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出头
第66章出头
三太太心中暗自忐忑着时, 老太太却是有些暗暗看好戏的意思。
本来这件事她就不愿意,可架不住三太太一心要过继,她是做长辈的, 也不好硬做主, 如今诸位族老来了, 族老们一来, 这过继一事便是族中事, 三太太这里再想说什么, 却是难了。
至于其他晚辈, 姑娘们全都回避了, 媳妇们低着头站在那里,也不敢多说什么, 场上一下子静止下来。
陆承濂略站在族老下首, 视线不着痕迹地掠过顾希言。
顾希言虽低着头,不过却感觉到了,她也是没想到,陆承濂竟然惊动了几位族老,这样极好, 事情闹大了。
这时几位族老已经和老太太商议过继一事,因问起人选, 老太太便道:“提起这个我也是没法, 可渊六媳妇这会儿正掉眼泪呢, 如今这个过继子, 她心里是一百个不愿意。”
她这么一说,三太太自是尴尬,待要解释找补,却又说不出囫囵话, 只讪讪地立在原地。
众族老听了,面面相觑,其中一位沉吟道:“前日三房媳妇曾提过此事,当时还曾说过,这过继的人选,原是渊六媳妇自家挑定的,如今看来,竟不是了?”
自家挑定的?
在场其他媳妇太太都惊讶不已,不免看向三太太。
当着族老的面,她竟然这么说,这不是欺上瞒下吗?
此时三太太真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在那里局促又无奈。
大家看着她这样情态,分明是骗了人如今被揭穿了,不免暗暗好笑。
顾希言便略敛衽,来到众位族老面前,盈盈一拜,道:“为着孙媳房中琐事,劳动诸位长辈走这一遭,孙媳心中实在不安。”
她本姿容出众,如今却一身素淡衣衫,言语间柔顺恭敬,自然令在场诸位老人家多了几分好感。
众族老甚至纳闷了,传言只说这渊六媳妇有些泼性子,如今一看,哪里泼了,贤惠温雅,再好不过的孙媳妇!
为首的那位族老便开口道:“渊六媳妇,你既也在,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顾希言这才道:“原不该搅扰诸位老人家清净,只是过继一事,关系承渊一脉香火,也关系孙媳后半生倚靠,若不明不白地过继一个不顺心的,不但孙媳心中难安,只怕日后母子情分也难维系,白白辜负了一场养育之恩。”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才继续道:“适才孙媳婆母提起,要过继那位滔二爷家的哥儿,如适才老太太所讲,孙媳从来没应承过这件事,还望诸位老人家为孙媳做主。”
众族老自然细细问起,顾希言直言不讳,将自己遭遇都一一说了,最后才道:“若那孩子强要跪在那里喊娘,孙媳受不起。”
众族老听着这话,再看三太太,不免皱眉,好好的一个孙媳妇,还是个守节的寡妇,这位就是国公府的名声,是国公府的牌坊,结果如今竟有人硬给人家塞过继子,这不就是吃绝户吗?
三太太在诸位族老谴责不悦的目光中,已经是如坐针毡。
顾希言是年轻媳妇,轻易见不到这些族中老人的,她哪想到会有这一日,以至于自己如此不堪!
偏偏此时老太太也落井下石,板着脸,训斥道:“老三媳妇,往日你也算是本分的,谁知道如今你竟做出这种事,倒是让我怎么说你才好!”
三太太在众目睽睽之下,呐呐的说不出话,硬着头皮承受着四下投来的质疑目光,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好不难堪。
众族老连连叹息,少不得将三太太训诫一番,老太太面上无光,更是差点指着三太太的鼻子骂了。
诸位晚辈低着头,大气不敢喘。
三太太只得跪下,哭着道:“儿媳原不是存心的……”
老太太一听,更恼了,气得差点将手中茶盏扔出去:“你还有脸说!”
