怎么办呀!我不会泅水。”
贺牟晕的手脚无力,徒劳的在水里挣扎了两下,心里忍不住愤怒的想——不会泅水,还不会赶紧喊人来救么!
可惜他一张嘴就被灌了一口水,根本开不了口。
好气!
第57章
“公子,你没事吧?公子!你会不会泅水?你用力游啊!胳膊使劲……”
贺牟听着岸上的声音,气得咬牙切齿。
他见等不到人来救,只能自己用力挣扎,在水里不断扑腾。
可他实在太困了,喝过酒的四肢绵软无力,他手臂摆动两下就困得闭上了眼睛,直到快要沉下去,才又清醒了两分,赶紧蹬着腿往上浮水。
纪茴枝还在朝水里喊:“公子!你快自己游上来吧!使劲!我让你使劲!你个不争气的东西,快游!”
贺牟在彻底陷入黑暗前,意识模糊的暗骂。
他如果能游得动早就游上去了,还用在这里挣扎么!
这美貌莫非真是用脑子换的!
贺牟感觉自己快晕过去了,可能是气晕的,不过他又被纪茴枝骂醒了。
“你怎么这么弱!不禁踹就算了,怎么连泅水都这么无力!”
“手臂快使劲!用力蹬水!”
“我好急,我真的好急!你明明长得像癞蛤蟆,怎么还没癞蛤蟆会游呢!”
……
贺牟气得整张脸都扭曲了。
啊啊啊!肺要气炸了!能不能闭嘴啊!
纪茴枝当然不能如他所愿,继续站在画舫上,时不时朝他进行嘴炮攻击。
贺牟只能徒劳无功的重复着:挣扎——阖眼——窒息——被骂醒——挣扎——又阖眼——又窒息……
他在水里浮上潜下,反复折腾,一会儿感觉要死了,一会儿感觉又活了,期间还要不断被纪茴枝骂。
他感觉自己成了拉磨的驴,而纪茴枝手里握着鞭子。
……好痛苦!谁来救救他!
纪茴枝望着水里咕噜咕噜冒泡的贺牟,不但没有丝毫同情,还满意的拍了拍手。
小严这蒙汗药真不错,好用!
她这些天早就打听过了,贺牟在邯州欺男霸女,恶事做尽,遇到她就算是他的报应吧。
贺牟在水里挣扎了许久,直到再也抵挡不了药性和酒劲,彻底晕了过去。
纪茴枝欣赏够了,在贺牟快被淹死前,让护卫把他从水里拖了上来。
贺牟像死鱼一样躺在甲板上,一动也不动。
纪茴枝探了探他的鼻息,确定人还活着,就回画舫里睡大觉去了,连件衣裳都没让人给他盖。
……
清晨醒来,纪茴枝神清气爽的走出船舱,伸了个懒腰。
贺牟的药劲还没过,经过一夜的风吹,他面色惨白,身体在不自觉的发着抖,因为湖面潮湿,他身上的湿衣裳竟然还没干。
纪茴枝再次感叹了一下,这蒙汗药真不错!药劲可真大啊。
她走过去踹了贺牟两脚,见他还没有苏醒过来的迹象,又让他在那吹了会儿冷风,直到感觉他差不多快醒了,才派人把他搬进屋,让人给他换了一身干净衣裳。
所以贺牟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妥善的安置在船舱里,穿着干爽的衣裳,身上盖着被子。
可他明明冻得全身发抖,身上一点温度都没有,就仿佛冻僵了一样,还一身腥味!
纪茴枝站在床边,一脸关切的看着他,“公子你没事吧?”
贺牟茫茫然地坐起身,他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但就是觉得好怪。
纪茴枝双手合十拜了拜,十分虔诚的闭着眼睛,“阿弥陀佛,佛祖保佑,幸好你没事。”
贺牟有点感动,但想起她昨夜的蠢笨行为,又忍不住怒上心头。
如果昨夜她能早些喊人来救他,他就不用在水里折腾那么久。
纪茴枝叹息一声,先发制人道:“你说你酒量差怎么不早说,你昨天突然落水,着实是吓到我了,谁能想到你喝了几杯就醉的站都站不稳了,我昨晚吓得做了一夜噩梦呢,都怪你。”
贺牟脑袋还有些懵:“……”又是他的错?礼貌吗你?
纪茴枝继续道:“幸好我反应机敏,及时让人把你救了回来”
贺牟想起昨夜在水里反复挣扎的记忆,气得手抖了一下,那叫‘及时’吗?
难道他还得说谢谢么!
纪茴枝下巴一抬,“我现在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哎,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不用你报答了,当我行善积德做好事了。”
“……阿嚏!”贺牟打了一个巨大的阿嚏,感觉脑袋嗡嗡的。
纪茴枝飞快往后退了一步,都快躲到门边了。
贺牟揉着鼻子想从床上下去,结果一低头,看到了层层叠叠的裙摆。
他混沌的大脑顿时陷入疑惑。
男子的衣裳何时有这么多层裙摆了?
安静了片刻,贺牟逐渐意识到,不是男装有了这么多层裙摆,而是他穿的分明就是女装!还是一身大红绣海棠花的女装!
纪茴枝站在一旁,笑得一脸和善,“画舫里除了三殿下的衣裳,再没有男子的衣裳,未经三殿下允准,我不敢随意动他的衣裳,只好找了件女装给公子穿。”
贺牟嘴角抽搐,半晌才不得不接受这一事实,他黑着一张脸,带着两分期待问:“是你的衣裳?”
纪茴枝温柔笑了下,“公子说笑了,这件衣裳是膳房烧火的阿婆的。”
贺牟:“!!!”难怪他身上味道那么重,不但有一股水腥味,还掺杂了油烟味!
怪不得纪茴枝一直离他那么远!
纪茴枝嫌弃的抬起手在鼻翼前扇了扇风,又笑着道:“这身衣裳是我花了五十两银子跟膳房阿婆买的,公子记得回去后把银子还我。”
贺牟愠怒的瞪着眼睛。
这身衣裳是镶了金了还是镶了钻了?除了一身油烟味,就是满身油点子,怎么就值五十两了?!
贺牟努力深呼吸,“我自己的衣裳呢?”
“早就扔了。”纪茴枝耸了下肩膀,满脸嫌弃道:“你不知道你昨晚被护卫从水里捞上来的时候有多臭,那衣裳哪里还能留。”
贺牟不满,“当时护卫怎么那么久才到?”
他提起昨夜的事就忍不住生气,他记得自己在水里挣扎了很久,差点以为自己要命丧当场。
纪茴枝一脸无辜,“是你自己把他们**么远的。”
贺牟想起自己干的蠢事,后悔的皱着眉,又打了个阿嚏,“他们难道没听到你的喊声?”
昨夜他还清醒的时候,纪茴枝虽然一直没喊人来救,但也一直在咋咋呼呼的喊个不停,按理说护卫应该能听到声响。
纪茴枝一脸‘伤心’的垂下眸,以手掩面,“二公子,你忘了吗?我身子弱啊!声量自然也不足,我喊了半天他们才听见。”
……倒也合情合理。
贺牟压着怒火没处发,怪了一圈发现谁都怪不了,只能怪他自己贪杯,还色欲熏心把护卫都潜走了,但凡当时周围还有其他人,他都不至于在水里泡那么久!
贺牟越想越气,火气愈发高涨,连看眼前的美人都不太顺眼了。
昨夜他只喝了不到一壶酒,怎么就醉了?平时明明喝两三壶都没事……偏偏关键的时候不争气。
难道是湖上风大,酒性散发的快,所以才那么容易醉酒?
贺牟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他抻了抻衣服,皱眉问:“三殿下还没醒?”
纪茴枝道:“早上醒了一回,把昨天咱们剩下的那壶酒喝了,现在又睡了,殿下还夸你那酒味道不错呢。”
“是么……”贺牟忽然有些起疑,从他来到画坊上,还一眼都没看见贺流景,贺流景怎么这么安静?
难道父王的怀疑不是全无道理,这画舫里真的有猫腻?
“我去看看殿下。”贺牟骤然起身,抬脚就进了船舱里间。
“公子!”纪茴枝面色微变,连忙喊住他。
屏风后,银桃紧张的攥紧了被子,将被子盖过头顶,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贺牟一脸狞笑,“纪姑娘,你这样屡次三番阻拦我见三殿下,究竟是何居心?”
“我是为了你好啊。”纪茴枝跺脚,掩面假哭:“三殿下最烦有人扰他清梦,你如果惹得他发怒,最后遭罪的还是你自己,我这是关心你。”
“我自会承担后果,不劳姑娘费心。”贺牟冷笑了一声,抬脚就往里硬闯。
纪茴枝见他打定主意要往里闯,思索着要不要再给他下点蒙汗药,想了想,觉得还是一棒子打晕来的快。
金桃挡在屏风前,义正言辞道:“二少爷,殿下还没醒,请您止步。”
“你是个什么东西?赶紧给我滚开!”贺牟抬手就想推开她。
纪茴枝正四处寻找棒子呢,就听贺流景的声音忽然出现在屏风后面。
“都说了本殿下在睡觉,你吵什么吵!”贺流景一脚踹倒屏风,张嘴怒骂。
屏风摔在地上,砰的一声响。
贺牟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了两步。
纪茴枝松了一口气,停下找棍子的动作,嘴角微微扬起。
贺牟抬头望去,贺流景站在榻旁满脸怒容,而美人榻上躺着一个大被蒙头的女人,似是羞得不敢见人。
贺牟转瞬明白过来。
原来贺流景根本就不是在睡觉,而是在跟人欢好!
