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061章·新回温】 “没办法,因……
“……”
再简单不过的七个字, 如同暴雨过境,猛烈地滋养着闻潮声早已荒芜的内心世界。
压抑了多年的爱意在这一刻汹涌,淹没了他的理智、冲散了他的思绪, 也浸透了他日益枯竭的灵魂, 宛如新生。
闻潮声根本无从反应,以至于只能呆愣愣地盯着眼前人,他生怕这是自己虚构出来的假象, 连眼皮都不敢眨一下。
“你……”
闻潮声张了张口,无措的情绪却先漫上了喉咙,“你是不是喝醉了?”
他宁愿给席追找好理由、降低自己的期待,也不敢随意重复“复合”这两个字。
“我没有喝醉,也没有在胡言乱语。”
席追温柔地托住他的不安, 一字一句,再次清晰表述,“闻潮声,我们和好吧, 我想重新和你在一起。”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席追已经彻底考虑清楚了——
他真正想要的,只有闻潮声。
席追不想要再去追究六年前的那些是非对错,也不在意闻潮声这些年间是否有过“移情别恋”的念头,他曾经所有的疑问和痛苦,在闻潮声重新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 就已经全部成为了过去式。
席追在意的, 是闻潮声的现在以及将来。
只要对方愿意回到他的身边,他可以不顾一切重新去经营这段感情!
即便闻家父母反对,他也会想尽办法、用尽全力去争取两个人的未来!
“……”
眼眶浮动酸涩。
闻潮声习惯性地低头掩饰,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作答, “我……”
他还有太多事情没能得到妥善的解决,六年前存在的问题,六年后也依旧存在。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常鸣刻在骨子里的阴暗和可怕,从始至终,闻潮声都不想把席追卷进来。
“闻潮声,别低头,看着我。”
席追伸手抵住眼前人的下颚,用并不强硬的姿态和他对视,“听着,我不需要你现在立刻回答我,我只是在向你表明我的态度。”
他了解闻潮声与生俱来的敏感、内敛、慢热、闪躲,所以他愿意付出更多的时间和耐心去等待对方的答案。
喜欢就是喜欢,连“不足”也值得被肯定、被爱。
“你可以慢慢考虑要不要和我重新在一起,无论考虑多久都可以,我都会一直等你的回复。”
“我只要你答应我,不准再像六年前那样突然‘消失’了,好吗?”
“……”
闻潮声忍住温热的哽咽,“好的。”
席追用指腹压了压眼前人的眼角,抹掉那点似有若无的水光,“跨完年了,现在要睡觉吗?”
“嗯。”
闻潮声抿唇点头。
新年新开始,他想要努力把自己“失眠”的作息也调整过来。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躺在小床上。
闻潮声已经从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整颗心有些飘飘然。
他觉得自己像是一直冬眠的乌龟,熬过了长达了六年的寒冬,终于重新遇到了春天。
但闻潮声有种说不上来的羞涩,他不敢和席追面对面,只好转身背对着,将小半张脸都埋进了被子里,假装睡觉。
席追早就习惯了他乌龟似的逃避手段,干脆将被子往下稍稍一拉,从背后圈住了他,“困了?”
两个人贴得密不可分,闻潮声几乎顷刻感知到了席追怀中的温暖。
太亲密了!这根本就是他们以前谈恋爱时才有的背后拥抱!
闻潮声不敢转过头对视,试图进行一波并不严厉的纠正,“我……我们俩还没复合呢。”
此地无银三百两。
席追短促地笑了声,圈在他腰间的手更紧了,“我知道啊,我又不对你做什么,只是抱着睡觉而已,已经够克制了。”
闻潮声热气狂冒,脑子也跟着隐隐转不动了,“……我睡觉了。”
“嗯,睡吧。”
席追似有若无地贴了一下他后颈上的那颗淡色小痣,“晚安。”
闻潮声最终还是默许了这份越了界的亲密,也纵容自己陷入了这份安全感十足的温暖怀抱里。
天生“阿贝贝”的催眠功效再次强烈发挥作用,两个人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新年第一晚,好梦光临。
……
闻潮声一觉睡到了自然醒。
脱离了药物的深度睡眠,总是出奇地令人精神百倍。
闻潮声听见身边传来的绵长呼吸声,生怕打扰到对方,只好小心翼翼地够起自己床头柜上的手机。
一看时间,已经下午一点了。
“……”
闻潮声惊了一瞬。
他偏头看向边上还在安睡的席追,嘴角不由自主地弯了弯。
人在睡觉时,是最容易拥有放松的姿态。
此刻,席追的眉宇间没有清醒时的成熟和冷锐,反而有种外人不可多见的孩子气。
闻潮声用视线勾勒着近在咫尺的面容,内心被无限的幸福填满,不知不觉,他就涌现出一股隐秘的冲动。
好想和席追拍一张合照。
只要有一张合照,用来偷偷纪念就好了。
也许席追近两日的照顾、昨晚的复合言论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勇气,闻潮声很少会有如此“大胆”的时刻——
他迅速打开拍照界面,趁着席追还没转醒之前迅速拍了一张合照,然后心满意足地将其转入了自己的私密相册。
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席追才悠悠转醒。
他一睁眼,就对上怀中人清亮的大眼睛,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嗯?”
闻潮声等待许久,引导性地问他,“你不问问现在几点了吗?”
席追无意识地揉了一下闻潮声的卷毛,人还没清醒但照问,“几点了?”
“一点四十三!”
闻潮声就等他这一句,难得理直气壮地反击,“席追,你昨天还说我是猪,明明你自己也睡得很香。”
“……”
席追失笑,困意都消退了大半。
他低头埋进怀中人温热的颈侧,特别惬意地深吸了一口气,“没办法,因为抱着你特别好睡。”
闻潮声感受到颈侧传来的温热气息,敏感地红了脸,他小幅度地推了推席追,示意,“真的该起床了,你再睡下去,晚上会失眠的。”
“嗯。”
席追松开他,爬坐起来,“你今天有安排吗?”
闻潮声摇了摇头,“没有。”
如果席追不上门,他本来就打算一直宅在家里,等到十二号去参加电影的杀青宴,然后再返回帝京去看望一下宋雪兰。
闻潮声反问,“你呢?和沈姨要去泰国玩多久?”
“看她的心情吧,暂时没个定数。”
难得席追春节有假期,沈若早早就安排好了泰兰德的出行计划。
“不过剧组的杀青宴我肯定会去,对了,今年的百花奖在元宵那天,我还得去一趟帝京。”
一周前,百花奖公布了新一届的入围名单。
席追凭借着之前的电影作品,再度入围“最佳男主”的角逐。
闻潮声也关注了这件事,眸光骤亮,“我看网上说,你这次得奖的概率很高。”
在华国电影圈,百花奖和百像奖的含金量不相上下!如果席追今年能够顺利摘下百花奖的最佳男主,那就是名副其实的双金影帝了。
席追之前陪跑过一轮百花奖,不想放大话,“谁知道呢?希望吧。”
闻潮声之前也入围过电影节,知道旁人过分的期待很容易给当事人带来压力。
于是,他选择了鼓励,“嗯,反正你自己很厉害了。”
席追笑了声。
新一年,他暂时没有给自己进组工作,“我之后有个公益类型的拍摄工作,周期很短,你呢?年后什么计划?”
闻潮声摇了摇头,“还没想好。”
至于原定在电影杀青后的出国计划,闻潮声暂时先搁置了。
事到如今,他的心已经彻底回到了国内。
与其再回去面对常鸣歇斯底里的控制,他还不如好好想想,该怎么和席追坦诚交代有常鸣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
席追不知道闻潮声的内心想法,趁机提道,“我明天早上九点半的飞机,从你这里出发去机场更近,会方便点。”
“……”
闻潮声很聪明地听懂了,滚了一下喉结,“喔。”
“喔是什么意思?”席追明知故问,“让不让续住啊?”
闻潮声含糊道,“又没赶你走。”
席追也不接话,只是看着他笑。
“我先去洗漱了,你自己待着吧。”
闻潮声被眼前人盯得不好意思,赶紧下了床、跑进卫生间躲着了。
…
昨晚的年夜饭确实还剩了不少。
席追热了几道菜,两人简单应付了一下迟到的早午餐。
饭后,作为厨艺小白的闻潮声主动承当起了洗碗、打扫厨房的重担,席追没和他争,待在边上打起了下手。
席追明天就要出发了,又不放心闻潮声一个人在家只点外卖。
于是,他手机下单喊跑腿送了不少新鲜食材,花了将近三个小时包了不少饺子,还做了几道可以短暂存放的预制菜。
晚餐吃了现包现煮的饺子,两个人还顺带看完了一部电影。
虽然还没有正式“复合”,但席追和闻潮声都已经跨越了内心的那条线,再加上脱离“导演”和“演员”这层工作关系——
两人相处起来不仅没有丝毫的尴尬,反而还多了一种说不上来的热恋氛围。
不到九点,浴室里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已经洗完澡的席追坐在椅子上,切号回复着各路人马送来的新年祝福。
好动的黑老大依旧不肯老老实实地待在笼子里,它被席追禁止在屋里乱飞掉毛后,就开始了走路模式,大摇大摆地满屋子闲逛。
这会儿也不知道钻到哪个缝隙里去了。
“jaaay!”
“零食!零食!”
“笃笃笃——”
席追的工作微信号才回复了一半的新年祝福,就听见了黑老大特别卖力的动静。
他下意识地朝着声源看去,才发现八哥从床底下推出了一个陌生的蓝色盒子。
“笃笃笃——”此刻,它正不停地用鸟喙啄开上面的盒盖。
席追蹙眉制止,“傻鸟,你又捣乱了是不是?”
被“教育”的黑老大很不服气地扑棱了两下翅膀,替自己辩解,“哥哥的!哥哥的!好吃!好吃!”
“……”
哥哥的?
黑老大很少用这声称呼,以往只这么学着他喊过闻潮声。
席追听懂了爱宠的表达,闪露一丝不解:这是蓝色黑子里装得是潮声的东西?怎么会放在床底下?
正想着,黑老大就已经顺利打开了盖子。
席追见此,干脆起身,“黑老大,无论是谁的东西,你都不能……”
话才说到一半,他就瞥见了盒中分装好的白色药袋,骤然凝住了目光——
作者有话说:[墨镜]黑老大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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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062章·新回温】 “你的存在比……
啪嗒。
紧闭的浴室门响起动静。
洗完澡的闻潮声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手里还拿着一条毛巾擦拭着半干的头发。
只一个抬眼,他就对上了床边神色严肃的席追,心没由来得一慌。
“闻潮声, 这是你的盒子?”
“……”
闻潮声瞥见了他手中拿着的蓝色盒子, 瞬间僵住了擦拭的动作,他想要假装无事发生,偏偏做不出从容的模样, 反而不知所措地攥紧了毛巾。
席追从盒子中拿出了分装的药袋,等待着一个几乎已然明确的答案,“这些藏起来的药,也是你的吗?”
黑老大已经被席追强制送回了鸟笼里,自知惹事的聪明小鸟这会儿正在装哑巴。
闻潮声不懂自己藏在床底下的盒子为什么会被席追翻找出来, 他整个人迷茫又不安地站在原地,“不是的……我……”
席追一眼看穿他的闪躲,“别骗我。”
“……”
闻潮声僵在原地不敢上前,“我、我没有要骗你的, 你别生气。”
“我最近……我最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很少吃了。”
还没完全擦干的发尾凝上一丝水珠,好巧不巧地坠在他的眼下,平添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脆弱和慌张。
席追突然就舍不得了,他快速走到闻潮声的身边,“你别怕, 我没有要逼问你的意思。”
他伸手替眼前人拭去那点水光, 缓下语气,“我只是在担心,你是不是生病了?为什么要吃药?”
是因为生了病,所以才会在刚重逢的时候瘦成那个样子?那现在情况怎么样了?还很严重吗?
刚进组那会儿, 他就发现闻潮声的食欲就不太对劲,但那会儿为了置气,居然就将这些疑点抛之脑后了?
“……”
席追越想越觉得自责和愧疚,也带着一丝难以遏制的忐忑,“潮声,这些药是治疗哪方面的问题?”
闻潮声看清了席追眉眼间的紧张,也看出他联想错了方向,连忙纠正,“不是的,不是身体上的疾病,我只是有点轻微的焦虑,会导致失眠。”
他还是没有将自己重度抑郁、治疗了将近四年的病史往外说,而是在真相中掺杂了部分的谎言。
“这些只是治疗失眠的药物,每天睡前吃就行了,卧室的床头柜没有抽屉,我才找了个盒子随便装着的。”
席追蹙眉,“真的只是这样?”
“真的。”
闻潮声只庆幸自己只将助眠的药物放进了盒子里,而其他抗抑郁的药物全部藏在了行李箱内、塞进柜子里,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容易被席追发现。
他看见席追稍微松动的眉眼,继续为自己解释,“我已经有段时间不用依靠药物助眠了,所以才把它们都放在了床底下。”
席追仍然不放心地追问,“为什么会焦虑?”
只是轻微焦虑的话,会严重失眠到依靠药物入睡吗?
闻潮声垂眸,“因为太久没拍电影了,回国前就在担心很多问题,一直很焦虑才睡不好。”
席追深知他对电影拍摄的较真程度,相信这点,所幸现在电影顺利拍完了,对方应该能放缓一些压力?
闻潮声欲言又止,“还有……”
席追心脏一顿,又紧张了起来。
他干脆用力握住了闻潮声的手,“还有什么?”
闻潮声垂眸看着自己被握紧的手,在这意料之外的亲密里滋生出了一点儿勇气。
他终于学着更坦诚的交流,小声开口,“我、我太想你了……每晚都在想你,想得睡不着……”
席追怔然,喉间溢出一股少有的酸涩。
闻潮声不敢直视他的眼,“但进组后就好很多了,因为每天都能看见你了,我每晚入睡前能想着:真好,一觉醒来还能看见你。”
他还能席追一块拍电影。
现实里的席追也不会像噩梦里的那样,只留给他一个决绝的背影。
“而且,我还有你的外套,上面会有你的气味。”
“……”
席追想起了那被闻潮声偷偷留下的外套,终于彻底明白了缘由,他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住那点哽咽的冲动,从牵手变成了进一步的十指相扣。
“只靠外套上的气味就够了?”
这像一种暗戳戳的鼓励。
收到激励的闻潮声变得更加勇敢和直白,“不够的,有你在的话才够。”
他小心翼翼地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内心偷藏了多年的爱意终于露出了一点缝隙,“席追,你的存在比药更管用。”
情话落地的那一秒,席追心脏震颤。
连日来的克制尽数瓦解,连同那所谓的界限一并跨过,他几乎是瞬间将闻潮声锁入了自己的怀中,低头吻了上去。
“唔。”
毫无准备的闻潮声抖了一下,右手紧攥的毛巾掉落在地。
席追却不给他反应的机会,轻车熟入地攻进了牙关,带着近乎决堤的情潮长驱直入,纠缠着他的舌头。
深吻带来的热度灼烧了脑海中最初的空白,闻潮声忽地想起了席追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彼此喜欢才能接吻,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
“……”
席追吻他了。
不是假的,不是幻想,席追又喜欢他了。
闻潮声感受到唇上的重量,延迟地得出了这个真实的认知,分离多年的思念、重逢之后的委屈终于找到了可以发泄的出口,“席追。”
他忐忑圈上眼前人的臂膀,一如多年前的初吻,笨拙又真心地回应起来。
深吻里沾了一丝苦涩的咸。
席追微微撤离,转而吻上了闻潮声的眼角,“别哭。”
“没哭,我……”
闻潮声颤栗着凑近他,似乎还想要索吻,却又犹豫不敢。
“嗯。”
席追箍在腰间的手轻松一提,干脆利落地将怀中人压在了柔软的被上。
闻潮声预感到接下来有可能发生的事,抬手无意识地抵在了他的身前,“我……我们……”
席追的掌心贴住他的脸,抚过他的颈侧,“对,我们今晚谁都没有喝酒。”
这一次,他们都是清醒的。
不是酒精作祟,也不是被欲/望裹挟,只是因为爱所以才会拥抱、接吻、甚至彼此占有。
席追的手抵在了闻潮声的睡衣纽扣上,口上却很耐心地询问,“给碰吗?”
最上方的一颗纽扣被轻松解开,微烫的指尖似有若无地触及了胸口的皮肤。
闻潮声敏感瑟缩了一下,最终还是放纵了自己的真实念头,“给的。”
只要席追想要,他都会给。
激烈的吻再次落了下来。
天花板上的灯有些晃眼,闻潮声不太习惯这样光亮的环境,羞耻感让他不得不缠抱紧了身上的席追,闭眼任由对方主导着这场久违的温存。
滋滋滋——滋滋滋——
桌上的手机突然响起了震动,强势打断了两人过火的吻声。
闻潮声顷刻被拉扯回现实,艰难提醒,“席、席追,电话……”
“不用管。”
席追的嗓音被欲意侵染得沙哑,压根不打算就此停下,他下意识地将手指没入了闻潮声的后脑勺,却触到了一片湿意。
“……”
头发还没干,容易感冒。
席追意识到这点,这才堪堪停了下来。
电话的震动还在继续,闻潮声又提醒他,“你还是先接电话吧,万一有急事呢?”
席追深吸一口气,强压下那点不可言说的冲动,这才拿起一旁的电话,看也不看就接通了。
“喂?谁?”
语气里带了一丝被打断的不耐烦。
电话那头的沈若反应了两秒,这才接话,“哎哟,你这是什么语气啦?又没在工作的,妈现在给你打电话也不算晚吧?还没到十点呢。”
席追反应过来,又看了一眼屏幕的来电显示,极其低声的吐槽,“你可真是亲妈啊。”
早不打电话、晚不打电话的!
电话那头的沈若没听清楚,问他,“你说什么?真在睡觉被我吵醒了?”
边上的闻潮声也听辨出了沈若的声音,顿时从床上爬坐起来,一副被家长抓包干坏事的紧张模样。
席追笑看了他一眼,这才对电话那头问,“妈,什么事啊?”
