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清华的 看气质。
越清欢的书包是最常见最经典的版型, 一整个大格附带一个横着的小格。
有一回同桌的涂改液不小心甩到了她包上。涂改液难洗,那道涂改液的痕迹又颇为显眼。
不过曲线倒是很别致,她一时兴起就画了这幅简化版的星空。她的油画是外婆一手教的, 并不像正规艺术培训中心那么稳扎稳打按部就班, 倒是随心所欲想画什么画什么, 想临摹什么临摹什么,而梵高这幅《星空》早就烂熟于心, 虽然简化了不少,但是韵味还是学到了几成。
乍一看确实很唬人。
但偏偏言斯诚夸的路数清奇, 说的是浮雕感很强。
言斯诚本来只是习惯性找个话题,却不想被噎住了,连着耳根子一并红了去。
越清欢也不知道自己的心智什么时候堕落到这种地步, 只是嘴上讨个便宜却会隐约有些许扳回一成的小人得志感。
因为去办公室耽搁了一阵时间,教学楼已经空了,走廊空空荡荡像是特意被清了场似的。
言斯诚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半夏杂志社》的事情。
虽然语气没多少起伏, 但说的事情却不如语气里那般轻描淡写。
“这次你的新书我已经送去给新人大赏了,小道消息据说还可以。”
“小道消息?”越清欢复述了一遍。
“嗯,其中一个评委表示不够她还要。”
……这是哪来的虎狼之词。
“您跟评委挺熟的?”
“是挺熟的, 毕竟同住屋檐下么。”言斯诚笑起来的时候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 白得晃眼, “毕竟是我二姑。”
越清欢:“……”
“怎么样?近水楼台,天时地利, 要不要考虑一下靠裙带关系上位?”
越清欢伸手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 恼羞成怒:“裙带关系这词是这么用的?”
裙带关系是相互勾攀的姻亲关系, 而且更多的情况下还是指妻女的姻亲关系。
言斯诚倒是笑得分外无辜:“那怎么用,您倒是教教我。”
“教教我”的尾音短促又轻佻,像是说到一半被咽下去一样。
如果换个人来说, 还会落下几分油腻轻佻,但言斯诚长着一张清爽至极的脸,能把所有下流话都说得干爽清楚,半分不招人烦。
这是一种天赋,不仅靠得天独厚的长相,也靠大多数人类的双标。
“谁要教你。”越清欢底气不足地骂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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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歉的帖子很快发了出去,这个瓜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好歹也是个近期不少盛大学子茶余饭后打发时间的谈资。
从演出盛况空前绝后的《玛戈夫人》,再到一直都是盛大之声活跃话题的好人卡批发厂厂长言斯诚,再到从入学开始明明低调无比却又时时刻刻刷着存在感的越清欢。
如果盛大之声服务器能够承受得住加个热门词条功能,那么“越清欢”三个字能够打个地铺睡在那里。
其实不道歉大家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只不过这正儿八经大名道歉倒是确实让很多人闻讯而来。
只不过最后探讨争论的事情却变成了——
论数学建模在经济学研究中的应用。
换句话说,就是数院的学妹,是否可以收走那位好人卡批发厂厂长。
虽然没能看人现世报比较可惜,但到底吃瓜群众对这种粉红泡泡还是相当喜闻乐见的。
193楼(1983用户):所以说他们在一起了吧?
194楼(KSWLSZD):自信点,把问号去掉。
195楼(笙歌):自信点,把“吧”也去掉。
……
但正儿八经的两个人,言斯诚却还是没有捅破窗户纸。
他在和人相处这方面有着与生俱来的能力,像是刻入骨子里的天赋技能一样,不用太过刻意用力,就能轻而易举地获得别人的好感。
但是在对着越清欢的时候,却没有了从前理所应当的底气,哪怕明知道越清欢对他大概也不是无动于衷,但仍然只敢得寸进尺,日增一半。
像是一个双曲线函数的图像一样,无穷接近渐近线,却始终没有相交的意思。
他隐约有种直觉,哪怕是现在越清欢并不全然对他没有感觉,但要真的告白了一样会被拒绝。
但是没关系,只要占据了第一顺位就算是革命初步胜利了。
但怎么算也没想到,还能有一茬这么个事。
今年的CA商业模拟挑战赛中国赛区的赛点设置在盛大,从全国各地来比赛的团队不在少数,光靠学校里商赛社团,人手显然捉襟见肘,自然就向全校征集志愿者。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要德育分给得多,就连清高懒散如越清欢,也很难不心动。
盛大毕业除了学分要求,还有德育分要求。虽然要求不高,但是像她这种什么社团都不参加,班干也不当,比赛也没有的人来讲,这种活动还是很重要的。
像商赛这种专业性这么强的东西,太专业的东西肯定也轮不到她这种志愿者来处理,怎么想非经管院金融院的志愿者,最多也就搬搬桌子带带路,还能有什么事情能做。
甚至一些相对比较累的体力活,一般也不会让女生去做。
而最重要的一点莫过于,作为这次比赛的赛场设置点的盛大经济管理学院就在生活区边上,离她的宿舍走路也就五分钟的距离。
真·钱多事少离家近,不报不是中国人。
这次的志愿者名额还相当紧俏,要不是她提前在言斯诚那边挂了号,还真的轮不到她。
越清欢长着一张相当优越的脸,自然不可能白白丢在后勤蒙尘。
所以就和另一个人文学院的志愿者被派去了负责签到处。
输人不输阵,毕竟是主场,哪怕是一个签到处,都是门面。
这次比赛的参赛队伍来自全国各地不少学校,基本上每个学校都有专人负责接待。
飞机的到达时间点不一样,越清欢她们得坐上一天,不过比起去机场接机的同学来讲也算是轻松了。
“那我们需要穿正装吗”
另一个负责签到的女生叫周仪树,是人文学院音乐系大二的一个姑娘,标准的人美声甜,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像月牙一般。
在安排人员的时候,周仪树问道。
“要吗?”负责人看向言斯诚,下意识询问人的意见。
言斯诚倒不是商赛社团的,只不过经管院院学生会副主席,自然也没法不帮忙。
“嗯,穿一下会比较正式。”言斯诚面不改色,掂量着越清欢平日里似乎没有正装一点的衣服。
倒是可以名正言顺地约人出去逛街?
言斯诚脸上神色自若,半点其它心思都看不出,但越清欢何等敏感的人,虽然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却隐约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散会的时候,言斯诚特地慢了一步,等人散去不少,才问道:“你有没有正装?”
如果说刚刚只是有这么个猜想,那现在确实是验证了立论了。
她扬了扬眉毛:“……应该是没有。”
言斯诚嘴角翘了翘:“现在网购可能时间有点紧,那我们等下去买一套?”
与此同时,不知何时去而折返的周仪树开口道:“那我借你一套?”
言斯诚:“……”
周仪树弯起眉眼:“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越清欢倒是笑了出声:“没事,我可以找盛预然借。”
她们两个住四人间,但是盛预然一个人的衣服就放满了整整两个衣柜。
别说只是正装了,就是晚礼服都放了两三件,随时都可以拍一部叫做“奇迹然然环游盛大”的纪录片。
要不是《玛戈夫人》的时代设定太过刁钻,她自带服装进组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周仪树觉着自己莫名有种与周遭气氛格格不入的感觉,拿了自己落下的东西,一路小跑离开了教室。
言斯诚还是相当爱惜脸面,就连作委屈相也是等到周仪树走了,脸才垮下去,演技极其出神入化。
但如果能因为被拒绝一两次就被伤到,也不是言斯诚了。
越清欢看着他,虽然明知道他是故作姿态,但还是忍不住解释:“无产阶级不想买这种只穿一次的衣服。”
“没事,我小布尔乔亚帮你买单。”
“你以为我会被资产阶级的腐败打动吗”越清欢笑出了声音,“是的我会,麻烦加工资,我觉得一页算两千挺好。”
言斯诚正色道:“你刚刚说什么?”
“……加工资?”
“再上一句。”
“无产阶级不想买这种只穿一次的衣服?”
“好,那就不买。”言斯诚从善如流。
越清欢自己穿了件白衬衫,找盛预然借了一套黑色的西装裙。
这个年纪的女生身材大多相差不大,套上西装裙之后也很合身,显得有些OL的意思。
周仪树和她一起坐在签到处,长得好看的姑娘坐在那里都是一道风景线,连嘈杂的背景音到她们周遭都低了分贝。
周仪树撩了下头发,低声咬耳朵:“我觉得以后我要是找不到工作我还能去当前台,坐在那都是排面。”
越清欢也低声回道:“盛大的前台,确实排面。”
周仪树笑得花枝乱颤,一头锦缎一样的头发柔顺软滑,抬眼一瞥眉尖轻轻一挑,撞了下越清欢的胳膊:“那个小哥哥,有点好看,不知道是哪个学校的。”
越清欢也抬起头,顺着周仪树的目光看过去。
确实好看。
身姿挺拔,眉清目楚,风姿绰约小白杨。
哪怕一行人都是年轻蓬勃的年纪,也不用特地说就知道在说谁。
越清欢面不改色:“清华的。”
周仪树眯着眼睛看了一下,确定周遭没有任何校徽之类的东西:“你怎么知道?”
越清欢分外冷静:“看气质。”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作者有话说:(1/31)
商赛确实不太了解,尽力查了,如果有什么常识性错误请微博私信我,@辛烨Seven
因为评论不敢看orz
第32章 商赛 “你们在这”
对于清北复交之类的学校而言, 国内大部分商赛都像是小孩子过家家一样,有时候连掺和都嫌浪费时间。但CA商业模拟赛不一样。
CA商业模拟挑战赛算是份量最重的商赛之一,不用说最后的全球总决赛, 只要能在中国赛区拿个亮眼一些的名次, 以后往各种投行之类的地方投简历的时候, 都是闪闪发光的一笔。
而总决赛地点也一般选在国内几个比较有名的学校里挑一个。CA商赛并不是一个学校派一个队伍参赛,而是自行组建队伍, 四个人为一队,初赛是线上比赛, 再取前面一部分的人来参加总决赛。
粗略那么扫一眼,确实,能有这么大规模的入围队伍, 想也知道是那几家之一。
周仪树不疑有他,笑了出声:“什么气质?铺面而来的知识的气息吗看气质还能看出学校的吗?”