难怪她们要百般阻拦,肯定是榻上那女子来路不明,非清白人家的女儿,说不定是烟花柳巷的女子!所以贺流景才不想让人发现。
贺牟后悔不迭,忍不住在心中暗骂自己。
这就是个无知纨绔!你刚才怎么想的,竟然怀疑他?
贺牟心思几转,扬着笑脸上前作揖,“殿下误会了,我就是关心您,想看看您。”
“看我做什么?”贺流景嫌弃的瞥了他一眼,随后愣住,“……你?”
贺牟想起自己身上的大红花裙,脸色猛地胀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窘迫的。
他怎么忘了这茬!早知道他刚才就应该头也不回的离开!
贺流景沉默片刻,一言难尽道:“没想到堂弟还有这癖好……”
“我没有!”贺牟咬牙切齿的抬起胳膊,却是女子衣裳的宽大袖袍,上面还带着两个明晃晃的油点,他表情一瞬间差点裂开了。
贺流景捂住鼻子,“堂弟不必解释,古有彩衣娱亲,今有你彩衣娱我,本殿下都懂,就是味道有些重,下次记得穿件干净些的,本殿下爱干净。”
贺牟:“……”不!你不懂!!!
你们明明都不懂!
贺牟怒气冲冲的抖着袖子,噼里啪啦的把昨天的事发经过说了一遍,极力想要证明他没有特殊癖好!他不是故意穿女装的!
他没发现他越说贺流景脸越黑,还在徒自抱怨,“病美人就是病美人,喊人的时候也是有气无力的……啊!”
他的膝盖又毫无征兆的受到了突然袭击,噗通一声跪到地上。
贺流景收回脚,面冷如霜。
纪茴枝捧着脸尖叫一声:“殿下,你怎么还没醒酒?是又把人当成刺客了吗?”
问就是喝醉了,问就是刺客。
贺流景负着手,揉了揉太阳穴,“谁说本王喝醉了?本王没醉,是这刺客太嚣张,敢来本殿下面前放肆。”
纪茴枝幽幽叹息,“您每次喝醉都这么说,早知道早上就不让您喝那壶酒了,昨晚本来就喝了不少。”
贺牟疼得嘶嘶吸气,匍匐在地,半天才捂着膝盖愤怒抬头,怒火却不敢朝贺流景发,而是向着纪茴枝怒吼:“你不是说只要不穿黑衣裳就没事吗?”
纪茴枝张着嘴巴,一脸惊讶,“我让你不要穿黑衣裳是因为脚印踹在上面太明显!怕你走出去丢人。”
贺牟:“……”你再说一遍?因为什么?
他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
纪茴枝满脸委屈,“我是为了你的颜面着想,你别不识好歹,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怎么敢向救命恩人大呼小叫!”
贺牟额头上冒着冷汗,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疼的,脸上写满了崩溃。
金桃出声夸道:“我们姑娘最是心地善良。”
贺牟一口脏话硬生生憋在喉咙里。
这哪是病美人,这分明是毒美人吧!有毒!
纪茴枝瞥着他,‘小声’感叹:“怎么更弱了,一脚都扛不住……”
贺牟:“!!!”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
一刻钟后,膳房送来‘醒酒汤’,贺流景喝了‘醒酒汤’,又坐了半个时辰才逐渐恢复‘清醒’。
他睁开眼睛,见贺牟跪在地上揉着膝盖,满含怨念的盯着他。
贺流景换了个姿势,手指撑在下巴上问:“你这是怎么了?是有什么事要求本殿下吗?”
贺牟气得差点吐血。
他又不记得了!
贺牟不甘心,他难道是什么活该被踹的无名冤种吗?
他咬着牙把被踹的经过说了一遍,着重强调‘毫无征兆’‘没有来由’他被踹的很冤枉。
贺流景听后敛眸沉思许久,总结道:“你被踹的不冤。”
贺牟:“???”又一个不说人话的?你也有毒吧!
一丘之貉,这屋子里都是一丘之貉!
只有他一个可怜、无辜又弱小!
贺流景抬眸看他,眼神中透着冷意,“你半夜三更来找我的人陪你喝酒,再敢有下次,就不是踹一脚这么简单了。”
纪茴枝耳根一红。
这人在说什么!谁是他的人了!
贺牟一瞬间觉得寒意侵蚀全身,他反应过来也有些心虚,他昨夜的确想趁着贺流景睡着了,一亲美人芳泽,细论起来的确动机不纯,被踹的不冤……
贺牟眼睛转了转,连忙转移话题,“殿下有没有衣裳借我一身?我……”
他话音未落,贺流景就手一抖,把剩下的醒酒汤洒在了衣襟上。
贺牟声音陡然一滞。
“本来还有一身替换的,现在没有了。”贺流景从容起身,去里屋更衣。
贺牟:“???”他是故意的吧?
呸!好不要脸!
……
邯王府门前,贺丁和严怀瑾正在四处张望。
贺牟昨晚整夜都没有回来,邯王不放心,派贺丁出来看看。
严怀瑾担心纪茴枝和贺流景出意外,也跑来盯着。
贺丁在门前走了几圈,正思索着要不要装装样子,亲自去找贺牟,就看到远处马车慢吞吞的驶来,他的弟弟贺牟穿着大红布裙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贺丁揉了下眼睛,怀疑自己今天睁开眼睛的方式不对。
他这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他的眼睛好疼……
贺牟脸上像凝着千年寒冰一样,看到贺丁瞪着两个眼珠子盯着他不住的瞧,更是气得火冒三丈。
“阿弟!”贺丁迎了过去,围着贺牟转了一圈,嘴里啧啧个不停,“你这穿的是什么?”
贺牟抬起袖子遮住脸,额头青筋直跳,气急败坏地吼:“别看了!”
贺丁揣着袖子,宽慰道:“阿弟别气,其实你穿这身衣裳挺好看的,有点徐娘半老的韵味。”
贺牟听的气不打一处来,阴森森的冷笑,“大哥如果喜欢,不如我脱下来,换给你穿穿?”
贺丁摇头,“我不像阿弟这么细胳膊细腿的,我长得健壮,穿着恐怕不合适。”
“你才细胳膊细腿!”贺牟不满,“你那叫健壮吗?你那叫胖!”
“阿弟,父王说过,我们要兄友弟恭,你怎么能如此无礼?”贺丁道:“为兄这是称赞你,你不要不识好歹。”
贺牟从一早上起整个脑子就是浑浑噩噩的,一路来都在接受暴击,此刻他忍不住疑惑,真的是他误会了?贺丁真的是在称赞他?
纪茴枝看着贺丁努力压却压不住的嘴角,忽然柔柔弱弱开口:“大公子,你是在笑吗?”
“……!!!”贺牟一下子放下袖子,盯着贺丁来不及压下的嘴角,阴冷的嗤了一声,再也压不住心底怒火,他想也不想就讥讽道:“大哥这么爱笑,当年抓到你娘跟养花的通奸的时候怎么不笑?”
纪茴枝和严怀瑾同时神色一动。
哦豁!有瓜?
贺丁面色猛地沉了下来,盯了贺牟半晌,冷笑一声:“如果不是我娘一时气糊涂了,做了糊涂事,你娘还在给我娘做洗脚丫头呢!哪有机会成为王府夫人。”
贺牟激动的面红耳赤,“我娘是你娘堂妹,怎么就是洗脚丫头了!”
贺丁鄙夷道:“当年也不知是谁趁着我娘生病,来府里百般讨好我娘,端茶递水、洗脚穿鞋,什么事都肯做,就为了留在王府里勾引父王,不然也不会非婚生子,有了你!当年你娘大着肚子嫁进门的时候,可是闹的满城风雨,谁人不知!”
严怀瑾张大嘴巴:“……”这么刺激?
贺牟气得脸色铁青,抖着唇说不出话,简直像被人捏住了痛处似的。
纪茴枝不满的鼓起嘴巴。
瓜才刚吃到一半,怎么能突然停了?
她甩着帕子开口:“诶呀,大公子,你快别说了,你这样让二公子的脸面往哪搁啊!毕竟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大多数人都忘了,你这么一说,大家又想起来了!”
贺牟顿时更羞恼,贺丁为什么突然当着这些人的面揭他的老底?肯定是故意的!
他就是想羞辱他、贬低他、无情的践踏他!都是父王的儿子,他凭什么觉得自己高人一等?
贺丁不以为然,挑衅的看着贺牟,“你做初一我做十五而已,有什么问题?”
两人目光交织在一起,顿时火光四溅。
严怀瑾默默给纪茴枝竖了个大拇指。
你可真是拱火的小天才!
纪茴枝从怀里掏出一包南瓜子,分了严怀瑾一把,一边嗑瓜子一边看戏。
贺流景:“……”
贺牟忽然仰天张狂的大笑一声,“我当初强迫嫂嫂跟我睡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哥哥能跟嫂嫂睡,为什么弟弟不能?毕竟你做初一我做十五嘛,这个道理是哥哥教给我的。”
纪茴枝唇角笑容一僵,“……”这是什么阴间笑话?这句话是这么用的吗!
门口的护卫一见情况不妙,连忙连滚带爬的跑进府里去禀报邯王。
贺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然后勃然大怒,一把抓住了贺牟的脖领,“你做过什么?”
贺牟眯着眼睛,语气阴森,“大哥之前陷害我,害我丢了湖盐使这个肥差,不会以为我那么大度,不会报复你吧?”
这次轮到贺丁脸色铁青,抖着唇说不出话来。
严怀瑾眼睛眨都不敢眨的盯着他们,生怕错过了什么好瓜。
嘿呀!可真热闹。
贺牟还在张扬大笑,“大哥不觉得奇怪吗?大嫂那一胎本来怀的挺稳的,为什么回了趟娘家,孩子就没了?现在我告诉你原因,因为那个孩子是我的,是她自己喝了堕胎药把孩子打掉的,要我说她就应该把孩子留下,咱们兄弟血亲,是谁的孩子有什么差别,你帮我养着呗,大不了我以后让他叫你爹……”
“啊——”贺丁再也忍受不了,赤红着双眼,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我杀了你!”