众人自然连忙上前劝着,三太太噗通跪下哭求,就在这闹得不可开交之际,陆承濂站出来了。
他本就生得过于挺拔,如今站在这耄耋老人们之间,更显挺峻气势。
他言语倒是颇为温和:“老太太,诸位老人家,这件事想必有些误会,如今知道误会所在,倒也不必深究。”
只这一句,三太太眼中顿时浮现出希望。
陆承濂继续道:“不过今日诸位老人家既然来了,不如趁机把这件事说定了,省得以后再闹起来,反倒是让人看了笑话。”
他这一说,众人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顾希言也低头听着。
陆承濂又和诸族老商议了,协定这过继人选由族中筛选几位,最后交由顾希言来挑选,要挑合她心意的,如此也免得生出怨怼来。
至此,三太太也无话可说,只能低头称是,至于眼跟前这滔二爷家的哥儿,当然先领回去。
顾希言心里自然乐意,宗族那边来挑选,再没人能从中整出什么幺蛾子,况且还有陆承濂为自己把关。
正想着,便感觉周围气氛有些异样,她一抬眼,正好看到陆承濂,他竟然已经迈步走到自己眼跟前。
顾希言愣了,他这是要做什么?
她下意识看向四周围,大家都在看过来,显然大家也都疑惑。
她便更加心慌意乱,简直想跑,想躲。
这时,陆承濂却一撩袍角,半蹲下来。
顾希言越发茫然,她眼睁睁地看着他,却见他俯身拾起什么——
一支珠花?
顾希言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鬓发,这才发现上面是空着的,是了,这是她临出门前戴上的,如今因为闹了这一场,竟落在脚跟底下。
可他要做什么——
她来不及想什么,便看到陆承濂抬起手,将那珠花递到她面前。
顾希言心神恍惚几乎是无意识地伸出手,接过来那珠花。
她茫然地捏着那珠花,看着陆承濂。
陆承濂重新行至厅中,抬手,略拂了拂并不存在任何褶皱的衣袍。
过于颀长的身形立在花厅正中,他的视线巡过鸦雀无声的众人,开口:“六弟妹是承渊的遗孀,承渊随我远征西疆,尸骨不见,他不在了,我作为兄长,自当照应他的未亡人,似今日这般荒唐之事,传出去,不过是落人笑柄的家丑,以后九泉之下,我也愧对承渊。”
所有人屏住呼吸,听着。
陆承濂:“今日,当着诸位族老的面,我直接这么说,以后承渊遗孀的事,便是我的事。”
这话很淡,却足够有力道。
他继续道:“这种败坏家风的事,我们敬国公府没有下一次。”
众人听着,心里一窒,这几乎是直接在宣告,陆承渊的遗孀由大房护着了。
就在这满场皆惊中,陆承濂仿佛很是随意地看了顾希言一眼,看她还懵懵懂懂的,仿佛傻了一样。
他收回视线,和诸位族老一起离去。
厅中一片寂静,只有诸位族老迈下台阶时的脚步声。
过了好一会,等众人都走远了,老太太才长叹一声:“罢了,都散了吧。”
众人全都讪讪的,很有些尴尬,这会儿听到能退下,大气也不敢喘,小心地拜过了,准备退去。
四少奶奶因为劝了那句,被顾希言指着鼻子一番说,很是没脸,待要发作,恰那边族老们来了,族老和陆承濂明显要为顾希言撑腰的,于是四少奶奶再发作不得。
她白着脸,低着头,由几个嬷嬷陪着,也匆忙出去了。
顾希言终于从刚才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她心中狂喜不已。
她本来以为陆承濂会暗地相处,谁知道他竟如此明目张胆站出来,甚至亲手将那珠花拾起。
她心惊肉跳,但确实心花怒放!