越清欢撑着下巴,歪头看向她, 粲然一笑,把笔头倒过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扣着桌子,搭话道:“何止, 看气质还能看出很多东西。”
“比如?”
“比如你刚刚说的小白杨, 叫程谙远。”
周仪树:“……”
两个人轻声咬了几句, 那个负责去接待的同学已经走到跟前。
程谙远眼睛亮了下:“清欢,好巧。”
明明周仪树的位置比较靠外, 程谙远反倒多走一步排在了她的位置前。
拿人钱财, 替人消灾。越清欢别的不行, 契约精神还是相当好的,拿了人家那么高的德育分,当然要有配得上的工作态度。
“好巧。”
她微微颔首, 头也不抬从一叠资料里边准确无误地找到清华的签到表。
上边第二个队伍名字就是【清华five观光团】,队伍里有两个大二的学长,和两个大一的同学。不过程谙远占了姓氏的便宜,被放在了第一个位置。
“你们队伍都到了吗?”
虽然知道答案必然是肯定的,但越清欢还是顺口问了一句。
得到意料之中的肯定答复之后,才在签到表上打了勾,把表格倒转一百八十度递给他:“你们签一下名。”
程谙远把四个人的名字都写了上去,把笔递给人。越清欢想接笔的时候却拉了一下没接过来,抬头看向程谙远挑了下眉毛,又加了力道,才把笔拿过来。
别说言斯诚,连着越清欢自己也有点头疼。北京盛州,天南地北,都还能再碰见,确实是没想到。
说是他是特意为她来的,越清欢是不相信的。总决赛地址一般都是在初赛报名之前两天才会公布,而商赛需要提前准备非常久,如果是毫无任何准备的临时决定,就算是清华的人想进决赛也不容易。
签完到之后,负责领路的志愿者就带人去往被安排出来给这些人住的盛大招待所。
“您这气质,拿捏得太准了。”
越清欢也坦然受之:“还可以。”
登记完清华的人之后,周仪树伸了个懒腰,放下手中的笔,一脸促狭地看着人:“你和刚刚那个程谙远认识?”
“高中同学。”
“这样的吗?”她拉长了尾音,意味深长。
越清欢点了点头:“对。”
“只是高中同学?”
越清欢当然听得出她的弦外之音,不软不硬装聋作哑:“嗯,初中不是一个学校的。”
周仪树笑了笑:“我刚刚看他那个样子,还以为能听五毛钱的八一八我那个不得不说的前任故事。”
“五毛不够,起码一千,你要是能出我现在给你编一个。”
“坐地起价,奸商实锤。”
“一分钱一分货,童叟无欺。”
周仪树笑道:“得亏不是前男友,不然言哥要气死了,安排自己女朋友来签到没想到羊入虎口,干柴烈火。”
周仪树总是能把普普通通的成语说得扭曲又别致,走在致力气死语文老师的路上。
越清欢脸微微一热:“……我不是他女朋友。”
周仪树闻言愣了下,扬了扬眉毛:“你们还没在一起?”
不得不说,中国文化,博大精深,一个“还”字真是说尽了周仪树的千回百转七窍玲珑心。
其实不仅是周仪树这么觉得,基本上现在大家都默认越清欢和言斯诚早该在一起了。
高岭之花配高岭之花,好人卡批发厂厂长对标好人卡批发厂厂长,简直势均力敌,门当户对。
现在乍然听到正主亲自否认,周仪树眼睛一亮,本来签到签得有些疲惫,此时此刻都一扫而空。
你要是唠这个,我可不困了。
明明一个穿着体面公整的白衬衫和黑色的A字西装裙,长着一张精准又锋利的脸,此时此刻却像是随时要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盐炒瓜子嗑的样子。
因为航班延误,等到最后一批的同学签完到之后,已经晚上七点多钟了。
“明天我们是不是不用来了?”周仪树收拾好东西,笑眯眯地问商模社社长。
商模社名义上是这次比赛的主导举办单位,而社长自然也是学生工作的总负责人。
“明天不用,后天正式比赛的时候需要过来帮忙。”
“好。”
到了比赛当天,越清欢和周仪树依然负责签到的工作。
有句话是能者多劳,相对的,像她们两个这样,既帮不上太专业的忙,又手不能提肩不能抗的人,算是最最轻松的志愿者了。
要不是怕影响不好,她们甚至有点想拿个本子来下五子棋。
边上忙得连轴转的社长看了她们两个一眼,周仪树还落落大方地向人招了招手,姿态优雅得像是在演唱歌剧前示意交响乐团开始奏乐一般。
“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周仪树笑眯眯地问道,不等对面说话就替人抢白道:“没有啊?那好吧。”
商模社社长:“……”
结果周仪树话的回音还没完全消失在空气里,那边先出事了。
“社长,陈奇遇和周越那组两个人出车祸了,现在已经进医院了。”
这次的志愿者大部份分为两个人一组,就像周仪树和越清欢两个人分在一组,这组专门负责签到一样,陈奇遇和周越那一组也有自己的任务。
商模社社长闻言直起腰杆,有些坐不住:“怎么回事?那他们两个人呢,现在在哪?”
“他们两个骑电动车的时候冲校门口那个坡,去校医室包扎了,”
而他们刚好分到的是接待清华的队伍。
其实最麻烦的接机任务已经结束了,剩下的工作也就是在人有需要的情况下陪同逛一下学校,通常情况下 来比赛的人也更愿意自己行动。
——如果接待的人不是越清欢,如果来的人里没有程谙远。
比赛结束在那天上午,前几的位次基本上被清北复交二财一贸几所瓜分完毕,连作为东道主的盛大最好成绩也就只有一支队伍拿了第八。
不过谁都知道盛大工科起家,这倒也没什么。
不过越清欢比较惊讶的是,程谙远他们那个【清华five观光团】也拿了第五的成绩。
颁奖的老师并不是很清楚five的含义,还笑着调侃,如果叫清华one观光团也许就夺冠了呢。
越清欢本来就不是多爱动弹的人,在盛大念了这么久,熟悉一点的地方也就教学楼,生活区,和未名湖。
好在未名湖也算是盛大一个比较有代表性的景点,往未名湖畔走走倒也不错。
有个大二的学长笑道:“我之前听老师说过,没看过未名湖就是没到过盛大。”
周仪树“噗”的一声笑出了声:“那不是肯定的吗未名湖占了盛大一半面积,但凡进了盛大校门,不想看也得看。”
周仪树身上有着一股子顺风顺水养出的娇纵感,哪怕说着拆台的话也让人觉得可爱。
每个人身边都会有一个像她一样的人,热烈如骄阳,在不知不觉中所有人都会下意识围着她公转。
这是一种得天独厚的本事。
不同于言斯诚的长袖善舞,旁人对她的感官,厌恶与喜爱同样热烈。
程谙远倒是一直游离在人群边缘,有一搭没一搭跟越清欢说话。
越清欢倒还是他印象中的样子,跟周仪树截然不同的脾性,安静疏离,明明脸上还带着笑意,却莫名有种拒人于千里的感觉。
程谙远不是一个藏得住心思的人,更遑论如此司马昭之心。逛学校都要陪同,说着要逛学校,心思却一直挂在这位“高中同学”身上。
“有句话是‘未名湖畔多风月’,”周仪树看向越清欢和程谙远,弯起一双月牙一样的眼睛,“是吧。”
越清欢隐约觉得有哪里不对,轻飘飘拨开话头:“听说过。”
边上一个同学笑着接话道:“也可以是‘未名湖畔多程越’吧?”
“反正你不还是单身么?”周仪树向人眨了眨眼。
此话一出连着边上的程谙远都稍稍迟疑了一下。
越清欢有点下不来台。
抛去其它不说,程谙远是实打实帮了她许多事 ,除非有什么真的不得已的情况,否则她是不愿意让人这么难堪的。
先前说自己有男朋友,现在却被直接说穿了,她都快窒息了。
“你们在这。”
太熟悉不过的声音。
一行人回头看过去,是商模社社长和言斯诚。
这两个人作为负责人,这几天忙前忙后,基本上跟所有选手都囫囵混了脸熟。
“哇,会长来了。”周仪树扬起笑脸,陷下去的小梨涡恰到好处地精致。
言斯诚神色自如:“好巧,正好要跟你们说晚上聚会的地点换了。”
“地点换了?”周仪树扬眉。
商模社社长在言斯诚的注视下,强行扯出一个笑来:“是,招待所那边临时出了意外,改去花房BBQ。本来打算等下通知你们,没想到刚好遇到了。”
每年CA商赛的最后一天晚餐聚会是惯例,因为一些不可抗力的因素,招待所那边确实是临时出了问题。
但是通知换地方的事,打个电话就解决了,哪用这么千里迢迢绕个大圈来偶遇人。
言斯诚来了之后,非常自然地和越清欢隔在人群边上。
越清欢压着嗓子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
言斯诚也低着嗓子回道:“碰巧路过。”
越清欢闻言嗤笑:“从会场到花房BBQ怎么路过这?外旋发球路径?”