“你这一身肥肉能杀的了谁!”贺牟也不甘示弱,跟他扭打在一起。
纪茴枝和严怀瑾脑袋靠近,小声分析:
“我瞅着贺丁更厉害,他往那一坐,随随便便就能把贺牟压垮。”
“可是贺牟狠啊!你看他得着机会就朝着贺丁身上的嫩肉上连掐带咬的,狗都没有他咬的那么狠。”
最后两人一起扼腕,“能把这一幕刻在脑子里就好了,我想反复观看。”
“我也是!”
贺流景:“……”
第58章
王府前,贺牟和贺丁互不相让,你打我一拳,我踢你一脚,打的尘土飞扬。
纪茴枝一边嗑着南瓜子一边往他们身上扔着瓜子皮。
严怀瑾扯着嗓子大喊:“别打了,别打了!你们毕竟是兄弟,就算是同父异母,你们也是亲兄弟啊!何况你们的母亲还是堂姐妹,你们这是亲上加亲啊!”
路过的百姓闻声都靠了过来。
什么?亲兄弟打起来了?他们的母亲还是堂姐妹?这可是王府门前啊!
难道是王府里有热闹可看?
大家越想越觉得刺激,争先恐后的跑了过来,连街口晒太阳的老太太都拄着拐棍一步步挪了过来。
贺牟和贺丁打得正起劲,你抓我头发,我抓你胡子,根本没察觉周围多了很多人。
严怀瑾见周围的人都一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神情,一下子戏瘾上身,拔高了音量大喊。
“哎呀,二公子,你别这么生气,你不就是穿女装被大公子笑话了吗?他笑是他的不对,谁还没点特殊癖好了?”
“大公子你也别动怒,二公子不就是拿你娘跟人私通的事戳你心窝子吗?其实这事根本就不能怪你,也不能怪你娘,要怪就怪你父王,是他先跟你继母暗通款曲的,就算是私通,也是他们两个先私通的。”
“这么说起来,你们两个的爹娘都跟人私通了,谁也别笑话谁,你们是难兄难弟啊!”
“二公子你也是,你嫂子就算是国色天香……”
贺丁的夫人是受害者,纪茴枝拉了他一把,所以严怀瑾把内情那一段隐了过去。
“二公子,你怎么能做出……你怎么敢觊觎嫂子呢?都说长嫂如母,我如果是大公子,我也打你!你被揍的真不冤枉啊。”
邯王听到消息,紧赶慢赶的来到大门前,正听到严怀瑾扯着嗓子喊的这些话,顿时一个趔趄,摔了一个狗吃屎。
他这次不是装的,是真摔。
等邯王哆嗦着从地上爬起来,踏出门去,发现门口已经站了许多围观的百姓,一眼望去乌泱泱一片,他瞬间觉得天都塌了。
他再晚来一步,家里的老底恐怕都要被掀没了!
邯王气得呼哧呼哧喘息。
这两个混账东西,不愧是……不愧是庆德帝的侄子!
都怪庆德帝!
邯王看着扭打在一起的两个孽子,见其中一个竟然还穿着女装,更是气得火冒三丈,拎着根棍子就冲了过去。
“两个孽子!我打死你们!让你们敢对亲兄弟动手!”
贺牟和贺丁同时停了动作,吓得打了个哆嗦。
邯王举着棍子,目眦欲裂。
你们动手就动手,谁让你们掀彼此老底的!家丑都被你们扬出去了!
他这些年一直都是清正廉明的形象,当年那些荒唐事只有邯州的老人才知晓,现在好了,都被他们宣扬出去了!
他这些年苦心维护的王府形象啊!
贺流景还在这里呢!现在他这些丑事贺流景都知晓了,等贺流景回了京,庆德帝肯定也要知晓了,说不准会怎么笑话他呢!
邯王越想越气,下手越来越狠。
这么多百姓在看着,他想要继续维护贤王的名声,就必须得好好惩治这两个孽子。
贺牟和贺丁痛得吱哇乱叫,这个时候也顾不上继续殴打彼此了,一人抱住一条邯王的大腿,大声求饶。
邯王一棍子打在他们身上,拧着他们的耳朵要往王府里带。
“孽子!都给我滚进府!看我怎么揍你们!今天必须都跪祠堂!”
纪茴枝哪里能让他轻易罢手,一下子抬起‘尔康手’,大喊一声:“不要!”
贺牟和贺丁激动地抬头望去。
终于有人给他们求情了?这病美人果真人美心善……
在他们期待的目光中,纪茴枝撇过头去,嘤嘤捂住帕子,“我实在是不忍心看这么残忍的画面,王爷还是在门口揍他们吧。”
贺牟和贺丁:“……”
“哎——姑娘你还是这么心善。”金桃大声感叹着,扶着纪茴枝上了台阶,“您还是回屋歇着吧,这么可怕的画面不适合您看。”
纪茴枝提着裙摆,一步三咳的走进了王府。
贺牟:“……”他现在听到‘心善’这两个字,怎么那么害怕呢?
邯王看着两个令他颜面尽失的儿子,又看了看周围的百姓,只能拎着木棍继续揍起来。
“啊——父王!我们错了父王!”
“父王饶命啊父王!”
……
贺丁和贺牟惨叫连连,在地上爬来爬去,一个劲的抱头鼠窜。
越来越多的百姓听到尖叫声跑过来围观,先来的人赶紧把听到的前因后果跟他们说了一遍,一个个交头接耳,说个不停。
他们越说越兴奋,恨不能把这些王府秘辛赶紧都传扬出去。
这可太精彩了!比说书先生说的故事都精彩!
邯王下不来台,只能继续揍两个儿子出气。
贺丁和贺牟简直欲哭无泪,很想朝纪茴枝大喊。
你现在是看不见了!但全城百姓都能看到了啊!
他们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
严怀瑾迈进王府里,一步三回头。
“我好急,这么大的热闹我竟然不能参与其中,如果我能做些什么就好了。”
纪茴枝道:“发挥你的特长就行了。”
严怀瑾想不出自己有什么特长。
难道纪茴枝其实真的人美心善,有一双能发现美的眼睛?
他眼前一亮,目露期待问:“我有什么特长?”
“散布谣言。”
“……”
严怀瑾想了一会想开了,有特长总比没特长好,于是他愉快的带着人去城里逛了一圈,逢人就说邯王府里的事有多精彩,还添油加醋,越说越顺畅。
那个王爷!跟妻妹勾搭在一块,气得原配王妃找了个卖花的偷情。
那个大公子!嘲笑二公子穿女装,还嘲笑二公子的娘是洗脚丫头!
那个二公子!不但穿女装,还觊觎嫂子!
真的好刺激啊!
城中百姓听得一惊又一惊,令严怀瑾讲的十分畅快满足。
他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他说的明明都是真的!
小严讲故事,从来都不作假的!
王府里吵吵闹闹了一天,后来王妃和两个妾室都跑出来求情,闹了好半天。
王妃求情求到一半,得知她那点旧事又闹得满城风雨,竟然气晕了过去。
贺丁和贺牟也伤得不轻,身上都青青紫紫的,贺丁额头不知道什么时候磕破了,贺牟的眼睛乌青了一个。
府里的下人们忙着一趟又一趟的去请大夫,心里叫苦不迭。
直到夜幕落下,王府里才逐渐恢复宁静。
只是贺牟和贺丁的院落里仍旧一片忙碌,两人都伤得不轻,有的伤是他们互殴是造成的,有的伤是邯王用棍子揍出来的。
月挂中天,贺丁的夫人带着包袱,哭哭啼啼的离开了王府。
明明她是受害者,贺丁却把她休了。
纪茴枝站在台阶上,目送着她一路走远。
挺好的,邯王府肯定不会有好下场,她早些跟邯王府脱离关系,以后才能不被邯王府牵连,算是好事一桩。
早点远离这一大家子臭虫早开心!
银桃想不通其中关窍,还为其感到可惜,“这位夫人好可怜,她明明是被强迫的,贺大公子却不给她做主,还如此待她。”
金桃安慰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纪茴枝唇角微微扬起。
是啊,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位娘子早晚有一天能明白,能够远离这群败类是她的福气。
贺流景拿了件披风走过来,穿到纪茴枝身上,给她绑紧系带,“回去吧,夜里风大。”
纪茴枝微微抬眸,能看到他线条分明的下颌。
月光轻洒在他身上,清冷的眉眼多了一分温柔。
两人并肩往回走,金桃和银桃远远的坠在后面。
“事情查的怎么样了?”纪茴枝问。
贺流景蹙眉道:“已经找到私藏兵器的位置了,也找到了私兵的训练之处,只是邯王暗中培养的私兵竟然有数万人,分别藏在三个地方,现在还不能打草惊蛇,免得连累城中百姓。”
“那该怎么办?”
“大舅父的兵马昨天就到了,已经有部分人偷偷潜入邯州,我命他们守在邯王私兵附近,在那附近埋了火药,还派人调了邯州附近的兵马,都在来的路上,明天我就会向邯王请辞,咱们一离开邯州,就让人把邯州围住,来个瓮中捉鳖。”
纪茴枝点点头,眉宇间多了一丝郑重。
邯州城的百姓是无辜的,能将伤亡降到最低是最好的。
贺流景问:“贺牟昨夜突然闯进画舫,你可有受惊?”
