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下午时从意把劫持信号拷贝在U盘的同时,就顺手发给了林墨。
等到复盘会结束,她这位师姐已经摸出了一点儿头绪。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通,林墨那把清冷的嗓音像是吊着一口仙气,“又怎么了?”
时从意虚了一下,快速把下午在技术保障室的事儿说了一遍。
林墨听完,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你下午给我发文件的时候,可没说还有这档子事儿。我倒是没想到,有朝一日我还能把擦屁股的业务,拓展到已婚赛道!”
“我也很意外。”时从意点头表示赞同。
“意外?”林墨气笑了,“时从意,你天天给我整活儿,怎么我在你心里是哆啦A梦?我在这个领域唯一的人脉就是小绿江,你要不要参考一下?”
时从意把手机拉开八丈远,等林墨连珠炮似的说完才重新贴回耳边,有些委屈:“……我哪儿知道技术问题还能变成这样,这种人情世故我也是头一次见。”
打从踏进小区大门,她就围着小花园踱了好几圈,硬是没敢往单元门里走。
钥匙在兜里硌得生疼,却迟迟不愿掏出来。
她不知道席琢珩这会是不是已经忙完了,去了哪里,还是就在她家里等。
下午他虽然因为她退让了,但压着的火气可是货真价实的,更别提她还漏看了他让老许来接的消息。
她有些不知道怎么去面对。
“人情世故?”林墨嗤笑一声,毫不留情,“这事儿跟人情世故有个屁关系?一个你老公,一个不知道是个什么玩意儿的路人甲,有什么可比的?”
“我哪有比,”时从意边说边无意识地揪着眼前的树叶,“我就是有点懵……”
林墨没理她这茬,自顾自地分析道:“那个姜维黎,之前业内风评还凑合,装得人模狗样,我还以为是个脑子清楚的。结果看到你这张脸还不是走不动道?呵,男人!”
“师姐,说点儿别的。”时从意面无表情地提醒。
“行行行,“林墨把话拽回来,“要我说,你家那位反正没问题,人家给你出头为你压火替你撑腰,完了还给你足够信赖和支持。你要真觉得他憋屈,那就去哄啊。”
这题有点儿超纲,时从意结结巴巴:“怎、怎么哄?”
“你问我?”林墨像是听到了本世纪最大的笑话,“你看我这颗充满逻辑与代码的脑袋,像是能回答这种问题的人?核心思想就一个:态度好一点!他喜欢什么你就给什么!亲亲抱抱举高——举高高有难度,但前两项总行吧?别告诉我你俩领证到现在,还在玩幼儿园过家家。”
时从意扯着的树叶猛地被拽断:“也、也不是完全幼儿园。”
亲个脸抱抱什么还有的。
像今天就抱过。
这声听着就很虚。
林墨压低声音,语气陡然变得极其严肃且八卦。
“等会儿,时从意同志,请正面回答组织问题:你家那位顶级配置的席先生,不会真的是中看不中用的摆设吧?就你这种级别盘靓条顺的大美女,他居然就真的陪你玩纯情过家家?他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时从意差点跳起来。
“师姐!你要没有建设性意见也不能胡言乱语!”
见师妹是真要急了,林墨恢复了点正经,“那说正事。我分析了你发来的信号特征,发现干扰源,可能跟你猜测的大差不差。”
时从意立即接道:“我让梦妍马上更新所有加密算法,明天会部署密钥分发系统,时间还来得及。”
话音未落,一片浓重的阴影突然笼罩下来,将她整个人连同她手机屏幕都笼罩其中。
这突如其来的阴影带着不容忽视的存在感,瞬间驱散了傍晚的微光。
时从意的心猛地一跳,几乎是屏住呼吸,一点点的转过头。
席琢珩站在她面前,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显然也是刚回来,身上还穿着白天那身剪裁完美的炭灰色三件套西装,连领带都一丝不苟。
傍晚的光线勾勒出他挺拔如松的身形,宽肩窄腰的线条在西装下展露无遗。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深不见底,像是覆着一层薄冰的寒潭,带着时从意只在两人“不熟”阶段才见过的那种淡漠。
那是一种无形中带着距离感的审视,让这段时间被他温柔浸透的时从意,有些无所适从。
“师姐!”时从意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对着手机喊:“我不跟你说了!回头联系!”
没等林墨回应,她“啪”地一声挂断了通话。
转身时太过匆忙,时从意被凸起的树根绊了个踉跄。
席琢珩几乎是本能地上前一步揽住她的腰,却在确认她站稳后立即松开。
那份克制的疏离感让时从意心头更闷了。
“怎么没跟老许走?”席琢珩开口,声音不高,听不出什么情绪。
该来的还是要来。
时从意期期艾艾,“我……复盘会开完,没来得及看消息就跟周砚走了。”
她边说边打量他的神色,“下次我一定及时看消息!存好老许电话,以后直接联系他,不让他白跑!”
仿佛在做什么社畜检讨的Lesson&Learn。
席琢珩没说话,只是看着她,那深邃的目光像是要看到她心底去。
小区昏黄的路灯光线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一半在光里,一半在阴影里,更显得他神情莫测。
时从意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秉持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怂包原则,果断滑跪:“我错了,你别生气。”
席琢珩终于动了动薄唇,语气平淡:“我没生气。”
鬼才信!
时从意虽向来能屈能伸,但对着席琢珩多多少少有些娇气。
她眉一敛,飞快地偷瞄了一眼他的表情,忍不住吐槽,“没生气,但这脸冷得像是刚从南极冰川搬过来。”
说完就装作若无其事地别开脸,目光飘向远处的路灯,嘴唇却不由自主地微微抿起。
席琢珩看着她这副模样,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扣住她的手腕,带着她往单元门的方向走。
老小区的楼道狭窄而陈旧,声控灯随着他们的脚步声亮起,昏黄的灯光在墙壁上投下两人交叠的影子。
时从意被他牵着,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目光却始终忍不住瞟向那张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楼道里很安静,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和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
走到最后半层拐角处,席琢珩的脚步顿了一下,没有回头,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想起:
“那你觉得,我在生什么气?”
时从意被他问得一怔。
怎么老板赛道这条路,还没了尽头呢?
“我……没有及时看信息?”她一条条给自己捋上,“还有下午如果不是顾忌到我,你根本不用忍那口气。”
“釉釉,你弄错了一件事。”席琢珩侧过身,透过楼道外浅淡的光线凝视她,“其他的人或事,对我来说毫无意义,更不会产生任何情绪,无论是愤怒,还是所谓的‘忍’。”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看向时从意微微睁大的眼,“我所有的情绪,都只和你有关。所以,我是在吃醋。”
时从意被这突如其来的坦诚击中,只感觉此刻脑子里炸了三百个二踢脚。
为什么是三百个?因为脑子里已经糊成一片,啪啪啪啪响个不停,随便诌一个数。
这个认知让她从耳根到脖颈都染上了一层绯红,带着难以置信的震颤。
这个人是席琢珩。
是那个在商场上运筹帷幄的席家掌权人,是那个举手投足间都透着矜贵气度的席家大少爷,是那个被无数名媛千金仰望却始终疏离有度的天之骄子。
这样的他,此刻竟会因为自己,流露出如此直白的情绪。
“也是在懊恼,“席琢珩的声音再次响起,将她的思绪拉回,“懊恼在这种场合,不能告诉所有人——”
他抬起两人交握的手,昏暗中,他无名指上那枚简洁的铂金戒指,反射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天光。
“——你是我太太。”
“轰”地一声,时从意只觉得心脏被重重撞击,一股热流从心口涌向四肢百骸。
她下意识地想要蜷缩手指,却被他牢牢握住。
“釉釉,”席琢珩微微俯身,望进她闪烁的眼眸,“你有没有想过跟我住到一起?就是那个你‘纯欣赏’,我不用搬出来,你可以住进来的地方。”
一个月前的玩笑话被人翻到眼前,时从意顿时静如鹌鹑。
她低下头,脑子飞速运转,吭哧吭哧半天才结结巴巴。
“我,我可能需要想一想。”
其实她并非完全没有心理准备。
毕竟领证第一天,他就明确表示这不是假结婚。
在这之前,她也想过两人的相处模式终会改变,不再是他短暂停留在她的小窝,而是真正融入彼此的生活。
毕竟又不是真的是在玩过家家。
但今天接二连三的冲击,她一时有些被砸懵了。
“我知道,”席琢珩声音轻柔,仿佛是个什么善解人意的人间仙男,“我本来想等你忙完这阵再提,但今天,我不能立场清晰的跟你站在一起,你可以跟任何一个人离开,唯独不能跟我,这种感觉让我觉得我这个丈夫当得很失败。”
这句话像钝刀,缓慢而深刻地划过时从意的心口。
她又一次意识到自己考虑得不够周全。
缓了缓心神,她抬头望进他的眼睛,那里面的情绪复杂得让她心惊。
这样一个众星捧月的人,却把所有的情绪开关都交到了她手里。
这个认知让时从意心头涌起一阵酸软,某种冲动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她突然想到林墨那句“哄哄他”。
心一横,带着豁出去的意味,她踮起脚飞快地在他线条冷硬的下颌角印下一个吻。
仿佛蜻蜓点水。
席琢珩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像是被这猝不及防的触碰击中。
他垂眸看向只敢露出头顶的时从意,目光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温柔和惊涛骇浪般的悸动。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仿佛有某种蛰伏已久的猛兽,被这轻柔的触碰惊醒了。
这感觉像电流,瞬间窜过四肢百骸,点燃了被压抑太久,迫不及待要沸腾的岩浆。
楼道里死寂一片,只有彼此骤然变得清晰的呼吸声。
席琢珩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眸子里翻涌着时从意从未见过的暗色。
时从意被他看得心尖发颤,那目光里的热度几乎要将她灼伤。
她刚想退开,或者说点什么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气氛。
嗡嗡嗡——嗡嗡嗡——
一阵突兀而持续的震动,毫无预兆地从她紧握的手机传来。
时从意被惊得浑身一颤,下意识低头看去。
屏幕在昏暗中亮起,“姜维黎”三个字在刺目的白光里剧烈跳动,瞬间照亮了两人之间咫尺的距离。
这通来电像一盆冰水,兜头浇灭了空气中刚刚萌芽的暧昧与悸动。
时从意心头猛地一沉,强烈的慌乱感攫住了她,几乎不敢去看席琢珩此刻的表情。
席琢珩的目光也落在了那刺眼的屏幕上。
他甚至没有给时从意反应的时间,握着她的手掌骤然收紧,另一只手已从她指间抽走那部仍在聒噪作响的手机。
手机还在固执地震动。
席琢珩看也没看,拇指直接划过拒接键,随手塞进自己西装内侧的口袋。
世界瞬间安静了。
屏幕熄灭前的惨白光映亮了他半边脸,那上面再无半分刚才的温柔与克制。
恰在此时,楼道昏黄的声控灯因长久的寂静,倏然熄灭。
四周瞬间陷入一片令人心慌意乱,又充满无限可能的昏暗。
只有窗外远处路灯的微光,勉强勾勒出他低头压近的轮廓。
那身影带着前所未有的侵略性,却又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时从意能清晰地听到自己骤然失控的心跳,如同密集的鼓点,重重敲击着耳膜。
黑暗中,席琢珩低沉沙哑的嗓音响起。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碾磨而出,带着令人战栗的磁性,清晰地钻进她的耳中:
“釉釉……”
他低下头,滚烫的气息几乎要灼伤她的灵魂,停留在她因惊愕而微张的唇瓣上方。
“——这是你自找的。”
话音未落,时从意来不及思考这句话的含义,更无瑕做出任何反应。
一只滚烫的大手便扣住了她的后颈,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将她向前一带。
紧接着,一个挟着雷霆万钧之势,却又饱含压抑已久情愫的吻,不容分说地落了下来。
彻底封缄了她所有未出口的惊呼与慌乱。
第42章
黑暗的楼道里,时从意的大脑彻底空白,只被唇齿间汹涌的浪潮席卷。
席琢珩的吻和他的人截然不同。
他平日里克制内敛,可此刻的唇/舌却带着近乎暴烈的侵略性,滚烫地碾过她微凉的唇瓣,不容抗拒地撬开她的齿关,长驱直入。
时从意呼吸骤乱,前胸却被他/滚/烫的体/温灼得发颤,只觉得胸腔里的氧气被尽数掠夺,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她本能地仰头想要呼吸,却被他趁机加深了这个吻。
席琢珩的舌/尖扫过她的上颚,激起一阵战/栗。
他像是终于撕开伪装的猛兽,将压抑已久的占有/欲/彻底释放。
唇/齿/交/缠间,他忽然惩罚性地轻咬了一下她的下唇,惹得她闷哼一声。
“闭眼。”
他稍稍退开半寸,嗓音暗哑。
时从意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瞪着眼睛,睫毛慌乱地颤了颤,乖乖闭上。
下一秒,他的吻再度落下,比方才更缱绻,却也更深沉。
他的拇指摩挲着她泛红的耳垂,像是安抚,又像是标记。
楼道外突然有孩子跑过,声控灯骤然亮起。
时从意猛地惊醒,一把推开席琢珩,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凉的墙壁。
她的嘴唇红/肿,眼底泛着水光,胸口剧烈起伏,连脖颈都染上一层薄红。
整个人潋滟得像雨后初绽的玫瑰,带着被暴风雨摧折过的娇艳。
席琢珩却只是慢条斯理地,用拇指重重擦过她湿漉漉的下唇,目光灼灼地,像在欣赏自己的杰作。
他的领带在刚才的混乱之中,被她扯歪了,可那股与生俱来的矜贵气度,反而因情/欲的浸染更显危险。
“你……”时从意声音发颤,感觉到自己的唇瓣都在发麻。
“我什么?”他向前一步,再次逼近,“我不能亲吻自己的太太?”
时从意语塞,耳根烧得更厉害。
席琢珩忽然抬手,从西装内侧掏出她仍在震动的手机。
姜维黎的第二通电话又打了进来。
他盯着屏幕,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他倒是执着。”
轻描淡写的一句,却让空气瞬间结冰。
时从意下意识伸手想拿回手机,却被他扣住手腕攥在手里。
他的掌心滚烫,力道不容反抗。
“席琢珩!”她有些急了,声音里带着几分恼羞成怒,“你讲不讲道理啊!”
一边说一边用脚尖轻轻踢了下他的小腿,却因为力道太轻反而像是在撒娇。
“把手机还我,说不定有工作!”
席琢珩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任由她踢在自己腿上的力道轻得像挠痒痒。
楼道里的感应灯再次熄灭,将两人笼罩在暧昧的黑暗里。
“工作?”席琢珩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醇烈又灼人,“下午的技术会议已经结束,组委会的复盘会也开完了,他还有什么工作必须现在打给你?”
时从意被他问得一噎,手腕在他掌心里挣了挣,却被他攥得更紧。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指腹的薄茧,带着不容抗拒的温度,像是要将她的脉搏都烙上属于他的印记。
老旧的楼道里飘着楼下住户炖肉的香气,远处传来电视机的声音,与此刻旖旎暧昧的气氛形成鲜明对比。
但她嘴上不肯认输:“万一是有紧急情况呢?马拉松马上就要正式开始了!”
手机还在席琢珩的口袋里震动,嗡嗡声在寂静的楼道里格外刺耳。
席琢珩忽然松开了她的手腕,时从意刚想松口气,却感觉到他的双手撑在了她耳侧的墙壁上,将她彻底困在自己与墙壁之间。
他低下头,鼻尖几乎贴上她的,温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是姜维黎的电话重要,还是跟我说话重要?”