言斯诚面不改色:“因为路线规划的时候,多设了一个限制条件。”
越清欢大约知道再发展下去他会说出个什么话,恼羞成怒:“……行了行了知道了。”
两个人的音量不高,其实听不大清楚具体说了什么。
程谙远只看见她眉眼里带了点嗔意,一张清凌凌如水中月的脸上像是多了人气。
与印象里的人截然不同,
与刚刚的样子,也不同——
作者有话说:送了六百字,所以稍稍迟到一下~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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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不愧是你 已替换
他一直觉得越清欢是清凌凌如水中月, 却也不曾想到,她也会有被捞起来的一天。
越清欢原先对谁都是礼貌又疏离的样子,但凡有一丝倾向, 都会在别人表现出来之前彻底断绝人家的念头, 而能念育理的, 不管是家里砸钱上的,又或是自己考上的, 都难免有点独属于那个年纪的自尊心,又有几个彻底不要脸面说破的呢?所以即使长了放在人堆里都能发光的脸, 高中三年里,一个向越清欢表白的人都没有。
程谙远自以为自己藏得很好,至少越清欢对他的态度算得上最有几分人烟气的了。
只是此时此刻看着人偏着头跟言斯诚说话, 虽然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但神态完全不像以前那样礼貌得体。
横眉竖目,带着一种亲昵的不客气。
人总是对别人宽厚。
所以相对于自己而言, 言斯诚才是自己人。
程谙远低下眼睛,安安静静跟在边上。
虽然盛大学子一直戏称,盛大的未名湖是因为实在没什么景点只好拿它来作数, 但好歹也是盛大的标志性景点, 沿湖路的风景也确实不俗。
否则也没有那个“未名湖畔多风月”的说法了。
他们走的这一段, 道路两边自然散落地种着琴丝竹。
琴丝竹是一种丛生型观赏竹,学校里到底这些长得横七竖八没有章法, 懒洋洋地像是随机生成的函数走线, 把作为背景的映着粼粼日光的未名湖, 连山带水切分为无数拼图碎片,像是隔着面八角窗看装裱了的油画。
“不过你怎么会想到我们在这?”
“整个学校,也就未名湖比较拿得出手, ”言斯诚笑道,“你肯定不愿意多走路,按照从会场到未名湖再去招待所的路线,这个位置是最近的,
“而且你往这个方向走的话,还刚好有个校内公交点。”
非常有理有据的海龟汤推论,完全逻辑自洽,找不到任何疏漏的地方
而这个结论也是对的。
越清欢和言斯诚两个人走在人群的最边上,虽然仍然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却仍然有着说不出的默契。
周仪树浑然没有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话的心虚,仍然坦然无比,笑的时候一双弯弯的月牙眼,连着笑意都有几分传染性。
最后一天的聚餐已经是每年CA商赛惯例了,本来定在了盛大的学校招待所,毕竟挂靠盛大有折扣,物美又价廉,但是临时出了些事情被征用,才换到了花房BBQ。
花房BBQ是盛大边上一家新开的烤肉店,且不说味道如何,环境确实是一等一的好,整个餐厅开在玻璃花房里面,最厉害的地方莫过于四季不同的繁花锦盛不说,还通过合理的植物种植,即便伸出那么多植物当中,却没有多少蚊虫。
选址在这确实半点不掉价。
自然,价格也不言而喻。
甚至要不是有言斯诚,也没法在这么赶的情况下包场。
聚餐是自助点餐形式,有厨师在边上现场为众人烤肉,动作看着利落迅速行云流水,虽然不像一些网红餐厅那么有噱头,但是有种硬核朋克的美感,观赏性极强。
因为越清欢一行人一道,就坐了同一张桌子。
深色的原木长桌上的半月形玻璃碗里放着沥干了水分的永生花,烤得颤巍巍的烤肉放在蓝灰色的陶瓷盘子看着愈发让人食指大动。
这些学金融学经济的本来就外向,更不用说能在场的无不是以后各种投行证监所的预备役。
从来只听说过艰苦朴素搞研究,没听说过埋头苦干做金融。
大一刚进来的时候其实分不大清工科商科的女生,毕竟都是十八岁水灵灵的姑娘,哪怕不会打扮也是清凌凌一朵水里捞出来含苞待放含羞带怯的花。
但是不看个例的话,只要过个一两年,就可以清晰地分出两边的区别了。毕竟一群天天熬夜画工图的女生,得体就是这个年纪独有的讲究了,衣袂澜裳天天画全妆的话,颇有些魔幻现实主义了。
哪怕白天还在模拟器里打个遮天蔽日你死我活,现在也能巧笑倩兮谈天说地。
不过不管是不是主场,周仪树都能轻松成为众人中心,没一会儿坐在这边的,反倒是一向长袖善舞的言斯诚存在感不高。
越清欢低头心无旁骛安安静静地吃着自己盘子里的烤肉,烤肉是烤得恰到好处的七分熟,虽然关于烤肉老饕们各有各的说法,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但是七分熟是一个肉又嫩,又刚好大多数吃惯了熟食的中国人能够接受的熟度。
手里映着光的刀微微一沉,焦褐色的外壳应声而开,露出还带了一点粉调的内里,轻轻一压还能渗出一些汁水。
要不说经管院金融院的,听着就有钱,综测给得大方不说,这一顿也确实很值。
她正吃着自己盘子里的烤肉,一个小小的碟子推进了视线范围内。
言斯诚不动声色:“这里的烤蘑菇也很好吃,你试试。”
举止没有半点暧昧,却偏偏有种说不出的自然亲近。
蘑菇被烤得很漂亮,微微的金黄,刚好是最能勾起人类食欲的颜色。
——如果它不是蘑菇的话。
蘑菇独有的一种鲜气窜入越清欢鼻子里,她下意识皱起了眉毛,食道也反射性痉挛了一下。
她最讨厌蘑菇,一大锅汤里扔个蘑菇都能尝得出来,有一次外婆想试试能不能让她脱敏,让她吃蘑菇粥,她不忍心拒绝,结果最后生生全吐了出来。
最严重的时候连看到路边的蘑菇亭她都想吐。
其实这桌的中心一直是周仪树,没多少人注意越清欢这边。
可偏偏有一个人一直看着这边。
越清欢还没说什么,程谙远下意识就开了口:“清欢不吃蘑菇。”
桌子上诡异地安静了一瞬间,像是刹那间失声,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本来没什么存在感的越清欢。
程谙远自知失言,虽然清欢不吃蘑菇这件事是事实,但这话她自己说没问题,由他点出来显然有点不合适。
不过说都说了,他看着越清欢,解释道:“我记得你以前跟我说过,你不太喜欢吃蘑菇。”
越清欢不知道哪里学来的德行,虽然不是皇帝,但也不轻易透露喜恶。他知道越清欢讨厌吃蘑菇这件事还是因为一次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见着她一口汤都不喝,一碗汤从头到尾原封不动。
他妈妈天天念叨这些东西,导致他也有点受影响,下意识就说道:“饭前喝点汤对身体比较好。”
那个时候越清欢才十分不情愿地说:“……我不喜欢蘑菇。”
食堂并没有外包,每天的餐都是固定没法挑的。
这话说得没什么问题,但“以前”和“跟我”两个字眼,确实不同寻常,有种宣战的火药味 。
“这样啊……”周仪树意味深长地拉长了尾音,笑眯眯地看着越清欢,“知道你们以前有故事啦,清欢之前说过你是她高中同学。”
明明没什么的两句话,偏偏能让周仪树说得这么千回百转。
程谙远的几个队友也生了点兴趣,其中一个队友饶有兴致看向周仪树:“什么故事?”
“就那天我们接待你们嘛,清欢很远就认出你们……”
明明答非所问,却又能把一件事讲得那么跌宕起伏引人入胜。
越清欢也不知道周仪树哪来的本事,能把一件简简单单的事情讲成那样,活生生把一个普通的抖机灵讲成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终于和薛平贵重逢的味道。
言斯诚当然听得出程谙远语气里的敌意,但越清欢不吃蘑菇的事情,他还真的不知道。
“你不吃蘑菇么?”
越清欢抿着唇,思考了整整一秒要不要意思意思吃一口,但以后还是点了点头。
“你都没跟我说过。”言斯诚垂下眼睛,长长的睫毛遮住了一半的眼睛。虽然语气仍然不动声色,越清欢却莫名有种做了什么对不起人的事的内疚感。
她突然一瞬间福至心灵,眼睛一弯:“那我以后告诉你。”
这话一出,连着言斯诚都愣了一下,看向越清欢,挑了下眉毛。
旋即收了脸上所有失落,抬手挡了下翘起的嘴角,似有若无地瞟了一眼边上的程谙远。
耀武扬威的劲儿,像极了地方台十点档国产宫斗剧里小人得志的宠妃。
这话连着周仪树听了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学金融这些的未必每个都是人精,但能来参赛的人一般也没有真的没眼色的人。
大家不动声色地就把话题绕开,引到别的地方去。
越清欢挣扎了许久,还是没有把那盘烤蘑菇推回去,拿出了项羽慷慨赴死的劲,愣是硬撑着在蘑菇味道的荼毒下,硬生生吃完了整顿饭。
聚餐吃了两个多小时,作为主办的商模社社长和言斯诚都上去说了几句场面话才算正式散场。
周仪树已经和坐一桌的其他几个人混得很熟。
“等下一道走吧?我和清欢都住一区,正好跟你们顺路。”
越清欢咽下嘴里的烤肉抬起头的时候,就被安排得明明白白。
因为从小的经历,她一贯对旁人的好感恶意察觉十分敏锐,说周仪树对她有恶意倒也不至于,但也确实没什么善意。
偏偏周仪树又是最麻烦的一种女孩子,明明心里没什么好感,却还要做出一副亲如姐妹的样子。
像是熬成了浆的甜腻腻的砂糖。
近之则不逊,远之而生怨。
一行人走到门口才发现下雨了,细细密密飘着雨,一片一片笼成雾一样的姿态,所以玻璃花房里面看得不甚分明。
雨不大,但凡卫衣或者外套带个帽子就影响不大了,何况在场女生有不少带了阳伞。
越清欢叹了口气,慢吞吞从背包里拿了一把伞出来。
去而复返的言斯诚本来摸了一把花房BBQ店里的广告伞,见着此景,转头看向商模社社长,把伞塞给他:“你是不是没带伞,给你吧。”
商模社社长猝不及防接住伞愣了一下:“……你不用吗?”
话音未落就见着言斯诚走上前去,心安理得地钻进越清欢刚刚撑起来的伞下,转头看着人笑得真诚坦然:“我没带伞,可以撑我一段么?”