纪茴枝摇头,“我倒是没害怕,实在不行我就把他打晕,等你回来了再处置。”
贺流景瞧着她,蓦地低眉笑了笑。
纪茴枝抬手捶了他一下,“不许笑我,我虽然没害怕,但是银桃吓得不轻,这小丫头本来就胆子小,真是辛苦她了,你回头记得给她赏些银子。”
贺流景下意识握住她的手,免得又被‘小拳拳捶胸口’。
贺流景的手掌很大,能将纪茴枝整个手包住,两人同时愣了一下。
贺流景素日清冷的眸子里含着笑意,低声问:“怎么不说话?”
纪茴枝脸颊慢腾腾的红了起来。
她把手抽出来,避开他的目光,继续往前走,“不想说话就不说了。”
贺流景三步并两步追上她,平时话不多的人,此时话却多了起来,“其实早上踹贺牟那一脚,我没有骗他,从听说他昨夜找你饮酒闲聊,我就是想踹他了,那么美的夜、那么美的景,你怎么能跟他一块赏呢?我昨天就不应该离开画坊。”
纪茴枝哼道:“那我该跟谁一块赏景?”
贺流景摸了下鼻子,“当然是跟我了。”
“凭什么?”纪茴枝瞪向他,没由来有些生气,“凭你是皇子?还是凭我的卖身契在你手里?”
贺流景怔了好一会,“卖身契的事我之前忘了,回去就给你。”
“不用我做纪晚镜的替身了?”纪茴枝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偏过头道:“那我回京之后是不是可以搬出去了?”
贺流景下意识道:“当然不行。”
纪茴枝哼了一声,迈着步子跑远了。
她先去隔壁沐浴,然后才回到屋里,路过贺流景身旁的时候,看都没看他一眼就走进了里屋,擦干头发,吹熄蜡烛。
纪茴枝坐在床沿,郁闷的鼓起嘴巴。
从刚才开始,她的脑子里就总是浮现贺流景似笑非笑的样子,专注看她时深邃的眸,还有靠在她耳边温柔的低语。
纪茴枝抬手摸了摸胸口,心跳的有些快。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那可是皇子,以后要做皇帝的,与其跟三宫六院争宠,她宁可做生意跟人争钱。
奈何贺流景最近总往她身边凑,让她莫名有些焦躁。
贺流景躺在外间的床上,听着屋内微微凌乱的呼吸声,忽然出声问:“怎么还不睡?”
纪茴枝心里一慌,心跳的愈发快了。
偏偏这人还明知故问,把人的心搅乱了,还要问为什么乱了。
她恨得牙根痒痒,倒在床上,扯着被子往身上盖,故意用冷硬的语气答:“现在就睡了。”
贺流景沉默片刻,忍不住问:“你不开心?”
纪茴枝掀起被子盖过头顶。
我舒坦着呢,有什么不开心的?
纪茴,你必须禁得住诱惑。
过了片刻,里屋传出了十分刻意的鼾声。
贺流景沉默半晌,闷笑了一声。
一夜过去,贺流景向邯王辞行。
邯王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贺流景停留在邯州这段时间,他一直都提心吊胆的,很多天都没睡个安稳觉了,如今终于要把这尊大佛送走了。
他努力隐下兴奋的情绪,装作不舍的样子数次挽留,直到贺流景推拒了几次,他才‘勉强’同意,说要在夜里给贺流景办个送行宴,不等贺流景同意就兴致勃勃的准备了起来。
夜里,王府灯火明明。
邯王把送行宴办的十分隆重,饭食比往常丰盛,院子里摆着一张张大圆桌,一众地方官员悉数到齐。
贺丁和贺牟两人伤得不轻,鼻青脸肿,一瘸一拐,竟然也强撑着来了。
昨天的事早就传遍了整个邯州,在场的官员也都有所耳闻,他们甫一出现就有不少人在偷偷盯着他们瞧。
贺丁和贺牟却脸皮极厚。
两人像没发生过龌蹉一样,又恢复了兄友弟恭的模样,笑得一个比一个得体,还哥俩好的抱着彼此的肩膀,仿佛昨天打得不可开交的不是他们两个一样。
严怀瑾着实是钦佩,小声嘀咕,“这脸都肿成猪头了,竟然还能笑出来。”
“贺丁刚把娘子休了,就已经开始托人说亲了,可真够无情无义的。”
“咱们动作可得快点,不能再让他们父子三人祸害姑娘了。”
纪茴枝一言不发,只管低头夹盘子里的樱桃肉。
她跟严怀瑾都爱吃这道菜,每次只要他们坐在一桌,拼的就是手速。
严怀瑾嘀嘀咕咕了半晌,一低头盘子里的樱桃肉都快被搬光了,连忙拿起筷子夹了起来。
“纪茴枝!你就不能给我留点!”
贺流景被邯王和几个官员围在中间敬酒,趁着间隙看他们一眼,就见他们筷子夹的飞快,都快夹出残影了。
“……”
纪茴枝把最后几块樱桃肉扒拉到碗里,心满意足地朝严怀瑾抱了抱拳,“承让。”
严怀瑾不服气的看着她碗里堆的满满的樱桃肉,“下次再抢!”
纪茴枝毫不谦虚道:“反正你又赢不过我,我看你下次还是自动认输吧。”
论起手速她就没输过。
严怀瑾拿起旁边的酒壶,不服气道:“有本事跟我拼酒,这个我肯定能赢你。”
纪茴枝毫不犹豫的把酒杯递了过去,“拼就拼。”
……
宴上推杯换盏,一片欢声笑语,众人直到亥时才散。
纪茴枝本来没醉,至少比严怀瑾好些,严怀瑾是被人扶走的,她是自己走直线离开的。
可她往前走了一段路,被风一吹思绪就变得有些混乱,她带着银桃和金桃找了个凉亭坐了一会儿,感觉好些了才揉着太阳穴继续往回走。
回了院子里,银桃和金桃伺候着她在隔壁沐浴,热气一蒸,她又有些昏昏然,感觉思路好像清晰,又好像浑浑噩噩的。
她迈着步子回到隔壁屋,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摆了摆手,让银桃和金桃回去休息,自己独自进了门。
室内灯火昏黄,绣着锦鲤的屏风后面传来阵阵水声,哗啦哗啦响,在夜色中格外明显。
纪茴枝迟钝的大脑早就忘了自己跟贺流景同住一间屋子,还以为招了贼,警惕的踮着脚尖一步步靠近。
绫罗轻纱,帘幔垂在两边。
纪茴枝撩开帘幔,走到屏风旁探头望去,贺流景闭目坐在一个硕大的浴桶里,水面清澈,露出的胸膛紧实而饱满,宽阔的肩背靠在浴桶边,墨发随意束着,愈发显得鼻梁高挺,面庞棱角分明,下颌上几滴水珠缓缓滑落。
贺流景听到声响,震惊地抬起头来,瞳孔微缩。
纪茴枝趴在屏风旁,只露出一个小脑袋,正目光灼灼的盯着他,见他抬头望去也不惊慌,还继续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瞧。
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胆大妄为的女子!
“你又喝醉了?”贺流景下意识从水里站了起来,露出一截线条清晰的腹肌。
纪茴枝打着酒嗝,缓慢摇了摇头,“没有。”
纪茴枝目光从他的胸口移下去,逐渐滑向他劲瘦的腰腹。
贺流景耳根一烫,又砰的一声坐回了水里,额头青筋突突直跳。
一室宁静,纪茴枝手指抠在屏风上,咯吱咯吱响。
贺流景薄唇抿紧,跟她对视,“出去。”
纪茴枝眼神懵懂,面露不解,“我在自己的房间里,为什么要出去?”
“……”贺流景意识到跟一个醉猫是讲不通道理的。
煌煌灯火里,两人对视许久,都一动不动。
纪茴枝眼神直勾勾的,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还好奇的又凑近了一些。
贺流景无奈叹息一声,突然毫无征兆的从水中站了起来。
纪茴枝什么都没来得及看清,只一眨眼的功夫,一件衣袍就迎头将她罩住了。
纪茴枝醉得不知道挣扎,只茫然的伸出五指,“我怎么瞎了?”
“……”
贺流景飞快穿上亵裤,把寝衣披到身上,还没来得及绑衣带,纪茴枝就头重脚轻一头栽进了他的怀里。
纪茴枝温热的脸颊隔着薄薄的布料贴着他的胸膛,他胸膛微微起伏,带着湿漉漉的水汽,心跳声砰砰响个不停。
纪茴枝抬手摸了摸,“好滑。”
贺流景额头青筋一跳,身体瞬间僵住。
纪茴枝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感觉到手下的肌肉一下子绷紧,像一只蓄势待发的豹子,蕴含着强而有力的力量。
她本能的感到危险,慢吞吞地想把手缩回来。
贺流景却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掀开她头上罩着的衣裳。
眼前骤然恢复明亮,纪茴枝眼睛不自觉睁大,她有一双澄澈干净的眼眸,盯着一个人看的时候好像能望进人的心里去,明知道里面的情意是假的,好像也能瞧出几分真来。
贺流景俯下头,贴着她的耳朵问:“枝枝,既然我们的关系是假的,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纪茴枝眨了下眼睛,慢吞吞地重复:“做什么?”
贺流景捏了捏她的指尖,嗓音低哑,“男女授受不亲,你摸了我是不是负责?”
纪茴枝懵懵懂懂地点头,“负责。”
贺流景弯唇,“枝枝,你可得记得你的话,明个可别忘了。”
纪茴枝轻轻皱眉,鼓了下嘴巴,不满道:“不要叫我枝枝。”
贺流景愣了一下,“那叫你什么?”