时从意的心跳瞬间加速。
极限二选一可以,但是能不能有点安全距离!
这个距离太超过,她几乎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冷香,混合着刚才那个激烈亲吻留下的热度。
她下意识地往后缩,后脑勺却抵上了坚硬的墙壁。
“当、当然是……”她结结巴巴地说不出完整句子。
席琢珩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几分无奈:“釉釉,你知道我现在在气什么吗?”
所以即使是亲了嘴,她现在也还在老板赛道?
时从意眨了眨眼,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也猜不出他的心思,只能感觉到他说话时唇瓣几乎擦过她的额头。
“我气你明明知道我在吃醋,却还要我讲道理。”他的拇指轻轻摩挲她的下巴,“我的老婆被人明目张胆地觊觎,而我连上前宣示主权的资格都没有,我去找谁讲道理?”
这是什么直球暴击!
时从意喉间微痒,心里仿佛被一片轻盈又执拗的羽毛搔过,激起了一片酥麻的涟漪。
这个在外人眼中高不可攀,仿佛永远掌控一切的男人,是在向她袒露从未示人的占有欲和委屈。
这局面有些超出她的范围,但是道歉总是没错的。
时从意垂着眼,伸手轻轻扯了扯他的领带,“对不起……”
席琢珩看着她这副模样,再也扮不了黑脸,松开手捧起她的脸:“釉釉,道歉要有诚意。”
时从意还没反应过来,他的唇已经再次压了下来。
这个吻比方才温柔许多,却依然带着不容拒绝的占有欲。
他的唇瓣轻轻/含/住她的下唇,每一次轻/吮都带着克制的温柔,舌/尖若有似无地描摹着她的唇/线,如同春风拂过初绽的花瓣。
察觉到她的顺从,他的动作越发轻柔,像是怕惊扰一场美梦,却又执着地要她回应。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开门声和脚步声。
时从意浑身一僵,下意识要推开他,却被席琢珩搂着腰一个转身,将她护在墙角内侧,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可能的视线。
“没事,“他在她耳边低语,带着一些隐隐的笑意,“合法夫妻。”
请问合法夫妻是个什么尚方宝剑吗?
脚步声渐渐远去,时从意这才松了口气。
刺激!
也是玩心跳加速的了!
席琢珩却没有移开身体,反而更靠近了些:“现在,我们可以继续刚才的话题了吗?”
“什、什么话题?”时从意装傻,敛下眉眼研究他的西装下摆。
席琢珩却不放过她,唇擦过她的耳廓:“搬来和我一起住的事。”
时从意耳朵烧得通红,正想说什么,楼下传来的小孩嬉闹声使声控灯再次亮起,刺眼的光线让她下意识眯起眼。
席琢珩退开一步,朝楼梯方向瞥了一眼:“先回家再说。”
这个时候正是寻常人家吃饱喝足遛弯散步的时间,好在时从意租住的屋子是在一梯两户的顶层,很少有人经过。
时从意点头,被他拉着往楼上走,心跳仍然不稳。
掏出钥匙开门时,她的手还在微微发抖,钥匙插了几次都没对准锁孔。最后还是席琢珩接过钥匙,稳稳地打开了门。
屋内一片漆黑,只有窗外的月光洒进来,在地板上勾勒出窗格的形状。
时从意刚想去按开关,就被席琢珩从背后抱住。他的下巴搁在她肩上,声音沉沉的:“让我抱一会儿。”
这个拥抱不带任何情/欲/色彩,只是单纯的依偎。
时从意能感觉到他胸腔的起伏,和透过衣料传来的体温。
她慢慢放松下来,靠在他怀里。
“很累?”她轻声问。
席琢珩“嗯”了一声,收紧手臂:“跟爷爷吵了一架。”
时从意转过身,借着窗外的光打量他的脸。
此刻的席琢珩褪去了白天的锋芒,眉宇间透着疲惫。
她忍不住抬手抚平他眉心的褶皱:“是因为跟我结婚的事?”
“不重要。”席琢珩捉住她的手,在掌心印下一吻,“现在我只关心你什么时候搬来和我住。”
时从意抽回手,按开开关:“哪有你这样催人搬家的……”
灯光亮起的瞬间,她看清了席琢珩的样子。
西装外套有些皱,领带歪了,嘴唇还留着亲/吻的痕迹。这样凌乱的席琢珩,莫名让她心跳加速。
“看够了?”他低笑着靠近,将她困在玄关柜与自己之间,“席太太对看到的还满意吗?”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你脱了吗就问!
至少得露出两块胸肌四块腹肌才有资格问!席琢珩你学得不对我告诉你!
时从意别过脸:“谁看了……”
席琢珩也不拆穿,只是用指腹轻轻摩挲她发烫的脸颊:“今天信号劫持的事,有头绪了吗?”
时从意惊讶地抬头:“你不问姜维黎了?”
席琢珩回望她,眼神平静:“那是你的工作。如果你想说,自然会告诉我。我更关心的是,谁在威胁你的项目安全。”
这份恰到好处的尊重让时从意心头一暖。
她将下午的发现,与林墨查到的科睿专利算法线索,一五一十地摊开在他面前。
席琢珩静静听完,只沉声道:“如果需要帮忙,我希望你第一个想到的是我。”
“这种纯技术的攻防战,还不到搬救兵的程度。”时从意摇头,“更新加密算法,部署到新的密钥系统,只要撑过马拉松这两天就好。”
席琢珩颔首头,话锋一转:“马拉松结束后搬过来?”
时从意差点被口水呛到:“你怎么又绕回来了!”
“因为我认真的。”席琢珩说:“釉釉,我想每天醒来都能看到你,想和你一起吃早餐,送你上班,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他的眼神太过真挚,时从意有些招架不住:“为什么突然……”
“不是突然。”他手指轻轻梳理着她的长发,“从领证那天起,我就想把你接回家,只是怕吓到你才没有提。釉釉,我没想过要和你分开生活。”
时从意怔怔地,在月光下打量他那张清冷如玉的脸。
这个在外人面前不可一世的男人,此刻眼中盛满毫不掩饰的珍视。
她心头一软,故意轻声抱怨,“你那地方太大了,一个人会害怕。”
席琢珩轻笑:“你怎么可能会一个人?”
“可是那边离地铁太远……”
“我让老许每天接送你。”
“我养的花怎么办?”
“全部搬过去,我们的阳台足够大。”
时从意每抛出一个借口,席琢珩都稳稳接住。
她气鼓鼓地瞪他:“你早就想好理由堵我是不是?”
“是。”他坦然承认。
时从意突然伸手拽住他领带,把他拉近:“席琢珩,你是不是特别想跟我一起住?”
她的眼睛亮得惊人,带着一些小得意。
席琢珩喉结滚动,嗓音微哑:“特别想。”
这三个字撞得她心头一颤。
她松开他的领带,小声嘟囔:“……好吧。但我要保留这里的租房,我妈会来看我,而且万一我们吵架了——”
“不会有这个‘万一’。”席琢珩打断她,“我保证。”
他的指腹在她脸颊轻轻流连,目光柔软得像化开的春水。
时从意被他看得心跳漏拍,刚才在楼道里被他抵在墙边的画面倏然浮现,耳根一热,慌忙别开视线,试图转移话题。
“那个,姜维黎可能真有急事。”
男人手上的动作一顿,似笑非笑地睨她:“时从意,你非要在这个时候提别的男人?”
“不是,”时从意赶紧解释,“我是怕耽误正事。”
席琢珩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她的手机,当着她的面关机,收进西装内袋:“白天你已经跟他走了,现在该轮到我了。”
“……”时从意瞪圆了杏眼:“你幼不幼稚!”
“非常幼稚。”席琢珩坦然承认,“尤其是在你的事情上。”
时从意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去抢,却被他一把抱起,放在了玄关柜上。
这个高度让她刚好能平视他的眼睛。
“答应我搬家,嗯?”他抵着她的额头,语气轻柔却不容拒绝。
时从意被他困在双臂之间,无处可逃。她看着近在咫尺的脸,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席琢珩眼底漾开笑意,轻轻吻了吻她的鼻尖:“乖。”
这个动作让时从意脑子乱成了浆糊。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压根无法拒绝这个男人了。
从他在楼道里说出“我在吃醋”那一刻起。
又或许是更早。
席琢珩似乎察觉到她的软化,试探性地靠近她的唇。
时从意没有躲闪,却在最后一刻偏过头,那个吻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别得寸进尺……”她垂低眼睫小小声警告,却没什么威慑力。
席琢珩低笑出声:“好。”
糟!再这样下去她会被腻死!
时从意将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推了推他:“放我下来,我要去洗澡了。”
他顺从地松开手,却在扶她落地时,趁机在她腰间轻轻一捏。
“席琢珩!”
时从意红着脸瞪他,眸中漾满水光与羞恼。
这个人原来是这样的吗?
什么矜贵自持高岭之花,那些说他冷心冷情的人都瞎了?
“外面那些人都说你淡漠疏离,真该让他们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时从意忍不住吐槽。
席琢珩稳稳扶住她的腰将她放到地面,眉梢轻挑,又恢复成那个清冷矜贵的模样:“我又没跟他们结婚。”
这理直气壮的语气,听得人牙痒!
她抄起沙发上的抱枕砸过去,却被他轻松接住。
“席太太,家暴可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时从意被噎个够呛,双手叉腰:“谁要家暴你……”
话到一半突然卡壳,对上他戏谑的眼神,她蓦地反应过来,这人根本就是在故意逗她!
席琢珩不紧不慢地将抱枕摆回原位,嗓音压低:“那席太太想用什么方式,对我发泄?”
你那些学习资料能不能都烧掉!
时从意实在接不住这话,憋了半天,最后只能气呼呼地转身往浴室冲。
关门时,听见他低沉温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釉釉,我很高兴。”
高兴什么高兴?
时从意边反锁浴室门边腹诽:
每天看我炸毛助兴吗?
第43章
马拉松项目正式进入开赛前的倒计时。
时从意像上了发条的机器,每天都在超负荷工作。
白天她像个陀螺一样连轴转。
每天清早要赶到起点区域,带着设备组做赛道沿线的信号稳定测试,检查每一个中继站;
上午参加指挥部联席会议,与交警、医疗、安保等部门反复确认封路时段和应急车辆通道;
下午要跑三个不同时段的全流程测试,模拟各种突发场景的应急响应;
傍晚还要逐一核查所有无人机起降点的充电桩安装情况,现场指导操作员分组实地走位。
李梦妍和小刘已经接手了大部分系统更新测试,但涉及到科睿飞手团队的MR规避训练和应急事件处置,时从意仍然坚持亲自盯着。
这些关键环节容不得半点闪失。
每天结束现场工作后,时从意拖着疲惫的身体赶到H大实验室,才能真正静下心来分析那个可疑的干扰信号。
林墨总说她这是不要命,可她比谁都清楚,这个定时炸弹必须尽快解决。
席琢珩将她的工作状态都看在眼里,深知她一旦投入工作就会废寝忘食。
他不再强硬地要求她按时回家,只坚持要她无论工作到什么时候,都必须通知他来接。
清晨六点,五月的天已亮了大半,H大飞行器控制一体化技术实验室的灯,一夜未灭。
时从意坐在电脑前,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和波形图交错闪烁,她在键盘上飞速敲击,时不时停下来在笔记本上记录关键参数。
林墨推门进来,手里拎着两杯冰美式,把其中一杯重重搁在时从意桌上:“醒醒神,别猝死在我实验室里,我怕你老公拉我整个师门陪葬。”
时从意头都没抬,伸手摸过咖啡灌了一大口,当即皱了下眉:“难喝,我都这么苦了,你还给我喝这个。”
林墨冷笑一声,把咖啡杯往她面前又推了推:“嫌苦?嫌苦你别留我这儿啊!一晚上你家那个打了多少个电话?我还嫌你烦呢!”
时从意装听不见,只管伸手:“师姐,干扰信号的频段组合比对出来了吗?”
“刚跑完。”林墨拖了把椅子坐到她旁边,调出频谱分析界面,“你猜怎么着?就像之前跟你说的,这玩意儿和科睿三年前申请的专利算法高度吻合,但有个关键频段组合,在他们的公开文档里从未出现过。”
时从意一听,立刻会意:“也就是说,这玩意儿是科睿内部特供?”
“没错。”
“那就齐活儿了。”时从意伸直胳膊抻了个懒腰,下巴点点屏幕,“师姐你看这个波形,干扰信号在第三次握手时出现了延迟。”
林墨凑近看了一会儿,突然笑出声:“这是科睿的哪个蠢货,连劫持脚本都写不利索,他们的标准算法里可没这个缺陷。”
时从意轻点键盘,屏幕上跳出错误码分析界面:“0E7调试错误,科睿测试芯片专属的指纹。”
每块芯片在制造过程中都会被刻入独特的识别码,而科睿测试芯片在遇到异常负载时,都会产生这个特定的错误序列。
林墨直起身子,双手抱胸,“虽然我们只捕获到部分MAC地址片段,但前六位的厂商代码已经明确指向科睿的测试设备。”
时从意点点头,快速调出科睿的设备数据库进行比对:“这个错误码配合不完整的MAC地址,就像找到了凶器和部分指纹。虽然数据不完整,但足够锁定范围了。”
她想了想,又调出演练当天的监控记录,快速翻到飞手轮岗时间表:“干扰出现的时段,正好是科睿那个王闯在控制基站附近晃悠的时候。”
之前这位飞手队长王闯因为培训时三番两次不配合,被姜维黎他调成替补的事她并不知情。而且这是他们科睿自己内部的事,她也无关干涉,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关联
林墨挑眉:“这么巧?”
“巧个鬼。”时从意翻白眼,“这人跟汪毅据说都是姜维黎的狂热粉丝,平时眼高于顶看谁都不服气,看我更是。”
说完她迅速整理出一份技术摘要,把关键证据链串联起来:干扰信号的频段特征、错误码、MAC地址片段,以及王闯的活动时间线。
从技术上看,科睿技术总监汪毅提供算法支持,飞手王闯负责物理介入。至于姜维黎是否知情……
周砚推门进来时,正看到两人对着屏幕嘀嘀咕咕,桌上散落着几份外卖盒,显然又是一夜没睡。
“两位祖宗,你们这是要修仙?”周砚把手里热腾腾的豆浆和小笼包放到桌上,“先吃点东西,别案子没破人先没了。”
他不懂技术帮不上什么忙,怕这两位熬出问题,这几天也拿了权限时不时往H大跑,权当后勤保障。
时从意抓起一个小笼包塞进嘴里,含混不清地说:“周总,你来得正好,看看这个。”
她把分析报告推过去,周砚扫了几眼,脸色逐渐凝重:“不是?还有科睿这么当甲方的?这种关头就这么往死里整我们老实巴交的乙方?”
“不止。”时从意咽下食物,擦了擦手,“我怀疑他们是和宏远串通好的,一旦演练出问题,宏远就能以技术缺陷为由进一步冻结资金,甚至触发对赌条款。”
周砚骂了句脏话,随即又皱眉:“但光凭这些,我们也没法直接指控科睿吧?”