桃花眼弯出漂亮的弧度,眸子璨若星辰,比玻璃温室里边那些花还要招展。
走在后方不远处的商模社社长将一切尽收眼底,刚刚涌起的一丝感激动容也按了下去,内心恢复了平静。
言哥,不愧是你。
第34章 回家 越清欢的伞是晴雨两用的黑胶伞,……
越清欢的伞是晴雨两用的黑胶伞, 虽然比那种花里胡哨的小阳伞而言不算小,但是装下一个越清欢也只是堪堪而已,并没有多少富余。
言斯诚一进来, 伞下的空间就显得逼仄了许多。
他不知道是无心还是故意, 站在越清欢的右手边, 刚刚好阻隔掉程谙远看向越清欢的视线。
宣示主权四个字,做得斯文委婉, 婊得明目张胆。
越清欢心说撑都撑了还在这假惺惺地作态给谁看,我还能让你出去不成。
偏偏嘴角还是下意识忍不住弯了起来。
其实说到底小心机这种东西, 纯粹看人。
你不喜欢这个人,那么这个心机就是绿茶。可是你要是喜欢这个人,那么连小心机都是可可爱爱的。
边上的周仪树和几个同学一下子变得多余起来, 就像是这把黑胶伞沿垂下一层看不见的透明隔断,把伞下的空间和伞外的空间阻隔开来。
落在后面的程谙远看着两个人远去的身影,突然有些没趣, 连拿了CA商赛第五的成绩的好心情都有些淡了下来。
“你们先回去吧,我想去找个人。”程谙远转头看向其他几个人:“我有个表哥在盛州,他等下会过来接我。”
程谙远都这么说了, 其他几个人也没强求, 刚刚那个场合是个傻子也能看出不对劲, 所以也就相当体贴地没有细问。
看着同伴这种做派,程谙远更糟心了。
为了防止作弊, CA是截止报名之后才公布决赛地点。
虽然嘴上说着“清华FIVE观光团”, 但从队友到其它参赛队伍也不可能有谁真的以为他们就是在闹着玩。
他耗费那么多心神来参加比赛, 当然不是为了越清欢。
但不代表,知道决赛地点是盛州大学之后,他没有一丝其它想法。
虽然没有挑明, 但很多同学一直都觉得他会和越清欢在一起,连他自己都一直如此笃定。越清欢是个很有分寸感的人,但凡稍稍向她示好,都会被巧妙地回绝,他算是小小的例外。
越清欢的高考发挥失利,他的高考表现超常。
当两个概率极小的事情同时发生的时候,那么人们通常称它为——
命中注定。
只有看见真正的例外是什么样子的时候,才会彻底的死心。
雨幕连绵,水汽无孔不入,并不因为你在伞下就高抬贵手。
等越清欢走到她宿舍楼下的时候,已经有半边肩膀被润湿了,一些绑不上去的碎发也并成一缕一缕的。
“你拿着回去吧,回头再给我。”
“不用。”言斯诚挑了下眉,“这么点雨用不着撑伞。”
越清欢:“……”
那刚刚宁愿弓腰屈身,也要在她一个一米六几的人的伞下挤得慌的人是谁?
不过大家都是聪明人,言斯诚说的是什么意思她也清楚。
“拿着吧,”越清欢浅浅地笑了出声:“刚刚挤得那么厉害,我还以为你多喜欢我……”
“这把伞。”
“说对了,”言斯诚向来没脸没皮,“我确实喜欢你……”
一模一样的断句节奏,
只是最后三个字,越清欢迟迟没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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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无数的数据告诉人们,庄家是不可战胜的,
“只有极少数的人能够靠赌博发家致富,
“但金碧辉煌的赌场里,人却从来没有少过,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就是那个极少数。”
“但是极少数,就真的只是极少数而已 。”
这是越清欢写在新漫画开头的话。
她的新漫画堪称披着少年漫皮子的现实漫画。
故事还是那么个故事,但所有的善意和帮助,抽丝剥茧之后都是有所图。
从来只有无缘无故的恶意,没有无根无源的善意。
残忍又似乎更符合常理。
而主角常恒就在一次次伤害磨砺中逐渐成熟,成长为一个理智聪慧近妖的人。
从一开始会因为身边人对自己有所图谋而义愤填膺的少年,逐渐变成一个懂得如何冷静利用利益相互博弈达成对自己有利局面的人。
并不像传统的少年漫那么热血沸腾,但能够在经历过无数恶意之后依然能可以坚守住自己的本心却仿佛更有少年漫的灵魂。
而一路上他身边一直有一个少年漫的标配朋友,一直不离不弃,几次帮助男主绝境逢生。但是在越清欢最初的设定里,他算是最后一个反派。
越清欢在前边铺垫了无数的伏笔,写到脚本最后的时候,却犹豫了一下。
……
《半夏漫画》上的《斩月》第一期连载也已经开始了。
越十一算得上是《半夏漫画》的当家画手之一,除开《半夏漫画》确实是没几个拿的出手的漫画画手以外,十一叔的漫画质量也绝非等闲。
不得不说画画本就是有天赋一说的,有的人就是天生对色彩形准透视有着卓绝的把控。也许是没有经过科班训练或是其它什么原因,越十一的画风有种藏在恢宏表皮下野蛮生长的勃勃生机。
仿不成,学不像。
随着新漫画进入正轨,期末考也跟着来了。
越清欢成绩算不上太好,过关肯定是没问题的。但偏偏她拿五旗奖学金的动静闹得太大,拿不出亮眼一点的成绩的话,连着辅导员也会被人戳脊梁骨。
所以整个考试月,越清欢几乎连做梦满脑子都是极限矩阵洛必达。
当她整整瘦了五斤,下巴都尖了不少的时候,寒假终于来了。
盛预然盘腿坐在床上,从床帘里探出头问道:“你什么时候的动车呀?”
“明天下午三点多,怎么了?”
“没,我妈不让我一个人在宿舍过夜,所以我问问你。不过你……怎么这么早回去?”
倒是越清欢有些不解:“为什么不回去?留在学校也没什么事情吧?”
“咳,”盛预然清了下嗓子,“没事儿,就是问问。”
说着就把消息发给了言斯诚。
这阵子言斯诚是真的鞍前马后,勤勤恳恳。越清欢腿好之前那辆车风雨无阻停在女生宿舍楼下,腿好之后言斯诚也依然每天陪人一起搭校内公交去教学楼。
对课表的熟悉程度比越清欢自己都高。
如果按言情小说的话来说就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按照盛大之声里的帖子的说法就是“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
没想到现在还是没名分。
简直是——
喜闻乐见,大快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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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清欢开门的时候,没想到沈老太太也在家里。
“你今年怎么回来得这么早?”沈老太太坐在轮椅上把修剪好的花插进玻璃细口瓶子,再把瓶子放到了窗台上。
“没有很早吧?”越清欢笑着说道,“放假了不回来我也没地方去吧?”
“你没有和那个姓言的同学一起在盛州玩一会儿么?”
越清欢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忘了什么。
……虽然言斯诚确确实实没有挑明邀请过,但他也是隐隐约约提过她放假要不要留下来几天。
但是她考试考得昏天暗地,就把这些事情忘得差不多了,以至于他到底有没有暗示过自己都记得格外模糊。
越清欢把行李箱放在门外,蹲下来低头解开鞋带,抱怨道:“哎呀,你这么不想看到你的宝贝外孙女回来吗?”
沈老太太笑骂:“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陈阿姨陪着我呢,用你回来添乱子。”
“你要真这么说,我以后就不回来了。”越清欢换了拖鞋,走过来看沈老太太插的花。
倒不是什么名贵的花卉,只不过是楼下的野花而已,但沈老太太却能把路边随处可见的野花修剪得错落有致,颜色繁多而不杂乱。
越清欢走近就能闻到沈老太太身上有一股清雅的香水味,不过喷得稍许有点多。
越清欢最清楚自家外婆的脾气,大概是出身大户人家的原因,沈老太太连在医院都得讲究,更别说在家里了。
“你怎么出院了,陈阿姨也没跟我说一声。”
“都快过年了,我才不想待在医院呢,”沈老太太轻哼,“医生也说我现在病情稳定很多,定期透析就可以了也不是非得住院。”
“真的吗?”越清欢弯起眼睛,“那待在家里也蛮好的。”
“倒是你,都瘦脱相了。”
越清欢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认真琢磨道:“是我最近太认真学习了。”
“德行。”
越清欢把东西放回自己的房间,就开始画《斩月》最新的一话。
写脚本的时候其实画面基本上都在脑子里成型了,所以画起来的速度也格外迅速。
画完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多了,她瘫在床上,终于拿起一直下意识不愿意去面对的手机。
手机一共只有三条新的消息。
两条是盛预然问她有没有到家。
一条是通知群里班长@全体成员要做青年学习。
而她有些期盼收到的那个人,却没有任何的消息。
她打开两个人的对话框,上一条信息还是在下午五点多,他跟自己说,考试加油,考完给他打个电话。
当时她看到这条信息的时候已经在收手机了,就没来得及仔细看,就给他回了一个“1”。
可是昨天考完的时候,她被辅导员叫过去帮忙录入资料,忙完之后已经很晚了,又赶着回宿舍收拾行李,就忘了这茬。
算起来,从昨天考试完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言斯诚。
她迟疑了一下,没提起勇气问本人,只好打了个电话给盛预然。
电话没响几下就被盛预然接了起来。
对面声音轻快:“欢欢~这么晚才到家吗?”
“没,”越清欢单刀直入,“昨天你问我什么时候回来,是你妈妈让你问的吗?”