纪茴枝回忆着自己的小名,轻声说:“阿茴,我是阿茴。”
以前大家都是这样叫她的。
贺流景怔了一会儿,低头就见小醉猫已经靠在他胸前熟睡过去。
他无奈戳了一下纪茴枝晕红的脸颊,将人拦腰抱起,走进里间放到了床上。
烛光下,纪茴枝闭目躺在柔软的枕头上,发丝轻垂在耳侧,耳垂如玉珠一样圆润。
贺流景手指勾起她一缕发梢,在指尖轻轻缠绕,纪茴枝的发丝顺滑又细软,贴在他的指尖。
“阿茴……”
贺流景轻轻笑了笑,看着她的目光专注而温柔。
夜风透过窗纱徐徐吹进来,贺流景心动的比窗外摇晃的树枝还厉害。
第59章
今天就要离开邯州,纪茴枝忍不住有些兴奋,她起床后就让银桃和金桃开始收拾行囊。
贺流景和她一起用过早膳,看她像没事人一样,显然又将昨夜的事忘的一干二净。
贺流景放下碗,沉默许久,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你不记得了?”
纪茴枝把最后一口粥喝进肚子里,满足的搁下汤匙,不解反问:“记得什么?”
“……”贺流景看着眼前又什么都不记得的人,莫名觉得自己像被人占了便宜,偏偏‘负心汉’还不肯承认。
最离谱的是‘负心汉’根本就不知道!
他不甘心的磨了磨牙,指向院子里的一棵树,“看到院子里那棵桂花树了吗?”
纪茴枝抻着脖子看了一眼,“看到了。”
“它是什么?”
纪茴枝疑惑地看了他两眼,理所当然的回答,“桂花树啊。”
贺流景给了她一个意料之外的答案,“不,它是我。”
“……”纪茴枝不理解,觉得他疯了,可又莫名觉得这个回答有点熟悉是怎么回事?
贺流景牵起她的手,突然把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胸膛上,“熟悉吗?”
纪茴枝脸颊微红,想把手抽出来,一脸莫名其妙问:“这是你的身体,我怎么会熟悉?”
“你摸过。”贺流景说完又意味深长地添了一句,“昨晚刚摸的,这么快就不熟悉了?”
“???”纪茴枝觉得此人在说什么胡话,怎么青天白日的就醉了呢?
她疑惑眨眼,又疑惑眨眼,手指动了动,又动了动。
……指腹下温热的触感确实有些熟悉。
她莫非真的摸过?
纪茴枝眼皮不自觉地跳,手指摩挲着,记忆一点点复苏。
水声……胸肌……
纪茴枝逐渐意识到。
可能、也许、大概真的跟她有点关系……
她好像不但摸过,还用脸颊贴过?
纪茴枝抬手捂住脸,沉默片刻,嗓音含糊道:“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贺流景双手交叉在胸前,挑眉道:“不许装糊涂,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你已经想起来了。”
纪茴枝:“……”
贺流景又道:“想,继续想,既然这次醉酒的事能想起来,那么以前的事肯定也能想起来。”
纪茴枝难以置信,竟然还有?
她以前喝醉过吗?好像喝醉过……
行宫一次,别院一次。
记忆一点点回笼……
纪茴枝缓缓抬头,小心翼翼地觑向贺流景,与他沉默的对视两息,又把头低了下去。
人怎么惹出那么大的祸呢?
还惹了三次!
这么看大魔王脾气也挺好的……
贺流景看着她乌黑的脑顶,挑了挑眉,“现在知道害羞了?”
纪茴枝把头越埋越低,感觉脸颊烫的厉害。
这是害羞么?这是快羞死了!
她在心里默默给自己打气。
很好,小纪!
那么羞耻的事你做都做过了,还有什么可怕的!
只有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贺流景。
纪茴枝鼓足勇气抬起头,觑了贺流景一眼,清了清嗓子,把头抬了起来。
她故意摆出一脸无所谓的神色,开口道:“被叫大魔王的是你,被认错的是你,被摸的也是你,记得清清楚楚的还是你,我为什么要害羞?”
“……”贺流景笑的直冒冷气。
纪茴枝在贺流景的注视下,佯装无事的起身离开,除了走路的姿势同手同脚外,一切看起来好像都很正常。
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纪茴枝像被狗追一样,一口气跑到后院花圃旁。
她停下呼哧呼哧喘息,脸还在隐隐发烫,忍不住懊恼的抬手捶了捶脑袋。
你说你要忘就忘个彻底,怎么还想起来了呢?
你昨晚竟然偷看人洗澡!还动手动脚!
果然不能乱喝酒,以后都不喝了。
纪茴枝崩溃的蹲下,恨不能躲到花圃里,变成一朵萎靡不振的小花,然后一点点枯萎死。
可惜她没有多少时间崩溃,才蹲了半刻钟,贺牟讨人厌的声音就从身后传了过来。
“枝枝姑娘,早啊。”
纪茴枝翻了个白眼,烦躁的站起身,还没来得及转身,身后忽然被一个尖利的东西顶住,触感冰凉。
她神色一凛,后背生出一丝凉意,僵着身子一点点扭头望去,一抬眼就看到了贺牟肿成猪头的脸,顿时吓了一跳。
贺牟朝着她笑得凉飕飕的。
纪茴枝视线下移。
贺牟手持匕首,抵在她的腰后。
……要不要一大早就这么刺激!
纪茴枝干笑两声,试图转过身,“二公子这是何意……”
“别动。”贺牟将匕首贴近,靠近她耳后阴测测道:“我是什么意思,姑娘真的不清楚吗?”
纪茴枝把头摇成拨浪鼓,“是我哪里得罪公子了吗?公子还是别跟我开玩笑了,我胆子小,禁不住吓。”
贺牟咬牙怒道:“边关大军、周围各大军营都在调兵围剿邯州,姑娘真的不知道么?”
纪茴枝心里咯噔一声,贺牟知道了?
她攥紧掌心,故作惶恐道:“公子在说什么?他们为什么要围剿邯州?”
“看来你也不知道。”贺牟不屑冷嗤:“不过想来也是,贺流景把我们父子三人都耍的团团转了,何况是你这样一个小小的外室,你就只是个挡箭牌罢了。”
“……公子这是什么意思?”纪茴枝露出茫然神色,“我怎么听不懂?”
“意思就是你的好殿下把我们都耍了,现在我们父子三人只能弃城逃命了。”
纪茴枝试探道:“公子是如何得知此事的,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贺牟眼睛阴冷地眯了一下,“严怀瑾昨夜喝醉酒后亲口所说,难道还能有假?”
“……”纪茴枝心里怒喊。
严怀瑾!我跟你不共戴天!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她嘴角抽搐着说:“他都醉了,说的话哪还能信……”
“他若说糊涂话还好了。”贺牟哧哧冷笑,“我家辛辛苦苦打造的兵器都被他们找到了,这些年来好不容易培养的兵马也被他们控制住了,最可恶的是那附近都被贺流景派人埋满了火药,我们根本就不敢靠近,现在有兵马、有武器却不能用。”
纪茴枝心里忍笑,贺流景这一招虽然损,但是真好用。
贺牟忍不住怒骂:“贺流景整天装的无所事事,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其实早就已经暗中部署好了一切,真是心机深沉,我们差点都被他骗过去了。”
纪茴枝微微吸气,装作担忧道:“那公子还不赶紧逃命?我不过是个不懂朝政的柔弱女子,这些事情跟我无关啊,我也帮不上你什么。”
“贺流景装模作样是真,但好色未必就是假的。”贺牟扳过纪茴枝的脸,“你这花容月貌的脸蛋还是挺珍贵的,说不定能让他放我们一马,姑娘就跟我走一趟吧。”
纪茴枝心里打鼓问:“去哪?”
“贺流景想要瓮中捉鳖,我们当然得来个泥牛入海,赶紧逃出邯州。”
纪茴枝心惊胆颤的劝道:“周围都是围剿的兵马,哪里还有路逃?不如戴罪立功,主动向皇上请罪,说不定皇上念着跟王爷的兄弟情,不会惩罚你们。”
“陆路走不通那就走水路,让我们束手就擒是不可能的。”贺牟用刀背拍了拍纪茴枝的腰,阴冷道:“跟我走吧,你可千万别反抗,不然刀剑无眼啊……”
纪茴枝咬唇,只能被他胁迫着往前走,心里又把严怀瑾骂了八百遍。
路过前院,远远看到贺流景被一群人簇拥着站在台阶上,身边围着许多送行的官员和护卫。
纪茴枝立刻眼前一亮,刚想抬起胳膊招手,身后的匕首就逼近了一分,“不许动!敢动一根手指,我就捅死你!”
纪茴枝僵住。
做人怎么能这么狗!
贺流景转头望过来,贺牟主动朝他招了招手,若无其事的笑道:“殿下,我母妃有几件首饰想要送给枝枝姑娘,我带她去一趟。”
纪茴枝拼命朝贺流景眨眼睛,扭鼻子!扭嘴巴!
看我!快看我!
贺流景蹙眉看了他们两息,淡淡点了点头,移开了目光。
纪茴枝:“……”大猪蹄子没有心,脸色连变都没变一下!一点默契都没有!
“看来他也不是太在意你。”贺牟讥讽冷笑,嗓音阴沉道:“继续走吧,枝枝姑娘。”
纪茴枝抬手假装抹泪,期期艾艾说:“你既然都看出来他不在乎我了,又何必花这个力气挟持我呢?贺流景是堂堂皇子,我这一个外室没了,他还可以有千千万万个外室,你们用我威胁他根本就没有用。”
贺牟凑近,看着她粉嫩的香腮,意味深长说:“你这样的美人就算不能用来威胁他,也有别的用处,想让我放了你,那是不可能的,你就别痴心妄想了。”
纪茴枝瞥了眼他色眯眯的眼神,差点恶心吐了。
无耻!下流!