“我明天原定的航班取消了,改成了另外一趟航班,可能会比你晚到一小时左右。”
沈若是直接从帝京机场飞,和自家儿子在海外机场汇合,她不久前发微信,席追没回,这才想着打电话通知一下。
席追回答,“知道了,我在机场找地方等你,你明天下了飞机和我说。”
“好的。”
沈若应下,很期待地表示,“儿子,明天机场见。”
席追又回,“嗯,明天见。”
母子两人简单聊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席追放下手机,看着已经火速将睡衣扣好的闻潮声,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他无奈吐槽,“你妈和我妈,真不愧是亲闺蜜。”
两天,两个电话,专挑他们说正事、干这事的时候打进来,也太会挑时候了。
闻潮声瞧见席追眼里的无语,偷笑了一下才劝,“你明早还要去机场呢,我们还是早点休息吧。”
席追重新抱住眼前人,偏头抵在他的颈侧轻啄了两下,唉声叹气,“……说句会被我妈打的话,其实我现在也不是很想去了。”
闻潮声制止,“那不行的,你不要让沈姨失望。”
“嗯,我知道。”
席追只是想想,没打算放亲妈的鸽子。
他已经连续四年没有回帝京过年了,难得今年不用进剧组拍戏,是得抽空好好陪陪亲人。
席追松开闻潮声,下了床,“不过睡觉前,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做。”
闻潮声不解,“嗯?”
“我去拿吹风机,你头发吹干了再睡,省得感冒。”
“哦,好的。”
…
十分钟后,屋内陷入了一片昏暗。
席追毫无顾忌地将闻潮声拥入怀中,指腹揉搓着他仍有余温的卷发,“困了吗?要不要再聊聊?”
闻潮声很乖地应了声,“聊什么?”
席追依旧记挂着闻潮声的心理情况,总觉得要自己亲自核实过才安心,“我认识一个挺不错的心理医生,等我从泰国回来,我带你去见见她,让她再给你进行一个专业的心理测评,看看具体情况。”
其实,他刚刚还是私藏了一片药,打算明天就去问问这位医生朋友。
“……”
闻潮声蓦然心虚。
他对着席追还能仗着“不会撒谎”的理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地敷衍过去,但面对专业的心理医生和测评,哪里能逃得过去?
席追问,“行吗?”
“嗯,到时候再看情况吧。”
闻潮声只敢含糊地应了一声,实际上打算在这件事情上能拖则拖。
为了转移话题,他甚至主动提及,“席追,其实这些年我在海外还经历了一些事情,只是还没想好要怎么告诉你。”
毕竟有关于常鸣的事情太复杂、太冗长、也太沉重了。
闻潮声需要时间去理清楚自己的思路,也需要时间去处理这个棘手的遗留问题。
他不想要把席追卷进来,他想要堂堂正正、毫无负担地和席追“复合”。
闻潮声低声请求,“你再给我一点时间,好吗?”
席追明天就要陪长辈出门玩了,他不想影响对方的出游好心情。
“没关系。”
席追允许闻潮声有所隐瞒,只要对方的心里有他就行,“你想说就说,不想说也可以一直不告诉我,你不需要任何负担。”
闻潮声不由自主地往他的怀里贴了贴,语气又低了些,“嗯。”
席追察觉到了他的那点倦意,“困了?那睡吧。”
“晚安。”
“晚安,好梦。”
两人相拥着,又是一夜好眠。
六点,闹铃准时发动。
席追反应迅速地将其关闭,借着手机微弱的光亮看着还在熟睡中的闻潮声,他不忍心吵醒对方,只好轻手轻脚地下床,摸黑洗漱。
等到再出浴室时,本该深睡的闻潮声还是迷迷糊糊地爬坐了起来,脸上带着没能完全消退的困意。
“你要走了吗?”
“时间差不多了。”
席追回答,迅速走近,“是我吵醒你了?”
“没。”
闻潮声摇了摇头,想要去找墙上的灯光,“你要开灯收拾东西吗?”
席追制止,“不用开灯了,我没什么东西要收拾的,衣服行李都提早放在车子后备箱了,你接着睡吧。”
闻潮声说,“我送你。”
“外面冷,不用送,你就待在家里好好休息。”
席追将眼前人“按”回到床上,开始叮嘱一件件事,“冰箱里的东西要加热再吃,最近不用忙着拍摄工作了,一日三餐更得按时。”
“每天都要给我发消息,不准再无缘无故闹消失,知道了没?”
“……”
一如六年前的碎碎念。
闻潮声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听话点头,“知道了。”
席追这才满意,趁机吻了一下他的额头,“对了,大门和卧室门备用钥匙我也拿走了?”
“好,路上开车小心,玩得开心点。”
“会的,杀青宴见。”
“嗯。”
等到席追离开了卧室,外侧大门响起关门声——
闻潮声才茫然若失地躺回了床上,他拉起了被子,企图掩盖自己的不舍。
但很快地,闻潮声就闻到了被子里那种独属于席追的气息,他不自觉地将自己裹成了一团,任由这种安全感将自己全方面地包围。
“……”
闻潮声还是没能再睡回笼觉,而是一直醒到了天光大亮。
他收到了席追顺利登机、准备起飞的消息,干脆才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又将黑老大从鸟笼里放了出来后,这才拉开了遮光性十足的窗帘。
——刷拉!
窗帘拉开的刹那,闻潮声就注意到了那面海报墙的新变化。
此刻,LED墙上放出的不再是那张已经眼熟了的静态照片,而是切换成了动态轮播的视频。
无一例外,全是席追的俊脸。
“……”
这算是新年新气象吗?
全盛娱乐的外墙海报怎么也跟着变动了?
闻潮声盯得出神,不知不觉就看完了一整轮的排播。
直到黑老大嚷嚷着“饿了”,他才收回自己欣赏的视线,却还是忍不住感叹,“真好看。”
……
转眼就到了正月十二。
电影《烂泥》的杀青宴定在望海大酒店。
闻潮声是第一次来这陌生地点,社恐出门免不了全副武装,不过他刚到酒店门口,就碰上了从同一辆车上下来的简今兆和俞演。
双方刚对上视线,简今兆就一眼将好友认了出来。
“潮声。”
边上的俞演这才反应过来,跟着招呼,“闻导,新年快乐啊。”
因为遇到了熟人,闻潮声的社恐属性总算降低了一些,他主动拉下口罩,温声回应,“新年快乐。”
简今兆用并不冒犯的眼神将闻潮声打量了一遍,给予肯定,“你今天的状态看着不错啊,感觉最近还长了点肉?”
闻潮声腼腆笑笑,“嗯。”
最近,他的一日三餐都被席追远程盯着,想不长点肉都难。
三人一块儿往酒店里面走。
进了电梯,俞演随口发问,“席哥到了吗?他过两天是不是还要去参加百花奖电影节?”
闻潮声不久前才和席追在微信上聊过,脱口而出,“他这会儿还堵在路上,估计会晚半小时。”
至于帝京的百花奖电影节,席追和他的团队也订好了明天的飞机票,时间安排上绰绰有余。
“哦豁。”
俞演立刻发出一声打趣的语气,“闻导,你对席哥的行程这么了解?”
“……”
闻潮声这才意识到自己嘴快了,耳根子不免发烫。
简今兆知道好友脸皮薄,忍不住睨了小男友一眼,含笑示意他别打趣。
俞演心领神会,冲他笑了笑。
闻潮声完全没察觉两人正在打情骂俏,等着电梯一开,就先害羞地溜了出去。
…
杀青宴开场了快四十分钟,身为男主的席追才姗姗来迟,他一边笑着给剧组众人赔罪,一边默不作声地占据了闻潮声身边的空位。
闻潮声望着近在咫尺的身影,心尖立刻涌上一丝欣喜,但他藏在桌下的手却掐了掐掌心,提醒自己不要在众人面前失态。
为了“迟到”而自罚三杯后,席追立刻就将注意力挪回到了闻潮声的身上,带着点刻意的打趣,“导演,我脸上有东西吗?你怎么一直盯着我看啊?”
闻潮声连忙收回自己的视线,“没有。”
下一秒,他藏在桌布下的右手就被席追给抓住了。
闻潮声顿时紧张地倒吸一口气,他害怕旁人发现,慌忙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偏偏拗不过对方的力气。
“别乱动了,他们看不着。”
席追不怕露馅,低声同身边人耳语,“想没想我?”
闻潮声谨慎地朝四周看了看,这才答非所问,“你好像晒黑了一点点。”
“是吗?闻导观察得这么仔细啊。”
“……”
闻潮声又脸热了。
恰时,副导演带人走了过来,“导演,来吧,我带着摄像组的大家也敬你一杯!”
席追不会让闻潮声难做,霎时松开他的手。
闻潮声心弦微松,连忙举起边上的酒杯,“谢谢,大家也辛苦了。”
半杯啤酒,一饮而尽。
席追看在眼里,等到闻潮声重新坐下后才提醒他,“今晚肯定少不了有人向你敬酒,别喝太猛了,小心醉了会头疼。”
“嗯,我有分寸的。”
闻潮声对上眼前人的关切,眸光闪动。
他捏紧手中的酒杯,鼓起勇气低声邀请,“席追,你晚上有空吗?等杀青宴结束后,我想和你好好聊聊。”
经过十天的心理准备,闻潮声已经做好了要和对方开诚布公的准备,在此之前,他正好想着喝点小酒,算是给自己多酝酿一些冲动的勇气。
席追听见眼前人难道的主动邀约,哪里会拒绝?
他笑着碰了碰闻潮声的酒杯,欣然应允,“好啊,我当然有空。”
“嗯。”
酒过三巡,杀青宴上的热闹只增不减。
闻潮声的酒量始终是浅的,禁不起众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敬酒,席追自告奋勇替他挡了两轮,结果反倒成了众矢之的。
这会儿,他正被醉酒上头的副导“架”着去了别桌,又开启了新一轮的喝酒寒暄。
闻潮声坐在原位上,时不时地朝席追的方向瞥去视线,生怕对方也跟着喝多了。
突然间,同桌的俞演走了过来,“闻导,有空吗?简老师的电话,他说有事要找你。”
“找我?”
闻潮声愣了愣,才意识到简今兆这会儿不在宴厅,他有些奇怪地接过了俞演递来的手机,开了口,“喂,今兆?”
“对,是我。”
电话那头传来的简今兆的声音,“潮声,我刚出来上洗手间了,正好撞上外厅门口有人和工作人员吵架,对方还嚷嚷着是来找你的。”
闻潮声被酒意侵染的思绪一顿,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谁?”
下一秒,屏幕那头的简今兆就报出了一个宛如噩梦般的名字,“他说他叫常鸣,你认识他吗?”——
作者有话说:来了!
顺便打一下补丁:乌龟宝宝抑郁生病的事情还没结束,现在只是被他“敷衍”过去了,席哥之后会全方面彻底了解+心疼的!
第63章 【第063章·新漩涡】 “闻潮声,你……
“……”
常鸣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闻潮声没想到会从好友的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几乎一下就站了起来,“他现在在哪里?”
电话那头的简今兆察觉出了闻潮声变得急促的气息,意识到了不对劲, “你是要过来吗?如果不想见这个人的话, 也可以从酒店后门离开,我这边直接报警处理。”
“别!”
闻潮声顷刻拒绝,“我马上就过来。”
虽然他不想要见到常鸣, 但如果眼下报了警,只怕对方会将事情闹得不可收拾。
简今兆完全尊重他的想法,“行,在外厅左侧第二间的休息室,我等你。”
“好的。”
闻潮声挂断电话, 将手机递回给了俞演。
俞演捕捉到了他右手不自然的颤抖,“闻导,你还好吗?”
话音刚落,边上就又响起了一道询问声, “怎么站起来了?”
喝完酒的席追走了回来,他看清了闻潮声不太对劲的的脸色,蹙眉询问,“人不舒服?你脸色不太好。”
闻潮声心慌得无法遏制,却还是强装镇定地坐了下来,“没事, 只是酒喝多了, 有点晕。”
“……”
俞演将闻潮声一系列的反应尽收眼底,他还不知道简今兆在电话里说了什么,一时半会儿没有戳穿。
过了又大约三分钟,闻潮声才对着边上的席追说, “我去上个洗手间。”
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拙劣的骗子,正在用毕生的演技来骗取席追的信任,好在后者并没有怀疑。
“嗯,实在不舒服的话和我说,我陪你早点回去。”
“嗯。”
闻潮声暗松一口气,起身缓步往外走。
直到确认隔绝了席追的目光,他才迅速跑了起来,一到休息室的门口,就看到了好友等待的身影。
“今兆。”
闻潮声的呼吸还没喘匀,“人呢?”
简今兆挑眉看向边上的休息室,“在里面呢。”
大约十分钟前,简今兆被酒店的值班领队告知外厅有人在闹事,他前往查看才发现——
对方是一位坐着轮椅的年轻人,蓄着长发,过长的刘海遮挡了眉眼,但透过发梢细看时,那双深棕色的瞳孔里透着一种病恹恹的阴郁。
简今兆在娱乐圈内也算阅人无数,只觉得这个常鸣浑身透着一种矛盾的古怪。
因为鲸影文化单独包下了宴厅的使用权,酒店服务人员拦着不让常鸣这位外人进入,因此双方爆发出了激烈的争吵。
常鸣仗着自己是个坐轮椅的残疾人,言行一度过激,甚至动手摔了酒杯,差点砸到了简今兆本人。
简今兆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什么人没有见过?当即就严肃表示要报警。
或许是认出了简今兆的演员身份,也可能是不想要惊动警察,常鸣的嚣张气焰才消了下去,他表明自己是来找闻潮声、还说今晚一定要见到闻潮声,否则绝不离开!
正好那一会儿,俞演给许久未归的简今兆打了电话,他才转告给了闻潮声这件事。
“……”
简今兆总觉得情况不对劲。
如果常鸣和闻潮声是旧相识,怎么会没有联系方式,而选择在杀青宴上堵人?
如果两个人不认识,那为什么闻潮声这会儿会慌张成这个样子?难不成,两人真有什么旧情份在里面?
简今兆无条件向着闻潮声,“你确定要见他?”
话音刚落,休息室的门就被人打开了。
厚实的地毯上传来了轮椅的滚动声,隐隐刺激着闻潮声的耳膜和神经。
他几乎第一时间就投去了慌张的视线,然后,就对上了那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容。
常鸣的嘴角扬起一点弧度,“闻哥,我终于找到你了。”
“……”
闻潮声很想转身就逃,但双腿像是灌了铅。
他不想在好友面前太过失态,只好死死掐住自己衣角,“你怎么来了?”
常鸣操控着轮椅主动靠近,仰头摆露出一个极其乖巧的姿态,“当然是来带你回家啊。”
说着,他就主动抓住了闻潮声的手腕,将责怪藏在乖顺的笑容里,“你忘啦?不是说好了拍完电影就回家吗?这段时间,你都不怎么理我,我一心急就来了。”
掌心传来的微凉触感如同毒蛇,仿佛只要轻轻一挣扎,毒液就会刺入神经、直取性命。
“……”
闻潮声脸上的酒意霎时散去。
常鸣不依不饶,“闻哥,我们进去聊聊?”
他看了一眼边上的简今兆以及刚刚赶来的俞演,轻松拿捏,“还是你想让你的朋友们也参与进我们的事?”
闻潮声艰难开口,“进去说吧。”
半分钟后,休息室的门重新关上,阻挡了简今兆和俞演的探究视线。
闻潮声试图调整自己的呼吸,“常鸣,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不仅悄无声息地回国,而且还偷摸找到了剧组的杀青宴?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常鸣看着眼前人几度变化的神色,自说自话,“原来闻哥还会关心我呢?那你这段时间怎么都不理我呢?没办法——”
他右手的指关节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轮椅把手,像一种变相的警告,“我只好亲自来带你回家了。”
这段时间,闻潮声开始逐渐不回他微信,就连电话也都打不通了。
这让远在海外的常鸣有种脱离掌控的不妙预感,他自然是要回来抓人的。
闻潮声哽了一声,“我听说你刚刚和工作人员吵起来了?常鸣,今晚这里不是你可以胡闹的场合。”
“……”
“闻哥,你放心,我很乖的,没有对你那些好朋友乱说六年前发生的事。”
常鸣像是听不懂他的劝退,反而将自己膝盖上的毛毯一点点掀开,“还是你比较想让他们知道,我这条腿是怎么没的?”
闻潮声望着他空荡荡的左腿裤脚,瞳孔猛颤,那些曾被用力遮盖的残酷现实又一次出现在了眼前。
常鸣饶有兴致地欣赏着闻潮声瞳孔里的不安,指关节又重重地敲了一下轮椅把手,“闻哥,我真不打算闹事,我订了酒店,你现在送我回去好吗?”
忽然间,一门之隔的走廊响起了谈论声。
闻潮声清晰地听见了席追的声音,被定在原地的双腿终于恢复了知觉,他下意识地就想要往外逃。
“闻潮声,我让你送我回去!”
常鸣察觉到了他的不配合,立刻沉下语气威胁,“否则,我待会儿会做出什么事、说出什么话,那就说不准了!”
“……”
闻潮声的步伐一僵。
常鸣操控着轮椅跟了上来,不等再商量,反倒抢先一步打开了休息室的门。
听见开门的动静,走廊里的三个人纷纷投来视线,除了刚才就在简今兆和俞演,又多了一位赶来的席追。
“……”
席追一眼看见了闻潮声苍白的脸,眉心拧了又拧,旋即看向了轮椅上的年轻人,他和常鸣一高一低的目光在半空中相撞,带着对彼此毫不掩饰的审视。
边上的简今兆问,“潮声,没事吧?”
常鸣不久前的那声威胁如雷震耳。
闻潮声将手虚虚地搭在对方的轮椅把手上,不得不暂时屈服,“常鸣不太方便,我先送他回酒店,今兆,杀青宴我就不回去了。”
宴会厅里的工作人员太多了。
他见识过常鸣发疯的威力,今晚绝对不能在这里闹起来,免得扫了大家的兴致!
“……”
常鸣?
当年《云端》那部电影的男主角?
席追立刻从脑海中挖出了这号人物,原本审视的眸光里带上了一丝诧异:
这人怎么会坐上了轮椅?
这些年,他和潮声一直保持着联系吗?
常鸣很满意闻潮声的回答,略微有些刻意地开口,“是啊,麻烦各位让让,我和我哥就先回去了。”
“你哥?”
席追捕捉到这个过分亲密的称呼,不免吃味,“我怎么不知道闻导还有个行动不方便的弟弟?”