对面承认得也很痛快:“不是,是言哥让我问的,但他让我别告诉你是谁问的。”——
作者有话说:今天还有一更。
第35章 机票 拨乱反正,求仁得仁。
话说到这份上, 越清欢再没心眼也该听明白了。
这些日子她和言斯诚几乎算得上成天待在一起,而言斯诚是一个非常懂得把握分寸感的人,悄无声息地融入她生活的方方面面, 却没有任何的排异反应。
也因为太自然了, 平常得像是吃饭喝水一样根本不会留意。
但等到他真的缺席, 生活里却仿佛乍然失去了一块东西。
她这两天一直有些恍惚的失落感终于找到了原因。
……又或者说,其实潜意识里一直知道, 但是不敢去承认而已,她对言斯诚的依赖早就越过了朋友的界限, 这不符合她对自己的要求。
她沉默了一会儿,哑然道:“你之前怎么不说。”
倒也没有多少指责的意思,与其说抱怨盛预然, 不如说是在埋怨自己。
“之前我也没想到你真的走得这么洒脱……而且我本来以为,言斯诚是想自己跟你说的,他不是一向对你都很纵容么。
“不过话说回来……你要是也喜欢他的话, 不要太端着了,”对面踌躇了一下说道:“虽然说有开玩笑的性质,但是确实也有挺多人在看他笑话的。”
“好, 挺晚了, 你早点睡。”
挂了电话之后, 越清欢拿着手机发呆,一直停留在言斯诚的对话框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其实她之前确实是不想跟这样家世好人缘好长得好从来没遇到过什么挫折的人牵扯在一起的, 各种七七八八的事情是一定少不了的, 所以也一直有意跟他保持距离。
如果不是言斯诚一直顺杆子上爬, 按照她以前的经验,两个人早就已经回到普通朋友甚至普通校友的距离了。
如果现在言斯诚真的疏远了她,也算是她求仁得仁。
……但是她不想。
温水煮青蛙本身是个民科寓言, 但确确实实有效。习惯了有言斯诚之后,怎么可能真的愿意疏远。
她犹豫了半天,把新画好的一话发了过去。
【越清欢:新年刊我画好了,你看一下】
那边半天没有动静。
良久才回了一句。
【言斯诚:1】
越清欢盯着那个阿拉伯数字很久很久,看到快要不认识这个字之后。
终于放下手机,眼睛胀痛得厉害。
拨乱反正,求仁得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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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的北京已经覆上了一层漂亮的白色,透过航站楼整面整面的玻璃墙面看出去,地上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雪,反射着耀眼的日光。
是和从不下雪的盛州截然不同的城市。
言斯诚去取行李的时候,被人叫住了。
“言斯诚?”
他转过身去,看见了周仪树。
她穿着一件卡其色的过膝大衣,白色的羊绒围巾绕了好几圈,整个人的脑袋像是陷在一团白白的云里,她弯了弯眉眼:“好巧。”
言斯诚微微颔首:“挺巧。”
“我等半小时了行李还没出来,”周仪树抱怨了一声,旋即看着言斯诚笑道:“你怎么也回来得这么早,我还以为你会多留几天呢。”
言斯诚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嗯。”
……全世界都觉得他们应该多留几天,唯独那个人归心似箭。
从昨天到现在,越清欢就像是失联了一样,他甚至已经把台阶铺到她脚下了,叫了盛预然暗示她,她都没有想起来半分。
他不知道打开聊天界面看了多少次,上一条记录还是明晃晃的“1”,哪怕是解释狡辩,都没有一句。
“为什么没留下来啊?”
言斯诚的箱子从管道里输送出来,他伸手拎起箱子,没有回答周仪树,只是礼貌地点了个头:“回见。”
然后头也不回走向出口。
他倒是无所谓姿态高低,不管黑猫白猫,能抓老鼠就是好猫。盛大之声说的“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他也纯粹当看个乐子,毕竟自己以前确实是拒绝过不少女生,现在轮到自己难堪也算是一报还一报。
但是剃头担子一头热,总归是挺无趣的。
驾驶员早就等在出口,一路畅通无阻就到家了。
他自己生了一天的闷气,晚餐也没心情吃多少,所幸言斯诚的父母都不算细心的人,也没多在乎。
反正这么大人了,饿一两顿死不了。
言斯诚人缘一向很好,知道他回北京之后狐朋狗友第一时间就来约他出去喝酒了。
他本来想出来放松一下,却没想到又见到了周仪树。
“你怎么在这?”
“怎么说话呢,这也是四中的学妹。”
“言哥意思应该是认识仪树吧?我记得仪树也是盛大的。”
言斯诚本来以为朋友攒的局是几个发小,没想到来的人不少都是不熟悉的面孔,对这个局的性质也有了点底。
有人起哄让周仪树坐言斯诚边上。
“这可是要跟你七年的学妹,难道不用照顾一下么?”
言斯诚拿起桌上的杯子把玩,笑着说道:“别害我,另一个学妹会生气的。”
“哇,有情况吗?”
“不得了,是念作女朋友的那种学妹吗?”
言斯诚很好的藏住自己的心思,笑道:“还不是。”
“还会有不喜欢你的人啊?”一个一向和言斯诚玩得很好的人笑了出声,“为民除害啊,好想认识这位妹妹。”
“不止呢,”周仪树抿着嘴笑得靠在边上另一个女生身上,“言哥可是鞍前马后对人,大家都在说那个女生确实铁石心肠。”
言斯诚抬头看向周仪树,轻轻笑了一下:“可能就是喜欢她这个样子。”
不轻不重,不咸不淡。
“那个学妹一定很漂亮吧?”边上有人问周仪树。
周仪树说的话也很有意思:“在言哥心里肯定是最漂亮的。”
言斯诚看了她一眼,都是千年的狐狸,他怎么可能听不出周仪树对越清欢没来由的恶意。
越清欢的事情归越清欢。
剩下的人是另一档。
言斯诚四两拨千斤:“说得我多肤浅似的。”
“我懂我懂,言哥也脸盲了对吧?”
还有人调笑:“不会真的有人被拒绝吧?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放在平时言斯诚当然无所谓这种东西,心里有底自然无所顾忌。
偏偏现在他真的没有。
一向冷静的心跳有点破功。
“扣”
说来也巧,专属于越清欢的消息提示音响了一声。
言斯诚的心脏像是被冻在冰窖里又忽然丢进温泉中。
结果嘴角翘到一半,就停住了。
【越清欢:(文件)】
【越清欢:新年刊我画好了,你看一下。】
公事公办,没有半点多余的词句标点。
就这?就这?就这?
言斯诚差点把手机砸进酒里。
但毕竟在那么多人的场合,输人不输阵。惺惺作态半天,像是打了无数字,最后磨了磨牙发了一个:“1”。
关机揣兜,一气呵成。
言斯诚酒量很好,但是像今天喝这么多的情况也少见,一身酒气浓到刺鼻。驾驶员把人送回家之后,尽职尽责地把他扶进了房间。
好在他酒品好,不吵不闹,安安静静任人宰割。
一直到司机把卧室门合上后,那一声轻轻巧巧的关门声像是打开了言斯诚身上的按钮。
他站起身,站在落地窗前看着窗外被雪盖住的景致,眼神幽深晦暗。
开机之后没有任何音讯,聊天界面还停留在刚刚他自己发过去的那个“1”。
他随手拍了窗外的景致,构图凌乱,毫无主次,全靠北京雪景本身的颜值硬撑。
他发了一条朋友圈。
来看雪【图片】
仅对越清欢可见。
发完感叹自己真是贱得慌,可不到一秒钟——
越清欢赞了你的图片。
言斯诚看着这条提示很久很久,神使鬼差般做了件事情。
被阿拉伯数字结束的聊天界面上,出现了新的聊天记录。
【言斯诚:(图片)来看雪】
图片上是一张机票订单截图。
从南江,到北京。
时间是明天。
乘客姓名:越清欢——
作者有话说:言斯诚:来看雪(wo)。
言哥当然是可以为清欢妹妹走完全程,但是路不能全让一个人走了~
说今天就今天,不可能食言。
然后隔壁《相亲搞到初恋怎么办》也开文啦,那本有很多很多存稿!可以放心跳坑!
这两本我都会认真写完的,大家放心。
第36章 机场 “抒情的话等下再说,我们先出去……
言斯诚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干什么。
作为越十一是责编, 他当然一直都有越清欢的身份证信息。
但也从来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如此假公济私拿来干这种事情。
订票付钱截图发消息一气呵成,动作比脑子快了无数个纪元。
对话框上的“对方正在输入中”显示了很长一段时间, 但什么都没发过来。
越清欢把手机放在床上走到客厅, 沈老太太戴着一个圆框的金边眼镜正在看电视, 眼镜片上映着电视屏幕的光。
沈老太太的眼镜是早年配的,镜片很厚, 看着都沉。
越清欢挪了过去,瘫在了客厅的沙发上:“你怎么还没有睡?晚睡对身体不好。”
“我早上挺晚才起来, 晚睡晚起,在我自己的时区里我的作息还是很不错的。”
逻辑自洽,毫无漏洞。
越清欢看着桌上那盆喊不出名字的花出神, 说不上多名贵,但是被修剪得错落有致,看得见的明动。
沈老太太有种神奇的技能, 不管身处什么样的境地,她总是能够让她周遭方丈之间变得安稳平和,井井有条。
她瞥了越清欢一眼, 笑道:“吵架了?”
越清欢猝不及防呛了一下, 沈老太太瞬间了然。
“小言看着蛮靠谱一孩子, 你要是真喜欢就别一直拿乔,人心不捂都会冷的。”
“你还不知道什么事情就说我拿乔, 不能这么胳膊肘往外拐的。”
沈老太太轻笑:“就你什么德行, 我还能不知道?”
越清欢犹犹豫豫:“那我……这两天去一下北京可以么?”
“这阵子北京应该下雪了吧?”沈老太太弯着眼睛, “多拍几张照片回来。”
下定决心要去北京之后,她只花了十分钟不到的时间就打包好了行李。
几乎是一下定决心,就仿佛像是在心里演练过无数次一样, 把要带的东西都收进行李箱。
当她把东西打包好放在门口的时候,见着自家外婆意味深长的笑容的时候耳根子一烧,头也不回就回了房间。
沈老太太看着禁闭的房门,良久才悠悠叹了口气。
————————————
南江机场在郊区,八点的飞机,越清欢六点就起来了,搭了机场专线巴士,也只是刚好赶上。
虽然还没到正儿八经春运的时候,但是机场也人头济济,好在公务舱有专柜,倒也没有排很长的时间。坐在VIP候机厅里的时候,越清欢隐约觉得自己是不是又忘了什么,但匆忙间也一时记不起究竟忘了什么事情。
等到飞机上要求关机之后才想起来,她好像……
没有跟言斯诚说过自己会去北京?