贺牟用刀柄推了她一下,“赶紧走,但凡敢跟人求救,我就一刀捅死你,反正我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拉着你做垫背的正好。”
纪茴枝最后看了一眼贺流景,然后郁闷转身,跟着贺牟穿过侧门,心里不断思索着对策。
眼前这情形,只能自救了。
她故意装作吓得瑟瑟发抖,仿佛走不动路一样,尽量拖延着时间,期盼着路上可以遇到能求救的人。
可惜,邯王父子三人准备周密,早就把这条路上的人支开了,他们沿路连个丫鬟都没遇到。
纪茴枝没有找到逃跑的机会,一路被挟持着来到王府后山的江边。
这里人迹罕至,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聚集了不少兵马,江上停着一艘大船,邯王和贺丁正在指挥人往船上搬东西,脸色都极为难看。
纪茴枝走至近前,看到了被绑在地上用布塞着嘴巴的严怀瑾。
严怀瑾欲哭无泪的朝她狂眨眼,差点委屈的掉眼泪。
他刚才以为再也见不到亲人了,这一刻纪茴枝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纪茴枝气得无语望天。
他还委屈上了!
这周围都是邯王的人,贺牟推了她一把,没再把匕首抵在她身后。
纪茴枝突然冲过去踹了严怀瑾一脚,大声喊道:“严怀瑾,都怪你!还有贺流景!你们如果不坑害王爷,我就不会被抓!你们做的坏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严怀瑾被踹的更想哭了,眼看着眼泪就要掉下来,对上纪茴枝的眼神后,立刻反应过来,精神一震。
这段时间养成的默契,让他瞬间明白过来纪茴枝想做什么。
他站起来,装作愤愤不平的样子,愤怒的朝着纪茴枝呜呜呜,手脚被绑着,嘴里也被塞了东西,气的说不出话,就蹦过去用身子撞纪茴枝。
纪茴枝大声道:“你还好意思生气?我都快被你害死了,我推你两下怎么了?我跟你拼了!”
两人你撞我我撞你,你推我我推你,仿佛打的不可开交一样。
“都给我住手!”贺牟烦躁上前,想要将他们拉扯开。
在他靠近的一瞬间,两人猝不及防的转身,同时发力朝贺牟撞了过去,贺牟惊叫一声,身子朝后仰去。
等他反正过来,已经摔在地上,被他们牢牢压在身下。
严怀瑾使出吃奶的力气,死死的压着贺牟。
“放开我!”贺牟愤怒大喊,配着他肿成猪头的脸,显得十足的滑稽。
纪茴枝用力掰开贺牟的手指,把匕首抢到手里。
“啊啊疼疼疼!”贺牟霎时响起杀猪一般的声音,手指抽搐,崩溃地大吼:“你力气怎么会这么大!你不是病美人么!”
纪茴枝毫不犹豫地把匕首架到了他的脖子上,“都说你弱了。”
贺牟难以置信。
贺牟怀疑人生。
他真的这么弱?
贺牟被纪茴枝单手拎了起来,挡在他们身前。
纪茴枝砍掉严怀瑾绑在手上的粗绳,严怀瑾一下子也窜到了贺牟身后,将贺牟当作人肉盾牌。
严怀瑾拽掉嘴里塞的布,探出头朝着邯王大喊:“邯王!你已经走投无路了,你儿子现在在我们手上,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呵,无用的东西!”邯王气急败坏的唾了一声,看着贺牟,毫不犹豫地抬起手,“开船!”
“父王!”贺牟崩溃大喊:“你救救我啊!我是你的亲生儿子!你不能抛下我啊!你带我一起走!”
大船缓缓移动。
严怀瑾扬声道:“你以为你逃得掉吗?你的逃跑路线你儿子知道的一清二楚,现在他在我们手里,你觉得他扛得住严刑逼供吗?你们根本就逃不掉!现在不过是在白费功夫而已。”
邯王冷着脸眯了下眼睛,朝贺丁伸出手,“我最讨厌被人威胁,拿箭来!”
贺丁犹豫了一下,想到事关自身安危,躬身递上了弓箭。
“牟儿,不要怪父王,要怪就怪你太蠢。”邯王弯起弓箭,毫不犹豫地射了出去,“下辈子不要再做父子了。”
利箭朝贺牟飞去,他吓得面色大变,惊恐大叫,“不要!父王不要!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啊!”
纪茴枝蹙眉,抬起手掌推了贺牟一下。
利箭射偏,插进贺牟胸口右侧,贺牟不敢相信的瞪着眼睛,身体软倒下去,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胸口的箭,嘴里吐出鲜血。
邯王毫不犹豫的再次弯弓射箭,第二箭直直射向纪茴枝,面目狰狞的怒吼:“没有人可以威胁我!”
利箭破空而来,根本来不及闪躲。
纪茴枝瞳孔不自觉张大,严怀瑾连忙抬手去拽她,同一时间,身后一支箭羽擦着她的头发射了过来,跟射过来的箭碰撞在一起。
邯王那支箭霎时裂成两半,掉落在地。
官兵从后方团团围了过来,手里举着盾牌,将纪茴枝和严怀瑾护在身后。
纪茴枝回头望去,贺流景手持弓箭站在后方。
她心里一松,忽地就觉得一颗心安定了下来。
原来贺流景刚才不是没发现,是演技好!
不愧是小戏骨!
邯王不甘心地仰天大吼:“棋差一招,总是棋差一招!当年如此,现在又如此!你真是庆德帝的好儿子!”
贺流景眉目间显出几分戾色,冷道:“皇叔你还是速速束手就擒吧,说不定父皇念在你诚心改过的份上会饶你一命。”
“我做了就是做了,不用他饶恕!黄毛小儿,我跟你拼了!”邯王目眦欲裂地大吼一声,命令船夫,“继续前行!今日只要能逃出去,我绝不会亏待你们!”
他话音刚落,藏在水里的水军就冒了出来。
“父王,不好了!”贺丁腿肚子打起哆嗦。
水军们嘴里叼着通风的竹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游到了大船附近,将整艘大船围住了,他们爬上大船,抽出背上的刀,霎时跟船上的叛军们厮杀起来。
同一时间,山林里埋伏的兵将都站了出来,密密麻麻的箭羽瞄准大船。
贺丁眼见大势已去,吓得直咽口水,“父王,降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废物!”邯王一脚将他踹开,已经杀红了眼。
贺丁蜷缩着身体,浑身打颤的靠在船边。
“誓死不降!”邯王朝着众人厉声怒吼:“今天谁能杀了贺流景,我这一船的宝物都给他!”
“冥顽不灵。”贺流景抬起手,箭如雨点般射向船只。
血腥气弥漫,河水很快被染红。
箭头撞击在盾牌上咚咚直响。
纪茴枝站在盾牌后,没有看到前方的血腥场景。
严怀瑾却踮着脚尖张望,嘴里不时发出吸气的声音,‘诶呦’‘诶呦’个不停,恨不能也冲上去揍两拳。
贺流景走过来,站到纪茴枝旁边,“刚才都在心里骂我什么了?”
纪茴枝弯起嘴角,脸不红心不跳的恭维道:“殿下说笑了,我怎么会骂你呢?殿下英明神武,无所不能,我一直相信殿下肯定能将我救出来。”
贺流景:“……”
纪茴枝讨好问:“你刚才就发现有问题了?”
贺流景嘴边噙着笑,“你眼睛都快眨抽筋了,我再发现不了就是眼神有问题了。”
纪茴枝:“……”她眨的那是眼睛吗?明明是满满的求生欲!
贺流景继续说:“何况你也不可能跟贺牟去他娘那取首饰,毕竟枝枝爱财,取之有我嘛。”
纪茴枝满意点头,小贺不但对她还算了解,还挺有自知之明。
贺流景弯唇,抬起拇指,蹭掉她脸上沾到的血迹。
纪茴枝微微怔了下。
“殿下!”严怀瑾突然扭过头,一头扎进贺流景怀里,嚎啕大哭:“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纪茴枝嘴角抽了抽。
贺流景嫌弃的把他推开,“离我远点。”
严怀瑾握着袖子抹眼泪,死活不肯放手,“……呜哇哇哇!我昨天晚上就被绑了,醒来就在江边,邯王一直骂我,我真的吓死了。”
纪茴枝挑眉,“别以为你哭的惨就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
严怀瑾微微顿了下,然后哭得更大声了,试图将她的声音掩盖过去。
“呜咦呜咦呜……”
纪茴枝嫌弃的抠了下耳朵:“如果不是你昨夜醉酒泄露机密,我们现在都出城了。”
“小纪,我们患难见真情!”严怀瑾大声道:“从此往后你就是我最亲的人!比我的亲人还亲!”
贺流景眉心一蹙,“嗯?”
“……”严怀瑾左看看,右看看,最后低下头去。
这就是左右为难吧!
可怜的他承受了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
纪茴枝挑眉道:“我因为你差点死了,你准备就这么糊弄过去?”
严怀瑾动了动嘴唇,弱弱说:“不能全怪我……”
纪茴枝哼道:“昨天晚上是谁要比酒的?”
“……我。”
“是谁喝醉后敌友不分,把秘密告诉敌人的?”
“……我。”
严怀瑾把头越埋越低。
纪茴枝下巴越抬越高,“那怪谁?”
“……的确怪我。”严怀瑾委屈巴巴的想了一会儿,不服气的抬起头,“可是你们喝醉的时候难道就没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事吗?”
纪茴枝动作一顿。
贺流景摸了摸下巴,意味深长道:“不该做的事情嘛……”
纪茴枝心虚地觑了他一眼,目光游移起来,“哎外面打没打完,我们要不要出去看看?”
严怀瑾继续大声质问:“难道你们喝醉后就没有做过什么不想承认的事吗?”