闻潮声生怕席追误会,刚准备解释,轮椅上的常鸣就又出了声,“席先生不知道我很正常。”
“……”
常鸣将尖锐和刻薄藏在了带着笑意的口吻下,一字一句地代替闻潮声划清界限,“毕竟闻哥和你们只是工作搭档,他这人向来不喜欢把私事往外面说。”
话音落地,空气中霎时弥漫出一股硝烟味。
简今兆和俞演对视一眼,都察觉到了常鸣这人对闻潮声古怪的占有欲。
简今兆不放心好友和这位常鸣一块离开,于是提议,“潮声今晚喝了酒,你们就这样出门不安全,席追,你让你司机帮忙送一下?”
席追立刻应下,“没问题。”
常鸣紧跟着拒绝,“不必了!”
席追直接无视了他的存在,而是绕到了闻潮声的身边,故意地改了称呼,“闻哥,走吧?”
闻潮声对上席追不算生气的目光,心弦微松,“好。”
说着,他就不等常鸣的反驳,迅速将对方往电梯厅推去,“走吧。”
…
席追的接送专车停在了负一层。
司机老张第一时间从车上走了进来,礼貌打了招呼,“席先生,闻导。”
他是见过闻潮声的,但对轮椅上的常鸣很陌生,于是不免打量,“这位是……”
常鸣最讨厌不认识的外人将这种眼神落在自己的身上,内心深处的自卑令他瞬间沉了脸色。
闻潮声第一时间感受到了他突变的气场,开口帮忙介绍,“张师傅,这位是我的朋友,麻烦你待会儿先送他回酒店。”
司机老张看了一眼席追,见自家老板没有拒绝,这才欣然应允,“当然没问题。”
“不过我们这车没安装辅助升降设备,上车估计有点费劲。”他主动弯下腰,好心想要帮忙,“我来扶这位先生上车吧?”
——啪!
常鸣猛然拍开他的手,语气不善,“别碰我!”
好心遭了敌意,这手上莫还名其妙挨了一下巴掌,哪怕司机老张是个定好的脾气,难免也变了脸色。
“……”
席追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对常鸣的观感顿时降到了负数。
闻潮声深知常鸣藏在骨子里的自卑,以及自卑所带来的劣根性,不得不代替道歉,“张师傅不好意思,我来扶他就行了。”
明明自己的体型就很瘦,但他还是熟练地架住了常鸣的胳膊、帮着起身,然后使劲将对方抬上了车。
短短几秒,一气呵成。
仿佛这样的动作,早已经做过了千百次。
席追落在闻潮声身上的眸光渐深,一时间有些说不上来的心疼,不得不依靠深呼吸来压制自己的情绪。
“……”
闻潮声迅速安顿好了常鸣,转身又准备收拾轮椅,这下子,席追第一时间制止了他的动作,“老张,把轮椅收到后备箱。”
老张照做,“好的。”
闻潮声温声提醒,“底下有个按钮是可以折叠的,麻烦你了。”
老张应了一声,推着轮椅走到了后备厢。
车外只剩下了席追和闻潮声,两人不可避免地对上了视线。
闻潮声看着近在咫尺的席追,欲言又止。
他好不容易理清楚的思路在常鸣的意外出现后,再度搅成了一团乱麻。
席追读懂了眼前人的沉默,想着车内还存在的常鸣,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先上车吧。”
“嗯。”
…
车辆飞速行驶在路上。
车厢里谁也没说话,空气压抑得令人可怕,好在常鸣住的酒店离得不远,不过十来分钟的车程就到了。
司机将车子停稳在酒店的正门口,“闻导,你这位朋友住的酒店已经到了。”
常鸣立刻开口,理所当然地要求,“闻哥,我一个人不方便,你送我回房间。”
说着,他就主动凑到了闻潮声的身边,替对方解开了安全带,“走吧。”
“……”
坐在副驾上的席追一回头,就看见了两人挨近的姿态。
几乎是在一瞬间,他就联想到了当年私家侦探发来的照片,那张原本模糊的年轻面容,在这一刻有了最好的指向和代入——
当初和闻潮声待在一起的、以闻潮声男朋友自居的人是常鸣?!
“……”
闻潮声不知道席追的内心正在经历什么样的波动,但他惦记着对方的公众身份,不方便出现在酒店大厅的公共场合。
闻潮声有些为难,“席追,我、我先送常鸣上去,你就别下车了。”
席追压住那点不情愿,微微颔首,“好。”
他不知道闻潮声和常鸣到底是什么关系?也不知道两个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私心更是抗拒闻潮声和常鸣的接触!
可偏偏,他不想让闻潮声为难。
三分钟后,闻潮声和常鸣一块儿进了酒店大堂。
边上的司机老张才问,“席先生,我们是现在回去?还是再等等?”
席追收回漆黑发沉的目光,心底残留的恐慌和不安又一次作祟,“不回去,找个停车位等着。”
…
滋。
电子房卡刷开了高级套房的门。
闻潮声将常鸣推进了房间,不等停留就打算离开,“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我会联系常阿姨……”
常鸣操控着轮椅,转身打断,“闻哥,你连今晚的杀青宴都参加过了,电影后续的宣发有简今兆他们在,你不管也没事了吧?”
他缓缓靠近闻潮声,掌控欲一点一点地流露出来,“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回意大利?我给你订机票好不好?”
闻潮声落在两侧的双手握成拳,第一次明确地选择了拒绝,“常鸣,我不打算再回去了,我想留在华国、留在海市。”
他本来就打算找个时间和常鸣说清楚,只是没想到,对方先行一步回国了。
“……”
常鸣脸上的笑容渐渐退去,眼中的阴鸷一点点地浮现出来,“你说什么?”
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射灯。
昏黄的光线落在常鸣蓄长的刘海上,投下的阴翳显得他的眉眼愈发像个可怖的男鬼。
闻潮声看清了常鸣眸底的阴森和偏执,有些恐惧地后撤了半步,“快六年了,我只是想要过回属于我自己的生活。”
出口的语气不是商量,而是近乎无力的乞求。
“你明明比谁都清楚,国外那样的生活根本不是我想要的,我想……”
常鸣冷笑打断,“你没资格想!”
他猛然攥住了闻潮声的手腕,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闻潮声拽倒在了自己的跟前。
“闻哥,你别忘了!是你答应过我,要一直陪着我的!”
“呜——”
闻潮声今晚喝了点酒,顿时重心不稳地栽了跟头,哪怕地面铺上了厚实的地毯,但他的膝盖还是磕得发疼。
常鸣黏腻的视线在闻潮声的脸上滑动,幽幽开口,“你明明答应过我的,拍完电影就会回到我身边,现在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闻哥,是谁改变了你的想法?是不是那个叫席追的?”
“哦,对了,他是你前男友吧?现在好像成影帝了吧?啧,拥有健全的身体就是好打拼事业啊,你说对不对?”
闻潮声察觉到常鸣的意图,骤然惊慌,“和他没关系!常鸣,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你不要把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
常鸣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心里的妒忌如同地狱的烈火狠狠燃烧。
他克制着胸腔里自己近乎扭曲的杀意,反而意味不明地低笑了几声,“哦,原来席追只是不相干的人啊?我还以为你们俩复合了呢?”
“……”
复合?
闻潮声的心理防线被这声阴恻恻的质问给击垮了,“没有,没有……”
躯体化的反应让他不受控地开始发抖,就像是溺水的人陷入了无底的漩涡,头晕眼花,连带着呼吸都很困难。
常鸣微微倾身,审视着闻潮声一点点变动的崩溃神情,然后忽地伸手怀住了他,像是给予暖心的安慰。
“闻哥,你别怕,我在呢,我会陪着你的。”
“……”
闻潮声慢半拍地挣开这个冰冷的拥抱,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你、你别碰我!”
“好吧,我承认我今晚出现得太突然了,应该要再和你商量商量。”常鸣将自己得逞的右手藏在了毯子底下,摆出一副很好讲道理的样子。
“要不这样吧,我再给你十天半个月,等你处理完这些剩下的人或事,再跟我回意大利。”
他微微后仰,上挑的眸光带着一丝笃定,“闻潮声,你会乖乖听话的,是不是?”
“……”
闻潮声没有回答,转身夺门而出,惶恐地逃离了这片人间地狱。
叮咚!
电梯停在一楼,应声而开。
闻潮声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失了焦的目光勉强找准了一楼公用卫生间的方向,跑了进去。
“呕——”
情绪化引起了胃部剧烈的不适,加上杀青宴上本来就喝了不少酒,闻潮声忍无可忍地在厕所里面吐了个天昏地暗,感觉自己随时都要一头栽倒下去。
路过的酒店领班听见这动静,匆匆赶了进来,“先生,先生?您没事吧?”
闻潮声颤抖着打开水龙头,将所有的肮脏冲刷干净,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抱歉,给、给你们添麻烦了。”
领班拍了拍他的后背,“您是酒喝多了吗?我去给你倒点热水?”
闻潮声刚想拒绝,对方就已经先行一步有了动作,不过两分钟,领班带着一杯温度适中的热水走了回来,“先生,您喝点?”
“需要给您的家人或者朋友打电话吗?我记得您刚刚是和1218的住客一块进来的?”
“别!”
闻潮声连忙制止,“我待会儿就要走的。”
领班瞧出他眼底的恐惧,愣了两秒才将水递了上去,“那我带你去休息区坐坐?”
闻潮声接过热水,“谢谢,我在这儿平复一下就好,待会儿就离开了,你先去忙吧,不用管我。”
领班尊重他的想法,“那行吧,您如果有需要再和我说。”
“嗯。”
闻潮声将送来的热水一饮而尽,勉强压下了胃里的不适感。
过了许久,他才失魂落魄地走出了酒店卫生间、穿过了酒店大堂,眼色麻木得像是一只被人操控了神志的木偶。
直到出了大厅的旋转门,冷冽的寒风迎面吹来。
闻潮声被冻得一哆嗦,这才勉强找回了些许的理智,他不由自主地裹紧了自己的大衣外套,目光不由自主地搜寻了四周——
席追呢?
好想见到席追。
这个念头仅仅出现了几秒,就被闻潮声强制摁了下去。
不,不可以!
常鸣已经察觉到了,他不能再牵连到席追的身上去!
情感上在冲动,理智却要后退,就在闻潮声进退无路的时候,一辆熟悉的车牌在他眼前停了下来。
后排的车门缓缓打开。
车内强劲的暖气溢出,冲散了空气里的冷意。
闻潮声看清了车内的身影,眼眶骤然发烫。
原本坐在副驾的席追早已经挪到了后座,抬手朝他示意,“外面冷,快上来,等你好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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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064章·新漩涡】 “你在定位跟……
啪嗒。
电动车门关上。
车门边上的昏黄灯光, 映照出闻潮声憔悴而苍白的脸。
席追担忧蹙眉,主动捂上了对方冰凉的双手,“发生什么了?是人不舒服?还是那个叫常鸣的对你说了什么?”
闻潮声听见“常鸣”这两个字, 心尖骤颤。
他抿了抿唇, 否认,“我可能是酒喝多了,从刚才起就不太舒服。”
原本, 闻潮声打算在今晚和席追坦白一些过往经历,可常鸣的出现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对方仅用三言两语的威胁就将他弄得方寸大乱。
因为红灯,车子停在了环形岔路口。
司机老张趁机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两人,询问, “席先生,接下来是要去哪里?”
“去荣安府。”
席追当机立断,又对着边上的闻潮声说,“你今晚去我那里休息, 家里有解酒药。”
闻潮声对上席追关切的眼眸,脑海里却止不住地浮动着常鸣的阴森眸光,以及对方几乎摆在明面上的威胁:
——席追是你前男友吧?现在好像成影帝了吧?
——我还以为你们复合了呢?
心里警铃大作。
闻潮声顿时涌起一种不安的预感,猛地抽回了自己正在被捂热的手,“我不去!”
“……”
掌心蓦然一空。
席追感受到闻潮声显而易见的抗拒,眸光跟着变动。
前排的司机老张感受到了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 问得小心翼翼, “那是要去……”
闻潮声的目光虚虚地落在席追的脸上,瞳孔深处掠过一丝痛苦和懊恼。
他不应该就这么上车的!
常鸣已经对他和席追的关系起疑了,他应该要保持距离才对!
闻潮声压住舌根传来的苦涩,低声请求, “我、我想回自己的出租屋。”
三秒后,席追报出了出租房的具体地址,“老张,去公司边上的青湾公寓楼。”
说完,他就迅速按下了前后车厢的隔断板,很快地,后座车厢就变成了一方独立的空间。
“闻潮声。”席追蹙眉睨向边上的人,递给他两个选择,“你是想让我问,还是你自己和我说?”
“……”
闻潮声知道自己刚刚的行为反应太过异常,势必会引起席追的怀疑,可他实在装不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常鸣就像是安插在他体内多年的一颗定时炸弹。
闻潮声原本以为这颗炸弹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效力、不再存在威胁,但就在他请求帮助、动手即将拆除的前一秒,这颗炸弹却响起比以前更为惊悚的倒计时声。
“……”
席追凝视等待,闻潮声低头不语。
沉默在本就不流通的车厢空气里扩散,两个人微妙的僵持像是回到了重逢的初期。
只是这种滋味,让谁的心里都不好受。
过了许久,闻潮声才将自己乱糟糟的思绪理出了一个头,“常鸣,就是当初我给电影《云端》选好的男主角。”
“六年前,他在海外出现了很严重的意外事故,为了保命,左腿被迫截肢了,右腿……”
他艰难哽了一声,“右腿治疗不佳,肌肉逐渐萎缩,所以要依靠轮椅代步。”
席追听见闻潮声迟来的解释,紧锁的眉头终于松了些,“那他今晚为什么来找你?”
“我之前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闻潮声的双手搅弄在一起,以此来分散内心深处的不安,“这些年,我一直陪着他在海外治病,在回国之前,我基本上也都和他生活在一起。”
席追想起了当初私家侦探发来的那张似是而非的亲密照片,心底凝固的陈年醋意又晃了晃。
他还没有忘记在那份邮件曾经明确地指出过——
闻潮声的“男朋友”发现了他们的存在,要求他们删除了所有的照片。
席追不愿意去猜想两个人的关系,干脆追问,“具体是什么意外事故?你又为什么要陪着他治病?”
“……”
闻潮声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表述。
他的耳畔开始不断地回荡着常鸣这些年不间断的埋怨、质问和打压,如同一种解不开的魔咒操控着本就脆弱的神经。
身体的不适再度加剧,胃部的痉挛又变得厉害了起来。
闻潮声不得不掩饰住自己脸上的痛苦,却还是显出了狼狈,“席追,我太累了,我想、我想先休息一会儿。”
他知道自己还欠席追一个完完整整的解释和交代,可现在的他实在有心无力。
闻潮声不想复述当年那场令他同样痛苦的意外事故,更不愿意回忆这些年常鸣施加而来的压力。
此时此刻,他只想要寻求一处短暂但温暖的庇护所,将自己紧紧裹在龟壳里。
“……”
常鸣的出现,给席追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可面对状态明显不对劲的闻潮声,他还是选择了将所有的疑问咽了下去。
“好,那就先不说了。”
他将后排的两侧座椅全部调平,主动搂着近乎疲软的闻潮声躺了下去,“累了就休息,我陪你闭上眼躺一会儿,好吗?”
温暖的怀抱,熟悉的气息,带来了最需要的安全感。
闻潮声忍住喉间一涨再涨的酸涩,放纵自己接受了这份亲密,“嗯。”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沥青路面上,后排的暖气开得很足。
闻潮声心力交瘁地合上眼,可常鸣带来的阴影强势笼罩他的脑海中,怎么样都挥之不去。
——我给你一周的时间,处理完这些剩下的人或事,然后再跟我回意大利。
——闻潮声,你会乖乖听话的,是不是?
“……”
不!
我不要回去!
闻潮声惊魂未定地睁开眼,却被安全带的强劲拉力一下子拽回了座椅上,“嘶。”
边上的席追连忙给他调整座椅角度,“怎么了?做噩梦了?”
闻潮声头疼欲裂,摇了摇头。
他环视着车窗外静止的环境,嗓音因为疲惫而沙哑,“这是已经到了吗?”
“嗯,刚停不到十分钟,看你睡着就没喊你。”席追简单解释,这才着手解开他的安全带,“既然醒了就下车吧,我和你一起上楼。”
闻潮声总算回过神,残存的理智让他选择了拒绝,“席追,我今晚想要自己一个人住,你明天还要赶飞机去帝京,早点回去休息吧。”
“……”
席追手里的动作一顿,不解地抬眼看他。
闻潮声心虚地找借口,“套房里同租的室友已经过完年回来了,这个点,你不方便和我一起上去。”
席追算知名度很高的男演员,少有风吹草动就有可能引起议论。
闻潮声怕给他惹麻烦,“万一被其他人撞见了你和我回出租公寓,会很难解释清楚。”
“……”
席追深吸一口气,忍不住问,“闻潮声,你是怕室友发现我的存在,还是你又打算躲着我了?”
“不是的,我只是太累了。”
闻潮声否认,话说到最后却没什么底气。
席追从他的眼中看出了许久未见的回避,心里不太安乐,“还是因为常鸣?”
他总觉得,自从对方出现后,闻潮声和他之间又产生一道看不见的隔阂。
持续的头疼减缓了时间的流速,面对席追的询问,闻潮声只觉得每一秒都在愧疚和煎熬。
“席追,我今晚实在太难受了,我们另外找时间再好好聊,行吗?”
他早已经打算尽可能地和常鸣划清界限,只是没料到会有今晚这一出意外插曲。
闻潮声承认自己是被常鸣严重影响了情绪,继而造成了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不适,但他也是真的需要时间去理思路、想对策,然后才能更勇敢、更坚定地向着席追奔赴。
“……”
明知道闻潮声有逃避、有隐瞒的成分,但席追还是不忍心逼问,“好,我给你时间。”
如此煎熬的六年都等过来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何况,他明天确实要赶完帝京参加百花奖电影节,加上已经安排好了采访之类的通告,来回少说需要四天。
但席追还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里,没问题吗?要不,你还是跟我一块回去?”