随着时代的发展,科技的进步,曾经一去万里无归期的地方,如今不过须臾就能到。
说起来是天南地北跨过半个中国,但实际上还不到三个小时的飞机。
言斯诚起来的时候头昏昏沉沉有点痛,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才清醒了一点。
手机大约是亮屏了一整晚,没电自动关机了,摸上去还有些隐约的热度。
……他居然能看着聊天界面看到睡着。
他给手机插上电,打开平板。
不知道算不算意料之中,那边依然什么都没有回复。
不愧是越清欢。
他走出房间的时候,客厅的挂钟刚好走到十点的位置,餐厅剩一桌残羹冷炙和在收拾餐盘的阿姨。
“呦,今儿个起这么早?”言季晨盘腿坐在起居室的沙发上,腿上放着平板,头也不抬:“我以为你赶得上午饭就不错了就没等你,让阿姨给你热热?”
“不用,我出去吃。”言斯诚拿上风衣,从玄关摸了一串钥匙往外走。
言季晨顺口问了一句:“去哪吃?”
“首都机场。”
话音未落,就被一声关门声隔绝在外。
不知道算不算运气,帝都的交通难得给了一回面子,一路竟然没怎么堵车。
T1航站楼只有一个国内到达口,来接机的人数不胜数,而且不知道是哪个明星也是今天的行程,出口处围了不少举着灯牌和海报的粉丝。
越清欢拉着行李箱走下飞机,顺着地上的图标往出口走。来的时候毫不犹豫,反而是落地之后踌躇了,不知道该怎么跟言斯诚开口。
出口处人头攒动,她又没带眼镜,眯着眼睛仔细从人群中一个个清点过去。
清点到一半,就看见人群蜂拥而来,各种尖叫声瞬间灌满耳朵。
越清欢生得清瘦,加上又拖着一个二十寸的箱子,猝不及防间被拥来的人群挤了一下,艰难地拉着自己的墨绿色小箱子逆行。
人群拥挤,不知道被谁撞了一下撞到了栏杆上,冬天衣服穿得厚,缓冲了一下倒也没多疼,就是像挨了一记不轻不重的闷棍。
她靠着栏杆想缓缓,突然手上一轻,身侧也突然少了人群的推搡。
言斯诚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边上,手上拎着她的箱子,把所有其他人流隔绝在身后。
“没事吧?小心一点。”
神色不改,语气如常,好像先前的冷战和矛盾都不曾存在过一般。
像是钢琴踩下了柔音踏板,边上的所有尖叫声纷扰声一瞬间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雾,听得不甚分明。
但她不知道为什么,眼睛有些许干涩。
“抒情升华的话等等再说,我们先出去。”言斯诚拦在她掉出眼泪前抢白道,没有提行李箱空着的那只手,拉住越清欢的手,逆着人流往外走。
手心干燥温暖,像是此时此刻航站楼落地窗外干干净净的光——
作者有话说:最近做了个手术,所以两本都断了。手术也是蛮意外的,因为本来计划内是不用做手术的,加上各种课设论文搞到头大,就断更了这么久。
不过现在恢复得还8错,没什么大问题,最近应该又可以开始码字啦!
现在打算先把这本完结了再存一下赛车的稿子,存到三万再发吧,区区六章真的不够我折腾。
第37章 听说 “自信点,把听说去掉。”
越清欢对车的了解不多, 不过言斯诚这辆红黑双色花里胡哨的跑车还是肉眼可见的昂贵。
红色的车身,黑色的车盖,鸥翼门的设计, 车型轮廓流畅简洁, 弧线收得干净利落。
他打开前备箱, 把越清欢的行李箱放进前备箱。
等越清欢坐进车里,他伸手把鸥翼门压了下去, 才绕到另一边坐了进来。
他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转头看着越清欢, 嘴角是快压不住的笑意,眼睛明亮:“你来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越清欢:“……那你订票的时候,也没提前跟我说呀。”
本来一句火药味十足的话, 偏偏所有戾气都被末尾一个软软的“呀”冲散了。
越清欢没什么口音,但是由于发声方式的问题,南方人除了一些专门经过播音培训矫正的艺考生, 大多数人的普通话或多或少都不是很标准,带了一些温软的语调。
言斯诚从回北京开始,就郁结到现在。哪怕就是在来之前, 他都已经打定主意, 就算越清欢来了, 他不给她难堪也不会继续上赶着了。
人和人交往就是这样,不管是朋友还是恋人, 相处地位一旦失衡, 对这份感情的发展和维持都是不利的。
只是道理他都懂, 偏偏在航站楼里看到越清欢努力地拉着行李箱逆着人流挤出来的时候,所有郁结所有意难平,所有相处之道, 都在一瞬间消失了。
喜欢就是喜欢了,哪里还有办法想到那么多其它东西。
越清欢能来,最重要的东西证明了,哪里还需要顾忌那么多细枝末节。
他丝毫没有恼意,伸手把越清欢脸颊边散落的碎发别到耳后,手拂过脸的时候让人有些发痒,顺势帮她系上了安全带:“嗯,太想和你一起看当时的雪景了。”
“你照片里吗,那是哪里的雪景?”
言斯诚想都没想:“我床上。”
照片的确是在床上拍的,他说出来的时候也没多想。
但哪怕是说出来之后想到那一层,也坦然地很。四九城的地界上,谁不知道他言斯诚从不心虚。
像极了百公里加速度三秒内的顶级超跑,一脚油门下去不给人半点心理准备。
严重超速了。
越清欢耳朵逐渐热了起来,强作镇定:“……这不合适吧。”
言斯诚一边挂挡起步,一边轻轻笑了一声,笑声里透着一股子不让人讨厌的流氓痞气。
“是挺不合适,改天你要真去了那儿我还跟你看雪,那怎么想都不合适。”
“超速了哥哥。”
言斯诚右手把住方向盘,左手手肘随随便便搭在车窗的延上,要笑不笑的样子:“我车技很好的,放心吧妹妹。”
一语双关。
“我还没吃早饭,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吃吗?”
越清欢看了一眼手机:“这都几点了。”
“睡醒就来机场了。”
真话说不全,假话全不说,适当的留白反而有助于语义表达。他轻轻巧巧地把自己起床时间一语带过,给越清欢留下了足够的遐想余地。
越清欢本来就有些愧疚,自然没有细想下去,一口答应。
银白的夹子从翻滚着的卤汤里夹起已经煮得光亮诱人的小肠、猪肺,放在砧板上,三下五除二剁成小块,切完用刀一铲,干净利索地把案板上的东西乘起来,放到碗里,用大勺子舀了一勺翻腾着氤氲热气的卤汤,浇了下去,随手抓一把青葱的香菜放在上边。
越清欢早就在厦航的反复投喂下吃了十一成饱,看着都有点心动。
不过一份分量不小,她肯定是吃不下一份的。
言斯诚单手端起做好的卤煮,走到店铺靠里的位置。
十点多的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吃早饭的早就散了,吃午饭的人还没来,店里零零散散没几个人。
他拆了一双新的筷子,夹了一块吸满了卤汤还挂着红亮汤汁的小肠,看着越清欢,眼睛清亮:“你不试试吗?这家蛮好吃的。”
越清欢本来就觊觎已久,自然没推拒,就着他的筷子咬住小肠。
虽然刚从锅里捞起来,不过也不算烫,咬下去的一瞬间小肠里热腾腾的卤煮汤汁在唇齿间四溢开来。
言斯诚收回筷子,也没有换一双新筷子的意思,直接用那双她吃过的继续吃饭。
一碗卤煮很快见了底,两个人走出店门的时候,言斯诚推开厚重的软塑料门帘,一手非常自然地捞起越清欢的手,才发现她的手有些冰凉。
有很多人喜欢说,北方的冷是物理攻击,虽然温度低但是能靠穿衣服抵抗,而南方的湿冷是魔法攻击,穿再多衣服都挡不住沁入骨子里的寒意。
但事实上,在绝对的低温,什么湿冷干冷都是纸老虎。
越清欢是个彻头彻尾的南方人,从小在南江长大,又去了盛州念书。
地理书上写,秦岭淮河以南是南方,算起来这是她第一次穿过秦岭淮河一线。
虽然穿了衣柜里最厚的衣服,但扛着刚刚下过一夜雪的北京的寒风,仍然有些吃力,虽然也就上下车的功夫,但手上的温度也确实是低了下去。
言斯诚不动声色:“我先回家拿个东西?”
“嗯?”
“你在车上等我就行。”
越清欢还低头玩手机,副驾的车门就被人拉开,扔了个红色的物件进来,猝不及防抱了个满怀。
是一件很厚的红色派克大衣,平平整整还能看出点衣架撑出的廓形,隐约带了点悠长的木香,看起来像是刚从衣柜里拿出来的样子。
“来也不知道多穿几件。”言斯诚轻轻挑了下眉毛。
越清欢抱着衣服,嘟囔了一句:“我已经穿很多了。”
她这半辈子,连着十度以下的天气都少见,更别说如今一下子就直面零下的温度。
派克大衣的设计本身就偏大,加上又是言斯诚的衣服,穿在越清欢身上快到膝盖,几乎把她整个人都埋了起来,本来就小的脸看着几乎只有巴掌大,倒是鲜亮的红色倒是称得脸色明艳。
言斯诚拿了一条羊绒围巾,把越清欢的脸一圈一圈埋了起来,浅驼色的围巾挡住了小半张脸,被越清欢拦住了。
“别圈了哥哥,在冻死之前我会闷死的。”
言斯诚无动于衷,继续我行我素,又绕了一圈,才在前边打了个结,满意地收手:“老实带着。”
越清欢:“……”
“你带学生证了吗?”