纪茴枝哽住。
贺流景默默看了她一眼,“不想承认啊?”
纪茴枝:“……”
这日子没法过了!
第60章
叛乱很快被平息,邯王三父子都没有死,只是伤的很重。
他们被简单处理伤口后,贺流景就命人把他们押上囚车,送往汴京,交给庆德帝处置。
纪茴枝和贺流景站在台阶上,看着官差将他们押进囚车里,把囚车门一一锁上。
贺牟气息奄奄的靠在栏杆上,捂着胸口,眼睛怨恨的盯着邯王,“真没想到狗皇帝还没下令要我的命,我的好父王就亲自动手杀我了!你真是好狠的心!枉我这些年来一直以你马首是瞻!”
邯王伤了脑袋,脑袋上裹着白布,脸色阴沉的吓人,闻言厉声道:“谁让你如此无用!若非你告诉本王贺流景是贪酒好色之徒,本王怎么会轻易着了他的道!”
贺牟不以为然地嗤了声,反驳道:“也不知道是谁说贺流景是庆德帝的儿子,肯定像他爹一样是个无用的废物,你从一开始就没把他看在眼里,是你自己掉以轻心,凭什么怨我?你整天吹自己是正统,说当年是皇爷爷瞎了眼,结果你不但输给庆德帝,还输给他儿子!”
邯王气的差点撅过去,捂着胸口怒骂他:“不孝子!你个不孝子!”
贺丁伤的最轻,之前两方打斗的时候,他一直缩在大船角落里,看情况不妙就第一个投降,因此只伤了胳膊,不过他吓得不轻,面如金纸,身子一直哆嗦着。
马车滚过向前行去。
贺丁忽然回过神来,激动的握住囚车的栏杆,朝贺流景大声哀求:“殿下,你放过我吧殿下!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可以作证,我能证明他们父子是乱臣贼子!是他们要谋传篡位,我对陛下忠心耿耿啊!”
邯王和贺牟一听顿时怒不可遏,他们调转枪头,隔着栏杆大声怒骂贺丁。
“混账东西!孽子!无耻孽子!”
“贺丁!父王要杀我的时候你给他递箭,现在你还出卖我,我跟你拼了!”
……
纪茴枝和贺流景看着他们父子三人狗咬狗,眉梢轻轻动了动,直到囚车走远,他们才把目光收回来,抬头望了眼擦黑的天色,并肩回了府内。
忙了这么多天,总算是把事情都解决了。
他们还要在邯州停留一天,然后再前往边关。
王府里显得有些冷清,府里的下人和女眷都被控制了起来,等查明他们跟谋逆一事有没有关联后才能将人放出。
王府里多了许多巡逻的护卫,全都穿着铠甲,腰间佩刀。
贺流景的大舅父和三位表哥都来了,他们见着贺流景没事,才放心去处理邯州残存的叛军。
整座邯州城风声鹤唳,大关城门,人人都闭户不出,普通百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邯州似乎要变天了。
夜里,贺流景坐在书房里,一直没有回卧房。
书房里灯火通明,他的身影一动不动的落在轩窗上,被烛光拉的很长。
纪茴枝‘叩叩’敲门,端着托盘走进去,“膳房熬了参汤,味道还不错,没那么辣,拿来给你尝尝。”
“怎么这么晚还没睡?”贺流景捏了捏眉心,搁下手里的毛笔。
“你不也没睡。”纪茴枝走过去,把托盘放到书桌上。
她低头望去,见那毛笔上的墨汁已经干了,可见贺流景把毛笔拿在手里许久却一直都没有落笔,而桌上摆着的,是要承给庆德帝的奏折。
贺流景奏折写到一半,一直停滞不前。
纪茴枝若无其事的端起汤碗,将汤匙放到碗中,参汤徐徐冒着热气。
她拿着汤匙轻轻搅了搅,汤匙碰在白瓷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她沉默了一会儿,倏尔轻声开口:“殿下可有让人仔细清点反王的私兵有多少?”
“有六万五千人。”
“那他私藏的兵器有多少?”
“铁剑、铁刀共一万五,长矛七千,木头做的军棍、刺刀共三万,弓箭无数,还发现了一座铁矿。”
纪茴枝轻轻点头,将参汤递过去,抬眸看着他的眼睛问:“那么,殿下想上报给陛下的是多少?”
贺流景指尖一动,抬头跟她对视,眼底泛起隐晦的波澜。
屋内静悄悄的,两人连呼吸都不自觉变缓。
过了不知多久,贺流景接过汤碗,缓声问:“你觉得我应该上报多少?”
纪茴枝微微松了一口气。
贺流景能这么问,至少代表他还没有做最终的决定。
邯王谋反一事,从头到尾都是贺流景追查、抄办的,现在整个邯州都控制在他手里,如何上报给朝廷其实都由他说了算。
如果他想要防备庆德帝,给自己和王家留一条后路,那么邯王这些年处心积虑积攒的这一切,他完全可以隐藏一部分占为己有。
月光透过窗棂落进来,虽清冷,却柔和。
纪茴枝抿了一下红唇,面色凝重了几分,轻声道:“我觉得你应该如数上报给朝廷。”
贺流景低头喝了一勺参汤,忽然问:“我可以信任他么?”
这个‘他’自然是庆德帝。
继粮草发霉一事后,的确很难让人不怀疑庆德帝的动机。
纪茴枝也很清楚,如果能把这些经过多年训练的私兵藏起来,为己所用,无异于是让贺流景如虎添翼,哪怕将来他不是太子,也有夺位的可能。
可是有些事一旦开始,就可能是一条不归路。
纪茴枝不想让贺流景变成另一个邯王。
她沉默了片刻,语气笃定道:“与其去猜,我更愿意相信自己亲眼所见。”
贺流景抬头,静静的看着她。
纪茴枝目光坚定的与他对视,嗓音柔和,如春风化雨,“我认为观其行,知其心,而不是猜其心,再观其行,所以我更在乎陛下做了什么。”
贺流景眉心轻蹙,沉思了一会儿问:“你所看到的是什么?”
“我看到的是陛下待娘娘的真心疼爱。”
“娘娘能一直保持至纯至真的心性,我相信陛下功不可没。”
纪茴枝顿了顿道:“这些话我本来不该说,只是娘娘是好人,我不想看娘娘伤心,她肯定不想看你和陛下父子离心。”
“你……何不相信陛下一次?”
“一个人或许能装一天、一年,但他不能几十年如一日的演戏,何况他是帝王,他根本无需那样做。”
“你仔细想一想,他待你和皇后娘娘,当真不是真心的吗?”
贺流景怔怔看着她,烛火晃动,忽明忽暗的落在他脸上。
他眉心蹙起,沉思许久,脑中闪过许多画面。
半晌,贺流景重新提起笔,在奏折上一笔一划将私兵和兵器的数量如实写了上去。
帝王之心,纵然如海水般深不可测,只要有光亮照进去,也能窥见几分底色。
他的父皇,先是父,才是皇。
而他,不会是下一个邯王。
纪茴枝见他将奏折写完,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嘴角忍不住翘起,“快把参汤喝了吧,别凉了。”
贺流景将奏折放到一旁,听话的喝了汤,“这么晚还不睡,就是想来跟我说这番话?”
“当然不是。”纪茴枝弯眸,笑的像只小狐狸,“严怀瑾坑我,我当然得坑回来。”
贺流景哑然失笑,“想做什么?带我一个,正事做完了正好放松一下。”
纪茴枝眉梢一挑,拿起桌上的毛笔,嘿嘿笑了两声。
三更时分,严怀瑾睡的正香,还不知道危险正在靠近。
纪茴枝和贺流景推开房门,鬼鬼祟祟的走了进去。
屋内漆黑一片,严怀瑾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
贺流景举着灯台,纪茴枝拿着毛笔,两人一脸邪笑着靠近床铺。
……
次日一早,严怀瑾崩溃的尖叫声响彻屋院。
贺流景和纪茴枝正坐在桌前吃早饭,贺流景给纪茴枝挑碗里的香菜,纪茴枝把鸡蛋黄剜出来放到贺流景的盘子里。
严怀瑾大喊着跑进来,“纪茴枝!啊啊啊!!你对我做了什么!”
两人抬头,一眼就看到了严怀瑾脸上画的乌龟,哪怕昨晚就看过,还是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你们还笑!”严怀瑾抓着头发,崩溃大叫,“纪茴枝!肯定是你做的!”
贺流景把最后一根香菜放进盘子里,头也不抬道:“其实我也帮了一点小忙。”
“……好啊!你们同流合污!”严怀瑾愤愤不平,“你们两个坏人!”
“你怎么能怪我呢?”纪茴枝抬了抬眼皮,掐着嗓子说:“我们不是已经患难见真情了么,这么点小事你怎么能跟我计较?”
严怀瑾所有的控诉一下子堵在喉咙里。
毕竟是他理亏在先。
纪茴枝又道:“你忘了么,我们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你不能对你的亲人这么小气。”
严怀瑾很想回到昨天扇自己的嘴巴。
话是他说的没错,但……
纪茴枝咬了口蛋白,抬头问:“还有事吗?”
“……”严怀瑾灰头土脸走了出去。
隔了一会儿,他又折返回来,从门边探出头,忿忿不平的对着贺流景吐出四个字,“重色轻友!”
他说完也不等他们反应,就一溜烟的跑远了。
纪茴枝觑了贺流景一眼,幸灾乐祸道:“他说你好色。”
贺流景把挑完香菜的豆腐脑推过去,抬眸道:“他说的明明是我好你。”
“……”纪茴枝脸颊不受控制的泛起一层薄红。
大魔王离京后脸皮怎么越来越厚了!