“当然不能。”时从意勾起唇角,“打草惊蛇多没意思。”
她点开邮箱,当着两个人的面,迅速起草了一封措辞客气的邮件给姜维黎。
说自己检测到和科睿专利算法高度相似的异常信号,为保证赛事顺利进行,请科睿确实是否是测试设备误触。
附件里,她只放了频谱比对图和干扰时段记录,隐去了错误码和MAC片段这些关键证据。
这封邮件看似咨询,实为明牌:
她知道是谁,用了什么技术,在什么时候动的手脚。
周砚看完,忍不住竖起大拇指:“时工,高啊,既让他们知道我们发现了猫腻,又给他们留足了狡辩的空间。”
“这叫打狗看主人。”林墨凉凉地补充,“不过这条狗的主人,恐怕现在正头疼呢。”
信号追踪的事查了个七七八八,周砚真怕这位姑奶奶交代在这儿了,赶紧接话:“时工,你回去眯会儿吧。升级部署和后面的对抗演练有梦妍和小刘,下午跟医疗组的联合演练我带着梦妍去,你得把精力留足了。”
时从意揉了揉酸痛的脖颈,想了想:“那我就先回去歇一会儿。”
再不回去席琢珩估计也要跟着她熬着。
她收拾桌上的资料和笔记本,动作因为疲惫而略显迟缓。
周砚见状松了口气:“别叫车了,我送你。”
时从意手上的动作顿了顿,神色有些不自然:“不用了,有人来接。”
周砚正要追问,林墨已经凉凉地开口:“你们时工现在可是名花有主了,还是特别金贵的那种主。”
她意有所指地看着时从意,“某些人也不自觉点儿,有主还在我这人熬鹰,害得人家天天派人来盯梢。”
时从意敢怒不敢言地瞪了师姐一眼,换来对方一个挑衅的挑眉。
周砚看着两人一来一往才后知后觉,“……什么时候的事儿?我这个搭档当得也太失败了,这么大的事儿我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介绍妹夫认识认识?”
时从意在心忖:你上次不是跟人家握手握得挺来劲的吗?
嘴上却只含糊道:“有机会吧……”
正说着,她的手机响了。时从意瞟了一眼屏幕,立即收摊子告辞:“我先走了,下午见。”
等人离开后,林墨意味深长地看着周砚:“想知道是谁?上次马拉松全流程会上,听说你还很热情的跟人家寒暄过呢。”
周砚一愣,皱着眉头回忆:“……我那天跟挺多人都聊得挺欢,这范围有点儿大。”
林墨就多余跟他讲这些,摆摆手:“行了行了,赶紧忙你的去吧。”
周砚如蒙大赦,借口要去准备下午的演练,脚底抹油溜了。
就在周砚匆匆穿过H大白砖黛瓦的实验楼时,姜维黎的办公室气氛压抑。
汪毅和王闯坐在电脑前,盯着时从意发来的邮件,脸色煞白如。
“你们这事儿干得真不漂亮。”姜维黎面朝落地窗,目光追随着楼下街道上一个匆匆走过的身影,声音轻得几乎像在自言自语,“不仅打草惊蛇,还给人留下了实打实的把柄。”
汪毅看了一眼王闯:“姜总,我们按照您说的……”
“我说什么了?”姜维黎转身打断,“我让你们去入侵蓝因的系统了吗?”
王闯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那天战略会议上,您提到蓝因的技术方案存在‘潜在风险点需要验证’,我们就想帮公司提前排除隐患……”
“是的姜总,我们完全是基于技术验证的考量。您当时也说‘市场需要看到真实的技术对比数据’……”汪毅立即接话,语气中带着刻意的谨慎。
姜维黎缓步走向办公桌,突然轻笑一声:“你们啊……太冲动了。”
他转过电脑屏幕,叹了口气,“时从意发来的邮件很有意思。她不仅发现了干扰信号,还精准定位到了测试设备的特征码。你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汪毅脸色微变:“如果这事影响到公司,那……”
“别紧张。”姜维黎摆摆手,“我理解你们的用心。确实,蓝因的技术方案存在风险,需要验证,但你们的方法太粗糙了。”
王闯猛地站起来:“姜总,当年要不是您把我从黑飞案底里捞出来,我早就……这次用无人机截取信号是我的主意,要查就查我!”
“你当我是什么人?”姜维黎嗤笑一声,眼神柔和下来,“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公司。但现在D轮尽调的关键时刻,不能留下任何把柄。”
“这事,我来处理。”
说完,他从抽屉里取出两个信封:“这是你们今年的项目奖金和年终分红,提前发放。明天开始,你们先在家待命,等风头过去再说。”
汪毅接过文件,眼神微动:“姜总,我们……”
“别说了。”姜维黎拍拍他的肩膀,“记住,这件事到此为止。无论谁问起,都只是测试设备固件版本问题,明白吗?”
两人连连点头。
姜维黎又恢复了温和的表情:“去吧,收拾一下,明天开始暂时在家好好休息。工资照发,就当带薪休假。”
等办公室门关上,姜维黎脸上的温和瞬间消失。
他打开电脑,调出一份档案。
时从意的资料他早就查得一清二楚,包括她和席家那些若有似无的交集。
姜维黎单手支着下巴,突然想起那天在会展中心走廊上,时从意斩钉截铁说不认识席琢珩的样子。
“呵,演技不错。”
*
时从意回家睡了一上午,再回到现场时精神明显好了许多。
她正检查着无人机的参数设置,周砚快步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夹。
“姜维黎派人送来的测试报告,“周砚把文件夹递给她,一脸无奈,“我看不懂这些技术参数,说是之前的信号异常可能是测试设备的频段冲突。”
时从意轻笑一声,接过报告快速浏览。
这份所谓的“技术分析报告”足足二十多页,充斥着各种专业术语和复杂图表,但核心结论却荒谬得可笑。
将专业级信号劫持轻描淡写地归结为“测试设备固件版本冲突”。
“王闯和汪毅今天都没来啊。”她合上报告,意有所指地说。
周砚会意,顺着她的话打趣:“看来有人连夜赶报告赶得很辛苦。”
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这份漏洞百出的报告明显是在糊弄,但时从意并不打算现在就拆穿。
之后的AED无人机投送测试现场,时从意正指导操作员调整飞行参数,身后传来脚步声。
“时工,忙了一下午,不休息一下?”
时从意闻言转身:“姜总。”
姜维黎将手中的冰美式递给她:“之前信号的问题,我们的报告你看过了吧?”
“看过了。”时从意接过咖啡,“姜总的团队效率很高。”
姜维黎盯着她的表情,似乎想从中看出什么端倪。但时从意神色如常,甚至对他笑了笑。
“时工不介意就好。”他微微倾身,声音压低,“但如果你对报告有疑问,我们可以私下再讨论。”
他在试探她是否掌握了更多证据。
时从意放下咖啡,抬眼看他,眼神清澈得近乎无辜:“姜总多虑了,技术测试有意外很正常,解决了就好。”
姜维黎打量她良久,最终也笑了:“时工大气,那就不打扰了。”
时从意等他走远,才重新投入工作。没多久手机震动起来,是李梦妍发来的消息:
「时姐,新加密系统部署完成,测试通过」
同一时刻,时从意手机屏幕上那条加密消息的亮光,仿佛穿越空间,在席琢珩办公室的落地窗上投下一道转瞬即逝的亮色。
恒泰集团总部,席琢珩正在审阅文件,手边的电话响起。
“老板,”电话那头传来高雯干练的声音,“天穹科技的投资意向书已经签署,技术团队评估报告也出来了,比我们预期的还要好,对方打算明天官宣与点云合作的消息。”
她顿了顿,补充道:“毕竟能拿到点云的投资,对任何科技公司都是重磅利好消息。”
“知道了。”
简短三个字,却让高雯立即会意,这是要继续推进的意思。
挂断电话,席琢珩眸色深沉地凝视着手机屏幕,眼底是难以言说的温柔。
锁屏壁纸上,时从意手指上那枚特制的粉钻皇冠戒指,在初生的朝阳下如梦似幻,熠熠生辉。
天穹科技作为科睿在无人机全领域最大的竞争对手,从任何层面来讲,这笔投资的时机和分量,都恰到好处。
第44章
凌晨三点,京市的夜色尚未褪去,空气中弥漫着破晓前特有的清冽湿意。
会展中心地下停车场空旷寂静,只有零星几辆工作车亮着灯。
时从意拢着外套领口,站在国际会展中心地下停车场的电梯前,正低头把工作证往脖子上挂。
身后传来车门关闭的轻响,席琢珩拎着她的设备包走过来。
他一身深灰色休闲运动装,同色系的棒球帽压低了帽檐,遮住了部分眉眼,只留下线条分明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
“系统激活预案检查过了?”他嗓音低沉,顺手将设备包递给她。
时从意接过:“嗯,密钥分发系统昨晚已经部署完成,动态干预模块也测试了三遍。”尔后抬眼看他,“你要不回去睡会儿?下午还要飞港岛。”
他本该昨天就出发,在港岛停留几日再飞新加坡,却硬是把行程推迟到今天下午,就为了等她这边结束。
席琢珩抬手将她耳边一缕碎发别到耳后,笑道:“哪有老婆辛苦上班,自己在家呼呼大睡的。飞机还早,我就在这里等你。”
电梯间顶灯投下乳白色的光晕,时从意借着不甚明亮的光线,看清他眼下淡淡的青黑。
这几日她熬夜查信号劫持,他就陪着处理文件到凌晨,清晨又准时出现在她家门口当司机。
电梯“叮”地到达,她却没动,反而突然凑近,在他脸颊飞快地亲了一下。
正要退开,手腕却被攥住,整个人被带回他怀里。
席琢珩俯身扣住她的后脑勺,微微侧首,温热的唇吻住了她。
唇瓣相贴的瞬间带着晨露般的凉意,辗转间又染上彼此的温度。
自从在楼道间初次亲吻以后,他就像解开了某种禁制。
之前连牵手都要克制的人,现在每一次触碰都带着明目张胆的占有欲,却又在强势中藏着令人心颤的温柔。
时从意被他吻得晕晕乎乎,直到远处电梯又“叮”地响了一声,才如梦初醒般后退一步。
她手忙脚乱地拎起设备包,脸上绯红:“我走了!”
席琢珩也不纠缠,只含笑替她按着开门键。
电梯门缓缓关闭的瞬间,他忽然开口:“釉釉。”
时从意抬头,隔着渐渐合拢的门缝望向他。
他单手插兜,棒球帽的阴影遮住了眉眼,只露出唇角那抹未散的笑意,在冷色调的停车场里,像一帧定格的电影画面。
“不用担心,一切都会很顺利。”
时从意点头,在电梯上升的嗡鸣声中,迅速地调整状态。
会展中心灯火通明,工作人员穿梭如织。时从意穿过安检通道,直奔技术区。
科睿的飞手们已经在调试设备,王闯依然没有来。
“时、时姐。”李梦妍见着她像是见到救星,一路小跑过来微微喘着气,“所有设备调试完了,加密系统也没问题。”
这小姑娘来得比她还早,估计一晚上也没怎么睡。
时从意颔首,将声音压低到只有两人能听见:“信号强度测过了?”
“凌晨两点测的……”李梦妍点头,语速飞快,“中继站信号覆盖均匀,模拟干扰场景新系统扛住了。”
时从意了然地点点头,目光扫过控制室内外。
周砚正在跟医疗组确认AED无人机的投放坐标,小刘带着几个实习生做设备检查。
“汪毅没来?”
“没、没见着。”李梦妍在她身后抬头,瞥向科睿操作区,“但是他们姜总来了,来得很早。”
时从意“嗯”了一声,连眼皮都没抬。
演练出问题后火线换人,怎么看都像是某种弃车保帅。
与此同时,地下停车场,席琢珩回到车内打开随身的笔记本,拨通了陆屿的视频通话。
屏幕亮起的瞬间,陆屿惊诧地看了眼时间:“这个点你那边还是凌晨吧?”
“陪老婆上班。”席琢珩言简意赅,调出之前陆屿发给他的报告摘要,“科睿这几年研发投入下降,关键技术负责人出走,MR环境建模精度和低延迟交互至今未解决……他们这两年的所谓技术进步,恐怕都是对开源框架的修修补补吧。”
蓝因的核心技术,正是MR在无人机智能感知与交互上的突破性应用。
通过这段时间发生的事,科睿想窃取什么,不言而喻。
陆屿立即会意,“根据我们技术尽调团队和多个独立信源的反馈,虽然没有直接证据指向科睿的官方行为,但他们在知识产权诉讼和竞业协议执行上,近年手段越来越激进,业内颇有微词。再加上他们此时正迫切寻求D轮融资,确实不排除会铤而走险,试图通过非正当途径获取关键技术。”
“他们急需技术输血。”席琢珩下结论。
“没错。”陆屿点头,“听说科睿最近正在暗中运作,想拿下一个叫蓝因科技的小公司。蓝因创始人徐教授是这方面的权威,跟我有过几面之缘,几个月前突发心梗,目前在日本疗养,科睿恐怕就是看准了这个空子。不过——”
陆屿抬眼看向屏幕,“你这次的动作比预期快了不少,天穹原计划下个季度才接触。”
这时,车窗外的管道突然传来一阵嗡鸣,像是楼宇的供水系统开始运转。
席琢珩目光扫过停车场角落的监控探头,声音沉静:“时机正好。”
“确实绝佳,”陆屿靠向椅背,语气带着专业角度的肯定,“天穹飞控和集群协同是强项,缺的就是资金。点云注资消息若配合科睿技术纰漏曝光,他们的D轮很可能流产。”
他顿了顿,看着屏幕那端好友在昏暗车厢中,依旧气场迫人的侧影,突然想起什么:“对了,蓝因现在的技术负责人是个年轻女孩,好像姓时……”
“时从意。”
席琢珩沉声道,目光仿佛透过墙壁,落在了那个正在技术区专注调试设备的纤细身影上。
会展中心内,晨光渐亮,起跑区已是人声鼎沸。
七点整,随着发令枪响,参赛者如潮水般涌过起点线。
技术区内,时从意站在控制台前,耳麦中不断传来各节点汇报。
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天幕湛蓝,流云散尽,正是适合飞行的好天气。
视线回落时,她将科睿操作台的监控画面以小窗形式,悬浮在屏幕角落,时刻留意着那边的动静。
贵宾观礼席上,视野极佳。
席琢珩仍戴着那顶黑色棒球帽,帽檐低低压下,遮去大半张脸,却掩不住周身那份与生俱来的矜贵气场。
他身边坐着几位政府官员和赛事组委会的高层,一位负责体育产业的官员认出了他。
“席总?没想到您今天也来了,真是意外之喜啊!”
席琢珩“嗯”了一声,目光仍落在远处技术区的方向。
这位官员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入目只有乌泱泱的人群与忙碌穿梭的工作人员,看不出什么究竟,便试探性地问:“席总今天是来视察?”
他记得上次全流程演练,席琢珩是以赞助商身份出席,但按日程,恒泰今天并未安排更高层到场。
“私人行程。”席琢珩嗓音低沉,视线未移,“陪我太太上班。”
官员一愣,随即瞪大眼睛,满脸震惊。
席家这位掌权人前段时间突然宣布已婚,却从未公开过伴侣身份,一时间众说纷纭。
有人猜是海外学术新贵,有人猜是米国财阀千金,可谁能想到……那位神秘的席太太,竟然在这场马拉松里?
他忍不住再次环顾四周,目光在参赛者、志愿者与观众中扫过,试图找出那位“席太太”的踪影。
然而现场人潮如织,哪里分辨得出来?他只得讪讪收回视线,低声附和:“原来如此……席总伉俪情深。”
席琢珩不再回应,目光重新投向控制中心那面巨大的实时监控屏幕。
比赛前半程进行得十分顺利,选手状态稳定,观众热情高涨,没有任何意外状况。
然而,当赛程进入后半段,选手们陆续跑进城市核心区域时,意外发生了。
或许是太想看清奔跑的选手,一个约五六岁的小男孩挣脱了母亲的手,竟猛地冲出隔离带,一头扎进了赛道边缘。
一组速度极快的精英选手,正好即将冲过这个区域。
顿时惊呼声四起!