“学生证”她愣了下。
“买票呀,毕竟我今天开的是Tapiro不是奔驰。”
越清欢来得赶,自然不可能想到要带学生证这事。
言斯诚叹了口气,痛心疾首:“平白多花了四十块钱。”
语气沉重到像是亏了一个小目标。
故宫琉璃瓦上盖着一层糖霜一样的积雪,雕梁画栋添了一层细碎不平的的白边。太和殿前广场的青砖上积了一层薄薄的雪,抚平了稍有些坎坷的路面。
积雪踩下去的时候窸窣作声,隔着牛筋底的马丁靴也能感受积雪被踩实之后的温柔触感。
越清欢捡着积雪厚一些的地方走,马丁靴翻毛皮磨砂鞋面被一部分融化了的雪微微润湿,黑色更深了一筹。
言斯诚插着兜,落后了她半步,不紧不慢地跟着。
朱墙金瓦,白雪青砖。积雪映着明晃晃的天光,连着深深的宫墙看着也显得温和。
言斯诚的派克大衣对于越清欢来讲有些大得过分,连着行动都有点被限制。
两个人沿着故宫的长街慢悠悠往前晃。
刚过中午,长街上几乎只有越清欢和言斯诚两个人。
越清欢低头认认真真地踩雪,一边问到:“以前进宫选秀是不是也走这条道?”
“应该?”言斯诚戏谑道,“说起来现在像不像送你进宫采选?”
越清欢回堵:“送我进宫的话,你是什么身份?太监么?”
言斯诚:“……不当皇帝就算了,再不济我就不能是个宗室?”
越清欢眉眼一弯:“那选秀就这么点人,皇帝也当得太惨了。”
言斯诚挑了一下眉毛,桃花一样的眼角带了点笑意定定地看着人:“没准他只想等额选举呢?”
越清欢眼神下意识逃开,看向一边宫墙上的红砖。红砖被岁月浸润出痕迹,连边缘界限都不甚分明。
今天的运气好到像是偷渡了欧洲,走到螽斯门的时候,竟然遇到了一只窝在螽斯门的门槛边上晒太阳的橘猫。
毛色光华水亮,用长长的尾巴把自己团在一起。
越清欢放轻了脚步走过去,特意避开了阳光来源,在它边上蹲下来看着它,它也半点不怕人,只懒洋洋地瞥了越清欢一眼,继续晒太阳。
她犹豫了半天,还是没能扛得住诱惑,伸手摸了摸那只橘猫的头。
虽然动作轻柔,但那只猫还是轻轻巧巧地避开,几下沿着螽斯门的柱子跳到上面。
毕竟是紫禁城里的猫,是该矜持一些。
越清欢的手还悬空在一半,后边传来“咔嚓”一声的闪光灯声音。
她赶忙转过头,见着罪魁祸首手上的作案工具还没来得及收起来。
被抓包了也没半点的羞愧感,轻飘飘地“啊”了声,脸上浮现了一丝相当敷衍近乎没有的歉意:“闪光灯没关。”
甚至还有些惋惜的意味
越清欢猛然站起来要去抢他的手机,可大约是蹲久了腿有点麻,站起来的时候往前踉跄了两步,刚好扑进人怀里。
言斯诚一手拿着手机背到身后,一手稳稳搂住她的腰,嘴上也没闲着:“这就投怀送抱了,进度有点快。”
越清欢抬起头瞪着人,奈何将近二十公分的身高差距让她不得不仰着头瞪人,十分的气势也削减到两分,像极了一只奓毛的奶猫。
天上飘起了零星的雪花,有些许落在了她扬起的脸上。
“下雪了。”
两个人就近走到边上的一个八角亭里避雪。
言斯诚看了一眼手机,寻思着要不要带她去角楼餐厅吃午饭。
虽然角楼餐厅也不是正儿八经的宫里,味道也一般,但是大部分的中国人都信奉“来都来了”,不打卡总觉得吃了什么亏。
他转头看向越清欢,想问问她有没有兴趣去试试。
就见着越清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自己走下亭子,头上扣着帽子,蹲在那里像一件红色派克成精。
南江人站在亭子外边看雪。
看雪的北京人在亭子里看南江人。
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像是一瞬间枯木逢春,冰川消融,几千年的冻土里长出成片成片的野花。
因为来的时候是中午,积雪基本上被人踩成了灰白色,所以哪怕她一直心痒痒,也不好下手。
亭子这边大抵是因为来的人少,所以亭子边角的雪还都算干净,越清欢就蹲在那儿,企图攥个雪球出来。
突然就被人拎着帽子提了起来。
越清欢手里还攥着一个未成形的雪球,转身时看见言斯诚就在跟前。
离得很近很近,超过了交往安全距离那么近。
他从兜里拿了个墨绿色的天鹅绒首饰盒:“其实之前就想给你了,然后你走得太快来不及给。”
听着倒没什么怨念,反而是撒娇多一点。
越清欢打开盒子。
里面不是首饰,而是一个金灿灿的小小的人物模型。
反手横剑,衣袂飘飘,精细到每一根头发丝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作为亲妈,越清欢当然知道这是什么。
这是她第一本漫画的男主角。
“清欢,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跟我见面的时候说的什么吗?”
越清欢愣了下,下意识回道:“听说你喜欢我?”
“自信点,把听说去掉。”——
作者有话说:终于!!!
雪景卡得我不行,本来打算好一月份去北京看雪景,结果疫情原因没去成。
没错,我就是那个活了二十几年没见过雪的南方人。
第38章 卖艺 这年头不背两段年会主持人台词都……
越清欢愣了好一会儿, 方才攥在手心里没抖干净的雪都化成了水,润湿了大衣的袖子,鲜艳的红色更深了一分。
她站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
虽然言斯诚喜欢她早就是两个人心照不宣的事情, 甚至从她脑子一热飞来北京的那一刻开始, 她自己的心思也是昭然若揭。
她向来最求安稳, 第一次愿意踏出自己的安全区。
“清欢,我们在一起吧。”
明明连个祈使句都说得像陈述句, 但话说出口,言斯诚眉宇间的神色却没有语气那般笃定。
越清欢眨了眨眼睛, 没有说话,拖到气氛开始有些凝结迹象,才没忍住笑了出来, 眼睛弯成一道初三的新月。
“好呀。”
往常言斯诚跟朋友说话,最不喜欢听到类似“呀”“呢”“吧”之类语气助词,不是矫揉造作就是阴阳怪气。
但此时此刻这个带着软软的江南语调的语气助词, 却悦耳至极。
言斯诚捉住她空着的那只手,扣到身后亭子的朱红色柱子上。
低头吻上了觊觎了很久的红唇。
越清欢的嘴唇微凉,隐约还能尝到一点点润唇膏清新的橙子味道。他放轻了力道, 轻到像是雪落到肩上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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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只飘了没一会儿就停了, 像是特意来撩拨一下气氛似的。
刚刚下过雪的长街上, 积雪明亮晃眼。
越清欢从来没有和谁在一起过,画的也都是仗剑天涯豪情万丈的少年漫。
但是从刚刚开始, 心脏跳动速度就没有停下来过。
其实刚刚下完雪的温度其实很低, 越清欢一向怕冷, 此时此刻却没有觉得冷。
她悄悄把手从大衣口袋里抽出来,垂在身侧,好在耳朵藏在帽子下面, 哪怕耳根发烫也看不出。
其实她的动作不算大,但是满心满眼都牵在她身上的言斯诚自然不可能忽略。
他轻轻挑了下眉毛,眼底是遮不住的笑意。
他几乎没有半点犹豫,就伸手握住越清欢的手,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越清欢一六几的个子在南方还勉强算得上不错的身高,但是在言斯诚身边有些不够看,被牵着的时候手臂有稍许吊着。加上越清欢紧张得肩颈都是绷着的,两个人长街没走完她的肩颈就隐隐有些酸痛。连着刚刚在一起的悸动也没有了。
她默默抽回了手,揣回兜里。
谈什么恋爱,费心费力伤身体。
言斯诚看向人:“我想过热恋期会很短,却没想过会短到连长街都没走完。”
“吊得手酸,你太高了。”
言斯诚:……很好,这个理由确实很难让人反驳。
下雪不冷化雪冷,这会儿的天气手放在外边确实冻得慌,饶是言斯诚的确想牵,也不好强求。
好在时间是有弹性的,和喜欢的人待在一起的时候,时间流速就会变得格外的快。
两个人吃过午饭之后,天气也回暖了些,言斯诚路过一家精品店的时候,在橱窗驻足了一下。
“怎么了”
言斯诚琢磨了一下,笑道:“进去买个东西。”
他买东西的速度倒是很快,这会儿也没多少人在街上闲逛。
越清欢还没有挑好想要的薄荷糖的味道的时候,他已经来到收银台了。
他拿的是一副白色的露指手套,上面还带了两个小鹿角。
淘宝最多十八块八包邮的东西,这里要三十五块八。
他倒是付钱付得爽快,越清欢也没说什么的。
他边走出来边拆外边的透明包装纸,然后顺手把包装纸扔进了边上的垃圾桶里。
他牵起越清欢的手,帮她带上了手套:“给你。”
三十五块八的手套内衬的毛绒柔软细致,暖意温温柔柔地把越清欢的手包了起来。
言斯诚这才满意地牵过她的手:“这样牵就不吊了吧?”