闻潮声勉强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容,“你别担心我了,快快和老大还在家里等我回去呢,你明天好好去参加电影节,不要有负担,无论拿不拿奖,你都已经很优秀了。”
席追收到他的鼓舞和关切,紧绷的心弦才松了些,“好,那你今晚早点休息,等我从帝京回来再聊。”
“嗯。”
席追目送闻潮声上了楼。
直到对方所在的那扇窗户里透出了光亮,他才让前排的司机老张开车离去。
路旁的灯光一阵又一阵地掠过了车厢。
昏暗中,席追露出鲜少示人的凌厉,那些被压住的疑问、没能想通的矛盾通通冒了出来。
闻潮声不愿意说,不代表他不可以私下去查。
六年前,重伤初痊的席追面对突然性的分手,感性占据了理性,以至于一直没有找准真正的切入点。
如今不一样了,一切的怪异都指向了“常鸣”这号关键人物。
席追拿起自己的手机,迅速拨通了一个微信电话。
不过四五下的滴声等待,屏幕那头就传来了冷冽低沉的询问,“喂?”
“照野。”
席追直呼发小的名字,开门见山地请求帮忙,“你在国外的人脉多,能不能帮我查点事情?”
沈照野难得听到席追有事请求于他,不带犹豫,“你说。”
……
房间里的灯光一亮起,黑老大就从笼里面钻了出来。
它欢快地扑棱着翅膀迎接闻潮声,“欢迎回家!想你想你!”
闻潮声揉了揉爱宠的小脑袋,“黑老大,今晚就不陪你和快快玩了,我很累,要休息了。”
黑老大看出闻潮声低落的情绪,难得没有调皮。
闻潮声面无表情地进了浴室,简单洗漱过后,他又一次从行李箱里翻找出了自己藏得很好的分装药袋。
房间里没有饮用水了,闻潮声也没有力气去烧开水,只好干巴巴地咽了下去。
熟悉的苦味蔓延,一路延伸到了心里。
最后的一点精力终于跟着消耗殆尽,闻潮声关了灯上/床,在黑暗中彻底将自己蜷缩在了被子里。
药效逐渐发作。
不但没有扼制身体里泛滥的痛苦,反而将他拽入了潮湿又泥泞的噩梦里。
闻潮声再次梦见了常鸣高坠时的场景,梦见了对方自/杀割/腕的伤口,浓稠的血流一地,红得近乎遮蔽双眼,让他渐渐看不清周围的一切。
咚——咚——咚——
闻潮声只能听见自己不断加重的心跳和脉搏,逐渐幻化成了定时炸弹里的倒计时音,一下重过一下。
强烈的绝望侵略着他本就不堪一击的神经,直到最后那声——
砰!
闻潮声猛地惊醒,冷汗溢满了额头。
窗帘缝隙里的夜色依旧浓郁,离天亮似乎还有很遥远的距离,他不仅没有得到充沛的精力,而且还有种透支过度的疲惫。
闻潮声将小半张脸埋进了被子里,深深地吸了好几口,被子里残留的那丝气息成了此刻唯一的“精神药剂”,一点点地发挥了作用。
闻潮声不敢再让自己回到噩梦里去,僵持着没睡。
他看着缝隙里的昏暗逐渐染白,直到超负荷的身体无法支撑、筋疲力尽地陷入了二次睡眠。
…
门外传来一阵模糊的聊天声。
闻潮声的意识悠悠转醒,头疼还在作祟,许久没有得到滋润的嗓子也干得难受。
他忍着这点不舒服起了床,想要先看看现在是几点,结果一摸自己的外衣口袋,两边扁平,空空如也。
“……”
手机呢?
是昨晚落在杀青宴上了?
还是不小心掉在了席追的接送车上?
闻潮声没来得及从自己空白的大脑里搜寻到答案,紧闭的卧室门就响起了敲门动静,“闻先生,你在里面吗?”
“……”
闻潮声听见这声略微熟悉的声调,一怔。
对方还在敲门询问,“闻先生?”
闻潮声只好随手披上了昨晚的外套,走近解锁,很有安全意识地只留了一条门缝查看,“请问你是?”
“哦,我是房东。”
外门站着的是一位很时髦的海市老阿姨,笑容和蔼,“我们之前都是在微信上对接的,新年快乐啊。”
闻潮声反应过来,彻底打开卧室门,“林阿姨你好,新年快乐。”
他不确定地问,“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房东将手中的礼盒递了上去,解释,“给,这不,一大早就有人联系我,想要看看最左边空置的房间,我想着正好方便,就顺手给你们其他三户带了点年节礼。”
闻潮声有些意外,“谢谢。”
话音刚落,边上的房间就传来了一阵熟悉的滚动声。
紧接着,一阵笑意盈盈的声音传来,“林阿姨,我觉得你这边间很不错,不过,如果我真要租的话,到时候可能得添加一点辅助设备,您不介意吧?”
“……”
闻潮声看见轮椅上的常鸣,只觉得周围的环境在一瞬间变得扭曲。
突然出现的耳鸣掩盖了周围的所有动静,他听不清眼前的两人又交谈了什么,直到房东和蔼可亲又冲着他笑,“那敢情好啊。”
滋——
电流声缓了下来。
闻潮声勉强听见了房东的声音,“原来常先生是闻先生介绍过来的?那我就不担心了。”
“要是常先生真住下了,你们彼此也能有个照应,房租这块好商量。”
“谢谢林阿姨。”
常鸣在外人面前表现得一贯礼貌开朗,“房子我已经看过了,我再考虑一下,过两天再给您答复?”
房东很爽快,“没问题。”
“林阿姨,我就不和你一块下去。”常鸣不打算走,看向闻潮声,“我和他聊两句。”
“行,你们随意。”
房东又和闻潮声打了声招呼,提着自己“菜篮子”包包潇洒离开。
砰。
大门关上的动静,撞开了闻潮声差点凝固的思绪,他看着左边房间门口的常鸣,不可置信地轻吸了一口气,“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为什么?
他明明没有和常鸣说过自己的现住地址,而唯二知晓住处的席追和宋庭也不可能和对方有交集!
常鸣操控着轮椅缓缓靠近,微笑着递上一样东西,“闻哥,你昨天手机落在我酒店房间了,我这不是怕你着急,就亲自给你送过来了。”
“……”
怎么可能?
他昨晚送常鸣回房间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用过手机,怎么会“落”下?
闻潮声疑心更重,但还是第一时间夺回了自己的手机,“你查我手机了?!”
常鸣听见他的质问,一脸很委屈的样子,“闻哥,你手机设了密码呢,我怎么看啊?”
“……”
手机密码是他和席追在一起的年份日期,目前为止没有第三人知道,很难被解开。
闻潮声没有就此感到心安,而是蹙眉追问,“你到底怎么找到这里的?”
常鸣露出一贯伪装的乖巧模样,给他打预防针,“闻哥,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别生气,好吗?”
闻潮声谨慎,“什么?”
常鸣笑而不语,只是抬手拽住了他的大衣。
“你……”
闻潮声下意识地想要扯回来,但对方更快一步地将手伸入了大衣口袋,“别动。”
不过两三秒,常鸣就从中摸出了一枚扁平的圆形黑片,“看,有这个就可以,不得不说,定位还挺精准的。”
“……”
闻潮声盯着他手上不起眼的圆形黑片,眼里的意外渐渐演变成了难以遏制的惊恐,“常鸣?你在定位跟踪我?”——
作者有话说:我知道大家生气反感常鸣,他也会付出代价!
但剧情发展需要一定的铺垫,请小可爱们慢慢看、不要着急哈!感谢大家订阅支持[紫心]
第65章 【第065章·新漩涡】 “等我回来。……
“闻哥, 你这样说怪伤人的。”
常鸣慢悠悠地摩挲着手里的定位器,脸上一点儿都没有做错事的愧疚和悔悟,“我明明是在关心你啊。”
闻潮声听见他的强盗逻辑, 瞳孔发颤, “关心?”
“是啊,闻哥,都是你逼我的——”
常鸣微微停顿, 看向他的眼中多上了一丝埋怨。
“自从你回国后,就一直不肯在微信上和我透露你的新住址,我知道我问不出结果,没办法,就只能靠这种方式找到你了。”
这个定位跟踪器, 是他提前在网上匿名购买的。
昨晚在酒店房间里,常鸣借着“拥抱”的姿势将手探入了闻潮声的大衣口袋,趁机放入了这枚存在感很低的定位器。
至于放在口袋里的手机,纯粹是他的意外所得。
那时的闻潮声正处在情绪应激的崩溃状态, 所以才没察觉他的小动作。
从闻潮声从酒店离开后,常鸣彻夜未睡。
他先是关注着特殊定位APP上的轨迹动态,最终定位到了这栋公寓楼内。
然后提前在网上搜寻了青湾公寓楼的出租消息,假借有租房的意愿联系上了房东阿姨,最终顺理成章地进入了这套出租套房。
常鸣掩盖了很多事实,作出善解人意的虚假姿态, “我怕你找不到手机会着急, 所以一大早就来了。”
闻潮声根本就不信眼前人所谓的“好意”。
要知道,整栋公寓足足有十六层楼,肯定也不止他们这一间有房间要出租,常鸣怎么就能这么准确无误地找了进来?
“……”
幸好他昨晚拒绝了席追的邀请。
要不然, 这会儿要暴露的就会是席追的私人地址了!
闻潮声不敢往深处去想,哽住呼吸,“常鸣,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六年以来,他不是没有见识过常鸣日渐加剧的掌控欲,对方总是在一步步地测试着他的底线,从最初利用他的心软和善意,到后续开始用各种手段威胁!
可现在,对方的做法又一次超出了他的预期!这样的跟踪方式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
“闻哥,你放松点,我对你没恶意的。”常鸣的目光从他的脸上移开,挪到了后方的卧室内,“你不请我进屋坐坐吗?”
闻潮声拒绝,“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
常鸣反问,逐渐有了逼问的姿态,“昨晚是席追送你回来的?他人在卧室里面?你们昨晚做了吗?”
闻潮声面露荒唐,“你……”
没等开口,紧闭的主屋大门就被人打开了。
同租的隔壁室友是翘班回来拿东西的,结果一进门就看见了他们两个人,不免愣神。
常鸣冲着陌生的室友礼貌微笑,惯会抓时机,“闻哥,你隔壁室友回来了呢,我们进屋聊吧?还是你希望我在这里提起——”
他顿了顿,用口型无声比划:席追。
闻潮声再度被扼住了软肋,认命地侧过身,“进来再说。”
“……”
他想进就不方便?
利用“席追”就轻易得到进屋的允许?呵。
常鸣的瞳孔深处掠过一丝阴狠的嫉妒,转瞬消失无踪。
卧室的面积确实狭窄,留出的过道勉强够轮椅通行。
常鸣环视了一圈,干脆停在了书桌前,他盯着恒温生态缸里的乌龟,立刻联想到了闻潮声多年没有换过的微信头像。
“闻哥,这乌龟是谁送你的?”
“……”
闻潮声没有回答。
他将房东送来的礼盒搁在了角落,隔着距离看了过去。
今天还没出笼的黑老大正在上蹿下跳,有些警惕盯着眼前的陌生人,“谁啊!谁啊!”
常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它,还动手去挑逗,“闻哥,原来你喜欢这些小玩意儿啊?之前怎么不和我说呢?”
“你才小玩意儿!”
黑老大第一次露出禽类最具攻击性的一面,用鸟喙狠狠啄了常鸣的手,“滚!滚!”
“嘶——”
常鸣的指腹几乎立刻见了血。
他凝视着指尖溢出的血珠,看向黑老大的眼神里骤然闪露了一丝杀意,恨不得直接伸手掐断这畜/生的脖子。
“常鸣,你别碰它!”
闻潮声连忙制止,走近将鸟笼上的遮光布扯下,“老大,乖乖的,安静。”
常鸣感受到闻潮声的偏心和维护,冷哼出声,“闻哥,你该关心的人是我。”
他用力地捏了捏受伤的指尖,下一秒,更多的血色溢了出来。
闻潮声盯着指尖上的红色,不知怎么就回想起了昨晚噩梦里的血海,他不得不撇开视线,给“惹了事”的黑老大善后。
“公共区有放药柜,我去给你拿止血贴。”
“……”
常鸣眸底泛起一丝微妙的得逞的光,这才满足,“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不和这只畜生计较了。”
闻潮声没说话,转身往外走,他不想和常鸣同处一室,哪怕少待一分钟也是好的!
过了一会儿,闻潮声拿着消毒棉签和止血贴走了进来,“你自己处理。”
常鸣感受着药物上残留的余热,像是在怀念,“闻哥,你以前都会帮我处理伤口的。”
闻潮声不予理会。
他觉得此刻的思绪比昨晚清晰了一些,于是借机表达清楚,“常鸣,我们好好聊聊吧。”
常鸣回答,“好啊,闻哥,你想聊什么?”
闻潮声垂下目光,温声提醒着他,“那场事故已经过去六年了,你该走出来了,我不可能一辈子都留在你的身边照顾你。”
这些年,无论是花钱陪着常鸣治疗,还是重金给他打造假肢,又或者承担常家母子在海外的房租、日常开销——
一桩桩一件件,闻潮声自认为已经竭尽全力了,于情于理,他觉得自己不再亏欠常鸣了。
过去的时间已经无法追溯。
闻潮声不想计较自己在这方面的得失,只当自己用了六年的时间买一个道德层面上的问心无愧。
“……”
常鸣脸上的虚假笑意随着这几句话,终于彻底隐去了,“闻哥,你想离开我?”
闻潮声对上他陡然转变的眼神,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心慌和惊恐。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将自己早已经考虑好的方案表达出来,“你想回国也可以,想继续留在海外也可以,我可以承担你和常阿姨未来部分的生活开支,但不是全部。”
“以后你们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也都可以找我。”
闻潮声知道眼前人的偏执,知道一时半会儿不可能就直接斩断关系,但他必须要阻止这种错误的病态纠缠。
他的人生已经被迫错轨了太多年,他想要回到原本的正确道路上。
常鸣眼神中的阴郁更浓,“闻哥,我不同意。”
他的目光紧锁着闻潮声不放,“如果你执意要留在海市,那我可以和你一起留在国内。”
“你想继续住在这里,我就把隔壁的房子租下来,你要是想要换地方,我就找个更大一点的房子。”
“这几年,我们不是一直这样过来的?你想要拍电影,我也不会再阻拦了,我……”
闻潮声打断他的臆想,“常鸣,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是果断的决定,也是无奈的请求,“我不想再‘困’在你身边了,你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好吗?”
“不好!”
常鸣斩钉截铁地拒绝。
攥在掌心里的消毒棉签被他用力捏爆,溢出了一丝刺鼻的味道。
像是意识到了自己情绪过激,常鸣陡然冷静下来,“闻哥,我今天来不是找你吵架的,我只是想来提醒你——”
“有些感情过了就过了,这死灰是没有必要复燃的,否则很容易引火烧身,你说是不是?”
闻潮声听出了他的意有所指,脊背发寒,“你……”
“我先回酒店了!”常鸣抢先开口,将强迫藏在平静的口吻下,“闻哥,我给你时间,我等你自己想清楚!”
说完,他就操控着轮椅绕过了闻潮声,径直离开了公寓。
公寓楼外,斜对着全盛娱乐的公司外墙,此刻,新一轮的LED海报正在播放。
常鸣盯着大屏幕上的席追,心中的嫉妒瞬间燃烧,恨不得立刻将眼前的一切彻底烧毁!
“……”
不行。
还不到时候!
常鸣的眸底流露出化不开的阴鸷,咬牙挤出几个字,“走着瞧吧。”
哪怕是用再偏激、再恶劣的手段,他都要把闻潮声永远永远留在自己的身边!
…
窗帘还没来得及拉开,卧室内的光线依旧灰暗。
闻潮声靠着回笼觉好不容易才恢复的力气,在这场短暂却生硬的对峙后再次卸得一干二净。
他没时间去休息,而是惊慌失措地解开自己的手机锁屏,第一时间点开了微信软件。
置顶头像还是席追的微信,没有被删除,只是点进去才发现——
席追昨晚和早上都给他发过微信,就连中午上飞机那会儿也进行了报备,甚至还有一通未接通的语音电话。
闻潮声不想让席追担心,连忙给他回消息:
“席追,我刚刚睡醒。”
“……”
席追大概率在忙,没有及时回复。
闻潮声又点开了自己的其他软件、相册包括私密相册,依次确认没有任何缺失后,才暗松了一口气。
看来,常鸣确实没有解开他的手机屏锁。
下一秒,屏幕上方就弹进了微信的语音来电,是席追打来的。
闻潮声想起了常鸣离开前那声意有所指的警告,犹豫了好几秒才接通,“喂,席追。”
电话那头的席追很明显地松了口气,“总算回我消息了,闻潮声,我差点想要直接坐飞机回海市了。”
最后半句话,带上了一丝孩子气的埋怨。
闻潮声嘴角泛起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弧度,温声道歉,“对不起,我睡过头了。”
席追没有要怪他的意思,“你人好点没?头还晕吗?吃没吃午饭?”
闻潮声回答,“好多了,午饭……还没吃。”
席追一副“就知道”的口吻,“我待会儿给你点外卖。”
话音刚落,那边就响起了一点嘈杂。
闻潮声反问,“你在忙吗?”
席追说,“在试出席百花奖的衣服和造型。”
百花奖首日的开幕红毯以及次日的颁奖盛典,他都要参加。
闻潮声怕打扰到他,“哦,那我先挂了。”
席追制止,“不急,工作人员还在熨东西,我们还能再聊一会儿。”
闻潮声慢了半拍,“聊什么?”
电话那头的席追似乎笑了声,逗他,“我这儿工作人员很多,得压低声音讲,你得把手机贴近耳朵。”
闻潮声怔了怔,却还是照做,“嗯。”
很快地,电话那头就传来了席追认真的表态,“你昨天身体不舒服、状态也不对,我怕你没听清,所以现在再重复一遍——”
“无论这六年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和常鸣是以什么关系、又是怎么相处的?但凡你不愿意说,我都可以不过问,我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事。”
“闻潮声,我只想要你好好的,按时吃饭,按时睡觉。”
“……”
“但如果你遇到了无法处理的棘手问题,一定要告诉我。”席追的声音隔着手机听筒,低沉之余似乎又裹上了一丝深情,“我会帮你,也会陪你。”
闻潮声干涩的眼眶又一次发酸,“席追,其实我……”
坦白的话才开了一个头,电话那边就响起了一声明显的催促,“席老师,来试衣服了。”
“马上。”席追应了一声,又回他,“你刚想说什么?”