负责这个区域高空监控的科睿飞手也发现了险情,试图操控无人机紧急规避或发出警报。
但事发太过突然,无人机本身又处于高速跟拍状态,强行转向极可能导致失控坠毁,甚至伤及人群。
飞手瞬间慌了神,操作出现明显迟滞,无人机在半空中发生危险的晃动,眼看就要失去控制!
千钧一发之际,控制中心内,时从意几乎在男孩冲出隔离带的瞬间就锁定了画面。
她眼神一凛,瞬间切入备用系统。
“4号机接管!启动紧急避障预案!”她的声音异常冷静,话音未落已抓起备用控制器,利落地戴上MR眼镜。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她身上,勾勒出她专注夺目的侧脸。
大屏幕上,直播镜头恰好捕捉到了这一幕:
年轻的女工程师站在控制台前,长发利落地扎成马尾,MR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衬得她侧脸线条干净而凌厉。
她的手指在控制器上操作,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令人屏息的利落与果决!
只见屏幕上,那架原本即将失控的无人机如同被注入了灵魂,机身猛地一震,随即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灵巧姿态,瞬间完成近乎九十度的急转俯冲。
机腹下安全气囊瞬间弹出,同时发出尖锐响亮的蜂鸣警报。
“砰!”一声轻响,安全气囊精准地挡在了小男孩身前,将他轻轻推回隔离带内。
整个过程不过短短十几秒!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
当无人机重新稳稳悬停在安全高度时,现场观众在短暂的愣神后,随即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直播弹幕瞬间炸了!
「我的天!刚才那个女工程师!太帅了吧!」
「那是飞手?」
「又美又飒!救命!三分钟我要这个小姐姐的全部资料!」
「她救了一个孩子!那操作神了!」
社交网站上,相关话题#北马神秘美女飞手#、#科技守护安全#以惊人的速度冲上热搜榜。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时从意,对这一切却浑然不知。
她摘下眼镜,眼神依旧沉静锐利,迅速调出系统日志,确认无人机状态和MR系统运行情况。
周砚在旁边竖起大拇指:“时工,帅炸了!”
她刚想开口,身后却传来一道油腻的男声。
“从意,好久不见啊。”
时从意轻轻叹了口气,慢悠悠地转过身。
好嘛,癫公也算是她人际圈的特产之一。
张寅之穿着花里胡哨的休闲西装,头发梳得油光水亮,正杵在控制中心门口冲她笑得灿烂。
这位宏远的小开也算是三栖人物:蓝因的小股东,科睿的合作伙伴,还是组委会特邀嘉宾,出现在这里倒也名正言顺。
换作平时,时从意还能分出三分精力应付,可今天实在没这个闲心。
更何况,她刚紧急操作完,又跟着移动设备在赛道上跑完一轮,这会儿连呼吸都带着疲惫,实在无力应对这种虚与委蛇的场面。
“张总。”她懒懒抬眼,双手环胸,语气疏淡,“有事?”
张寅之故作熟稔地靠近一步:“这么生疏?咱们好歹是老同学,你见了我连个笑脸都没有?”
时从意不着痕迹地往控制台方向退了半步:“现在是特殊保障时段,张总如果没其他事,请离开控制中心。”
“别这么冷淡嘛,”张寅之非但没退,反而又往前蹭了半步,“前些日子蓝因资金问题,还不是我看在老同学的份上,跟董事会说的情?”
这话说得时从意差点气笑。
要脸吗?这跟抢劫犯说“要不是我手下留情你早就死了”有什么区别?
时从意心里翻了个白眼,正要反驳,周砚已经一个箭步插到两人中间:“哎哟张总!您怎么亲自来了?来来来,我正好有事跟您汇报!”
张寅之被周砚半推半拉地带走,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冲时从意抛了个媚眼:“从意,有空一起吃饭啊!”
“好呀,“时从意眼波流转,皮笑肉不笑。等他一走立刻变脸:“吃你个大头鬼。”
说完面无表情地转回操作台,继续手头的工作。
另一边张寅之借口去洗手间,甩开了周砚。
他哼着小曲,独自拐进人烟稀少的后勤通道,一边盘算着待会儿如何再去找时从意叙旧,一边四下张望,想找个地方抽根烟。
环顾四周,他一眼瞥见不远处有间挂着“设备间”牌子的临时板房,门正虚掩着。张寅之骂骂咧咧地朝那走去:“什么破会场,连个正经吸烟区都没有……”
话音未落,他的手刚搭上门把整个人就,被一股猛力狠狠拽了进去!
紧接着,门“砰”地一声,在他身后死死关紧!
设备间里堆满了备用器材和杂物,光线昏暗。
空气中弥漫着金属和灰尘的气味,只有一盏应急灯投下惨白的光。
张寅之惊魂未定,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谁——!”
他惊怒交加,刚要骂人,一抬头,却对上了一张毕恭毕敬的脸。
陈叙。
席琢珩的助理。
张寅之瞬间僵住,冷汗“唰”地下来了,骂声像被整个茶叶蛋堵在喉咙里,噎得他脸色发青。
他艰难地转动脖子,看向房间深处——
*
恒泰吃瓜摸鱼基地(190)
猹猹本猹:「直播截图.jpg」「直播截图2.jpg」卧槽!北马直播里热搜那个救小孩的神仙飞手小姐姐!这操作帅我一脸!姐姐给个姬会!有人知道她是哪家公司的吗?这实力也太顶了吧!
喵呜:啊啊啊我也刚看到!#北马神秘美女飞手#直接热搜第一!点进去当场恋爱!这是什么现实版大女主剧本!「疯狂存图.gif」这颜值这技术,简直吊打我们这些普通人!
算盘成精:控制中心的logo好像是科睿?我记得他们是这次无人机的总包。这小姐姐也是他们的人?看她那临场反应和操作精度,我只能说——牛逼!人才啊。
美美的LISA:「另一张直播截图.jpg」姐妹们快看这个!观众席贵宾区,镜头扫过的这个戴黑色棒球帽的小哥哥!虽然只有侧脸和下颚线,但这气质、这鼻梁、这嘴唇……也太帅了吧!就是帽檐压得太低,看不清全脸!谁认识?三秒内我要他全部信息!「口水.jpg」
吃瓜不吐籽:@美美的LISA哪个哪个?我我看看……嚯!确实帅!这身段这气场,感觉不是一般人。但肯定不是明星,明星身边早围满人了。是哪家新贵公子?还是低调的投资人?以前好像没见过这号人物!这清贵劲儿……好绝!
卖个苦茶子:@美美的LISA@吃瓜不吐籽等等!你们看镜头边角!那个小哥哥身后半步,那个一脸职业微笑但眼神有点放空的……是不是很像陈助理?!「放大图片圈出模糊人影.jpg」我不会是眼花了吧?
猹猹本猹:@卖个苦茶子???陈助理?不可能吧!他不是应该跟着席总在香港或新加坡吗?而且席总怎么可能穿成这样?画风严重不符!估计只是长得像的路人啦~「挠头.jpg」
算盘成精:+1。席总出现在这种场合的概率,比我明天升职加薪还低。那可是休闲运动装+棒球帽诶!席总就是打棒球估计也穿西装。肯定是长得像的小哥哥,不过颜值确实能打,截图已存。
美美的LISA:好吧……也行,就当是我的新晋男神了。所以重点还是回到神仙姐姐!@所有人有人知道小姐姐叫什么吗?微博求指路!我要去关注学霸女神!
吃瓜不吐籽:因该是科睿的合作商吧,这种技术大神一般都比较低调。不过今天这波操作,想不火都难!直接出圈!
喵呜:从今天起,这位美女姐姐就是我的人生楷模!聪明、漂亮、冷静、帅气!上帝到底给她关了哪扇窗?!「螺旋升天式嫉妒.jpg」
猹猹本猹:话说回来,这次马拉松用的恒泰手环好像运行挺稳定的嘛?也算是我们间接为赛事做了贡献(强行贴金)
卖个苦茶子:@猹猹本猹醒醒!手环稳定那是技术部的功劳!跟你有啥关系!不过话说回来……如果那人真是陈助理……(我还是要挣扎一下)那他前面那位……细思极恐啊……(但我真的不敢认)「吃手手.jpg」
算盘成精:@卖个苦茶子别思了别恐了,作为社畜吃瓜就行。大佬的世界我们不懂,还是舔屏神仙姐姐的颜值和技术比较实在。「手动再见」——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一道修长的身影倚在金属货架边,手里把玩着一支未点燃的雪茄。
棒球帽檐压得很低,遮去他大半神情,只留下冷峻的下颌线。
“珩……珩哥……”张寅之声音卡在喉咙里,双腿不受控制地发软。
席琢珩没有应答,只是将雪茄在指间缓缓转了一圈。
他垂眸端详着烟身的纹路,姿态优雅得近乎疏懒,对张寅之的存在视若无睹。
静默在空气中蔓延,压得人几乎窒息。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不高,也没什么起伏:“我说过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
这句话像一道冰锥,瞬间刺穿了张寅之的记忆。
那个被他刻意遗忘的夜晚重新鲜活起来——
滴水声,无边无际的黑暗……
直到现在他洗澡时都不敢闭上眼!
张寅之再也站不住了,“咚”地一声跪倒地上:“记、记得!不准跟席老夫人身边的人说话!不准打听!不准靠近!”
席琢珩终于抬起头,帽檐下的眼睛淡漠如霜。
他缓步向前,鞋底踩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每走一步,张寅之就抖得更厉害一分。
“老太太身边都有谁,需要我帮你一个个数清楚?”
“不!不用!珩哥!我错了!我真不知道!我……”张寅之吓得语无伦次,拼命摆手。
“七年前你手上漏出去那十几亿,知道为什么能回来吗?”
张寅之浑身猛地一颤。
那时他因决策失误,差点让宏远损失十几个亿。他爹气得要把他赶出家门,最后关头,却有一家不知名的公司主动让出关键项目,才让他侥幸缓过气来。
他一直以为是运气好,现在才明白:那根本是席琢珩做了局,又故意放他一马!
张寅之拼命摇头,后背已经湿透,整个人抖得像筛糠。
席琢珩漫不经心地转着手中的雪茄,眼神玩味而冰冷,“那是念在你大学几年,像个不开眼的蠢货一样围着老太太身边的人转,倒是把其他苍蝇都赶跑了,我得留着你。”
轰!
张寅之脑子一片空白!
时从意?!
老太太身边的人……竟然时从意?!
席琢珩七年前放他一马,竟然是因为……他大学时曾死缠烂打地追求过时从意?
这简直太荒谬!
他那会儿单纯是见色起意,何况时从意那小模样,哪个男人看了不心痒痒?即便是现在,他也想得抓心挠肝。
特别得知她是席家厨娘的女儿后,他还暗自窃喜。
觉得不过是个佣人的女儿,玩玩儿又能怎样?谁曾想这念头竟为自己埋下这样的祸根!
席琢珩偏头,饶有兴致地欣赏着他惊恐的表情。
他夹着雪茄的手指悬停,骨节分明的食指似有若无地一抬。
金属打火机“叮”地一声脆响,火苗窜起的刹那,席琢珩侧首凑近。
跳动的火光映亮半边轮廓,在那双低垂的眼睫间流转,将深邃的眸子氤成暖色,又转瞬沉入更浓重的阴影。
“现在,你是觉得我脾气变好了?”
他缓缓吐出一口烟雾,青白的烟圈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烟雾缭绕中,席琢珩的眼神愈发危险。他倏地俯身逼近,燃着的烟头带着灼热的火星直指张寅之面门——
“还是你张寅之嫌自己的命——”猩红的火光在距对方眼球三公分处骤然停驻,灼热的气息几乎燎焦睫毛,“太长?
张寅之彻底瘫软在地,哆嗦着向后蹭退,直到脊背抵上冰冷的货架:“珩、珩哥!我错了!我真的不知道时从意是您的人!要是早知道,借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啊!”
陈叙立刻上前一步,一把捂住张寅之的嘴:“张总,慎言。”
皮手套的触感冰冷刺骨,让张寅之瞬间噤若寒蝉。
席琢珩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睨着他:“记住,老太太身边人的名字,从你嘴里说出来一次,我就让你重温一次当年的滋味。”
话音未落,他已走向门口,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吝于施舍。
那支尚未沾染唇温的雪茄被他随手掐灭,抛进了门边的垃圾桶。
直到脚步声彻底消失在走廊尽头,张寅之才像一滩烂泥般,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最初的恐惧逐渐褪去,一种近乎癫狂的顿悟取而代之。
“原来如此!难怪!”他颤抖着嘴唇喃喃自语,突然想通了所有关窍。
难怪席琢珩刚回国没几天,就在他的酒局上把时从意带走了!原来这女人……是席琢珩的人!是在那个冷血阎王面前,连名字提都不能提的“老太太身边的人”!
这个认知让他醍醐灌顶,可转念一想,又不禁嗤笑出声。
席琢珩明明刚宣布已婚,那位神秘的席太太……怎么可能是时从意?就凭她?绝不可能!
他盯着垃圾桶里那支被丢弃的雪茄,突然咧嘴笑了。
什么清贵疏离什么高不可攀,骨子里不还是把厨娘女儿当玩物?席老爷子怎么可能让这种女人进席家大门?不过是娶一个,外面再养一个罢了!
“装什么情圣……”他朝地面啐了一口,扭曲的快意爬上眉梢,“骨子里还不是见着长得好的就挪不动腿!什么玩意儿!”
然而,当席琢珩那冰冷刺骨的眼神再次浮现在脑海时,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所有嚣张气焰瞬间消散。
再不敢有片刻耽搁,他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个令人窒息的空间。
就在他仓皇逃窜的同时,昏暗的通道尽头,席琢珩接过陈叙递来的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每一根手指。
陈叙静候在侧,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犹豫片刻后低声请示,“老板,老板娘的那些热搜……”
“撤了。”席琢珩语气平淡,却不容置疑。
陈叙立即应下。
两人一前一后,重新汇入阳光下喧闹的人潮,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往观礼区的通道里。
此时,马拉松赛事已近尾声。
控制中心的大屏幕上,最后一名参赛者冲过终点线,计时器定格,整个技术区瞬间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完美收官!”周砚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时从意身边,“时工,咱们这次可算是把招牌擦亮了!”
他说完转头,却发现时从意正望着屏幕上滚动的数据微微出神。
紧绷了多日的神经终于松懈,一股温热的成就感随之缓缓涌上心头。
她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轻轻呼出一口气。
“科睿那边怎么样?”她压低声音问。
周砚撇撇嘴,朝不远处努了努:“姜维黎刚才接了个电话,脸色跟吃了苍蝇似的往外走,只说半小时后有个即时总结会。”
时从意顺着周砚示意的方向看去,恰捕捉到姜维黎的背影在走廊尽头一闪而过。
“听说天穹科技拿到了点云资本的投资,网上都在传稍后就要官宣,姜维黎现在估计焦头烂额,顾不上搞小动作。”
周砚说着,晃了晃手机。
时从意有些意外。
点云资本?
这家风投界赫赫有名的点金圣手,不是曾经投资过科睿的B轮吗?