暗地里的体贴固然让人心动,这种大张旗鼓的庇护,却让人脸红心热。
况且她如今多少感觉到了,他越是光明正大,越显得堂堂正正,外人越是不会疑心什么了。
她在这种几乎无法压抑的喜悦中,走出房中,谁知道刚下台阶,便恰看到三太太。
三太太面容惨淡,略低着头,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
此时周围嬷嬷丫鬟都在,顾希言便上前给三太太见礼,略垂着眼,神情恭顺。
三太太一愣,脚底下趔趄,差点摔下台阶。
顾希言忙伸手去扶,她这么一扶,三太太这次勉强站定,不过一抬眼看到顾希言,顿时瞪得眼珠子几乎暴突。
她恨极了顾希言,不曾给她留下半分脸面,让她丢人现眼,让她在这么多族老和晚辈面前抬不起头。
一个寡妇而已,她的晚辈,她嫡亲儿子的遗孀,她竟拿捏不住!
顾希言自然感觉到了,知道自己这婆母恨极了自己。
可那又如何?
她依然平心静气地扶着,道:“太太若是生媳妇气,媳妇也没什么可说的,可太太还是要保重身子,仔细着,可别摔了。”
三太太一听,恨得牙都要咬碎了,愤愤地一甩袖子:“好个巧嘴的狐媚子!谁稀罕你这虚情假意!”
说完扭头气哼哼地走了。
顾希言沉默地站在那里,望着三太太的背影,站了好一会,确认所有人都看到她此时无奈的神情,她才低垂下头,道:“我们也回去吧。”
待终于走出泰和堂,顾希言才略松了口气。
如果这泰和堂是一个大戏台,她今日演的这一出足足够了。
三太太今日没了体面,狼狈至极,自己该诉的冤诉了,该做的戏做了,以后这过继一事,她是休想再插手了。
她细想今日诸人种种反应,不免觉得好玩。
三太太和那滔二爷有染,这是板上钉钉的了,这件事或许二太太也知道,所以三太太在二太太那里格外气短,说不得当时三太太把自己卖出来,任由二太太抢自己那块地,就是因为这个。
她也想起陆承渊随军西征前,当时他便和三太太起了争执,她隐约听到动静,吓得要命,回到自己房中私底下问他了。
可陆承渊什么都没说,只将她紧紧抱在怀中,将脸埋在她颈子间。
那一刻她感觉到他强健的身体因为紧绷而微微颤抖。
她知道一定是有什么事,可也不愿太过追问,想着等他回来再慢慢问起来,可谁知他一去不复返了。
如今因这继子一事,又联想起那一日她看到的背影,便开始隐隐感觉,是不是两个人的吵架也和这事有关?陆承渊其实已经知道了他娘做出的这事。
须知这滔二爷是和陆承渊同辈的,也就比陆承渊大那么几岁,结果三太太竟和自己儿子的同辈有染。
若是这样,她倒是要怨怪这婆母,说不得陆承渊因此心绪不佳,沙场上一个走神,就出事了呢!
她这么想着,已经回去自己房中,这时老太太和二太太都各自派了仆妇前来,给顾希言带了几样菜肴,新鲜瓜果,说是特意给她留着的。
顾希言便也没客气,留着用了,又命人回话,说谢谢老太太和夫人。
晚间时候,五少奶奶来了,言语间很有些殷勤,小心翼翼地问候着。
一时又道:“白天闹成那样,担心你,怕你想不开。”
顾希言听着,笑:“我该撒的气都撒了,有什么想不开的,倒是那些憋屈的,只怕今晚别想睡了。”
五少奶奶一听,想起今日四少奶奶上前去劝,结果被顾希言那么一通呛,不免也是想笑,但到底赶紧憋住了。
那是风光八面的人,今日遭了这憋屈,最后一句话没敢说,怕是今晚睡都睡不着。
她叹道:“谁曾想你们太太竟闹出这么一出来,突然就领了个哥儿往你房中塞。”
顾希言:“你若是大家有商有量的,我原也能安分地孝敬着,可她非要处处拿捏我,我若真从了,以后日子怎么过!”