“没什么。”
三言两语道不尽六年的煎熬,也说不清常鸣的可怕之处。
闻潮声不想耽误席追的工作正事,改了话题,“就是很期待看你走红毯,肯定很帅。”
席追反问,“不期待我拿奖?”
闻潮声很暖心地表示,“不想给你压力。”
无论对方拿不拿奖,在他心中就已经是“最佳男主角”了,一直都是。
“好了,我得去工作了。”
席追不好意思让一群工作人员干等着自己,只好温声叮嘱,“保持联系,有空再聊,好吗?”
闻潮声应了一声,却没舍得挂电话。只有和席追在一起,他才会觉得无比的安心。
一秒,两秒,三秒——
电话里只剩下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席追像是猜出了闻潮声的心思,温柔低笑,“我大后天一早就回海市了,落地就去找你。”
“嗯。”
“等我回来。”——
作者有话说:我们席哥才是乌龟宝宝的勇气源泉~[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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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第066章·新漩涡】 “你根本就是……
正月十五, 元宵。
第十八届的百花奖正好撞上了这个阖家欢乐的假期,因此直播的网络热度很高,晚上九点, 万众期待的“最佳男主”一奖终于公布——
席追凭借电影《审判官》中的“成铮”一角顺利拿下了这个奖杯, 成为了华娱历史上又一位双料影帝!
热搜迅速冲顶。
除了粉丝们的欢呼,不少路人和网友也纷纷给予了肯定。
——要是没记错,席追去年才拿了百像奖的最佳男主吧?这又拿奖了?
——对!去年百像奖也是靠《审判官》入围的!不得不说, 这个电影拍得巨好看!席追在里面的演技简直炸裂!拿奖实至名归!
——装什么装,又一位明牌的资源咖而已,拿奖都是内定的。
——楼上少酸了!席哥前些年陪跑电影节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出来喊“内定”啊?
——大喜的日子别吵架~恭喜我们席哥拿下百花奖,期待席哥未来新作品!
——席追绝对是事业逼哈哈哈哈, 感觉他的电影作品都是一部接着一部杀青,简今兆宣布退圈后,我看就是他在领跑了!
——好了,双担趁机来安利:简老师监制, 席哥主演的悬疑电影《烂泥》已经杀青了!欢迎大家关注!导演是闻潮声,是闻春申导演的儿子,画面构图超牛,然后另外一位男主角是新人,也超超超帅!
——席追出道后一直没什么乱七八糟的恋情绯闻,专注事业, 本路人对他挺有好感的!
闻潮声登录自己的微博小号, 实时刷着话题词条里面的新评论。
他将这些路人和粉丝对席追的夸奖言论全部点赞了一遍。至于那些浑水摸鱼、显而易见的黑粉言论,同样悄咪咪地挨个点击了投诉。
正忙着呢,席追的视频请求就弹了出来。
闻潮声手忙脚乱地从床上爬起来,压了压自己乱糟糟的卷毛, 这才点击了接通,“喂。”
屏幕那头的光线有些暗,却阻挡不住席追上妆后的颜值冲击。
闻潮声有了一瞬间的晃神,心也跟着扑通跳。
席追见他没反应,还以为是信号不好,“卡住了?”
“没有。”
闻潮声回过神,眸光亮着欣喜,“席追,恭喜,我看直播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席追也跟着笑,“谢谢。”
闻潮声瞧见他那边的光线总是在变动,忍不住问,“你现在是在哪里?”
“刚结束了媒体采访,茴姐在附近的酒店预定了庆功宴,我正往那边赶。”席追想起闻潮声谨慎的性格,补充说明,“小朝在开车,这辆车里除了我们,没其他外人。”
“哦。”闻潮声放下了一点儿对外的防备,低声问,“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席追如实汇报,“中午一点的飞机。”
他停顿了两秒,笑着问,“等我回了海市,你想要和我见面吗?”
闻潮声微微颔首,不确定地反问,“你……你方便和我见面吗?”
对方才摘下了百花奖影帝的头衔,风头正盛,只怕暗地里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方便,只要你愿意和我见面就行。”
席追坚定地托住他的情绪,想了想又问,“那个叫常鸣的,这两天有没有来找你?”
闻潮声摇了摇头,“没。”
这两天,常鸣一反常态地没有再来堵他,也没在微信上给他发任何的消息,不知道是想通了,还是有其他事情耽搁了。
闻潮声不清楚常鸣的动态,也不想要再主动过问,免得对方再度得寸进尺。
席追见他出神,“怎么了?”
闻潮声重新看向屏幕里的面容,问,“那我们约在哪里见面呢?”
在出租房内是肯定不合适的。
席追说,“我来安排,到时候在微信上给你发见面地址?”
他怕闻潮声有压力,还特意补充,“你就当是正常的出门聚餐,哪怕被媒体拍到了我们同框,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华国已经允许了同/性/婚姻的存在。
虽然娱乐圈内敢官宣的同性/恋/情少之又少,但不代表大众对此没有接受度。
只要不当街出现亲密过度的行为,一般也引起不了太大的风波,退一万步说,席追工作室的公关团队也不是吃素的。
闻潮声应下,“好的。”
话音刚落,席追那边也抵达了就近的目的地,“我到庆功宴的酒店了,今晚估计会闹得挺晚的,你早点休息,明天见。”
“嗯,明天见。”
两人挂断了视频电话。
闻潮声盯着席追往年不变的微信头像,又想起了对方今晚得奖的喜讯,忍不住傻笑了两声:
真好。
现在的席追拥有了更多的成绩和人气,更有了与之相配的能力,眼见着未来一片坦途。
“……”
或许是没了常鸣的打扰,闻潮声这两天的情绪好了不少,思路也跟着重新清晰起来,他决定放纵自己勇敢一回,也自私一回:
他不想再错过席追了!
…
席追预定了一家隐蔽性很好的会所餐厅,地点在同个区内,离得不远。
两人约定碰面的时间在傍晚五点,但闻潮声早早就收拾好了自己,他打算先出门给席追挑一束好看的花——
一来是庆祝对方拿奖。
二来也是打算用这束花来表明自己想要复合的心。
闻潮声安顿好了卧室里的两只小家伙,带着好心情往外走,可当大门一开,他就看见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那道身影。
常鸣不知道什么时候等在公寓套房的门口,也不敲门,就这么安安静静地隐在昏暗里,阴恻恻的脸看上去像是来索命的孤鬼。
“……”
闻潮声藏在口罩下的笑容瞬间消退,想要迈出门的步伐也跟着僵住了。
常鸣将他的变化尽收眼底,却装作不知道,“闻哥,你这是要出门吗?去哪里呢?”
闻潮声自然不会透露,反问,“你什么时候来的?来做什么?”
从三四天前被对方得知现有的住址后,他就已经重新看起了更合适的房子,只是一时半会儿没有合适的搬家选择。
常鸣也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理所当然地开口,“闻哥,我是来通知你的,我已经订好了我们俩回意大利的机票,就在下周三。”
听见这单方面的决定,闻潮声觉得匪夷所思,“常鸣,我什么时候答应过我要跟你回去了?我上回已经把话说得很……”
常鸣厉声打断,“我说你要回去,你就得跟我回去!”
他一改往日的乖巧伪装,内心阴暗的掌控欲隐隐浮现,“闻哥,你回国后变得很不听话,我特别不喜欢你现在的样子!”
“……”
闻潮声知道和眼前人说不通道理,冷处理才是最好的应对办法,常鸣的轮椅卡住了他外出的路。
无奈之下,闻潮声只能先想着关门回避,“你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但常鸣不为所动,掐准时机开了口,“席追现在又拿了百花奖影帝,应该很多人都对他的同性/恋/情很感兴趣吧?”
闻潮声握着门把的手一抖,“你说什么?”
常鸣是有备而来的。
他慢条斯理地打开手机,将收藏好几天的照片展示在了闻潮声的面前,“闻哥,你不愧是导演呢,这张床上的合照拍得很清楚,让人一眼就能看清是席追。”
闻潮声不可置信地盯着常鸣手机里的合照,潜伏在体内的惊恐再度发作,“你……你从我手机偷了图?”
那是大年初一的上午,闻潮声睡到了自然醒。
他看着边上还在安稳睡觉席追,偷偷拍摄并且保存的一张合照,其实并不露骨,也根本算不上贬义上的“床照”。
这是重逢以来,闻潮声唯一“不理智”的冲动行为,但他的初衷只是想要给未来的自己留个念想。
即便如此,他还是很谨慎地将这张照片存在了私密相册里。
闻潮声打死都没有料到,这张合照居然出现在了常鸣的手机中!
面对这声质问,常鸣不否认。
其实,他很早之前就偷看并且记住了闻潮声的锁屏密码。
两人再见面的那天晚上,常鸣意外拿到了闻潮声的手机,等到对方离开后就控制不住地进行了全方面的查看——
他看见了闻潮声和席追的聊天记录,看见了闻潮声手机里的工作记录,也看见了对方存在私密相册里的朋友圈截图,以及这张略显亲密的双人合照。
那一刻,嫉妒几乎将常鸣的心脏烧穿!
要是放在以前,他必定会删掉闻潮声珍藏的照片、再次替他删除席追的微信好友!
但今时不同往日,为了不打草惊蛇,他装作没有解锁手机、查看隐私的模样,将其原原本本地还给了闻潮声。
常鸣一直在等待着最好的揭露时机,直到这一刻,他才忍不住摊牌。
“闻哥,我要是把这张合照发给了媒体营销号会怎么样?”
“而且这年头AI技术那么发达,是不是还可以合成几张更‘过分’的照片?双料影帝的同/性/床照,啧啧这个话题怎么样?热搜是不是得爆啊?吃瓜群众应该会更喜欢吧?”
闻潮声一瞬间心慌得厉害,“你……”
他已经来不及计较常鸣查看隐私的过分行为,反而觉得是自己的错误才会造成这样的结果。
前所未有的愧疚和懊恼如同藤蔓一样缠绕,闻潮声僵硬着想要去抢夺手机,“常鸣,你把照片给我删了!”
常鸣更快一步地撤了回来,还故作好心地提醒,“闻哥,你别这么在意他,有空也得在意在意老闻导啊。”
闻潮声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常鸣点开自己空荡荡的微信列表,提起另外一件事,“我最近总是忍不住回忆六年前的那场事故,越想越觉得不甘心,所以就找到了当初愿意替我作证的剧组工作人员。”
“不巧了,他还保留了两张当年事故的现场照,血红一片,惨不忍睹啊。”
“闻哥,要不,我亲自站出来给大众好好爆一波料——”
常鸣看向闻潮声,像是询问他的意见。
“知名导演闻春申为了自家儿子的前途、不顾新人演员的死活,动用资本的手段、不惜花重金掩盖剧组事故,应该也很有舆论看点吧?”
一边是名利双收的导演,一边是被迫残疾的素人,以及被掩盖了整整六年的剧组事故。
只要在这些关键字眼里添油加醋一番,以如今混乱的网络环境,只要稍加操控舆论,就能呈现出一边倒的批判走向。
常鸣说着真假掺半的事实,掀开了自己膝盖上的毯子,将残疾的腿部展露在了闻潮声的眼前。
“毕竟,我这双腿就是最好的证据。”
“孰是孰非,谁强谁弱,大家的眼睛都是雪亮的,我很期待他们替我做主呢。”
大家不一定想看普通人的悲惨生活,但一定乐意看见曾经声名远扬的资本名导跌落神坛!
“……”
闻潮声瞳孔猛颤,身体不适再次加剧。
他知道,对方这是在明目张胆地威胁自己!
但常鸣似乎还不满足于此,又问,“闻哥,你再猜猜,为什么我非要等电影杀青后才回找你?”
“……”
一年前,闻潮声处在重度抑郁的发病期。
为了拿回被常鸣藏起来的身份证和护照,他不惜拿起了水果刀对准了自己的脖子以死相逼。
那时的常鸣哭着祈求闻潮声的原谅,然后终于松口答应给他八个月的时间,让他回国好好拍电影。
“闻哥,我一直是很关心你的,我把你身边的人都调查得差不多了。”
“对了,你知道吗?简今兆看起来发展得顺风顺水,但看他不顺眼的对家挺多的,就比如他的老东家。”
“简今兆开了鲸影这家新公司,又出于朋友的情谊,把你的剧本当成重点投资项目——”
常鸣就像等待已久的猎手,一点点地引导着企图逃跑的猎物重新掉入自己精心准备的陷阱。
“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爆出你这位导演失德,还和席追这位影帝男主有着不清不楚的同/性/丑闻,你猜大众会不会抵制这部电影啊?”
“简今兆的那些对家,会不会趁机下手搅弄黑水啊?”
电影拍到一半就停拍?这能有什么意思。
当然是电影拍完了,却播不出来亏本,这才更有意思。
“……”
恐惧就像是一条毒蛇,冰冷地沿着后背攀升,然后无情地缠紧了脖颈。
闻潮声处在窒息的边缘,只觉得常鸣的面孔在这一刻变得无比的扭曲和恐怖,他步伐踉跄地后撤,“常鸣,你根本就是个不择手段的疯子!”
常鸣却不愿眼前人逃开,“是!我就是疯子!”
明知道闻潮声被逼得犯了病,还是用力伸手将他拽倒在地,“你别走!别想离开我!”
——哐当!
小腿狠狠撞上了轮椅的铁架,闻潮声疼得根本没有力气站起来。
常鸣扯下闻潮声遮挡的口罩,扣紧他的下颚命令,“闻哥,我要你立刻和席追彻底断了联系,我要你一直和我生活在一起!”
“你最好乖乖听话!”
“要不然,我一定想方设法毁了你所有在意的东西!”
恋人、家人、朋友还有作品,他会全方面地摧毁闻潮声的精神世界!
哪怕最终只剩下一个行尸走肉的空壳,他也要让闻潮声永永远远地留在他的身边!
“……”
闻潮声想起在圈内得了半辈子好名声的父母,想起了打拼多年、事业正在稳步上升的席追,也想起了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升出援手的简今兆,走投无路地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
他原以为自己可以自私任性地活上一回,但现在才发现自己根本做不到。
闻潮声浑身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几乎听不清自己的声音,“为什么非得是我?”
为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就是不肯放过他?!
常鸣抚上闻潮声的脸,用一种诡异的珍视语调,“当然是因为你太好了,闻哥,我舍不得你离开我。”
闻潮声恶寒,毛骨悚然。
但躯体化发作的他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闻哥,你知道吗?从小到大,你是我遇到过最好的人,没有之一。”
常鸣的童年一直生活在阴暗和痛苦里,父母的婚姻在他五岁时就宣告了破灭,一开始,他被判给了更有稳定收入的父亲。
可私底下的常父是个自卑又变态的控制狂,工作上就稍有不顺就拿他发泄,于是,常鸣的记忆里总是堆满了父亲莫名其妙的鞭打和谩骂。
因为日常的鼻青脸肿,他永远都是班上被人嘲笑的那个孩子,家暴之后是更为窒息的校园霸凌,同班同学总是笑他、欺负他、捉弄他!
这样的童年,经历养成了他自卑阴郁的底色。
生不如死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了初三的暑假,常鸣的父亲遭遇车祸意外死亡!
身为独子的常鸣获得了一大笔肇事方的赔偿金,也被警方带回到了母亲常晓萍的身边。
常鸣恨极了常晓萍当年的抛弃,却也卖惨利用了她生为人母的愧疚心,故意读了最“烧”钱的专业。
他渴望着自己活在聚光灯下,渴望得到更多的爱意和追捧,也企图用这种方式来洗刷自己骨子里的自卑。
可拼尽全力考上影视大学后,常鸣才发现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是与生俱来的、不可打破的!
他没有家境、没有资源、也没有足够的金钱支持,就连唯一看得过去的这张脸,在娱乐圈里也算不上出众。
就在常鸣自己都快要放弃自己的时候,闻潮声就像一轮暖阳,骤然出现在了他潮湿灰暗的生命里。
对方会肯定他的颜值、会认可他的付出、会关心他的日常,会严厉指出他的不足,也会鼓励他每一次站在镜头前的进步。
哪怕闻潮声认为,自己所做的这一切仅仅是作为导演的责任和义务。
但常鸣就是义无反顾地贪恋上了他身上的干净和温暖,甚至自私地想要占为己有!
如果得不到的话,他宁愿彻底毁掉闻潮声,也不愿意将对方拱手让给其他人!
“闻哥,我晦暗的人生需要你的陪伴,我比任何人都需要你。”
常鸣望着眼前已然陷入崩溃的闻潮声,弯腰将他拥入怀中,“你听话,立刻就跟席追断绝关系,千万别离开我,好吗?”——
作者有话说:感谢小可爱们订阅支持[红心]——
打补丁:乌龟宝宝被逼到发病期了,所以这场波折会有点小虐(但一周内能搞定)等不及的宝贝们可以攒攒[可怜]但如果能陪着小情侣那就更好啦[求你了]
第67章 【第067章·新漩涡】 “你这样的人……
因为成功晋升为百花奖新一任影帝, 席追风头正盛,他一下飞机就走了VIP通道,上了专属接送的保姆车, 避开了被媒体镜头捕捉的可能。
小朝关上车门, 问,“席哥,是要先回公司, 还是直接去预定的餐厅?”
席追果断选择了后者,“直接去餐厅吧,迟点怕路上堵车。”
他关闭了手机的飞行模式,第一时间点进了闻潮声的微信,发送报备, “我落地了,你出门了吗?”
等了一会儿,微信那头没有回复。
车里还有团队的其他工作人员,席追不方便直接拨通语音电话, 只好打字补充了一句,“不着急,你慢慢来,待会儿见。”
他抬眸示意边上的小朝,“百花奖的奖杯呢?”
“席哥,我给你好好收着呢!”