“科睿那边约了今晚的饭局,我帮你推掉了。你脸色不太好,回去好好休息。”
时从意点头:“好。也顺带帮我跟红姐问好。”
她利落地收拾好设备,转身叫住正在整理数据的李梦妍:“今天的数据备份完就直接回回家,别熬夜。明天下午把报告发我邮箱就行。”
李梦妍乖巧地应下。
时从意仍不放心,又特意叮嘱:“记得打车回去,车费找财务报销。”
交代完所有事项,她拎起包走出控制中心。不料刚转过拐角,迎面撞上去而复返的姜维黎。
他今天穿了身深蓝色休闲西装,内搭简约白T,比往常多了几分随性,只是眉宇间笼罩的阴霾让这份闲适大打折扣。
“时工,辛苦了。”他伸出手,“这次多亏你的应急响应,组委会评价很高。”
时从意礼节性地与他轻握,触之即离:“姜总过奖,是团队共同努力的结果。”
姜维黎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还想说什么。时从意抢先开口:“抱歉,约了人赶时间。”
说完便点头告辞,将他未出口的话径直抛在身后。
走出指挥中心,初夏的风裹挟着阳光的味道扑面而来。
时从意这才得空拿出手机。
二十分钟前席琢珩发来了信息,说在车库等她。
她不自觉地抿唇一笑,加快脚步,几乎小跑着奔向电梯。
趁着电梯下行,她对着光亮的金属门理了理头发,这才注意到自己脸色有多不好。
她凑近反光镜面,拍了拍脸颊,想让气色显得红润几分。
“叮”提示音响起,电梯门徐徐开启。抬眸的刹那,那个熟悉的身影便撞入眼帘。
席琢珩正倚在车边查看手机,似有所感般抬首。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冷峻的眉眼冰雪初霁。
那一刻,时从意将满身疲惫抛在脑后,几乎是飞奔着扑进他怀里。
男人展开双臂将她密密实实地拥住,顺势将她整个人都托离了地面。
“这么高兴?”席琢珩低沉的嗓音里漾着笑意,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贴的身体传来。
迟来的理智让时从意僵了一下,她下意识往后退,却被他收紧的手臂按回怀里,只得嘴硬道:“项目顺利,当然高兴。”
却把脸埋在他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
席琢珩偏头看她,“只有项目顺利?”
时从意抬起头,脸颊是绯红的烟霞,眼睛亮晶晶盛满了天光,就那么直直地望着他。
席琢珩像是被那目光剖开了心脏,沸腾后又凝结成温柔涟漪,只在她额头落下一个轻吻,才将她放下:“上车吧。”
他接过她手里的包,拉开后车门。
直到这时,时从意才注意到车里还坐着两个人。
驾驶座的老许和副驾的陈叙,两人都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仿佛与座椅融为一体。
那道渡劫的雷,又劈在了时从意的天灵盖上!
她看了看席琢珩,又看了看前排的两人。
妈耶,刚才她像个小女生扑进席琢珩怀里的样子,全被看到了!
她瞬间石化,整个人安静如鸡,双手规规矩矩放在膝盖上,恨不得能隐身。
席琢珩看着她这副模样,眼底笑意更深。
“现在知道害羞了?”他坐进她身边,顺手带上门
时从意对他怒目而视,可惜眼里是亮汪汪的潋滟,没有半点效果。
陈叙觉得该为老板娘解围,于是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极其专业且平静无波的语气开口:“老板娘请放心,我和老许眼神都不太好。”
时从意:“……”
我信你个鬼!
她立刻低下头,摆出眼观鼻、鼻观心的姿态。
老许适时开口请示:“先生,我们先送太太回去?”
席琢珩刚要应声,时从意抢先道,“先去机场吧。”她转头看向席琢珩,“我想先送你,看着你登机。”
席琢珩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软又暖。
她开始有了回应。
这个认知让他眼底泛起难以掩饰的温柔,反手将她的手包裹在手心,十指交扣,“好,听你的,不过你要答应我,送完我就回去睡觉。”
时从意点头。
车子平稳地驶出停车场,汇入午的车流。席琢珩始终将她的手握在掌心,放在自己腿上。
起初时从意还有些拘谨,但连日紧绷的神经,和今天长时间、高强度的工作消耗了她最后的精力。
很快她便支撑不住,歪头靠在他肩上,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席琢珩微微调整姿势,让她靠得更舒适些,目光温柔地落在她恬静的睡颜上。
时从意生得明艳,睡着的摸样更是娇气。
饱满的眉骨在眼睑落下深影,长睫如倦蝶栖落,睫尖还缀着细碎光点。眼尾薄红浅浅洇开,小巧的鼻尖随着呼吸微微翕动,饱满的唇瓣抿着,釉光未褪。
望着这样的她,席琢珩心底泛起细密波澜,夹杂着即将分别的不舍。
他这次行程紧凑。
在港岛与金管局的会晤,关乎未来几年在亚太金融科技领域的布局,随后还需直飞新加坡主持季度战略会议,这一去至少需要五天。
五天……他从未觉得时间会如此漫长。
他低头,嘴唇贴在她的发顶,无声地叹了口气,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低语:“看来以后得重新评估出差频率了。”
时从意在他肩头蹭了蹭,还迷迷糊糊地接话:“……为什么?”
席琢珩没想到她听见了,微微一怔,随即稍稍退开,看着她将醒未醒的模样,“因为会想家。家里……有只让人放心不下,又让人挪不开眼的小猫。”
小猫含糊地“唔”了一声,又昏昏睡去,全然不知自己被人比作了什么。
首都国际机场T3航站楼,国际出发口。
陈叙利落地办妥所有手续,将登机牌与护照递交给席琢珩后,便与老许一同静立在一旁。
席琢珩牵着时从意的手,一路走到安检通道前必须止步的区域。
周围旅客行色匆匆,广播里播报着中英文交替的航班信息。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她。沉静的双眸深邃如海,清晰地映着她的身影。
“等我回来搬家?”
时从意垂着头,轻轻点了点,被他捧起脸时眼睫微微颤动。
一时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向她袭来,胸口发紧,喉间酸涩。
席琢珩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样,低头吻了吻她微红的眼尾,随即用力将她拥入怀中,手臂收得极紧。
“等会儿老许送你回去,兰亭阁送的晚餐要记得吃。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我落地就给你电话。”他在她耳边一遍遍叮嘱。
时从意把脸埋在他宽阔的胸膛,声音闷闷的:“知道啦,你也是。”
过了好一会儿,席琢珩才稍稍松开,额头抵着她的,低声自语,“怎么办,我也不想去上班。”
时从意被他突如其来的人设崩塌逗笑了,轻轻推了推他胸膛,“你们霸道总裁怎么能讲这种话。”随即仰起脸,笑容明媚,“去吧,等你回来。”
席琢珩看着她舒展的眉眼,也不由笑了。他飞快地低下头,在她挺翘的鼻尖上偷了一个吻,这才终于松开手。
“走了。”他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迟疑,带着陈叙大步走向安检通道,高大的背影在熙攘的人群中依旧挺拔夺目。
时从意站在原地。
目送他递交证件,看他摘下帽子,又转身朝她挥手,最终身影汇入人流。
机场巨大的玻璃幕墙外,余晖尽燃,流霞如炽,将地面上孤单的人拉得细瘦伶仃。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心底某个角落,那些在少女时期曾刻意压抑过的情绪再次悄然滋长,又带着一丝从未有过的怅然若失。
五天,原来真的会让人觉得漫长。
第46章
在机场回老小区的路上,时从意反而没了睡意。
她靠在车窗边,刚给李梦妍回了条工作消息,席澜的对话框就跳了出来:
「我们家时小意这是要火啊!(热搜截图)」
照片里她站在控制台前,手指在控制器上飞速操作,眼尾微微上扬的弧度透着专注与自信,整个人散发着飒爽又明艳的气场。
词条赫然是#北马神秘美女飞手#。
时从意点开细细端详。
别说,拍得还挺好看。
紧接着席澜的消息又发了过来:「不过词条一下子就没了,这也遭人妒忌?看小爷动用钞能力给它砸回来!」
时从意赶紧按住语音键,「席澜你给我住手!钱实在多的慌可以打给我!」
上一条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三天前。
当时席澜吃了席琢珩的大瓜,转脸给她分享:「!!我哥居然背着全家跟个神秘女人领证了」
后面跟着三个感叹号和一堆震惊表情包。
又兴致勃勃地补充:「老爷子气得血压都高了,我哥真是够胆!刺激!」
彼时她心虚得要命,只回了个干巴巴的“哦”,之后就再也没敢点开这个对话框。
好在在席澜的认知里,她和席琢珩根本不熟,只是当做茶余饭后的随手分享,不是真的要她发表什么意见和看法。
下了车跟老许告别,时从意拖着疲惫的身体爬上六楼。她快速地洗了澡又吹干了头发,下意识看了眼时间。
距离他落地还有三个小时。
这个熟悉的房间,目之所及之处都烙着席琢珩的痕迹。
玄关的男士拖鞋,茶几上摊开的杂志,冰箱门上贴着他手写的便签,沙发扶手上搭着那条他常戴的深灰色领带,厨房里并排放着两个马克杯。
时从意有些晃神,换上外套拿起钥匙就往外走。
这个充斥着两人气息的空间,一时间竟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她叫了车,网约车在晚高峰里走走停停。随后她摇下车窗,五月黏稠的夜风,混着汽车尾气湿热又滞重地涌了进来。
车子在席家老宅门前停下,时从意付完车费,直奔西院。
推门进去,张如芳正单脚支棱着,在灯下剥毛豆。
看见时从意,眉头立刻拧成个疙瘩。
“哎哟!这是谁家的蔫头耷脑的小鹌鹑啊?跟你说了八百遍,工作是干不完的!非得把自己折腾得跟被鬼追似的才甘心?!”
她嘴上骂得凶,人已经撑着要起来。
时从意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和疲惫,在亲妈的数落里找到了出口。
她吸了吸鼻子,一下子扑过去,把脸埋在张如芳的肩头蹭了蹭,“张如芳同志注意你的态度啊,我可是刚干了大事的人,都要累死了你还骂我。”
“活该!”张如芳嘴上骂着,给她倒了杯水,“吃饭没?我去给你下碗面。”
说完一瘸一拐地往厨房走,复健靴在地上踩出“咚咚”的声响。
时从意捧着水杯,看着母亲忙碌的背影,不知不觉就在熟悉的床榻上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晚上十点多才悠悠转醒。
她迷迷糊糊摸过手机,席琢珩的消息在一个小时前发了过来:
「已落地。」
时从意一下子清醒了,她盯着这三个字看了许久,鬼使神差地拨通了视频电话。
通话被秒接,屏幕那端的席琢珩还穿着正装。背景是酒店房间的落地窗,港岛的夜景在他身后璀璨如星。
“吵醒你了?”他声音低沉,透过听筒传来,格外熨帖。
“没,刚醒。”她把脸埋进枕头,只露出一双眼睛:“回来找张女士了,家里……好多你的东西,睡不着。”
她说着,带着无意识的鼻音,尾音微微上扬。
席琢珩笑了起来。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时从意的眼皮越来越沉,最后竟举着手机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清早,时从意是被厨房飘来的香气唤醒的。
张如芳已经准备好了她最爱的小笼包和米酒,嘴上却还在数落:“这么大个人了,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时从意日常挨骂,吃完早饭又厚着脸皮在厨房转悠,连吃带拿,手机在她口袋时不时地震动。
是席琢珩在会议间隙发来的信息。
时从意拍下桌上堆成小山的点心,还有张如芳佯怒瞪她的样子发过去:
「张女士的爱太不坦荡了,一边投喂还要一边骂我。(张如芳瞪眼.jpg)」
下午溜达到花园,那只被她取名叫“美美”的橘猫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
时从意蹲下身,不顾美美嫌弃的眼神强行把它搂进怀里拍了张自拍,欣赏一阵后非常满意地发给了席琢珩。
此刻,香港中环。一场与金管局高层的非正式午宴刚刚结束。
席琢珩放下茶杯,杯底与描金茶托相触,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
窗外维多利亚港的游轮正鸣笛驶过,阳光透过玻璃碎成千万个晃动的光点,落在他无名指的婚戒上。
“席生,仲要加多杯普洱?(席先生,还要再加一杯普洱茶吗?)”侍应生躬身询问。
他摆手婉拒,起身时瞥见窗外。
遮打道的行人匆匆,叮叮车拖着电缆划过铁轨。
走向休息区时,手机在西装内袋震动。席琢珩取出来划开屏幕,那张明媚动人的照片倏地跳了出来。
阳光,花园,他的小姑娘笑得灿烂明媚,与旁边那只满脸写着“莫挨老子”的橘猫形成鲜明对比。
「它叫美美,每次见到我都很开心!」
席琢珩几乎是瞬间就笑出声。
他放大照片,目光细细描摹她生动的表情,连那缕被风吹乱的发丝都看得分明。
“席生,睇乜咁开心?(席先生,看什么这么开心?)”金管局的陈处长走过来,难得打趣道。
此人向来持重,大约是席琢珩脸上过于“人间烟火”的笑容实在罕见,才忍不住开口。
席琢珩收起手机,用流利的粤语回道:“冇乜特别,太太send嚟啲相咋。(没什么特别,太太发来的照片而已)”
他语气平常,眼底流转的笑意却藏不住。
陈处长目光扫过席琢珩无名指上低调的铂金戒指,心中了然。
“哦!原来如此!恭喜席生!之前听闻喜讯,真系替你开心!”
席琢珩微微颔首,唇角笑意温雅:“多谢。”
陈处长识趣地不再多言,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并肩走向会议室。
两天之后的京市,时从意正揉着太阳穴走出电梯。
她的休假尾声,被马拉松赛后专项复盘会打断。
由于涉及核心技术细节,周砚在这方面只能阿巴阿巴地干瞪眼,最终还是得她亲自出马。
或许是前段时间连轴转的工作强度太大,在老宅休整的这几天,她总觉得比以往更容易疲惫。
早上推开窗户时她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喉咙也隐隐作痛。张如芳以为她半夜踢被子着了凉,一边数落一边往她包里塞润喉糖。
此时席琢珩已从香港转往新加坡。
他的行程排的密不透风,只能趁着难得空挡,靠零星信息和晚间视频维系联系。
即便如此,他也会在晨光中分享泳池边摇曳的棕榈树影,发路边偶遇的异国猫咪,甚至会议间隙主办方准备的茶歇点心。
时从意到达会展中心时又打了个喷嚏,她皱了皱眉,带着李梦妍开始辗转于好几个模块的技术复盘会。
到了中午,时从意身体的不适感,在密闭的会议室和冗长的讨论中悄然加重。
喉咙的干痒变成了轻微的刺痛,头也隐隐作痛。她以为是会议室空调太足,趁着间隙喝了不少热水。
李梦妍看她脸色不太好,小声问:“时姐,你没事吧?脸色有点白。”
“没事,可能昨晚没睡好。”时从意整理着资料,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却在低头时感到一阵眩晕。
到午餐时间,时从意对着餐盘里的饭菜毫无食欲,给席琢珩发完“会议进展顺利”的信息后,便盯着他发来的照片出神。
宽大的会议桌上,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旁摆着份摊开的文件。落地窗的倒影里,隐约映着他低头看手机的样子,神情专注,眉眼柔和。
餐厅另一端,姜维黎正和几位组委会成员交谈。
自从那天信号劫持事件后,汪毅就再没出现在任何会议上,所有对接工作都由姜维黎亲自负责。
会议结束时已是傍晚。
时从意让李梦妍先走,自己留下来整理材料。
她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头痛变得绵长而钝重,像有人在她颅骨里塞了团湿棉花。
“时工还没走?”