眉眼间笑意盈盈,和平日里长袖善舞成熟得体的感觉完全不一样,像个小人得志的小学鸡。
越清欢忍了好久,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就为这个买双三十五块八的手套”
言斯诚挑眉:“不然呢”
越清欢沉默了一下:“听起来有点二百五,就不能去室内吗。”
言斯诚倒也没动怒,好声好气地笑道:“给你个机会重新组织语言,今年的半夏还没有发年终奖。”
杂志社的年终奖一般只发给编辑财务等等杂志社员工,画手严格意义上并不是杂志社的员工。但是越清欢签的是独家合约,半夏确实有这个给独家画手发年终奖的传统
越清欢没有半点犹豫,伸手牵住他,抬头看着人,眼睛里像是落了星星一样:“老板大气,三十五块八,今年一定发,嚯,听着就吉利。”
生活不易,画手卖艺。
这年头不背两段年会主持人台词都不好意思出来说自己是画漫画的。
(希望大家看一下作话)
第39章 创世 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眼
话虽然这么说, 但是越清欢的年终奖金注定不可能少了。
当越清欢陪着言斯诚来宠物店接洗完澡的言三,怀里压着一只沉甸甸的挪威森林猫,有一下没一下地替它顺毛的时候,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艰难地从言三的底下抽出自己的手, 从兜里拿出手机。
“……恭喜您的作品《天书》入围第九届创世漫画新人大赏, 本次入围的名单有……”
虽然已经是第九届,但是这一届创世漫画新人大赏的规格却是史无前例的宏大。
五家漫画杂志社联办, 线上线下联动投票,评委名单上无数业内泰斗, 历时两个月方才结束海选流程。
五家杂志社听起来不过尔尔,但在这个纸媒已经逐渐式微的时代,这五家杂志社已经差不多涵盖国内大半报得上号的杂志社了。
她手一抖, 没有抱好怀里的猫,言三挣了一下,从她怀里跳了出去。
她抓住边上言斯诚的胳膊轻轻摇了摇, 抬头看着他,眼睛里像是打翻了一罐子星星:“我入围了!”
言斯诚扬眉,笑着看着她:“这不是很正常么?十一叔不拿第一我都觉得是黑幕。”
每个画少年漫的人, 无论年纪多大, 心性多成熟, 心里到底还是会存活着一个中二病少年,面上看着谦虚有礼, 心里却毫无疑问地坚信自己天下第一。
但轻狂归轻狂, 也该知道创世新人大赏在国内的分量。创世新人大赏并非每年都办, 但每一届创世新人大赏的金奖得主,都可以算得上同期漫画画手里毫无争议的翘楚。
越清欢被噎了一下,仔细思考了一下自己有没有给言斯诚下过蛊。
她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谢谢老板对我的信心, 但做人务实一点,我要是真的第一了,那才是很难让人相信这个比赛没有黑幕。”
言斯诚相当自然地低头拉过她的手,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住:“你现在就有贿赂评委的机会。”
越清欢眼睑半敛,右脸颊上陷下一道浅浅的酒窝:“这样啊,钱是没有的,只能陪睡了。”
言斯诚一愣,心说还有这等好事。
“那……”
越清欢打断了他的话头,义正辞严:“记得帮我问问季晨姐姐性别可不可以不要卡得那么死,妹妹也可以的。”
言斯诚:“什么姐姐妹妹的,错辈了。”
越清欢反手握住言斯诚的手,言辞恳切:“没关系,以后咱俩各论各的,我叫你言哥,你叫我……姑父?”
言斯诚十分难得地在口头上落了下风,他怔了两三秒,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没想到原来你喜欢这样,那也行吧。”
越清欢:……
虽然你什么都没说,但我总觉得不是什么好话。
她放开言斯诚的手,坐回座位,扣上安全带:“开车吧,你还回不回去了。”
如果忽略掉微红的耳根,听着语气倒是颇为镇定。
她把言三从中控台上抱了起来,箍在怀里以免它影响言斯诚开车。
言三倒也不挣扎,自己调整了一下姿势窝在了越清欢怀里,头靠着越清欢的胳膊内侧,姿态闲适无比。
言斯诚扫了一眼自家儿子,咬牙暗恨。
……倒是被它抢了头彩。
不论如何到底还是得先把言三送回家,言斯诚把车停在车位上之后,转头看向她:“一起上去吧?我估摸着我爸妈这会儿应该都不在家。”
越清欢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语重心长地说:“一件事只要有变坏的可能,那么无论这个可能性多小,它都一定会发生。我在车上等你就好了,你上去吧。”
“见我爸妈这么为难吗?”言斯诚笑了下:“我不是也见过你外婆。”
越清欢逻辑十分严谨:“但是你没有见过我爸妈呀。”
她顿了下,旋即笑开了:“……不过我自己也很久没见过我爸妈就是了。”
一个不知所踪,一个不如不知所踪。
话赶话说到这份上,言斯诚自然不可能强求,他叹了口气:“我就不熄火了,你在车上等我。”
他推开车门,准备下车。只是言三动作比他还快,从车门拉开的间隙溜了下去。
言斯诚没有防备,就眼见着一道矫健的身影从自己腿边窜出。
两个人连忙跑下车要去追言三。
只是越清欢刚刚绕到车的另一侧,就止住了脚步。
不远处,那只深棕色的猫端端正正地蹲在两位女士之间,安安稳稳地看着两人。
越清欢一向记性很好,尤其是美人,所以她一眼认出了左边那个年轻一些的人就是她的前任主编,言斯诚口中的“二姑”言季晨。
那么右边那个眉眼有些许眼熟的人的身份,就不言而喻。
蹲在两个人脚边的言三舔了舔爪子,“喵”了一声。
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眼。
第40章 小名 “我想起一件高兴的事”
越清欢很难说得清楚为什么自己身上穿着言斯诚的大衣。
又或者, 哪怕说清楚了她和言斯诚的关系也已经不清不楚了。
越清欢的中央处理器一瞬间高速运转,耳畔仿佛响起CPU风扇的声音,然后老旧的系统承载不了巨额的运算, “啪”一下当机了。
墨菲定律告诉我们, 如果一件事有变坏的可能, 那么无论这个可能性有多小,它都一定会发生。
哪怕你刻意避开, 该发生的也注定躲不掉。
最后倒是言季晨边上的那名女士先开了口。
生子肖母,如果说其它方面还有些许争议, 言斯诚的长相,差不多算得上盛大之声的公理。
——依据盛大无数学子理性的不证自明的基本事实,经过人类长期反复实践的考验, 得出的不需要再加证明的基本命题。(1)
哪怕好人卡批发厂厂长的名号已经闻名遐迩,也不妨碍无数正值好年纪的女生为着万中无一的“特值”可能性飞蛾扑火,成为新的论据。
一直到越清欢出现之后, 才渐渐地消停下去。
性格固然是其中一方面,但更多的不过是为着那张脸。
言斯诚母亲的长相不言而喻。
虽然看得出年纪不轻,因为眼睛大的缘故眼尾的鱼尾纹也颇为明显。但并不妨碍她依然能够让人眼前一晃, 五官端正明媚, 像是从上个世纪香港电影走出来的明眸善睐乌发红唇的大美人。哪怕是站在更年轻五官也清秀明丽的言季晨身边, 都丝毫不逊色。
一眼望过去,一定会先注意到她, 而非言季晨。
大美人走近几步, 在离两个人一两步的位置站定, 刚好是亲昵又不冒犯的距离。她看着越清欢,唇角扬了起来:“你就是清欢吧。”
北方人说话相对于温言软语的南方人而言,更字正腔圆一些, “清欢”两个字从她口中说出来,像是圆润饱满的珍珠滚落在盘子上一般。
画画的人里边的外貌协会比例本就比常人高上无数,越清欢也是其中之一。
读作对美的执念写作色/胚,加上眼前的人是她男朋友的母亲,虽然不爱交际但也一向得体的越清欢第一次卡了壳,喉咙像是年久失修的金属门锁,连着开口都困难,只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眼前的人倒也没有丝毫的介怀,自然而然跟边上两个姓言的鹌鹑说道:“怎么都杵在那,打算在这站岗?”
说着向单元走去,伸出手臂轻轻带了一下越清欢的肩,像是早就说好一样把人往楼道那边带。
搭肩的姿势比着言斯诚都要熟练得多。
“我是言斯诚的妈妈,我叫常乐,你叫我阿姨也行,常姨也行”大美人笑了下,“要不你跟着言斯诚叫常女士也可以。”
越清欢噎了一下。
妈妈连名带姓地叫自己的儿子,儿子叫妈妈敬称。
果然是母慈子孝,亲昵无比的亲子关系。
——不过她记忆里连齐深礼的面都没见过几次,倒也就没有这方面的事情了。
越清欢从善如流,乖乖地喊了句:“常姨”。
常乐笑着说:“其实以前言斯诚其他朋友来家里都叫我常乐阿姨,你是不知道,听起来跟个封号似的。”
越清欢没忍住,嘴角勾了下。
言斯诚的确像是一个活脱脱的性转版的常乐。
他们身上都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和力,能够轻而易举地,水到渠成一般地跟任何人拉进关系。
越清欢清晰地感受到明明刚刚自己还紧张得连靴子里的脚趾都不知道怎么摆,这会儿气氛却被常姨三言两语缓和下来,像是冬日温泉氤氲的雾气,单单是感受到存在,就已经让人忍不住放松下来。
……唯一的无措之处,只在于明明方才她只是想送在宠物店洗完澡的言三回来,这会儿却已经被拐带进单元里,站在了电梯前。
边上的言斯诚闻言轻轻笑了出声:“她怎么不知道,她的小名不也跟吉祥物似的。”
越清欢:“……”
北京申奥成功那年她三岁,彼时的她天真烂漫,有着一个字如其人一样可爱的小名。
她狠狠地剜了言斯诚一眼。
常乐扬眉:“你的小名是什么?”
越清欢不情不愿自暴自弃:“……欢欢。”
“咦,”大美人扬眉:“那倒是很巧。”
她嘴角上扬出一个微妙的弧度,转头看向言斯诚:“我突然想起一件高兴的事。”
言斯诚:“……什么事?”
虽然跟自己的母亲没有半点默契的言斯诚并没有从自己亲妈的眼睛里读取出半点信息,但是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应该不是什么好事。
“不会真的有人不记得自己的小名吧?不会吧不会吧?”
言斯诚尘封的记忆隐隐被唤醒,但是还来不及灭口,言季晨就已经把话抖落出来了。
“你说是不是,贝贝?”——
作者有话说:速度有点上不来,有点儿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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