五少奶奶:“罢了,事情都过去了,左右以后不会提了。”
不过这么说着,却想起陆承濂来。
她看着顾希言,试探着道:“怎么三爷好好地来了?你是求到了大伯娘那里吗?”
顾希言听着,倒是意外。
她其实已经想好了说辞,如何解释为什么陆承濂会帮自己,以及陆承濂拾起的那珠花。
不过五少奶奶竟然一杆子给支到了瑞庆公主那里,也是没想到。
她便笑着道:“倒也没求大伯娘什么,好好的三爷怎么为这事出头了,我也不知道,想必这过继一事到底是宗族大事,宗族中提起过,便要三爷来说?或者如他所说,到底念着他和承渊的兄弟情意,往日没出什么大事,后宅的事他管不得,但这过继一事,却是得宗族中来把关。”
五少奶奶听着,倒是赞同:“应是如此了。”
她看着顾希言,倒是有些钦佩:“不过说起来,你也实在是胆子大,就这么直接对呛了。”
也不是头一次了,顾希言遇到什么事,就是敢往前冲,敢说话。
她自认往日仿佛比顾希言多一些主心骨,但平心而论,若是她,她可没这胆子。
顾希言听这话,便笑了下:“五嫂,那是你没走到我这一步,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是穿鞋的,我是光脚的。”
这话听得五少奶奶一怔,之后想想也是,她还指望着自己男人奔前程呢,可不得循规蹈矩,反而是顾希言,都已经是寡妇了,没什么好怕的。
国公府便是再恼了,又能怎么着,还不是得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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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顾希言闹过这一场,三太太大失脸面,至此闭门不出,甚至连老太太跟前都不来,只在房中念佛,对于顾希言更是一概不理,也不要顾希言去请安。
顾希言见此,自然乐得省事,干脆不去了。
如今阖府上下都知道三太太欺上瞒下,想要拿捏自己儿媳妇,于是婆媳两个分崩离析了,顾希言名正言顺地和三太太割了席,自此光明正大不理会了。
没了三太太的管束,顾希言便觉这国公府的日子都畅快悠闲起来了,每日前去给瑞庆公主并老太太请个安,回来后画画,看书,偶尔间做做针线,如今给端王府画的那幅画已经交付了,端王妃满意得很,连声夸赞,还命人送了各样表礼,顾希言这日子自然越发富足了。
恰此时今年春试放榜了,国公府几位应试的族中子弟中,竟有两位榜上有名,国公府上下自然喜欢,虽只是旁支族亲,可到底系出一脉,族中子弟能有这般出息,国公府也有脸面,于是府中便设宴摆席的,里外热闹。
顾希言见此,自然也替那金榜题名的高兴,不过高兴之余,倒是惦记起叶尔巽,不知道他如何了。
只是她人在深闺,也不好打听,那日恰遇上阿磨勒,她心里一动。
如今她时常能遇上阿磨勒,一来二去,倒是熟稔起来,有时候还要阿磨勒教她说说番语,随意学着玩玩。
她倒是很有些言语上的天赋,没多久便能说几句整话了。
阿磨勒见此,激动得几乎红了眼圈,恨不得将那番语一股脑教给顾希言。
鉴于这点情分,顾希言想着求求阿磨勒。
于是这天,她便提起来,请她跑个腿,帮忙打探。
阿磨勒一听:“打探叶尔巽?”
顾希言愣了下:“你认识叶二爷?”
阿磨勒:“当然知道了!”
她特别豪爽,一口答应:“我这就去探探消息。”
说着她转身就跑。
顾希言心中疑惑,一把将她拉住:“你知道叶二爷住哪儿吗?”
阿磨勒:“知道,我知道!我熟得很。”
顾希言满脑子都是纳闷,她攥着阿磨勒的胳膊:“你很熟?”
阿磨勒理所当然地点头:“是,我经常去,秋桑偷了银子给叶尔巽,叶尔巽买了砚台,秋桑还偷了玫瑰露,又给了叶尔巽,秋桑还偷走了砚台。”
顾希言:“???”