姜维黎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时从意睁开眼,看到他倚在门框上。
“马上就走。”
她强打精神,开始收拾文件。
姜维黎走进来,顺手带上门:“我看了你的汇报,很专业。之前信号异常的那件事,我想当面跟你解释一下。”
时从意动作未停,将文件夹塞进电脑包:“姜总,技术报告已经提交,结论也沟通过了。”
“时工,技术报告是个什么东西,你我都清楚,”姜维黎一手撑在桌上,带着推心置腹般的诚恳,“我可以对其他人说谎,但不想对你隐瞒。汪毅的做法我确实不知情,也绝不赞同。但站在他科睿立场上,我能理解他。”
“点云资本突然转向,重金押注天穹,这对我们正在进行的D轮融资冲击力有多大,你应该能想象。在巨大的压力下,人有时会……行差踏错。”
时从意终于抬眼,目光平静地迎上他,“姜总,商业竞争各凭本事。但拿赛事安全当筹码,过了。”
“我明白,我已经叫停了所有类似行动,并做了内部处理。”他顿了顿,直直望着她,“事实上时工,经过这次合作,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清楚地认识到你的价值。你的专业素养,临危不乱的决断力,还有你这个人本身,都令人印象深刻。”
这番“欣赏”论在此时此地响起,只让时从意感到一阵更深的寒意。
她不想再纠缠,拎起包:“姜总,如果没有其他公事,我先走了。”
“那天清晨,在地下停车场,送你来的人是席琢珩吧?”
姜维黎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像一记闷雷,轰然劈了下来。
时从意脚步猛地顿住,全身的血液瞬间涌向头顶。
第47章
时从意设想过她和席琢珩的关系,会有被人发现的一天,但没想到会在这个场合,以这种方式。
会议室的空调发出嗡嗡声响,冷风拂过后颈,吹得她颈后立起细小的疙瘩。
姜维黎迈开步子,皮鞋无声地踏过地毯,绕过宽大的会议桌,最终在离她仅一步之遥处站定。
“我看到你们在电梯口举止亲密,”他刻意停顿,目光紧锁着她的表情变化,“他抱着你,你们在……亲吻。”
一股寒意瞬间窜上她的脊背,时从意猛地转身:“姜总,这是我的隐私,您越界了!
“越界?”姜维黎轻笑,目光在她脸上逡巡,“时从意,你这么聪明,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他的声线压得又低又缓,“我从未掩饰过对你的兴趣与赏识。一直在等待一个更恰当的时机,一个能向你充分展示,我能为你和蓝因带来什么的机会。”
时从意愕然怔住,脑海中关于信号劫持事件的线索,骤然串联成清晰的脉络。
他先设局让蓝因陷入危机,再以救世主姿态出现。
于公,可以完成技术掠夺;于私,则能将她逼至山穷水尽,不得不依附于他。
这个认知让她胃部一阵翻涌。
“为什么是他?”姜维黎微微歪头,目光带着探究,“为什么不能是我?”
他向前逼近半步,距离近得令人窒息。
时从意下意识皱眉,眉目间锐色乍现。这个带着厌弃的表情,反而让她秾丽的容颜在薄怒中愈发光彩夺目。
她强压下喉间的哽塞,紧抿双唇保持沉默。
与一个沉溺于自我臆想的人争辩,无异于对牛弹琴。
“席琢珩给了你什么?房子?车子?首饰?钱?”姜维黎摇摇头,脸上浮现出浓重的失望,“我一直以为你和其他的女人不一样,现在看来,原来你也会被那些虚浮的光环迷惑,自甘堕落,沦为这种公子哥见不得光的玩物!”
这番话刺中了时从意最敏感的神经。
她生平最厌恶的,就是旁人将她的价值与容貌挂钩,将她的一切成就都归因于某种依附关系。
姜维黎不仅这样做了,更是以一种居高临下,充满优越感的姿态对她进行肆意污蔑。
强烈的屈辱感和愤怒猛地冲上心头,却被身体的极度疲惫和不适死死压住,化作一股憋闷的酸涩堵在喉咙口。
时从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保持冷静:“臆测他人就是您所谓的‘真本事’?我倒觉得,您若有这个时间,不如多花些精力在科睿的技术研发上。毕竟信号劫持这种‘捷径’,走多了容易翻车。”
出乎意料的是,姜维黎非但没有动怒,反而从容地倚靠在会议桌边缘:“时从意,席琢珩和你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你们不会有好结果。我们才是同类,都是从实验室的代码堆里爬出来的实干派。我们才应该并肩作战,互相理解,互相扶持。
他话音一转,他的语气变得柔和而蛊惑:“我能给你科睿首席技术官的位置,一个完全由你掌控的独立实验室。研究方向、团队、预算,全部你说了算。”
“所有专利,你的名字永远排在第一,商业化后的净利20%直接进你的账户。这才叫真正的尊重,不是吗?席琢珩敢给你这样的承诺吗?”
不等她回答,他骤然直起身,从西装内袋抽出一张黑色磁卡推到她面前:“科睿顶层实验室的权限,现在就能生效。只要你点头,明天你就是科睿技术领域的女王。”
时从意垂眸看着那张磁卡,神色未动。
这番看似慷慨的许诺,在她听来却充满了算计与侮辱。
“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席家是个什么地方。”他压低声音,用磁卡轻轻叩击桌面,“席家人要是知道了你跟席琢珩的关系,他们会怎么看待你?席琢珩那个有头有脸的正经太太怎么看你?一个妄图破坏继承人婚姻的……‘厨娘的女儿’?”
这番仿佛设身处地为她着想的话语,让时从意感到荒谬至极,又不可思议。
她向来认为职业从无贵贱之分,更不该成为评判人格的标尺。然而此刻,这些充满轻蔑的字眼,竟是从一向以白手起家、高知精英形象示人的姜维黎口中说出。
他不仅暗中调查她的背景,更将此作为攻击的武器,如同在谈判桌上甩出一张精心准备的底牌。
这一刻她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远比她想象的更卑劣。
他不仅觊觎她的技术,更企图彻底摧毁她的尊严,迫使她在屈辱中接受他那份高高在上的“施舍”。
“我不在乎你是什么人的女儿,但席家会!他们会有一万种方法让你知难而退,让你明白什么叫门不当户不对。”他冷笑一声,“席琢珩?他现在或许觉得新鲜,被你的独特和美貌所吸引。”
“但他能为你放弃恒泰?能为了你与整个席氏家族为敌?能为你放弃他生来就拥有的一切?时从意,你这样的聪明人,不该做灰姑娘的梦!”
姜维黎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尖刀,狠狠凿进时从意最隐秘的不安里。
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差距,此刻被赤裸裸地剖开。
恰在此时,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眼前的灯光开始旋转。
喉咙的刺痛、身体的酸痛、头部的钝痛,此刻都汇聚成一股巨大的洪流,冲击着她摇摇欲坠的意志。
她死死咬住下唇,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声音轻得几乎飘忽。
“姜总,您现在的言论,已经构成了对我个人的侮辱,请您让开!”
说完,她不再看他一眼,猛地侧身,几乎是撞开了挡在面前的男人。
姜维黎下意识地侧让了半步,仍不放过她:“时从意,你以为席琢珩会哄着你玩多久他终究会抛弃你,回到他的世界!”
时从意没有回头,只重重关上了会议室的门。
走廊里冰冷而明亮的灯光瞬间包裹了她,却驱不散她心底的寒意和混乱。
姜维黎那些刻薄的话语,如同跗骨之蛆般在她脑海中反复盘旋,一遍遍回放。
她颤抖着摸出手机,才发现掌心全是冷汗,黏腻一片。屏幕解锁时,指纹识别都有些不灵敏。
她急需一个出口,一个支撑,一个能将她从这令人窒息的屈辱和恐慌中拉出来的安慰。
微信界面,还停留在席琢珩发来的信息上。
中午她因食欲不振,随口抱怨了句会展中心的盒饭难以下咽,他便耐心地连发数条。
「再难吃也要吃一点,我会担心」
「听话」
「已经让老许去买你喜欢的蛋糕了,回家的路上吃」
时从意怔怔地望着屏幕,那些字里行间满溢的温柔,此刻却灼得她眼眶生疼。
她想问一句:你会放下我吗?
手指却在发送键上微微发抖,最终将打好的字一个个删除,只简单地回复:「会议结束,准备回家」
发完这条消息,她靠着墙缓缓蹲下,把发烫的额头抵在冰凉的膝盖上。
不知过了多久,电梯“叮”的提示音将她惊醒。
她强撑着站起身,扶着墙一步步挪向电梯口。
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整个人轻飘飘的,却又沉重得快要倒下。
*
新加坡夜色沉沉,席琢珩紧盯着手机屏幕,眉头不自觉地蹙起。
这个点本该是他和时从意雷打不动的视频时间,可信息界面依然停留在两小时前她回复的「到家了」。之后他接连拨去的视频请求,都石沉大海。
先前老许汇报时提到,已将时从意安全送到住处。但是她人看起来很累,连吃的都没动。
他原以为她只是需要休息,发了条信息后便继续开会。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那股隐隐的不安在他心头不断滋长,最终化为实实在在的焦灼。
席琢珩沉吟片刻,还是拨通了老许的电话。
电话那端,老许仔细回忆道:“太太脸色有些不太好,我问她要不要吃点东西,她只轻声说‘没睡好,想休息’,我便按您的嘱咐如实汇报了。”
这简短的描述让却让席琢珩的心猛地一沉。
他想起之前她误会他有婚约,而彻底失联的日子。
那种无处寻觅、束手无策的煎熬,他绝不愿再经历第二次。
更何况此刻她明显状态不对,而他却远在千里之外,鞭长莫及。
这个念头一起,他再不犹豫,立即拨通了另一个号码:“高雯,麻烦你立刻去探望一下我太太。”
素来沉稳持重的声音,罕见地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焦灼。
电话那头的高雯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利落应道:“明白,我这就出发。”
通话甫一结束,席琢珩便转向陈叙:“立即安排回京市的飞机。”
陈叙整理着会议资料的动作一顿,“可是老板,明天早上还有和淡马锡的……”
话未说完便戛然而止。
陈叙看见自家老板已然起身,单手扣住领带结利落向下一扯。
那个向来从容不迫的男人此刻眉眼间尽是决断。
“取消。”
*
时从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家的。
前后一秒她还能强撑着跟老许微笑告别,可就在车门关上的瞬间,所有的伪装都在顷刻崩塌。
她拖着沉重的步伐爬上六楼,每一步都虚浮地像是踩在云端。
老旧的声控灯忽明忽暗,昏黄的光线在她眼前晃动出模糊的光晕。
好不容易开了门,屋内一片漆黑。她连鞋都来不及换,踉跄着扑向沙发,整个人像被抽干了力气般栽了进去。
恍惚间,她摸索着掏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白光刺得她眯起眼,视线里的字迹模糊不清。
她强撑着给席琢珩发了条「到家了」,手指一松,手机啪嗒一声掉在沙发上。
残存的理智驱使她摸索到茶几抽屉,胡乱翻出退烧药。
没有力气倒水,她只能干咽下去,药片卡在喉咙里苦涩难当。
黑暗中,她蜷缩在沙发上,听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老旧的管道不时传来几声闷响,楼下的孩子嬉闹声隐约传来。她想要挪到床上,却发现四肢软得不听使唤,连翻身都成了奢望。
“再躺五分钟……”她在心里对自己说,然而眼皮已经不受控制地合上。高烧带来的眩晕感像潮水般涌来,将她彻底淹没。
不知过了多久,朦胧中听见锁芯转动的轻响。有人放轻脚步走近,向她说了什么。
她想要回应,喉咙却干涩刺痛,只能发出破碎的气音。
接着,有人轻柔地解开她的衣领,温热的毛巾细致地擦拭着她汗湿的颈项。
再然后,房间里似乎又进来了其他人,略显匆忙的脚步声中,断续飘来“流感”、“39度7”、“需要输液”等字眼。
针头刺入手背的疼痛让她瑟缩了一下,随即被安抚地握住手腕。
混沌中,另一种另她心尖发颤的熟悉气息笼罩过来。
那气息清冽沉稳,此刻却带着风尘仆仆的焦灼,夹杂着一种让她不由自主想要依赖的安心。
她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里只有模糊的光影在晃动。
“釉釉……”
这声呼唤又低又哑,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又近在咫尺。
她感到自己被一双坚实的手臂轻柔托起,额头抵上一个温暖的胸膛。
那胸腔里的心跳急促而有力,震得她耳畔发麻。
是在做梦吧……
她迷迷糊糊地想着,却不受控制地用鼻尖蹭了蹭那人的胸口。
西装面料上还带着夜风的凉意,混合着令她眼眶发热的熟悉温度。
时从意想抬头确认,想看清那张脸,却再次被黑暗吞没。
在意识彻底消散前,一个微凉而柔软的触感带着无限的怜惜,轻轻落在她汗湿的额间。
那触感太过真实,让她在迷蒙中落下泪来。
……不该沉沦的。
她在心底告诫自己。
人一旦有了期待,就会变得脆弱,变得患得患失,变得不像自己。
第48章
再次醒来时,入眼是米灰色天花板。
时从意迟钝地眨了眨眼,视线逐渐聚焦。
这不是她那间四十多平的出租屋,而是她来过一次,答应等席琢珩出差回来后就搬进来的泊园。
她试着动了动身子,左手背立刻传来细微的刺痛。
留置针连接着床边的输液架,药液正以均匀的速度滴落。
喉咙依然灼痛,但头脑已经清明许多。随着意识渐渐回笼,记忆的片段也开始在脑海中清晰浮现。
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席琢珩走了进来。
他穿着深色家居服,发梢还带着湿润的水汽,显然刚沐浴过。
但神色却比平时更加沉郁,眼下泛着淡淡的青黑,像是许久未曾好好休息。
看到她醒来,他快步走到床边,温热的手掌轻柔地贴上她的额头。
“退烧了。”他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眉头却未舒展。
时从意想问他怎么提前回来了,张了张嘴,还未出声就被他打断。
“时从意。”他连名带姓地叫她,嗓音比平时冷了几分。
她心口猛地一缩,怔怔地望着他,不自觉地攥紧了身下的被角。
这个向来对她温柔纵容的男人,此刻正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席琢珩紧绷着下颔,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又松开,眼底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暗流。
时从意看似随和好相处,骨子里则带着难以融化的疏离,像一座精心构筑的堡垒。
他一直都想给她足够的空间,知道她习惯了独当一面,需要时间适应他和这段婚姻关系。所以之前无论是工作上的事,还是张寅之、姜维黎的纠缠,他都可以依着她“公私分明”,不曾过多干预。
但这次不一样。
“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把这段婚姻当真?”他的语气并不激烈,甚至称得上平静,“烧到快40度,人都昏迷了,却一句都不肯跟我说。”
话音落下,房间里陷入短暂的静默。
时从意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还有输液管里药液滴落的声音。
“结婚到现在,你工作拼命我不干涉,遇到困难从不开口,现在连生病也要瞒着我。”席琢珩的声音越来越低,每个字都像是从胸腔深处艰难挤出,“你对我从来没有过,哪怕一点点的信任和依赖。”
席琢珩不是在问询,而是在陈述一个让他心寒的事实。
他怎么能不生气?