小朝从自己的随身背包里拿出了沉甸甸的百花奖礼盒, 邀功, “放在行李箱里怕不方便拿,我可是一路背回来的。”
席追将礼盒平放在膝盖上,又一次拿出了里面金灿灿的“最佳男主”奖杯,嘴角笑意明显。
副驾上的温茴偏头察觉到他的好心情, “从昨晚乐到现在了,还没看够啊。”
后排有工作人员跟着调侃,“就是啊,席哥也不是第一回拿奖了,去年得了百像奖都没见你这么开心。”
席追的指腹蹭过奖杯底座上的刻字,简单解释,“意义不一样。”
当初,闻潮声送给他的“最佳导演”奖杯,就是来自百花电影节。
席追曾经答应过对方,将来会拿着同样的电影节奖杯进行兑换,在圈内努力六年,当初的承诺终于能够在今天实现了。
车内一共七个人。
只有小朝瞧出了席追的心思,低声询问,“席哥,你是要送给闻导的吧?”
席追不否认,“嗯。”
他待会儿见面就要将这个奖杯送给闻潮声。
温茴没有听清他们后排的嘀咕,但身为经纪人的直觉还是让她察觉到了一丝苗头,“席追,你是不是有什么情况?”
席追投去视线,“嗯?”
温茴也不绕弯子,“要谈恋爱了?你要是感情上有情况,公司和工作室都不会干涉阻止,但最好提前报备,总得给团队一点儿提前知情权。”
这些年,席追是靠着实力在娱乐圈站稳脚跟的,他从未靠着恋情和绯闻炒作自己的人气,也没有利用粉丝的爱意和钱包。
作为一个合格且专业的优秀演员,只要不是私生活混乱、脚踩几只船,光明正大地谈一场正经恋爱,大众对此还是有接受度的。
席追本来就不打算隐瞒,“算是吧?打算和前任复合,但他还没点头答应。”
“……”
前任?
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
这话一出,全车的注意力顿时集中在了他一个人的身上。
就连自以为站在吃瓜前线的小朝也惊呆了:
天哪!
闻导和席哥居然以前就谈过恋爱?这俩真是够深藏不露的!
席追平静地接受着众人的目光洗礼,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如果进展顺利的话,我今年会挑个时间对外官宣,但只会对外承认我自己非单身,暂时不打算暴露另一半的身份。”
一来,娱乐圈里的同/性/恋情并非主流。
二来,闻潮声始终是个谨慎又内向的性子,本来就不爱对外过多地透露隐私生活。
三来,席追知道自己有一部分的偏激粉丝,他怕这群人会接受不了他恋爱的事实、打着“爱”的名义给闻潮声造成困扰。
现在不是六年前了。
席追自认为有能力、有底气去官宣自己的恋情,带给闻潮声足够的尊重和保护,最重要的是,努力赋予对方最需要的安全感。
与他而言,事业已经努力奋斗过了,它再重要也抵不过闻潮声。
温茴看出他的心意已决,“你考虑好了?”
“嗯,差不多吧。”
席追没有把话说得绝对,“等过几天忙完了央视的公益拍摄,我再找时间和你们详细聊。”
前提是先得到闻潮声的点头,但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
“行。”
温茴始终对席追抱有信任,这会儿也没有多问 ,她回过身,将不久前收到的公益拍摄流程本发给了对方,“这两天有空看一下公益制作组发来的内容。”
团队年前给席追接了一个公益向的短片拍摄,经过商议后,预计还要加上三天公益援助的实时记录。
央视公益向的活动基本都是正能量为主,一般少有明星会拒绝。
温茴说了个大概,“目前定了正月二十在甘南开拍,我们团队提起两天就要从海市出发,预计一周。”
“……”
甘南?
席追听见这个熟悉的地名,眸底又晃过一丝光亮。
待会儿见了面正好可以问问,如果闻潮声愿意的话,到时候就可以陪着一块去,也算他们两个人的故地重游了。
车子几乎是卡点停在了私人会所的门口。
温茴忍不住交代,“席追,现在是特殊时期,指不定有多少人暗中盯着你出错,万事小心为上。”
席追颔首,“好,我知道。”
…
这家顶尖会所每天只开放五间包厢,必须得找圈内的熟人才能预定成功。
别的不说,隐私性是出了名的好。
不过保险起见,席追还是戴上了口罩和鸭舌帽,这才拿起装着礼盒的背包迅速下了车。
迎宾接待慢半拍地确认了席追的身份,毕恭毕敬地招呼,“席先生晚上好。”
席追眉眼疏离,一心只在意闻潮声,“我朋友来了吗?”
“还没到。”
接待带他走到预定的包厢,推开门。
席追看见空空如也的包厢内部,眉心掠过一丝惊讶。
闻潮声向来是个很守时的人,只要和别人约定好了时间,宁愿早到也不可能会出现迟到的情况。
侍者提问,“席先生,请,是现在就要安排后厨上菜,还是再等等?”
“先不急。”
席追独自进了包厢,再次拿出手机。
上车那会儿发给闻潮声的微信消息,到现在还没得到回复。
“……”
不应该啊。
难道是出什么事了?
席追的脸上顿时凝上一丝紧张,连忙给闻潮声打去了微信电话。
无人接通。
内心的不安感逐渐扩大,席追深呼吸压制,暗暗劝说自己耐心等待,只是他手中发给闻潮声的微信和电话没有停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闻潮声还是没能如约抵达,所有发出去的消息全部石沉大海。
包厢里的空气逐渐变得稀薄而焦灼,等到两人约定的时间足足超出了半小时——
席追终于还是无法忍受这种逐渐失控的崩溃,拿起自己的东西夺门而出。
…
夜色浸透卧室。
闻潮声将自己蜷缩在狭小而逼仄的衣柜里,潮湿的霉味无声地侵蚀着他已经不堪一击的绝望神经。
此刻,他满脑子只剩下常鸣那张扭曲又恐怖的嘴脸。
对方悄无声息地来,漫不经心地走,利用精心准备好的“证据”给他下了最后通牒!
如果闻潮声不听话照做,常鸣就会拿着那些所谓的证据和实锤,添油加醋地曝光在网络上!到时候,他的朋友、家人、爱人甚至是精心筹备的电影都会受到牵连和波及!
已经没有办法了。
他永远都逃不开常鸣的掌控。
双倍的药片延迟了许久,才起到了作用。
闻潮声从极度的崩溃和混乱中渐渐挣脱出来,在黑暗中摸索到了自己的手机。
手机只剩下了一丝血皮电量,上门的时间显示已经快七点了,无数的微信消息弹送到了眼前。
——我已经到了。
——怎么还没到?没出什么事吧?
——[语音电话未接通]
——怎么不接电话?空了给我回个消息。
——闻潮声?人呢?还在家里吗?
——[语音电话未接通]
——我去找你!
“……”
席追。
他得去找席追!
他得去和席追划清界限,绝对不能让常鸣毁了对方的事业!
闻潮声麻木而空洞的眼神里终于有了变动,伴随着这个念头,他迅速推开柜门,整个人却因为无力而栽倒在地。
被关在鸟笼里的黑老大急得上蹿下跳,“Jaaay!”
闻潮声没有精力再去安抚它,而是忍着不适和疼痛爬了起来,他跌跌撞撞地进了浴室,轻车熟路地用热毛巾捂住自己苍白憔悴的脸。
等了好一会儿,热气才将他的脸颊蕴出虚假的血气。
闻潮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不断地逼着自己演练那些虚假的话术。
忽然间,屋外响起一阵略显急促的开门动静。
闻潮声还以为是隔壁房的室友回来了,没有精力理会,但很快地,上了锁的卧室门就传来了更为清晰的钥匙转动声。
一声急切的惊呼伴随而来,“闻潮声?!”
“……”
闻潮声猛地转身,对上了席追骤停在浴室外的身影。
对方戴着口罩和鸭舌帽,遮住了绝大部分的样貌,但那双外露的眼里充满了恐慌和不安。
“你……”
席追将沉甸甸的手提背包往地上一丢,摘下口罩进了浴室,他将呆若木鸡闻潮声拥入怀中,嗓子发堵,“你为什么又不回消息?又不接电话?!”
落在颈侧的呼吸里带着难以遏制的颤抖,以及低到尘埃里的哀求,“闻潮声,算我求你了,能不能别再吓我了?”
“……”
闻潮声僵愣了几秒,不敢回应这个拥抱。
他无力地合上眼,努力压住眼眶里的酸涩,“席追,我要和常鸣一起回意大利,机票已经订好了,在下周三,以后……”
“可能也不回来了。”
只用一刀,劈得彼此鲜血淋漓。
怀抱的力度骤然僵住,席追缓冲了好几秒才松开他,不可置信地蹙眉,“你说什么?”
闻潮声觉得自己已经做不出任何表情了,“我们还是算了吧,别复合了。”
“……”
为什么?
为什么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变了态度?
席追错愕地盯着明显异常的闻潮声,试图寻找真相,“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常鸣?是常鸣又找你了?”
他再次想起了当初的那份邮件和照片,语气不由急躁了一些,“你们之间到底怎么回事?!他真的是你的前男友?”
“……”
前男友?
闻潮声愣神,没料到席追会有这种猜想。
但事已至此,与其解释还不如让对方误会到底,他抵在洗手台前,用尽全力维持着“平静”的站定姿态。
“常鸣是在拍摄《云端》时高坠导致的残疾,他的左腿已经截肢了,右腿的情况也一日坏过一日,基本的生活都成了问题。”
“这些年,我一直在照顾他、陪伴他。”
“因为担心常鸣的病情,我的压力大到开始焦虑失眠,常鸣就是因为知道这事,才会让我回国拍电影散心。”
一分真,掺着九分假。
闻潮声觉得自己像是早已经编入了代码的机器人,一字一句地瞎编借口。
“我承认,我有过想要和你复合的念头,但那只是贪恋一时半刻的新鲜感和安稳感。”
“但重新见到常鸣之后,我就意识到自己这样的想法是不对的,我没办法丢下他不管。”
“常鸣,他更需要我。”
“席追,但你不一样,你有你的事业、家人、朋友还有粉丝,即便我们不在一起,你也能过得很好。”
“……”
逻辑矛盾,言行相悖!
席追发出一声荒唐的嗤笑,“闻潮声,你觉得你这番话很有说服力吗?”
闻潮声知道自己再解释只会显得漏洞百出,于是说,“我没有想要说服你,我只是在给你答案——”
“席追,我不想、也不能和你复合了。”
“后续电影宣传上映的事,我会全权交给今兆他们公司去负责。”
“你之前要求过,让我别再和六年前那样无缘无故地消失,所以这次我亲口和你告别,如果你愿意,我们……还可以是朋友,如果你不愿意,那这次换你删我微信吧。”
“闻潮声!”
席追有种说不上来的无力感,“你非得这样不清不楚地和我断掉关系,是吗?”
他以为自己足够解闻潮声了,但时至今日,他才发现自己完全猜不透、也看不懂对方。
“我再问你一次,这些话是不是常鸣逼你和我说的?”
“不是。”
“所以,刚刚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真心话?也是你考虑清楚后要给我的答案?”
“是。”
“我说我想和你复合,我想重新和你在一起,我愿意给你更多的时间去考虑、去接受、去恢复我们的关系,如果遇到事情,只要你肯说出来,我愿意付出一切替你去解决所有问题!”
席追眸光紧盯着闻潮声不放,甚至不惜将自己的底线一退再退,“哪怕照顾常鸣是你这辈子都卸不掉的责任,我也可以和你一起去承担!”
“那你的答案可以变吗?”
“……”
闻潮声呼吸一窒,避开席追近乎恳切的目光。
席追看出眼前人显而易见的闪躲,似乎明白了对方最后的选择,“无论我怎么做,你还是坚定要选他,放弃我,是吗?”
这是最后一次询问,也藏着闻潮声最后一次可以任性反悔的机会。
“……”
闻潮声痛苦沉默着,脑海中却浮动了席追在除夕饭桌上的讲述,这些年,对方在拍摄上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伤。
如果不是因为热爱演员事业,席追又怎么可能会拼到这种程度?
如今好不容易拿下百像奖和百花奖的双影帝头衔,名声鹊起!席追应该得到更多人的欣赏、肯定和赞美!
而不是被所谓的感情羁绊住了步伐、被牵连着闹出了绯闻甚至丑闻。
闻潮声深知自己的人生已经毁了,他宁愿和常鸣鱼死网破,也不会把席追拖下水!
“是。”
他不是选择有常鸣的人生,而是选择了席追和他爱的事业。
闻潮声的内心涌起了前所未有的坚定,他直视着眼前人,用尽了毕生最好的微笑演技,“席追,恭喜你成为百花奖影帝,我祝你未来一切顺遂。”
“至于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
席追从堵塞的胸腔里挤出一声笑,“好,很好,闻潮声,原来你才是最没有心的那个人。”
眼前人把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无论是不是真心的、是不是虚假的,都已经不重要了。
或许,闻潮声打从心底就没有信任过他。
又或许,对方从来就没有真真正正地爱过他,但凡爱过,怎么会舍得一而再、再而三地抛下他?
席追转身离开浴室,捡起了地上沉甸甸的背包,里面还装着原本想要送给对方的奖杯。
他刚刚还在车上构思着他们的未来,而闻潮声只想着怎么离开他。
此刻,席追觉得自己像极了一个付出真心却只得到戏弄的小丑!
无论是六年前还是六年后,从头到尾都只有他一厢情愿!
“——jaaay!”
书桌上的黑老大察觉到了僵持的气氛,在笼子里急得上蹿下跳,“哥哥!哥哥!”
席追快步走近,第一时间拉上鸟笼的遮光布,提了起来。
闻潮声踩着有些虚浮的步伐从浴室里走了出来,却不敢靠近,“快快也给你带走吗?”
刚才那点装出来的“好气血”已经消退了。
不久前过量服用的药品失去了本该有的效力时间,反而开启了张牙舞爪的反噬,心脏的钝痛、胃部的痉挛开始蔓延到了全身,他需要透支更多的力气去维持自己的状态。
席追冷硬拒绝,“不了,免费替你养了六年已经够傻了,你还指望再来一个六年吗?”
“……”
闻潮声哑然。
席追侧身看见眼前人过分惨白的脸色,愣了愣,却强迫自己收起了任何关心,即便成了节节败退的士兵,但哪怕是为了仅剩的一丝尊严也不该投降!
四目相对。
原本的温柔荡然无存,只剩下佯装到位的冷漠,“闻潮声,你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我再回头。”
——滋!
闻潮声只觉得心脏骤停,尖锐的耳鸣瞬间带走了周围所有的声音。
他听不见了。
甚至连眼前也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
席追将他一瞬间的茫然视为了不在意,提着东西的手背冒起了隐忍的青筋,踩着决绝的步伐离开。
闻潮声努力集中自己的注意力,也只能瞧见席追头也不回的模糊背影。
曾经的梦境变为了更为残酷的现实。
“……”
席追走了。
他再也不配得到席追的原谅了。
闻潮声苦苦支撑的意念在一瞬间齑灭,任由猛烈的躯体化反应掌控了身体,他没能站住,狠狠地栽倒在了床角。
额头上传来尖锐的刺痛,紧接着,粘稠的血液几乎一下子就占据了视野。
闻潮声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也看不清周围的一切,在意识逐渐陷入昏迷的那一刻,他甚至完全放弃了自救的念头:
好痛苦。
好想一切到此为止——
作者有话说:其实是因为心里太有彼此了[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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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第068章·新风波】 “你再代替他……
轰隆!
窗外惊雷震动, 映出了别墅客厅的凌乱一角。
横七竖八的空酒瓶被随意地丢弃在茶几上,烟灰缸里的烟蒂堆成了一团,空气中尽是混杂的烟酒味道。
席追颓废地瘫坐在地毯上, 低着脑袋, 似乎被人抽走了全部的精气神。
他的头发是乱的,下巴冒出了平时绝对不可能有的凌乱胡渣,脸色憔悴, 眼眶猩红,眼下的乌青更是验证了彻夜未眠的疲态。
眨眼间,又一道惊雷落下!
呆坐许久的席追总算有了动静,但他没有起身,而是佝偻着肩膀, 迟缓地再次拿起了桌上的烟盒。
满装的烟盒里,如今只剩下最后一根香烟。
“……”
席追从来没有对烟酒这么上瘾过,哪怕是拍戏压力最大的时候,也只会克制地抽上一根。
如今, 他的情绪阀门彻底失控了。
席追将最后一根香烟含在了口中,轻车熟路地拿起边上的打火机,啪呲,窜动的火苗仿佛故意和他作对,一下子燎到了他的指尖。
“嘶!”
席追神色烦躁地丢开了打火机,下一秒, 沙发上的手机就传来了来电震动。
滋滋滋。
席追迅速回头地瞥了一眼, 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名字,而是发小沈照野打来的。
他慢了几拍,才选择了接通,“喂。”
对话那头的沈照野问, “在忙?发你微信也没回。”
“没。”
家里没有其他人,席追干脆将通讯点了扩音,将手机搁到了桌面上,又拿起了边上的打火机,“一大早的,有什么事?”
“一大早?”
沈照野察觉了他语气里少见的颓废,点明,“你这是过哪国时间呢?华国已经下午四点了吧?”
“……”
席追瞥了一眼手机右上角的时间。
果不其然,下午四点,从昨晚回家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二十个小时,而他居然浑然不知。
沈照野见他沉默,“席追,发生什么了?”
“没事。”
席追重新点燃了香烟,狠狠吸了一口,企图靠着尼古丁来继续麻痹自己心脏持续的痛意,“你找我什么事?”
沈照野简明扼要,“前几天你让我查的关于常鸣这号人,已经有结果了。”
席追夹着香烟的指腹一紧,烟雾衬得他眼中的郁色更浓,“查到什么了?”
具体的文字资料,沈照野都已经通过微信发送了,但他还是简单进行了口述,“常鸣从小父母离异,他先是被判给了父亲生活,初三那年,常鸣的父亲意外身亡,他拿着赔偿金投靠了他的亲生母亲。”
“他母亲一直没有改嫁,家境不算富裕,靠着夜宵小摊子将他拉扯长大。”
“常鸣大学报考了帝京影视学院,一直顺利读到了毕业,然后参与了闻潮声的新电影《云端》。”
席追忍不住追问,“然后呢?”
沈照野继续说,“我让我助理查了你之前提供的那家侦探所的名字,也联系了相关负责人。”
“那家侦探事务所还在,但六年前负责你订单的两名员工搭档都已经离职了,所里留下的联系方式也已经无效了。”
为了找到这两名前员工,沈照野花费了不少的功夫,这才拖了五六天才有结果。
“我让助理花了点钱,其中一名员工才说了实话,他们当年拿钱做了伪证。”
“……”
席追停下了抽烟的动作,眸光晦暗,“什么意思?”