阿磨勒茫然,无辜:“奶奶?”
顾希言深吸一口气,压下自己的心思,道:“你去吧。”
阿磨勒要走。
顾希言又喊住她:“这是咱俩之间的秘密,你不会和别人说吧?”
阿磨勒忙点头:“不说,不说,和秋桑也不说。”
顾希言哄着道:“那也不要和你们三爷说。”
阿磨勒一听,有些为难,不过她挠挠头:“三爷不好看,奶奶好看,我听奶奶的。”
顾希言愣了下,之后忍不住笑,心想这阿磨勒的嘴可真甜!
待阿磨勒离开后,顾希言想想这事,不免好笑。
这男人哪,敢情一直盯着呢,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看在眼里。
她如今得了这把柄,也不好马上去兴师问罪,不然白白出卖了阿磨勒,等哪日赶上了,关键时候,这也是一个把柄,定是要找他问罪了!
第67章 夜半私会
第67章夜半私会
其实知道陆承濂往日所作所为后, 要说多气,倒也不至于,细想这个人的性子, 仿佛一切也在意料之中, 可如今乍听到, 她难免磨牙霍霍。
她这么一回首, 又看到窗外秋桑正忙活着晒褥子, 便想起刚才阿磨勒所说。
秋桑偷银子, 秋桑偷玫瑰露, 秋桑偷砚台!
阿磨勒指控的声音响亮清晰, 又憨又愣。
顾希言忍不住想笑,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也怪不得秋桑一直看不惯阿磨勒, 这阿磨勒什么罪名都往秋桑身上推呢!
她这么笑着, 又在心里筹划着该如何拿捏陆承濂,竟在心里想得风生水起。
到了这日晚些时候,阿磨勒回来了。
她兴奋地道:“天大的热闹,天大的热闹!”
顾希言忙问:“怎么了?”
听上去这热闹比天大呢!
阿磨勒便连说带比划,什么报喜的, 什么赏钱,什么亲眼所见, 好生热闹。
她说话天上一句脚上一句的, 不过顾希言却一下子猜到了, 她忙追问:“是叶二爷中了吗?”
阿磨勒想了想, 便比划着作揖,口中道:“叶尔巽这样给人作揖,别人都贺喜。”
顾希言:“!!!”
果然中了!
她顿时喜上眉梢,心中竟是畅快得很。
虽说她和叶尔巽没什么瓜葛, 可到底有过那么一段,如今故人中了,将来前途有望,她自然也替他高兴。
往功利了说,这好歹是家乡故人,将来也是自己侄子侄女的一个人脉呢,哪一日真有什么求到人家面前,人家看看往日情分,还是会帮衬的吧。
送走阿磨勒后,她略沉吟一番,便前去回了老太太,只说是昔日老乡,与自家嫂子相熟的,今朝得中进士,老太太一听,也是夸赞不已。
既然是故交,少不得要尽几分礼数,老太太便吩咐了二太太,备下花红表礼,以顾希言的名义送至孟书荟处,再由她转交叶尔巽。
国公府行事向来利落,很快叶尔巽回了信,自是感激不尽,态度恭谦。
老太太见了,一番夸赞。
区区一个进士,国公府这样的门第还不至于看在眼中,不过面对这样前途大好的寒门子弟,到底多几分赞赏,也乐得做个人情。
顾希言见此自然越发称心,叶尔巽是自己昔日险些订亲的,如今这层关系过了明面,以后便是有些来往,也没人可以说道什么了。
她也隐隐感觉,自己嫂子有了诰命。昔日故人中了进士,这或多或少都是自己的背景和底气,让人觉得她这位六少奶奶娘家有些底蕴和门路,不至于太让人轻看。
这其中蕴含的人情世故,和那些微妙的心思,足以让人细细揣摩。
她回去的路上,便细细揣摩着,满足着,谁知经过花廊时,恰好遇上陆承濂。
她脚步略顿了下,看看前后,并没什么人。
——这人出现的也总是很巧,但凡遇上他,一定是四下无人,她想着,他必是看准了时候的。
她略偏首,就那么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陆承濂:“嗯?”