当高雯来电告知她高烧昏迷在沙发不省人事时,他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又在下一刻疯狂倒涌,眼前甚至闪过一片昏黑。
从赶往机场到飞回京市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无尽的煎熬。
脑海中不断浮现她独自蜷缩在出租屋无人照看的画面,那种铺天盖地的恐慌与无力,让向来沉稳的他第一次真切体会到度秒如年的滋味,感受到恐惧噬心的痛楚。
直到亲眼看见她躺在出租屋的床上,烧得满脸通红,手背上扎着针,整个人虚弱地陷在被褥里,那一刻他的心疼得发颤,却又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气她始终保持着那份“随时可以抽身”的疏离,气她总是下意识地将他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
他想将她牢牢护在羽翼之下,为她遮蔽所有风雨,又怕逼得太紧会让她逃离。
这种进退维谷矛盾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他的理智,几乎要将他撕裂。
“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终于,他问出口。不是愤怒,不是冷漠,而是一种近乎受伤的困惑。
他的声音并不大,语速平缓,字字清晰,像是经过千百次演练才能说出来。
但对高烧中的时从意来说,每个字都像沉重的石块,狠狠砸在脆弱不堪的心上。
姜维黎那些刺耳的话、被她强行压抑的屈辱与难堪,此刻混合着身体的不适,如决堤的潮水般汹涌袭来。
时从意想要解释,喉咙却像是被滚烫的砂石堵住,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委屈和难堪的酸涩从胸口直冲眼眶,灼得她眼前瞬间蒙上一层水雾。
她猛地别过脸,扯过被子把自己藏起来。这个动作牵动了留置针,一阵尖锐的疼痛从手背炸开。
时从意一声不吭,透明的软管里却洇出一缕刺目的鲜红。
白皙的手背迅速浮起一片触目惊心的青紫,细小的血珠正从针眼处渗出。
席琢珩脸色骤变,所有质问瞬间凝固在喉间,眼中的冷厉瞬间被慌乱取代。
“釉釉!”
他急忙上前,本能地想要扣住她的手腕,却在触及她皮肤的瞬间放轻力道,转为轻柔的捧握,想碰又不敢碰。
时从意死死咬住下唇,试图将眼眶里汹涌的泪水强行憋下去。
手腕被他温热的掌心包裹着,手背上的疼痛反而变得愈发难以忍受,就像是拥有了一个出口,瞬间引爆了她压抑已久的情绪。
她闭着眼,将脸深深埋进另一侧的枕头里,大颗大颗的眼泪快速又无声地洇进枕套,在浅灰色布料上晕开深色的水痕,浸湿了半边脸颊。
这一刻,席琢珩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穿了。
他突然明白,她不是在抗拒他,而是在害怕。
害怕示弱会暴露脆弱,害怕依赖会换来辜负,更害怕被他看穿深藏在心底的害怕。
层层叠叠的恐惧像藤蔓缠绕着心脏,让她只想把自己藏得更深。
“釉釉……”他的声音先于理智软了下来,浸满了心疼与懊悔,手掌悬在那片淤青上方,止不住地轻颤,“乖,让我看看……是不是很疼?”
他低声诱哄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尖上挤出来。
时从意在被子里拼命摇头,长发凌乱地铺散在枕上,单薄的肩膀绷得发抖。
细碎的呜咽从被褥中断断续续漏出,狠狠揪着席琢珩的心。
被沿露出的几缕发丝随着抽泣轻轻颤动,脆弱得让人心惊。
他见过她灵动机敏,见过她眉眼弯弯,也见过她面对挑衅时从容应对,却从未见过她这般摸样。
那层用于自我保护的外壳此刻彻底碎裂,露出了底下从未示人的柔软与惊惶。
席琢珩单膝跪在床沿,拇指轻抚她冰凉的指节,声音哑得不成调,“宝贝……对不起,我错了,我不该说这些话……更不该在这个时候……”
他略微停顿,温热的薄唇贴在她露出的指尖上,无措地低声询问:“手疼不疼?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让我看看你好不好?”
被子里的人形明显一僵,又往里缩了几分,把自己缩成了一团,露在外面的指尖也下意识地往回抽了抽。
“好,不看不看。”席琢珩立刻妥协,俯下身将她连同被子一起拥入怀中,下颌轻蹭她的发顶,“不逼你了,再也不逼你了”
他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一遍遍吻着她的发丝,不住地柔声道歉。
渐渐地,他感到怀中的抽泣声渐缓,肩膀也不再颤抖得那么厉害。
席琢珩试探性地拉了拉被角,这次没有遭到抗拒。他小心翼翼地将被子掀开些许,露出时从意哭得通红侧脸。
她依旧闭着眼,睫毛被泪水浸湿,湿漉漉地粘成一簇簇,像是雨后的蒲公英,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消散。
苍白的脸颊上泪痕交错,鼻尖和眼尾泛着一抹嫣红,像宣纸上晕开的胭脂,被水痕氤氲开淡淡的绯色,又愈发清透,每一个细微的抽噎都牵动着观者的心弦。
席琢珩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搓揉。
他低下头将温热的唇轻轻印在她濡湿的眼睫上,吻去不断涌出的泪珠,“宝贝……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这么心急,原谅我好不好?”
时从意鼻腔酸胀,喉间哽得厉害。
她知道自己应该解释,应该告诉他姜维黎那些伤人的话。可此刻所有的言语都变成堵在喉咙口的酸涩洪流,让她如鲠在喉,无法言语。
浓密的睫毛颤了颤,泪水又无声滚落。
她不知该如何表达,才能既守住尊严,又不显得是在乞求怜爱;更不知要怎样开口,才能不那么别扭。
朦胧的泪光中,她微微睁开眼,看到席琢珩猩红的眼眶和紧抿的薄唇。
这个向来矜贵自持的男人,此刻正跪在床沿,哪里还有半分平日的从容。
一股莫名的底气涌了上来,冲破了喉咙的阻滞。
“疼……”
她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鼻音吐出这个字,虽然含糊不清,却让席琢珩瞬间绷直了脊背。
“哪里疼?”他立即追问,眉心微折,目光紧张地在她身上逡巡。
“……没有哪里,”她抽抽搭搭,突然就带了点儿脾气:“就是疼……浑身都疼……”
席琢珩当即转头朝门外唤道:“张医生。”
时从意这才意识到房间外一直有人候着,那点刚要冒头的小性子瞬间消散,一下子老实了。
她也不哭了,瞬间安静如鹌鹑。脸一抹,又立即埋进席琢珩胸前,仿佛这样就能隔绝外界的一切目光。
席琢珩既心疼又好笑地看着她这副鸵鸟模样,手臂却依然温柔地收紧,将她往怀里拢了拢。
这个姿势还没维持几秒,张医生就带着护士敲门而入。只见那个向来冷峻疏离的席家大少爷正微微躬身,以全然守护的姿态将妻子圈在怀中。
而那位在出租屋初见时就令人惊艳的席太太,整个人蜷缩在他怀里,只露出半张莹白如玉的侧脸。
护士上前处理时从意手背上的淤青和回血,席琢珩立即调整姿势配合。
他一只手稳稳托住时从意的手腕,另一只手虚护在她肩头,目光紧盯着护士的每一个动作,连棉签按压的力度都要过问。
“炎症还没完全消退,这两天要吃流食,按时服药,“张医生调整着输液速度叮嘱:“如果夜里再烧起来……”
“用温水擦浴,避开前胸和后颈,”席琢珩接过话,手指轻轻梳理着时从意汗湿的鬓发,“对吗?
张医生一怔,随即点头。
输液结束后,护士刚拔出针头,席琢珩已先一步接过棉球。
他动作轻柔,指尖的温度透过棉球传来,时从意恍惚觉得,针眼处的刺痛都减轻了几分。
待医护人员离开,时从意终于松了口气,从席琢珩怀里稍稍退开。鼻尖和眼眶还红彤彤的,时不时不受控制地抽噎一下,委屈得不行。
席琢珩拧了条温毛巾,仔细擦着她哭得黏糊糊脸颊:“我今天才知道,时釉釉原来是个小哭包。”
还在抽噎的时从意无法反驳,又带了些情绪回涌后的尴尬,只抬起湿漉漉的眼嘟嘟囔囔地控诉,“……谁让你连名带姓凶我,我妈每次要打我的时候才这么叫。”
这话让席琢珩瞬间哭笑不得,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放下毛巾,将她微凉的手指包在掌心:“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时从意垂下眼帘,看着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穿过她的指缝。温热的掌心贴着她的肌肤,将她的指尖完全包裹,一下下摩挲着她手背上未消的淤青。
这个起初还想冷着脸质问她的男人,因为她的几滴眼泪就立即缴械投降。
这种近乎纵容的退让太过明显,她怎么会感受不到。
正是这份毫不掩饰的偏爱,让她既心头发烫又手足无措。像是捧着一份太过贵重的礼物,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才好。
见她情绪稍缓,席琢珩才暗自松了口气,望进她湿润的眼底:“那你也要答应我,以后遇到任何事,都要第一时间告诉我。不要把我排除在外。”
时从意抿着唇想了想,最终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这个小小的回应却让席琢珩心头软成一片,忍不住又亲了亲她泛红的眼角。
她下意识地揪了揪身上的睡衣,触碰到的却是意料之外的丝滑质感,有些懵懂的低头打量。
身上是件烟粉色的真丝睡裙,剪裁精致却并非她惯常的风格。
席琢珩注意到她的小动作,起身整理被角的动作顿了顿:“嗯?”
一个简单的音节被他拖得又长又低,尾音上扬,带着明知故问的慵懒。
虽说心里已有几分预感,但还是抱着些许侥幸,时从意小声试探:“这衣服……”
“我换的。”他答得坦荡,顺手将枕头拍松,“已婚夫妻难道还要请别人来代劳?”
时从意一时间五雷轰顶,结结巴巴半天讲不利索一句话。
席琢珩被她的反应逗笑,俯身在她耳边又低声说了句什么。
时从意难以置信,只觉得一股热气直冲头顶。
她艰难地消化着他说的每个字,发现不怎么消化得了。
……你好好一个吃露水长大的人间仙男,怎么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浑话?
时从意又羞又恼,十八般武艺各种字句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搜肠刮肚半天,最后只憋出一句:
“席琢珩!你不要脸!”——
作者有话说:席师傅:支棱起来!
支棱不到半秒:贝贝我错了……
本次战役的战略性完败,为席师傅的家庭地位奠定了基础。
往后席师傅再阴暗爬行,他老婆梆梆上去就是两脚。
席师傅:老婆还会对我生气,嘻嘻[求你了]
第49章
病中时间混沌,时从意感觉自己在床上躺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骨头缝里都渗着懒散和无聊,偏偏身体还虚软无力。在席琢珩的严格看管下,她连下床溜达两圈都要被限时,觉得自己快要发霉长蘑菇了。
张医生建议静养一周,时从意就被勒令在卧室躺了整整两天。后来软硬兼施、使出浑身解数,才勉强让席琢珩松口,允许她短暂地离开那张快把她钉死的床。
这些天她的生活规律得可怕。
睁眼吃,闭眼睡,虽然吃的都是些清汤寡水的病号餐(各种粥水没滋没味狗都不吃),但看在是席琢珩亲自下厨的份上,忍了。
毕竟,谁能拒绝一个穿着高定衬衫在厨房专注熬粥的英俊男人呢?就算端来的是砒霜,她大概也能一口干了。
最让她感到玄幻的是搬家这件事。
她就像一株被移植的盆栽,连根带土挪进了泊园的主卧,连过程都没有,直接无缝入住。
包括她那些零碎的家当,衣服书籍甚至连阳台上那几盆半死不活的盆栽,如今都器宇轩昂的站在席琢珩种的龟背竹旁,仿佛天生就在这里。
泊园虽说是个大平层,卧室却只有一间。
自打时从意搬进来,席琢珩每晚都在书房处理公务,顺便睡在那张对他来说明显小了一号的沙发上。
书房的那张沙发她见过,看着是挺贵的,但怎么也不像是能让人舒服安睡的样子。
某天深夜,她强撑着睡意等他结束视频会议,听到书房门响后光脚摸到门前,小心翼翼地推开一条缝。
虚掩的缝隙里,男人高大的身躯委屈地蜷在沙发上,长腿无处安放地搭在扶手外,膝盖微微屈起。
他一只手搭在额前遮住眉眼,另一只垂落沙发边缘,半幅毯子滑落在地,怎么看怎么难受。
时从意站在边门默默看了一会儿,心里那点防备像被戳了个小洞,悄悄漏了点气。
最终,她只是轻轻替他把门带上。
两天后时从意终于“刑满释放”。
她站在洗漱台前刷牙,嘴角不受控地翘起,连发梢都透着雀跃。
匆匆漱完口,她囫囵用毛巾擦了把脸,连水珠都没擦干就小跑到床边抓起手机,飞快回复周砚消息。
席琢珩正穿过卧室去衣帽间换衣服,时从意余光瞥见他的身影,手指在屏幕上戳得更急了。
自从前天不小心撞见他换衣服,她整个人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姐妹们!太有看头了!
真的!
领证的时候怎么没人告诉她,某些合法配偶可能引发严重的心律不齐,需要谨慎观看?
那些壁垒分明的腹肌,两条性感的人鱼线,还有那若隐若现的腰窝和紧实的背肌线条——
“真不要我送?”席琢珩的声音从衣帽间传来,伴随着皮带扣的轻响。
“不要,”她强行掐断脑子里那些不可描述的画面,故意把手机举高挡住视线,“我有老许。”
衣帽间里的声响戛然而止。
时从意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光线一暗,手机就被抽走。
席琢珩只穿着西裤和半敞的衬衫立在面前,领带还松松挂在颈间。
男人修长的手指捏着她下巴轻轻一抬,迫使她看向自己。
“时釉釉还没出门,就不要老公了。”
一百个尖叫鸡顿时在时从意嗓子眼里鞭炮齐鸣!
顾不上是不是欲加之罪,时从意严格把视线控制在他颈部以上:“我是去上班,又不是做什么别的……”
他眼底笑意盎然,却已经松开手,若无其事地继续系领带:“下班直接回家,不许加班,不舒服立刻给我打电话。”
时从意提到嗓子眼的小心脏终于放了下来,却在看到他转身系领带的背影时再次提起。
这个男人太犯规,连后颈线条都长得那么好看!
吃完早餐,两人一同乘坐电梯,席琢珩把一个保温杯递到她手边:“桂圆枸杞水,喝完拍照打卡。”
时从意一脸难以置信,抗议的话说得含含糊糊:“……我又不是小学生。”
话音未落,后脑勺突然被席琢珩的手掌托住,他俯身含住她的唇,不轻不重地吮了一下。
电梯四面的镜子映照着两人交叠的身影,平添了几分旖旎。
分开时,他用拇指抹了抹她的嘴角:“小学生可没有这种待遇。”
之后两人在车库分道扬镳。
老许已经站在车旁笑眯眯地等候,陈叙则在不远处等着席琢珩。
临别前,席琢珩替时从意拉开车门,宽大的手掌在她腰间轻轻一扶:“放学见。”
时从意:“……”
被触碰的温度直直抵上心脏,直到车辆驶出小区,她的耳根还在发烫。
回到阔别几日的办公室,时从意深吸一口气,感觉干起革命的工作更卖力。
堆积的工作不少,但处理起来得心应手,效率奇高。同事们见到她回归,都热情地问候,关切她的身体状况。
临近中午,实验室的门被敲了两下,随即被推开一条缝。
“哟!我们时工回来啦?”周砚笑着晃了晃手里的文件,“来聊两句?”
时从意将手中的参数表递给身旁的李梦妍,跟着周砚走了出去。
走廊上,周砚斜眼打量她:“气色不错嘛!看来休息得很好?你家那位……照顾得挺周到?”
“周总,“时从意皮笑肉不笑,“您是不是怀念被张寅之搞得焦头烂额的日子?现在这么清闲?”