沈照野解释,“他们在‘跟踪’工作中出现了纰漏,被常鸣发现了。”
常鸣以涉嫌侵犯隐私权警告他们,甚至还打算起诉他们所在的事务所。
因为委托订单的席追是华国人,只能通过邮件和网络进行对接,所以那家侦探事务所一直在敷衍办事,拿着前者高额调查费却找了底层的两名小喽啰办事,后者哪里舍得丢了自己的饭碗?
于是,常鸣在口头威胁过后,又给他们抛出了重金诱饵。
“常鸣给了他们另外一个解决方案——假意选了一张‘亲密’的照片,伪装成闻潮声的男朋友,以跟踪被发现为理由,给你发去了那封真假掺半的邮件。”
“对了,他们已经做好了你不相信的准备。”
“如果你那个时候选择飞到海外,他们也会提前给常鸣通风报信,带着你远距离‘亲眼’看到常鸣和闻潮声待在一起的‘亲密’场面。”
席追的眼色冷了下来,“属实?”
沈照野是亲自对话确认的,还录了音,“嗯,有关于这件事的一切,闻潮声应该和你一样都被瞒在鼓里。”
有钱能使鬼推磨。
对方不仅将当年的真实情况全盘托出,而且还翻找出了常鸣的银行转账作为证据。
一切很显然了,常鸣从六年前就对闻潮声带有别样的心思。
“那位前员工还说,常鸣当时就已经坐轮椅了,闻潮声一直在忙前忙后地照顾他,他们跟踪了将近十天,说……”
“说什么?”
“大多数时间,闻潮声的状态看着比常鸣还要差劲。”
“……”
席追眸底掠过一丝不可遏止的心痛,脑海中浮现了闻潮声仅有的几句坦白:
——常鸣是在拍摄《云端》时高坠导致的残疾。
——我一直陪着常鸣在海外治病,在回国之前,我基本上都和他生活在一起。
沈照野继续说,“我托人脉暗中搜查了一下几家知名专科医院的内网,确实能在个别医院找到常鸣的治疗记录,时间跨度很长,每回单笔花销不算少,支付终端的署名都是闻潮声。”
席追将燃尽的烟头捻灭在了烟灰缸里,胸口滞涩的埋怨又一次化为了心疼。
他承认,昨晚是被闻潮声反复变化的态度气狠了,但在离开公寓楼的那一秒就后悔了,只是碍于谨慎的那点自尊心没有再回去。
气息里的轻微颤抖被听筒精确捕捉,手机那头的沈照野跟着沉默了几秒,又开口,“席追,我没办法判断到底是什么事故导致了常鸣双腿的残缺,但根据现有的时间线来看——”
“他拍完《云端》这部电影后就消失匿迹了,在互联网上几乎检索不到任何有效消息。”
沈照野停顿了一会儿,意有所指,“这点,你应该比我清楚?”
因为《云端》不仅是常鸣主演的作品,而且同样是闻潮声的导演作品。
席追是混娱乐圈的,自然明白这其中的蹊跷,“他是在剧组出的意外事故,但有人花钱镇压了他的相关消息。”
沈照野一下子就捕捉到问题的关键,“是为了自身的利益?那是闻潮声还是资本方?”
“潮声绝对不是这种人!”
席追当即否认,“他是个道德感很高的人,演员但凡在剧组出事,他比任何人都要提心吊胆,不可能逃避责任。”
沈照野赞同发小的观点,“也是,如果他真‘自私’到了这种情况,事/后大可以一走了之,没必要留下来照顾常鸣。”
别的不说,整整六年的治疗花销,已经远超于一般剧组的事故赔偿了。
“老大,NE品牌的副总到了。”
忽然间,电话那头响起了一声助理的提示。
席追不再耽误发小的正事,“照野,你先去忙吧,这事谢了。”
沈照野也不废话,“好,有空再聊。”
电话挂断。
席追沉重的情绪却没得到任何的缓解,忽然间,又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席追强忍着熬夜喝酒后的那点不适,接通,“喂,茴姐。”
温茴开口就是正事,“席追,明天下午四点的飞机,我让小照带着化妆团队十一点就去找你,明天机场不走VIP通道,我已经让人和后援会、媒体通知到位置了。”
“这毕竟是你拿奖后的第一次公益活动,我们需要一点机场出发图作为营销点。”
“……”
席追想到这次公益拍摄的时长,又想起闻潮声那边明显不对劲的情况,眉心少有地浮动了犹豫。
他自知理亏地问,“茴姐,这拍摄可以延期或者取消吗?”
电话那头的温茴愣了好一会儿,才匪夷所思地问,“席追,你没在和我开玩笑吧?”
“这是央视的通告,再有两天就开拍了!现在要是临时反悔拒接,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百花奖的热度还没过去呢,多少双眼睛盯着你看?多少人巴不得从你身上剐资源?”
温茴带着专业经纪人该有的判断,拒绝,“非不可抗力因素,这次拍摄你必须得去,你兢兢业业了这些年,应该也不想要被人爆出临阵脱逃耍大牌吧?”
席追收起自己不负责任的冲动念头,“抱歉,是我欠考虑了。”
温茴放心下来,这才后退了一步,“你要是身体不舒服,或者有急事,我尽量去给你调时间,拍是肯定要拍的,横竖就五六天的拍摄行程,你配合一下,之后是进组还是休假,我都随你。”
席追叹了口气,“不用了,照常拍摄吧。”
闻潮声已经明确拒绝他了,他留在海市还能做什么呢?再去死乞白赖地去找对方?
到底为什么呢?
为什么就是不肯和他说实话?
席追想起自己和闻潮声重逢后的一点一滴,过了许久,才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短暂的等待后,对方就接通了,“喂?小追。”
沈若的声音透着笑,“难得见你主动给我打电话,今天不忙啊?”
“妈。”
席追低喊了一声,难得向家里人求助,“我、我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个忙?”
沈若听出了自家儿子的不对劲,“怎么了?你说,妈妈要是能帮上,肯定帮你。”
席追深吸一口气,“你能不能帮我联系一下闻叔和宋姨?”
明知道当年闻家夫妇对这段恋情投了反对票,但他还是决定迎难而上,“我想约个时间,再不济也要和他们通个电话,我想问一点关于潮声的事。”
电话那头的沈若沉默了一会儿,“好,妈妈帮你去联系。”
……
闻潮声是在医院里醒来的。
身体里的疼痛如潮水般褪去,只是大脑的晕眩还没停止,他盯着白茫茫的天花板,思维很混沌,一时间想不起自己待在什么地方、又发生了什么事。
“醒了?”
边上正好有护士在例行巡房,走近,“现在感觉怎么样?”
闻潮声费力地抬起眼皮,看清眼前的护士,他想开口询问,却发现嗓子干哑得根本出不了声。
护士很贴心地给他倒了温水,插着吸管喂他饮用,“闻先生,你在家里昏倒了,额头还磕破了,是你室友发现后送你来的医院。”
“从入院到现在,你已经昏迷了快一天了。”
温水入喉,干渴的嗓子终于得到了解救。
闻潮声有气无力,“谢谢。”
他的视线环顾一圈病房,不太确定,“我室友送我来的?”
“对啊,你室友送你到了急诊,不过没待多久就换了另外一个人,坐着轮椅,也说是你的朋友。”
护士给闻潮声拔掉了手上的输液针剂,随口提及,“闻先生,你朋友对你可真好,他现在……”
话还没说完,常鸣就操控着轮椅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将医院开的单子递给了值班护士,立刻靠近了病床,“闻哥!你总算醒了,你知道吗?你差点吓死我了!”
这话落在护士的耳中是急切的担忧。
但对闻潮声来说,只剩下无穷无尽的恶寒,他几乎顷刻就有了躯体化的反胃症状。
等到护士离开后,他才强忍住体内翻涌的不适,沙哑开口,“常鸣,如你所愿——”
“我已经和席追彻底断了联系,以后也没有任何可能了。”
“……”
常鸣没想到他一醒来就在意这事,嘴角有了微妙的弧度,“我知道啊。”
有关于闻潮声在出租房卧室里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
所以席追一离开、闻潮声一昏倒,他就远程打电话联系了隔壁屋的室友,将后者送往了医院。
闻潮声低声要求,“能不能把那张合照删掉?从今往后,你不要再找席追任何麻烦了。”
“当然。”
常鸣答应得很痛快,还拿出了自己的手机,“闻哥,我最喜欢你听话的样子了,所以我会给你奖励。”
说完,他就当着闻潮声的面,将那张偷来的合照删除,甚至连“最近删除”里的备份也彻底粉碎。
“……”
闻潮声心有余悸,眸光怀疑地晃了晃。
常鸣看出了眼前人的不信任,再三保证,“你放心,我没有留底,删了就是删了,这是我答应你的承诺。”
“何况,这张照片里还有你呢。”
“要是流传出去,那么所有人都会知道、会讨论你和席追的关系,甚至会扒出你们过往的交集——”
想到这点,常鸣的眼中浮动出刻薄的占有欲,“闻哥,你是我的,我才不愿意让你和席追的名字连在一起。”
反正他手里多得是能威胁闻潮声的证据,不差这一张照片!
“……”
闻潮声只觉得恶心,瞥开视线,“你可以离开了,我不需要你守着我。”
常鸣察觉到了他脸上明显的厌恶,心绪凝固了一瞬,但假装没看见。
他拿起一旁的水果和小刀,慢悠悠地削着皮,“闻哥,等回了意大利,我们也出去旅游吧?我们这些年一直都没有出去好好玩过。”
闻潮声沉默地撇开视线,已经不想再和他浪费口舌了。
常鸣还是赔着好脸色,“我知道你现在生我的气,但没关系,只要你乖乖陪在我身边,我保证不会伤害你的家人、朋友和你所在意的一切。”
“闻哥,你要相信我,从始至终,我最不想要伤害的人就是你。”
常鸣知道,自己这次是做得过分了一些!
那是因为席追的存在带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威胁,他绝对不能失去闻潮声,所以只能剑走偏锋!
但常鸣比任何人都清楚——
闻潮声的心有多柔软、脾气有多好哄,对方已经陷入了他的精神控制里,假以时日,他必能修复关系!
“闻哥,等你脱离了现在乱七八糟的环境,你就会发现,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在意也最爱你的人。”
常鸣沉浸在自己构想的美好未来里,将削好的苹果递了过去,“我之后也会努力去找工作的,我绝对不会再让你一个承担那么重的生活压力了。”
“……”
以“爱”的名义断送了他的一切,现在还要继续“绑架”他的余生?
这番话落到闻潮声的耳中,徒增讽刺和可怕!他咬牙从床上坐了起来,“滚,你给我滚!”
“……”
常鸣第一次听见闻潮声这么不客气的语气,心脏骤紧。
但他看着闻潮声苍白的脸色,一时半会儿不打算将人逼得太狠,免得对方情绪激动过了头、再生出什么不可控的意外。
“不想吃苹果吗?昏迷了这么久应该饿了。”常鸣根本不理会闻潮声的逐客令,自说自话,“那我去给你买点营养餐,你等我一下。”
“……”
令人生厌的轮椅声渐行渐远。
闻潮声几乎一下子就对着垃圾桶呕了起来,可惜滴水未尽的他根本就吐不出任何东西。
他不想再待在医院了!他要马上离开!
闻潮声强撑着力气下了床,赶在常鸣和护士发现前,迅速逃离了医院。
好在医院和青湾公寓离得不远。
闻潮声顶着冷风步行回了家,他没带钥匙,好在撞见了刚刚下班的隔壁室友。
“哟,闻先生,你怎么穿成这样子就从医院回来了?不冷吗?”
隔壁室友是个普通白领,姓陈,三十好几了,是个热心肠,他指了指闻潮声已经包扎好的额头,“没事了吧?昨晚看你流了一地血,吓坏我了。”
闻潮声不太擅长和旁人打交道,但本着该有的礼貌,他还是低声道谢,“陈、陈哥,昨晚是你送我去医院的吗?谢谢啊。”
陈哥拿钥匙开了正门,“不客气,我也是接到了你朋友的电话才知道你晕倒在卧室的,正好你卧室门没反锁,我就赶紧送你去医院了。”
“……”
闻潮声心脏骤缩,“是我朋友主动给你打了电话?”
“是啊!就是坐轮椅的那个小伙子,姓常吧?上回我在电梯里遇他了,聊了几句就加了微信方式。”
陈哥没什么心机,一张嘴就全说了,“我也纳闷呢,你们俩不住在一起,他怎么知道你在房间里晕倒了?你不舒服的时候联系过他?”
“……没有。”
他怎么可能会联系常鸣?
闻潮声忽然想到了那天的定位器,心里顿时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他一下子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间,环顾四周,却愣是找不出任何可疑的监控设备。
不对!
肯定不对!
强烈的恐惧感没过了闻潮声的理智,让他充满了不安全感。
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闻潮声支撑不住地后撤了几步,僵硬地跌坐在了床上。
啪嗒啪嗒。
静谧的房间里响起了极其轻微的动静。
闻潮声反应迟缓地寻找着这点声音的来源,才发现是生态缸里的小乌龟在闹腾。
向来爱缩在壳里的快快不仅探出了脑袋,而且还爬到了最高处的苔藓石块上,破天荒地想要往生态缸的外面爬。
可惜生态缸太高了,玻璃又打滑,小家伙试了半天都没成功,但还是不放弃。
“……”
之前答应过席追,要好好养快快。
闻潮声被这个念头催动出力量,挪到了书桌边上,他将小乌龟从生态缸里拿了出来,捧在掌心里,“是不是饿了?宝宝对不起,我这两天有点顾不上你。”
快快往生态缸的右边仰长脖子,似乎是在张望什么。
闻潮声嗡声,“黑老大被带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已经干涩的眼眶再也流不出眼泪,他只能将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快快的龟壳,“快快,你再代替他陪陪我吧,再陪我几天就够了,好不好?”
快快难得没有缩回到龟壳里,而是低着小脑袋蹭了蹭闻潮声的掌心。
微凉又潮湿的触感,成了闻潮声此刻唯一的安慰和支撑。
他终于有了明确的行动,以最快的速度拿起了自己的手机、证件以及电脑,一股脑地全部装进了自己随身的黑色背包里。
闻潮声背着包,将快快重新捧在掌心,“走吧,我们一起逃走。”
这个家不能再待了!
否则常鸣很快就要找上来!
虽然还没有找到新的住址,但他必须要换个地方躲起来做事——
他需要尽快联系上《云端》剧组能帮他作证的工作人员,然后开诚布公地在微博上发表迟到已久的声明和歉意。
他还要重新拟定一份和鲸影的电影合约,找好友简今兆说明接下来有可能出现的危机舆论,哪怕是将自己和电影制作彻底划清关系!
只要能保护自己在意的家人和朋友,闻潮声宁愿将所有的过错和伤害都揽到自己的身上。
哪怕这条路的终点是死亡,他都应该亲自将这些事情处理完!——
作者有话说:两小苦瓜都在想办法解决问题[可怜](马上就要对齐颗粒度了!-
感谢小可爱们订阅支持!最近现生有点忙,过两天再统一回复评论区、补发随机小红包哦[红心]
第69章 【第069章·新风波】 “他再也不想……
不足十五平方米的旅馆小房间里, 没有昼夜的区分。窗户只是虚假的摆设,许久没能流通的内部空气浑浊而闷热。
闻潮声僵坐在书桌前,昏黄的灯光映照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了, 整个人像一张拉满的弓弦,马上就要到达崩断的临界点。
搁在桌面上的手机调成了静音,屏幕又亮了亮。
闻潮声将又一份备注好的电子文档保存, 这才将注意力从电脑屏幕上挪开,他拿起手机,神色麻木地点开常鸣的微信。
他早已经屏蔽了对方,只是为了要留存以往的聊天证据,才一直没有删除微信。
自从五天前, 闻潮声从医院病房逃走、着急忙慌地拿着东西离开出租屋后,常鸣就发了疯似地找他——
从微信到支付宝,再到他许久没有使用的导演微博,但凡能联系上闻潮声的社交软件都被不间断的消息轰炸了个遍。
——闻哥?你离开医院了?
——你回出租屋了?
——你室友说你拿着背包离开了!你去哪里了?回话!
——语音电话未接通!
——闻潮声!你是不是又去找席追了?你还是放不下他是吗?你以为我就没有其他方式可以向媒体爆料了吗?你快点回我消息!马上!
——好啊!你连你的父母、朋友都不顾了是吗?你以为我那天说的话都是开玩笑吗!
——语音电话未接通。
——闻哥, 我知道我错了,你快回来好不好?我们说好了一起回意大利的!
——闻潮声!你把银行子卡给我停了?为什么!我沦落到今天这幅模样都是你害的!你是真的想要逼死我吗?
——语音电话未接通。
——闻哥,我从原本地酒店搬出来了,现在住在这里[地址],这两天一直在下暴雨,我的腿又开始疼了, 你来帮帮我, 好吗?
…
五天时间,上百条的微信消息,屏幕那头的常鸣像是分裂出了无数个人格——
一会儿对他咬牙切齿地威胁,一会儿又在委屈示弱地认错, 一会儿癫狂地想要和他同归于尽,一会儿又讨好地想要劝他回去。
闻潮声面无表情地翻看着这些消息,全都不予理会。
忽然间,属于常鸣的又一条微信语音传了进来。
闻潮声原本想要点击转文字,却不小心误触了播放键,一瞬间,极具威胁的阴森语调传了过来:
“闻哥,马上就到周三了,如果你再不回复我的消息、藏着不肯和我出国,那我会直接在微博上公开曝光一切!”
“闻潮声,我会拉着你下地狱!你这辈子休想摆脱我!”
“……”
闻潮声的身体猛然颤抖了一下,顷刻脱力地将手机丢在地上。
这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本能应激。
这些年,常鸣一直在对他进行潜移默化的精神控制,那是一种日积月累的压迫和索取!