顾希言要笑不笑,眼神轻软:“三爷手眼通天呢。”
这话说得陆承濂有些意外,疑惑地看她。
顾希言也不道明,抬腿就要走。
陆承濂哪能让她走,伸手一拦,黑沉的眸子锁住她:“到底怎么了,好歹说清楚。”
顾希言慢吞吞地横他一眼:“你往日可有什么瞒着我,是不是也得说清楚?”
陆承濂神情一顿。
顾希言见他这样,便笑:“果然是了,你看你这心虚的模样!”
陆承濂看她笑得娇俏又有些别的意味,一时也看不清她心思,便试探着道:“可是我哪里惹了你,你若不说明,我哪里知道?”
顾希言没好气地哼道:“你自己做下的事,反倒来问我?”
陆承濂剑眉略蹙:“女儿心,海底针,我猜不透。”
顾希言反唇相讥:“什么叫女儿心海底针?我倒要说,男儿心才是九曲回肠,深不见底。谁知你暗里揣着什么主意!”
如今想来,他竟然要阿磨勒盯梢着叶尔巽,这人私底下手段真多,使心眼的,谁能玩得过他。
陆承濂扬眉,很没办法的样子,倒显出几分无辜来。
顾希言指控:“你看你,你还装傻!”
陆承濂叹了声:“我怎么装傻了,好好的,你这么说我,让我从何说起?”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距离也近,这话说得既亲近又暧昧。
顾希言软软地瞪他:“你少来这一套,我可不吃,你瞒了我什么,自己仔细想想,不说清楚,我心里是不会痛快的!”
说完,她很有气势地一甩袖子,走了。
待走出一段后,她脚步略顿,突然觉得不对。
他若只瞒着自己一桩事,何至于不敢说,瞧他那样子,只怕瞒了自己不知道多少,以至于如今不敢随便张口了?
顾希言越想越来气,恨不得跑回去,揪着他的衣领再逼问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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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时候,顾希言用过晚膳,把秋桑叫来,详细问起秋桑和阿磨勒前后相处的种种。一提起阿磨勒,秋桑满肚子怨言,自然把她好生一番抱怨。
顾希言之前对两个小丫鬟间的爱恨情仇不甚了解,只觉得她们彼此拌嘴,跟小孩儿一般,如今听了阿磨勒那几句话,再听秋桑言语,结合往日的种种事端,便也明白了七八分。
她轻叹一声:“那阿磨勒是不太懂事,该好生教一教。”
秋桑一听,顿时得了理:“奶奶这话说的在理!”
说着她又有些委屈,酸溜溜地道:“阿磨勒最近很是得意,对着我显摆,说奶奶最喜欢她,经常陪她说话。”
顾希言听了,扑哧一声笑道:“多大点子事,这也值得你提起?你我名为主仆,其实情谊更胜姐妹,哪是一个阿磨勒能比的?”
秋桑听了,这才露出欢喜模样。
她才是奶奶身边最亲近的,那什么阿磨勒,靠边吧!
待到秋桑出去后,顾希言细细想着这事儿,不免对陆承濂有些咬牙切齿,想着回头再见了他,怎么也得仔细论论这个理!
谁知这时突然听到外面蛐蛐的叫声,最初顾希言没在意,毕竟大夏天的,虫鸣声再寻常不过,谁知那蛐蛐越叫越急,最后叫得仿佛喘不上气来。
哪有这样的蛐蛐,累得要命还非趴人窗户底下叫!