用过早膳,一行人就启程了。
贺流景留了一部分人手处理善后的事。
邯州距离边关不远,只需要一天路程。
纪茴枝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头晃的有些晕,山路崎岖,路面不平坦,因此马车里也有些颠簸。
她撩开车帘,朝前方看去。
贺流景骑马走在前面,银鞍骏马,恣意风流,他的大舅父和表哥们骑马跟在他身侧,几人沿路说着话,他难得笑得十分开怀。
贺流景的舅舅和表哥们都长得十分挺拔强壮,看起来虎虎生风。
纪茴枝忍不住觉得稀奇,王家这群健壮的铁汉里,竟然能养出王皇后那般娇嫩的富贵花,难怪王皇后是被百般娇宠长大的。
她盯着他们看了一会儿,贺流景就似有所感一般回头望了过来。
纪茴枝还没来得及把目光挪开,贺流景就调转马头,打马来到她的马车前。
贺流景的大舅和表哥们都顺势看了过来。
纪茴枝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往马车里缩了缩,“你怎么过来了?”
贺流景放慢马速,微微弯腰,“天太热,给我擦擦汗。”
纪茴枝瞅了瞅,这人额头光洁干净,哪里有汗,何况都入冬了,天气怎么就热了。
不过周围这么多人盯着,她不好当众驳他的面子,只好掏出绣帕,探出身给他擦了擦。
绣帕带着淡淡的香气,馨香扑鼻。
贺流景弯起唇角,忽而小声说:“只许看我,不许看我那几个表哥。”
纪茴枝雪腮一红,瞪了他一眼,却不敢问一句为什么,只道:“不给你擦了。”
她要把身子缩回去,贺流景却顺手抽走了她手里的绣帕。
他眼中笑意愈深,“我自己擦。”
纪茴枝脸颊更红,伸手想把绣帕抢回来,“你还我!”
贺流景躲开她的手,把绣帕绑到手掌上,冲她一笑,打马跑了回去。
纪茴枝郁闷的鼓了下嘴巴,不好意思当着这么多人跟他争抢,只好懊恼的拉上车帘,眼不见为净!
过了一会儿,她忍不住掀开车帘一角,悄悄朝前望了过去。
贺流景骑马慢悠悠的往前走着,他身侧的一位表兄不知说了什么,其他几人纷纷朗声大笑起来。
贺流景耳根泛起微红,不自在的摸了下鼻子,唇边却仍然带着笑。
她的水蓝色绣帕绑在他的手掌上,正随风轻轻晃动,贺流景拇指不时轻轻摩挲绣帕,动作带着几分说不出的温柔。
纪茴枝刷的一下把帘子拉上,抬手摸了摸脸,莫名觉得脸颊有些发烫,心跳的也有些快。
她竟然有些不敢看贺流景。
……
队伍抵达边关,边关人烟稀少,显得有些冷清。
纪茴枝不方便去军营,便在城内落脚。
王家父子在城内有一处落脚的小院子,平时来城里的时候,他们都在此处休息。
小院子虽然不大却很整洁,客房里换了新的被褥,收拾的很干净,院子里挂着秋千,还种了几棵红梅,纪茴枝对这个小小的院落很满意,带着银桃和金桃住了下来。
贺流景留了护卫保护他们,然后一路去了军营。
粮草早就运到边关了,但还没有正式交接,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
纪茴枝本以为贺流景过两日就能回来,却没想到边关突然有敌军来袭,事发突然,贺流景只能留下坐镇。
边关已经多年不曾发生战争。
城内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百姓们都忍不住害怕,连银桃和金桃也很担心敌军会攻打进来。
事态紧急,贺流景和边关将领不得不紧锣密鼓的安排起来,经常商讨对策到深夜。
边关战事不停,贺流景像陀螺似的忙了起来,每天只让人送信回来报平安,本人却无暇回城内。
夜里,纪茴枝躺在床上,经常会被突然响起的战鼓声惊醒。
那鼓声急促而密集,惹得人心里发慌。
纪茴枝每次听到战鼓声,总会披衣而起,站在窗边望向边关城门的方向,那里火光映天,人影重重,厮杀声不断传来。
纪茴枝总要等战声结束,才能再次睡下。
她其实不担心敌军会攻破城门,毕竟大宗兵强马壮,王家军又骁勇善战,敌军基本成不了气候。
只是边关战士难免会受伤,而贺流景……
纪茴枝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在一次一次的战鼓轰鸣声中,她不得不承认,她最担心的始终是贺流景。
这些天来她才逐渐意识到,贺流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经成了她在这个世界最大的牵挂。
纪茴枝觉得可能是因为自己在这个世界没有亲人,连朋友都是新结交的,一直以来接触、相处时间最多的就是贺流景,所以才会这样在乎他。
清晨,纪茴枝洗漱后坐在镜前梳妆,忽然听到银桃在外面喊——
“娘子快来看,下雪了!”
纪茴枝抚了下梳好的发髻,从矮凳上站起来,抬脚往门外走。
“娘子别急。”金桃去柜子里拿了件披风,走过来给她披上,然后扶着她走了出去。
小院里已经覆盖了一层淡淡的白,雪花纷纷扬扬的从天上洒落下来。
纪茴枝仰头看着落雪,伸手接下一片掉落的雪花。
雪粒细细小小很快融化在她的掌心。
“瑞雪兆丰年,是个好兆头,边关肯定能赢!”银桃眼睛亮晶晶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兴奋,这段时日以来她难得笑得这么开怀。
纪茴枝和金桃对视一眼,弯唇笑了笑,没有揭穿银桃的小心思。
自从上次尹邦帮她寻找金桃,银桃就对他多了丝少女情怀,只是银桃年纪小,不懂男女之事,没有发现自己的小心思,这段时日以来她总是愁眉不展,其实就是在担心尹邦,只是她自己没有察觉。
金桃倏尔小声道:“银桃少女怀春不自知,不知道自己在担心谁,那么姑娘又可曾知道自己担心谁?”
纪茴枝一怔,语气磕绊起来,“我、我当然是在担心满城将士。”
“姑娘固然担心满城将士,但难道就没有一个人让娘子尤为担心吗?”
纪茴枝心脏跳了跳,神色恍惚了一下,脑海中不自觉浮现起贺流景笑着的模样。
直到一片雪花冰冰凉凉的落在她脸上,她才恍然回神,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嘴里咕哝着‘天好冷’,飞快躲回了屋里。
关上门扉,纪茴枝靠在门板上,捂着跳的杂乱无序的胸口,懊恼的叹息了一声。
怎么就喜欢上一个皇子呢……
纪茴枝拍了拍脸颊,让自己清醒一点。
错觉,肯定是错觉。
一定是因为每天朝夕相处,她把贺流景当做亲人了,所以才会这么担心他,毕竟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这是再正常不过的。
纪茴枝觉得不能让自己继续胡思乱想下去,得给自己找些事情做,现在城内人心惶惶,她与其闲着不如出去支个摊位,给百姓们写对联。
初雪已经落下了,再过几个月就是年关,不如让百姓有些奔头,别总想着战事。
于是待雪停后,纪茴枝就在街角简单支了个摊位,一张桌椅,一套笔墨纸砚,就这样开始给大家写对联。
一开始来找她写对联的人不多,后来大家知道她不要银子,纷纷拿来家里的红纸,桌子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纪茴枝给人写对联的时候,偶尔还会在对联上画些喜庆的铜板、元宝、福袋之类的图案,增加几分趣味性,看着十分讨喜。
大家聚在一起,免不了要闲话家长,渐渐聚集了不少人,害怕的人彼此安慰,情绪缓和了不少。
当大家看到那一幅幅喜庆的对联,更是对即将到来的年关多了几分期待,对战事的恐惧都渐渐淡了几分。
城内的气氛逐渐缓和,边关的战事也在逐渐平息。
在贺流景的指挥下,边关将士已经几次成功击退敌人,他在军中名声愈显,几次亲自带兵突击,都取得了不小的功绩。
最初以为他会拖后腿的那些战士,现在都对他心服口。
边关百姓对他的赞美声也越来越多。
纪茴枝每次写对联时,都能听到周围的百姓坐在一起说着贺流景的风光事迹,时不时夸赞几句,她总是忍不住嘴角含笑,连落笔时都更加有力。
纪茴枝就这样在城里住了半个多月,竟然一直没见到贺流景,思念的情绪不断在心中蔓延,不断拉扯着她那颗动摇的心。
又过了几日,战事终于停了下来,敌军被打得落荒而逃,还签下了赔偿协议。
城中百姓得知消息后,忍不住欢呼雀跃,街上都是热闹的欢呼声。
纪茴枝忍了小半天,终究是没忍住,带上好酒好菜,又给贺流景带了几身换洗的衣裳,乘着马车前往军营。
她对上金桃的目光时,忍不住有些心虚。
“我、我就是……”
金桃从善如流道:“奴婢明白,姑娘是惦记严公子,毕竟他跟您不是亲人胜似亲人。”
纪茴枝嘴角抽搐,“……”倒也不必。
战事结束,军营里不再把守的那么严格,纪茴枝表明身份后就顺利的走了进去。
她一路来到贺流景的营帐,正想走过去,就看到贺流景和王家大表哥站在营帐前。
纪茴枝站在原地,细细的打量。
半个多月不见,贺流景瘦了一些,也晒黑了一些,但五官显得更加深邃立体,周身多了一股沙场上历练出的杀伐之气,他胳膊上似乎受了伤,绑着一块白布,不过伤的应该不重。
贺流景望着城中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微微蹙着眉。
王家大表哥忍不住问:“殿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贺流景浅浅叹息了一声:“想我那拳头能把人捶吐血的外室了。”
“……”
纪茴枝转身就往外走。
请当她没来过,谢谢!
【www.daju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