而闻潮声也从最开始的心软愧疚,慢慢转变成了无奈反感,最后又演变成了妥协和恐惧,等他再发现时,已经没有能力再挣脱了。
闻潮声努力调节着自己失速的呼吸,将目光再次挪到电脑屏幕上。
此刻,桌面列着一排整整齐齐的文件——
有剧组拍摄发生意外后的事故鉴定书,也有海外司法判定景区全责的认罪书,有这些年给常鸣的医疗花销和日常花销汇总,也有当年剧组全体工作人员的联系方式。
闻潮声还写了一份长达千字的文字声明,他将“花钱镇压意外事故”的行为揽到了自己的身上,同时诚恳地表达了迟到六年的歉意,字里行间都将闻春申撇了干净。
他还怕公开发表这封千字声明后,会有网友对他进行声讨、抵制他作为导演的身份,于是又拟定了一份“自愿从电影《烂泥》主创团队中除名”的协议书,打算交给简今兆和鲸影投资方。
他提前手写了一份道歉信,只是近来躯体化的反应很厉害,手抖写出来的字迹并不好看。
甚至于,如果后续舆论牵扯到了席追,他也做好了将全部的“脏水”往自己身上泼的打算。
所有能想到的棘手问题、该做到的解决办法,闻潮声尽自己所能全部预想了一遍,他熬了好几个通宵、几乎透支着自己的生命才整理完了这些文件。
“……”
不过,想要把那么多的内容展露在大众的眼前,光靠一个人的影响力是不够的。
闻潮声不想要去麻烦父母,也不想要牵扯到席追的团队,思来想去,他只能将这些文档全权交给值得信任的简今兆——
毕竟对方的公司是电影《烂泥》的投资方,于情于理,他都得提前知会一声。
闻潮声看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凌晨三点四十一分:
这个点,今兆肯定已经睡了。
闻潮声不好意思在这个点打扰到好友,想了想,他只好重新捡起在地上的手机,设定了早上九点的闹钟。
胃痛到已经麻木,买来的面包片已经吃完了。
闻潮声想要喝水充饥,这会儿却连拧盖的力气都没有,他只好放弃挣扎,摇摇晃晃地从椅子站了起来,瘫倒在了床上。
发病期是容易嗜睡的。
闻潮声身体“旋转”的发条彻底停摆了,不出一分钟,他彻底丧失了意识。
缓慢流动的夜色像是粘稠的胶水,一点点裹住了闻潮声的身体,熟悉的梦魇缠绕,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啊!”
许久之后,闻潮声才从噩梦中挣脱出来,却又陷入了更为煎熬的现实——
呼吸困难,头晕目眩,心悸耳鸣,浑身僵硬,体内的各种疼痛混杂在一起,足以要了他半条命。
这次的发病期来得迅猛、恶劣,但之前逃离出租屋时太过着急,闻潮声连行李箱里的药物都没带出来。
这几天,他完全是靠着那点残存的意念硬生生挺过来的。
闻潮声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僵硬的手指才恢复了一点儿灵活度,他摸索起边上的手机,一看时间,已经晚上快七点了!
“……”
闻潮声挣扎着从床上爬坐起来,想要立刻打微信电话联系简今兆。
他必须要赶在周三前将自己整理好的内容全部发表到网上,无论如何,至少要在常鸣发疯爆料之前,抢先占据一点点舆论的主导权。
刚想着,常鸣被屏蔽的微信头像上就冒出了实时小红点,先是一条网页链接,然后外加一条文字消息。
——闻哥,这都是你逼我的。
闻潮声盯着这行文字,内心深处突然涌起了不安的预感,他鬼使神差地点开了常鸣发来的网页链接,等到几秒后,手机页面实时转跳到了微博界面。
就在二十分钟前,常鸣公开发表了一条视频内容的微博,而文案上是足够骇人听闻、夺人眼球的一行字——
@闻潮声,无良导演有什么资格地继续你的事业?!
闻潮声被这声指责冲击着头晕目眩,等到再反应过来时,已经下意识地点开了这条将近十分钟的视频。
常鸣确实换了一个环境普通的酒店,镜头前的他带着口罩和鸭舌帽,但那双外露的眼睛里充满了落寞和痛苦,“大家好,我知道很多人都不认识我,但我还是想要做一番自我介绍——”
“我叫常鸣,曾经也是一名新人演员。”
常鸣刻意停顿了一下,着重表示,“是的,曾经。”
说着,他就操控着轮椅后退了几步,深吸一口气扯掉腿上用来遮盖的小毯子——
高位截肢的左腿早已经空荡荡的,而残留的右腿却瘦弱得不成样子,仿佛轻轻一掰就能折断!
常鸣将自己的残缺主动暴露在了所有网友的眼前,这一番精心设计过的开场白极具煽动性,视频上方立刻就涌出了大量震惊的弹幕:
“卧槽?”
“截肢了啊?”
“这是要干嘛啊?”
“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华娱有这号演员啊?”
“别是来蹭热度的吧?”
“闻潮声这导演名字倒是有点耳熟,谁啊?”
“……”
常鸣重新回到了镜头前,开始了进一步的控诉,“看见了吗?这就是我现在的样子。”
“我曾经就读于电影学院,二十岁那年,我收到了人生中第一份电影试镜邀约,在一番努力的准备后,我成功试上了我人生中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电影角色。”
同步展示出来的,是一份六年前的演员合同。
像是生怕网友们找不准重点,常鸣特别贴心地用记号笔标注了重点:
电影《云端》,主演常鸣,导演、编剧、制片人闻潮声。
“……”
闻潮声凝视着自己的名字,视线却开始覆盖上了一层模糊的“滤镜”。
他渐渐看不清视频里的画面,却能听见常鸣持续不断的恶意编排和控诉。
“我以为闻潮声捧出了简今兆和席追,应该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导演,但没想到,他所有的‘优秀’都是装出来的!”
“闻潮声在片场总是苛待工作人员,剧组日常开销总是一省再省,而且我还发现,他的剧本也存在着找枪手的痕迹!”
“当然,我一个小演员无权干涉导演的为人处事,只能尽可能地完成自己的工作。”
“临近杀青前,我按照剧情需要实景拍摄一场攀岩戏份,哪怕攀岩高度超过了安全界定,但为了画面真实性,我还是硬着头皮上了,结果就出了意外——”
“等我再次恢复清醒意识时,我的腿就成了大家刚才看见的那样子,而我所热爱的演艺事业,还没开始就宣告了结束!”
“事后我才知道,那个攀岩景区本来就存在重大的安全隐患,可闻潮声为了省钱,还是选择了他们!”
“……”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他的剧本都是自己写的!
他也从来没有为了省钱而选择忽视演员的安危!
闻潮声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他试图为自己发声,却发现自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但常鸣颠倒黑白的指控还在继续,“事发之后,闻潮声的父亲、也就是著名导演闻春申怕影响他们父子的声誉,花重金压下了事故有关的所有消息,导致这事根本就没传回到国内!”
“而我只是一个没有背景、没有靠山的新人,还是单亲家庭的孩子,是我母亲一手带大的,当时,她为替我的情况操碎了心,可那又能怎么办呢?”
常鸣隐去了闻潮声这些年为他付出过的一切,将自己塑造成了完完全全的受害者。
“我在绝望和痛苦中尝试过自杀,可老天爷不让我死啊。”
他举起自己右手腕上的疤痕,那些本该是为了威胁闻潮声而留下的证据,此刻拥有了一个精心编造的借口,以此来收获网友们的同情。
“就在我认命要带着这种遗憾和不甘过一辈子的时候,我才知道闻潮声像个没事人一样复出拍电影了!”
“我尝试过和他联系,但他几乎不回我的消息!”
“我试着找上门,但他次次都将我拒之门外!似乎生怕我毁了他现在重新拥有的一切!”
“可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凭什么闻潮声在毁了我的人生后,还能心安理得地留在这个圈子里?凭什么!”
这一番声泪俱下的控诉和斥责,每个字、每句话都带着潜心捏造的陷害,将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闻潮声一个人。
——砰!
那枚潜伏在闻潮声体内数年的炸弹,终于被罪魁祸首亲自引爆了,而他所在意的一切,都在瞬间被炸成了粉末。
视线受阻,耳鸣尖锐,所有的感官在瞬间失调,闻潮声甚至出现了幻觉——
他觉得自己捧着的不是手机,而是常鸣鲜血淋漓的断肢,沉重的、冰冷的,就这么黏在了他的手上。
渐渐地,那条断肢逐渐幻化成了一条阴毒冰冷的巨蟒,缠上他的双手、勒紧他的脖子,然后无情地冲他张开了血盆大嘴。
“滚开!”
“给我滚开!”
闻潮声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惊恐和疯狂,“不是这样的!滚开!滚开!”
他将手机狠狠砸在了地上,甚至拿起一旁的纸巾盒对着手机屏幕砸了又砸,“为什么不放过我,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别过来!别过来!”
啪嗒。
手机的屏幕出现了裂痕,骤然陷入黑暗和安静。
闻潮声瘫倒在地上,闭上眼睛,所有声音都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绝望漫延,像黑色的潮水吞没了他最后一丝求生的意识。
不要再醒过来了。
他再也不想醒过来了——
作者有话说:今天双更(21点还有一章,不要漏看[求你了])
第70章 【第070章·新风波】 “我一定会找……
“无良导演凭什么还能继续在娱乐圈待着?”
“恶心!毁了人家小演员的一辈子!怎么不是你摔下来截肢变残疾?”
“天哪, 我看过闻潮声的电影作品,还以为是一个内心很纯粹很干净的人呢!”
“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看真正该自我了结的人是你这不要脸的玩意儿!”
“我就说了,但凡能在娱乐圈资本没一个是好货色!有其父必有其子, 闻春申、闻潮声父子俩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
飞机落地海市机场。
小朝第一时间刷起了微博动态, 他看着闻潮声微博评论区里触目惊心的谩骂,眉头直皱。
哪怕不是舆论事件的当事人,小朝都觉得难受得紧, 因为实打实和闻潮声有过接触——
他知道对方的性格有多柔软、对待剧组拍摄有多认真、对待工作人员有多友善,反正绝对不是常鸣口中那种昧着良心的导演!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席追听见手机里再度传出来的机械女音,一张脸沉得可怕, 昨晚刚忙完拍摄,他就得知了常鸣在微博上的爆料。
席追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担忧,他立刻将之前的那点争执抛之脑后,给闻潮声打去了电话, 可直到现在,电话那头也没能响起任何回应。
飞机舱门打开。
坐在头舱前排的席追迅速起身,往外走。
小朝见此,连忙提着席追的小行李箱跟上。
央视的公益拍摄已经结束了,团队原定明天返程,但席追实在不能忍受多一天的耽搁, 让小朝查了最快一班回海市的机票。
他天不亮就和小朝先行一步, 驱车赶往了就近的机场。
——砰!
车门一关。
席追直接吩咐,“老张,去鲸影,越快越好!”
他已经和简今兆在手机上互通了消息, 从昨晚开始,没有一个人能够联系上闻潮声。
甘南地处偏远,做公益的村子和机场有将近七小时的车程,哪怕他用尽了全力赶回海市,这会儿也已经快下午四点了。
小朝见车上没了外人,连忙把微博上最新的舆论情况告知,“席哥,常鸣又发声了,说自己的爆料微博被公关‘屏蔽’了?网友们更愤怒了。”
“现在还有营销号带话题引导,将脏水连着泼在了简老师头上,认定鲸影下场给闻导做了危机公关,这会儿一连串的话题都已经冲上热搜了。”
虽然简今兆退圈大半年,但人气基础一直在,又是“血雨腥风”的体质,加上鲸影是新电影《烂泥》的投资方——
有黑粉趁机将简今兆拉下了水,认定他和闻潮声蛇鼠一窝、狼狈为奸。
席追蹙眉,一下子就断定,“都是安排好的。”
如今的常鸣一个没什么资本的普通人,就算他再有手段、再能煽风点火,也绝不可能一天之内就搅起这么大的风波!
小朝顷刻领悟,“席哥,你的意思是,常鸣爆料闻导这事只是导火索?幕后真正操控舆论的另有其人?”
“嗯。”
席追眸底晃过一丝暗芒,粗略分析,“有可能是今兆的资本对家,不满意他新成立的鲸影,也有可能是我的对家,眼红我不久前拿下了百花奖。”
娱乐圈里,大多都是相互连带的利益关系。
无论这次的背后推手是谁,这波造成的伤害首当其冲的是闻潮声,其次就会是他们一群人共同付出心血的新电影《烂泥》,于公于私,他都必须直奔鲸影去找简今兆!
滋滋滋。
手机响起了震动,是一串不久前才存入备注的新号码。
席追深吸一口气,立刻示意边上的小朝噤声,这才接通,“喂,宋姨。”
“小追。”
电话那头的宋雪兰带着一丝难以遏制的哭腔,开门见山地问,“你能联系上声声吗?他、他有没有和你在一起啊?”
“宋姨,潮声没有和我在一起,我们……”
席追想起一周前的隔阂和争吵,压住喉间泛起的苦涩,“你放心,我现在已经回海市了,我会去找他。”
宋雪兰气息颤抖,“好,我和你闻叔看到网上的舆论了,小追,那些都不是真的!”
“宋姨,我想我妈应该和你说过了,所以我们之间就不绕弯子了——”
席追攥紧了手机,趁机追问,“我求你告诉我,这六年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潮声和常鸣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电话那头的宋雪兰沉默了一会儿,终究是全盘托出,“常鸣确实在剧组高坠出了意外,但这不是声声造成的!”
“严格来说,是因为景区的安全资质出了问题,最后判定事故的责任方在景区和景区负责人。”
“你应该也了解声声的脾性,他的责任心和道德感都太强了,常鸣刚出事的那段时间里,他一直深陷在痛苦和自责了,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了医院。”
“闻叔确实怕这场事故会影响声声将来的事业,所以才瞒着他花钱压下了。”
宋雪兰承认,这事是他们家做得不厚道、对常鸣不算公平,如今遭到了反噬,他们夫妻心甘情愿接受网友们的审判和谩骂。
“声声得知他爸爸的操作后,强烈不赞同,为了这事,他们父子两人吵了不止一次,谁也说服不了谁。”
“也是在那个时候,常鸣又把你们交往的事情发疯抖搂了出来,我们当父母的一时半会儿难以接受,但声声说什么不肯和你分手,一来二去,关系就闹得更僵了。”
宋雪兰只能在电话里说个大概,这些年,她不断地反思、自责、懊悔。
“那个时候,声声的压力一定很大,他没有别的路可以选了,但凡我和你闻叔能够再多包容一点儿,或许他就不会被困在国外那么久。”
因为父母压下了相关的事故消息,导致闻潮声对常鸣的愧疚更深、才更想要去弥补亏欠。
也因为父母不赞同他的同性/恋情、甚至放话要断绝父子关系,才会导致闻潮声有家不敢回。
“那个叫常鸣的,我是真没想到能坏成这样!声声对他还不够好吗?他怎么能在网上这么颠倒黑白?!”
宋雪兰看完了全部的视频“控诉”,被气到心脏疼了一整宿,
母子连心。
宋雪兰一直联系不上闻潮声,总觉得情况不妙。
“声声这孩子心思重,遇事最爱自己死扛着,网友们骂得这么难听,我、我怕他会想不开。”
“不会的!”
席追骤然出声,心尖溢出一丝尖锐的痛。
他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了界,连忙压制住自己的气息,“宋姨,潮声不会出事的,我马上就会找到他!”
“好,好,小追,阿姨只能先拜托你了!”
宋雪兰颤抖着,气息里是止不住担忧,“声声他是在意你的,现在只有你能拉住他了!”
席追承诺,“我会的。”
两人间的对话匆匆结束。
席追又一次拨通了闻潮声的电话,那头的机械音有了变动。
“您好,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
怎么关机了?
是手机没电了?还是不想让他们再找到?
席追只觉得心脏又沉又胀,那种几乎就要失去什么的恐慌感压得他喘不上气,他只能用力将车窗往下按,任由冷冽的风吹散车厢里的焦灼。
滋滋。
手机骤然响起震动。
席追的神经顷刻被牵动,猛地低头看向自己的私人微信,不是闻潮声发回来的消息,而是他认识的心理医生,白睿。
“席追,不好意思,我前段时间去澳洲参加了一个全封闭式的心理疗愈项目,没来得及看国内的微信号,所以也就没回你消息。”
“你之前发来的这张照片,我看了这药片的细节,确实是治疗失眠的,但它的作用不止于此。”
“……”
席追盯着对方发来的这两行字,眉心拧得更厉害了,“白医生,麻烦你说得具体些。”
白睿干脆切换成了语音回复,“简单来说,这药效能起到的威力太重了,所带来的副作用也强,如果只是治疗普通的焦虑失眠症状,我们一般不会开给患者。”
又一条语音发了进来,“对了,席追,冒昧问一下,这药是谁的?日常还有没有搭配其他的用药?”
“是这样的,根据我的经验,这种药片一般会搭配一定量的抗抑郁、抗焦虑的神经类药物,而服用这类药物的患者,十有八/九有长期的重度抑郁、重度焦虑的症状。”
“……”
席追听见这一连串的语言,攥着手机的指关节猛然发白,他突然想起了和闻潮声相处之后的种种。
——闻潮声,这些年,你在国外过得怎么样?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没有生病,我过得挺好的。
——那为什么不好好吃饭,看起来也没好好睡觉。
——国外的外卖都不好吃,胃口就小了些,忙着剧本一直日夜颠倒,休息得没那么好。
——我只是有点轻微的焦虑,会导致失眠。
——席追,你别生气,我最近……最近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很少吃这些药了。
闻潮声从一开始病恹恹的神色、瘦得没有血气、吃不好东西、睡不好觉,到后面被他发现药片时的慌张、不安和推脱。
所有的一切突然就有了最明确的指向,席追几乎可以断定——
闻潮声不仅病了很久,而且还一直撒谎瞒着他!
白睿又一次发来消息:“不过,上面说的只是我个人的过往经验,不代表百分百正确。”
“毕竟每位患者的情况都是因人而异的,如果有需要的话,还是要做个全套的心理检测,这样才能更准确地进行判断。”
“……”
席追已经听不进去这句总结了,他突然想起了宋雪兰刚才在电话里的那句担忧:我怕他会想不开。
刹那间,席追只觉得浑身僵硬,连同手机都砸在了地上,“老张,再开快点!”
他必须马上找到闻潮声!一刻都不能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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