“这怎么叫闲?”周砚夸张地摆手,“关心革命同志的身心健康,是我应尽的职责。”
时从意信他个鬼!她这搭档单纯就是八卦瘾犯了。
“那天我给你打电话,是你家那位接的吧?那声音太有辨识度了,一听就知道我这妹夫是个人中龙凤卓尔不群,那气场那腔调,隔着电话都感觉出来了。就是觉得……好像在哪儿听过呢?”
时从意面不改色:“大众音而已,差不多的男中音不都那个调调?”
“是吗?”
“再问我就告诉红姐,你上周五翘班去打高尔夫的事。”
“别别别!我错了时工!”周砚立刻举手投降,“您大人有大量!我这是纯粹的战友关怀!”
见好就收,他赶紧转移话题,“那个防灾减灾中心的项目已经完成投标报名了,技术标书也递上去了。现在就等资格预审结果。”
时从意颔首接过文件,翻开仔细查看。
周砚的语气正经起来:“这次项目意义重大,徐教授说哪怕他暂时不能回国,也要我们全力以赴。老爷子做完心脏支架手术才两个月,医嘱至少静养半年,但听说这个项目后,硬是熬夜看完了我们的技术方案,还特意标注了无人机集群编队算法的优化建议。”
时从意的目光随着他的指引,专注落在图纸上那些蜿蜒的等高线上。
“技术方案会上,专家组特别看好我们的算法。”周砚没注意到她的走神,继续兴奋道:“如果中标,这将是国内首个将MR技术应用于地质灾害预警的示范项目,项目组的张组长说,我们的方案在实时建模这块有突破性创新。”
她收回思绪,平静地点头:“我会尽快完善演示方案,特别是滑坡体实时监测那部分的算法优化。”
“好。”周砚合上文件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犹豫了一下,“有件事先说好,这个项目后期可能要投入大量精力,还得频繁往西南山区跑……”
他挠了挠头,斟酌着用词,“你家里那位……没问题吧?”
时从意眼前浮现之前马拉松项目时,席琢珩在书房熬夜帮她整理资料的样子。
他说:“去做你想做的,后面有我。”
想到这儿,她唇角不自觉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他说过,无论我想做什么,他都会全力支持。”
周砚愣了一下,随即笑着摇头:“啧,这狗粮撒的……行吧,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过——”他促狭地眨眨眼,“我那妹夫改天带出来见见?我请客!”
时从意拿起文件夹挡住他八卦的视线:“先把优化方案做好再说。”
走出办公室,时从意心情轻快地摸出手机打给林墨。电话刚接通,她师姐那把冷冽的嗓音就传了过来:“说。”
“这是你对你最心爱的师妹的态度吗?”时从意拖长声调,语音轻快,“向你汇报个好消息,我们投了防灾减灾中心的一个项目,徐教授也很支持。你以后说不定要有个干大事的师妹了。”
“我师妹干的哪件不是大事?”林墨不以为意,“隐婚,用几万块的戒指换人家几千万的,还——”
“停,打住。”时从意急忙打断,“林博士,请把话题回到正经的、用无人机集群做地质灾害预警的项目上。”
林墨稍作停顿,“恭喜你,终于有了机会。”
作为时从意的师姐,林墨自然知道这个师妹,对无人机在地质灾害预警应用上的执着。
本科时期,时从意除了完成飞行器设计专业的课程,就总往地质工程学院的实验室跑。
研究生阶段,她跟着徐教授加入了山区无人机勘测项目。项目后期因突发山体滑坡被迫中止撤离,其他人都庆幸及时脱险,只有她把那批残缺的航测数据备份了三份,回来后反复分析。
那些被翻烂的防灾减灾中心技术报告,那些标注得密密麻麻的历年项目档案,都在等待一个真正派上用场的机会。
时从意侧过头,看着走廊窗外无垠的蓝天。
“不过这只是投标阶段,还要等结果。”
“会中的。”林墨说,语气笃定得像在陈述事实,“山区气象复杂,到时候记得给到时候给无人机加装湍流补偿模块。”
时从意点头,又装作不经意地清了清嗓子:“内什么,还有件事儿跟你说一下,我搬家了,前几天刚搬的。”
“哦?终于舍得搬去和你家那位住了?”林墨的声音突然带上了几分调侃,“之前那各过各的架势,我还以为你们在玩什么新式过家家。”
“没过家家……”时从意小声嘟囔,自己也觉得有些站不住脚。
“既然般了,就跟你家那位好好过吧。”林墨说完,话锋一转,“科睿最近情况不太好,听说天穹抢了他们几个大单,资金链似乎也出了问题。”
时从意垂下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别想太多,专心做你的项目。”林墨最后叮嘱道,“挂了。”
同一时刻,柏悦酒店行政会议室,姜维黎正仔细整理着着装。
自从点云资本转投天穹的消息传出后,姜维黎几乎动用了所有人脉想要约见高雯,却始终被对方以行程已满婉拒。直到今天上午,高雯的助理突然来电,同意给他三十分钟时间。
姜维黎清楚地记得,这是他第三次见这位点云的代理人。
第一次是在科睿B轮融资签约仪式上,高雯作为点云代表出席;第二次是在去年的全球科技峰会,高雯担任主题演讲嘉宾。
正当他整理领带,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高雯一身剪裁利落的黑色西装,修长身姿配上那张雌雄莫辨的俊朗面容,带着强烈的视觉冲击,举手投足间尽显顶级投资人的干练与锋芒。
“高总。”姜维黎下意识站了起来。
“久等了。”高雯微微颔首,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们穿过一条铺着波斯地毯的走廊,停在一间隐蔽的会议室前。厚重的会议室门被侍者无声地推开,姜维黎深吸一口气,调整好表情迈步而入。
会议室内光线昏暗,长桌尽头的主位上端坐着一道身影。
在看清那人面容的刹那,姜维黎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第50章
席琢珩姿态闲适地靠在高背椅中,垂眸把玩着一枚打火机。另一只手握着手机,正用某种姜维黎听不懂的语言低沉而快速地通话。
窗外的光线从他身后漫入,将整个身影笼罩在逆光的阴影里,平添几分莫测的冷冽。
这场景让姜维黎心头骤然一沉,巨大的意外冲击几乎令他窒息。
但他迅速调整表情,唇角扬起惯常的弧度,仿佛只是来参加一场寻常的商业会面。
没多久,席琢珩结束了通话,挂断后将手机抛在会议桌上,机身与木质桌面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姜维黎被声响吸引,在渐渐暗下去的屏幕上,恍惚瞥见锁屏背景是一只纤细的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造型别致的粉钻皇冠戒指。
他不由自主地看向席琢珩的左手。
那只骨节分明的无名指上,铂金素圈简约而贴合地圈住无名指,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闪耀的星环。
这时席琢珩缓缓抬眼,深邃如墨的眸子第一次落在姜维黎身上。
他的目光平静得近乎审视,就像在评估一件物品的价值,不带任何情绪波动。
可就是这样的目光,让姜维黎感到比上次在技术保障室更甚的威压。
“席总,没想到您也在。”姜维黎主动上前伸手,笑容依旧,“幸会。”
席琢珩纹丝未动,只微抬下颌,“坐。”
高雯立即上前:“姜总请坐。席先生作为点云特别顾问,受点云委托,将与陆屿先生共同主持本次对科睿的评估。”
点云。
这个词如细针般扎进姜维黎的太阳穴。
他想起那些风投圈关于“S先生”的传闻。
神秘莫测、手段凌厉、从不在公开场合露面。而现在,席琢珩坐在这里,以“特别顾问”的身份。
会议桌中央的屏幕蓦然亮起,远在硅谷的陆屿出现在画面中。
他翻开手边的数据,抬眼望来:“可以开始了。”
姜维黎注意到陆屿开口前犹豫了一瞬,目光在席琢珩身上停留了几秒。
这个细节让他心里不由一沉。
作为点云的技术尽调,陆屿向来以单刀直入的风格著称。
此前几次数据对接,姜维黎早已领教过这位技术大咖直来直往的作风,何曾见过他这般近乎请示的迟疑?
接下来的技术质询简洁而犀利。
陆屿就科睿的技术更新、应对策略、B轮融资承诺的技术指标达成率等问题进行询问,每个问题都直指要害,数据精准得令人心惊。
当提到“近期异常信号测试”时,席琢珩原本漫不经心把玩打火机的手指突然停顿,抬起眼帘扫了姜维黎一眼。
那目光如刃剖心。
高雯随即翻开协议文件,公事公办地补充道:“依据B轮融资协议第7.3条,点云保留优先清算权;第4.1条规定科睿必须完整披露包括‘道德风险’在内的所有重大风险。”
她刻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的发音,“即使点云已减持,依据第9.2条,科睿涉及核心知识产权的重大交易仍需获得点云同意。基于初步分析,点云对科睿的技术壁垒及管理团队执行力表示‘严重关切’。”
质询结束后,陆屿合上文件:“技术部分评估完毕,数据和分析报告会在北京时间明早8点前同步给你和高雯。”
“好。”席琢珩简短回应。
高雯迅速将文件归拢整齐,向席琢珩微微欠身:“席先生,相关法律和商业条款的摘要及后续建议,我会在半小时内呈交,先告退。”
她说完便步履利落地离开会议室,没看姜维黎一眼。
“咔哒。”
厚重的隔音门再次闭合,奢华宽敞的会议室里,只剩下席琢珩和姜维黎两人。
窗外城市的喧嚣被彻底隔绝,室内只剩下令人窒息的死寂。
席琢珩并未立即开口,他先将打火机放回桌面,尔后端起玻璃杯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水。
水杯与桌面接触时发出轻微的碰撞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他靠回椅背,冷淡而洞悉一切的目光锁定姜维黎。
不知道为什么,姜维黎突然荒谬地想起小时候看屠夫杀鸡,也要喂最后一顿食。
同时他惊觉,无论是高雯还是陆屿,自始至终都未用任何职衔称呼席琢珩。
不是“席总”,不是“席顾问”,而是“席先生”。
这些年在所谓商界摸爬滚打多年,这种看似平常的称呼背后往往暗藏深意。
唯有对那些真正执掌生杀大权之人,下属才会使用这般既显尊敬又不失亲近的称谓。
姜维黎的西装内衬早已被冷汗浸透,他强撑着体面,声音干涩:“不知席总还有什么指教?”
“指教不敢当,只是有几件事,需要和姜总单独确认。”席琢珩的声音低沉平缓。
“点云撤资科睿转投天穹,是基于陆屿的专业技术评估和严谨的商业逻辑。这一点,毋庸置疑。”
“科睿的技术瓶颈、算法漏洞,还有那些连你自己都不敢写在财报里的数据偏差,你心知肚明。”席琢珩下颌微抬,好整以暇地交叠起修长的双腿,“所以你不惜动用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比如……信号入侵?”
姜维黎的脸色瞬间惨白。
“这些伎俩只要不过界,我本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因为那是她的战场,她的专业,我尊重她,也相信她能应对。”
当“她”字从席琢珩唇间逸出时,姜维黎的心口猛地一紧。
电光火石间,他终于明白——
是时从意!
原来今日这场兴师动众的清算,竟然是为了时从意!
席琢珩倏然倾身,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像一座冰山轰然倾轧而来:“但是会展中心,5月12日下午4点17分,第三会议室,你对她说了什么?”
姜维黎的心脏狂跳,身躯开始不受控地颤抖。
席琢珩不需要他回答,用一种近乎残酷的平静,一字一句复述着那些恶毒的字眼:
“玩物?”
“自甘堕落?
“厨娘的女儿?”
每复述一个词,他的语速就更慢一分,眼神就更冷一分。
这些污秽的词语在寂静的会议室里回荡,显得无比刺耳和恶毒。
“还问她,为什么不选你?”
最后这句带着极致的轻蔑。
席琢珩的目光死死锁住姜维黎惊恐的双眼,平静的表象终于裂开一道缝隙:
“姜维黎,技术上你不如她,是你能力所限,我无意评判。”
“家世、资本、眼界、格局,甚至连外貌……你都不如我,这是事实。”
“但你最大的错误,是把你的无能,你的嫉妒,你那点可怜又可悲的妄想,变成攻击她的武器,更何况她当时还生着病。”
“你动了她。”
他的声音轻若耳语。
却在这轻声细语中,泄露出足以焚毁一切的汹涌怒意。
姜维黎的瞳孔剧烈收缩,半晌才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席总演得倒像个痴情种,能给得了她名正言顺的身份?像你们这样衔着金汤匙出生的世家子弟我见得多了,到最后还不是把利益摆在第一位,一个女人算得了什么?”
席琢珩倏然轻笑:“姜总这番高论,倒让我想起一个有趣的比喻。就像阴沟里的老鼠,永远觉得别人手里的蛋糕都是偷来的。”
他抬眸,目光沉静不见波澜,“姜总说世家子弟把利益放第一位,那姜总这样处心积虑地算计,又是为了什么?”
姜维黎的脸色瞬间灰败,像是被戳到了痛处。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席琢珩重新靠回椅背,恢复一贯的矜贵姿态:“点云对科睿后续的商业行动,会严格按照合同执行。但是对你个人……”他顿了顿,“我会确保你在整个行业除名,科睿的倒计时,或者说你的倒计时,从现在开始。”
说完,他拾起手机准备离开。转身前仿佛想起什么,侧首睨向僵坐的姜维黎:
“对了,在波士顿那次——”
姜维黎的身体猛地一颤。
记忆如潮水般翻涌而至,那是他心中最深的刺。
七年前,他作为Q大代表,曾在一个国际算法竞赛中与席琢珩狭路相逢。
当时意气风发的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这个比自己小两岁的青年碾压式击败。更令他难堪的是,赛后他主动上前交流,席琢珩只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眼神里全是陌生。
这段经历成了姜维黎的心魔。
他拼命创业,就是想证明自己不比这些世家子弟差。而如今……
“……我确实没什么印象了。”席琢珩唇角微扬,缓缓道:“毕竟日常的解题练习,谁会特意记住呢?”
这句话像最后一记重锤,将姜维黎身为技术者的自尊彻底碾碎。
他引以为傲的“天才”标签,在席琢珩眼里不过是不值一提的日常练习;他视为人生转折点的耻辱,对方甚至毫无印象。
门无声地关上。
会议室里,姜维黎的呼吸粗重而颤抖,恐惧与绝望如潮水般涌来。
身为Q大才子的光圈,科技新贵的自信,在绝对资本力量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但更可怕的是,他依然无法确定席琢珩与“S先生”的关系。这种悬而未决的猜测像一把钝刀,正一寸寸凌迟着他的神经。
点云资本、天穹科技、时从意……这些碎片在他脑海中疯狂旋转,却始终拼不出完整的图景。
唯有一点他再清楚不过:自己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会议室门外,席琢珩划开手机,屏幕上立即弹出监控视频。
尽管他确实是有意借这次生病,让时从意改掉总将他排除在外的习惯。
按照他对她的了解,她本该心虚地躲闪,再娇气地讨价还价,而不是那样哭到不能自已。
这反常的反应,让他当即让人连夜调取了会展中心的监控录像。
画面里,时从意单薄的背影在走廊灯光下显得格外伶仃。
他看着她踉跄扶墙,看着她反复擦拭汗湿的掌心才勉强解锁手机,看着她输入又删除那句未发出的求助,最后靠着墙壁,蜷缩成小小一团。
这些画面早已刻进骨髓,每看一次,都恨不得将姜维黎千刀万剐。
祸患就该在萌芽时斩草除根。
至于下一个敢伸手的——
他冷眼扫过手机里那一长串未接来电。
是谁都无所谓——
作者有话说:席师傅:我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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