顾希言纳闷,仔细听,隐约辨出,那蛐蛐的声音很耳熟,很像往日那黄莺,甚至隐隐有些阿磨勒的味儿。
她恍然,好笑至极,干脆置之不理,心想:你叫吧,有本事叫一夜。
她便拿出纸笔来,埋头作画,反正这作画的事,总得一笔笔描补,需要下功夫的。
过了好一会儿,那蛐蛐叫声无奈地停了下去,顾希言支棱着耳朵,侧耳倾听,又听着窗子外窸窸窣窣的,似乎有点动静。
她好整以暇地等着。
很快便见窗子被从外面推开,旋起来,之后一个黑乎乎的脑袋探了进来——正是阿磨勒。
阿磨勒一探进脑袋,正好对上顾希言的视线,她惊了一下,吓得赶紧缩回去,窗子没了支撑,也顺势关上。
顾希言捏着画笔,笑看着。
又过了一小会儿,那窗子拱啊拱的,又被拱开来,阿磨勒睁着眼睛,小心翼翼地看过来,用很低的声音求道:“奶奶,我们三爷有话要和你说。”
顾希言轻哼一声:“他有话和我说?我现在没话和他说,阿磨勒姑娘,劳烦你转告你们爷,要他安分一些吧,少在这里鬼鬼祟祟的。”
说完一抬手,“咣”的一声把窗子关上了。
因这声响有点大,外头的春岚到底被惊动了,问道:“奶奶怎么了?”
顾希言只随口道:“没什么,一只飞虫罢了,我给捏死了,你先睡吧。”
春岚听到,嘀咕了一句什么,又躺下去,顾希言重新坐下,却心绪起伏,画也画不成,放下笔细细思量。
之前自己购置宅院时的那契税,本来房主分文不让,突然就肯独自承担契税,当时她隐隐觉得不对,如今却难免想,他既安插了个阿磨勒,一直探听着,说不得这件事他是从头到尾知道的,若如此,这事难道还和他有关?
闷不吭声,自己承担了那契税,帮自己出了几十两银子呢?
她仔细回想,竟越想越笃定,觉得自己猜测得没错,于是不免好笑,想着这人是不是傻,又有些恼,他竟瞒着自己,私底下让那阿磨勒监看自己呢!
可在这恼恨中,又似乎隐隐品出几分甜意,这人固然是个坏的,心思深,也不干好事,可他对自己的在意,竟比自己以为的更多一些?
……但是他瞒着自己!骗子!
她一忽儿笑,一忽而恼的,就这么翻来覆去地想着,突然又听到外头有窸窣动静,伴随着清脆的蛐蛐声。
她愣了一下,心想,这是阿磨勒又回来了?还敢回来?
不理,当然是不理!
可那蛐蛐又叫个没完没了!
她终于受不住了,起身略推开一些窗子,对着窗外没好气地嘟哝道:“叫什么叫?你便是叫一夜,我也不会理你!”
谁知这话刚出,就听一个低沉的声音道:“你不理我,那你要理谁?”
是男人,男人的声音!
是陆承濂!
顾希言一惊,吓得魂儿都飞了,忙压低了声音:“你怎么来这里?”
一双有力的大手缓缓支起窗子,于是顾希言便看到了他。
他一身黑袍,修长的身形懒散地搭在窗边,略侧着脸,正在浓郁的夜色中看着她。
那双漆黑的眸子,比夜色更浓,比星子更亮。
顾希言的心便瞬间跳快了。
这时,却听他道:“山不就我,我自来就山。”
顾希言心慌意乱的,连忙探头看看外面,这会儿丫鬟们倒也歇下了,但万一让人听到动静,这可如何是好。
她睨他,怨怪地道:“你是疯了不成?我不理你了!”
说话间,她便要放下窗子,谁知陆承濂伸手一拦,那手如铁钳一般,她再也放不下去。
顾希言没好气地用手扑打他的手,却被他一个敏捷有力的反手,握住了。
他的大手像铁钳子,任凭她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
顾希言咬牙,软软地瞪他:“你这是要做什么?”
陆承濂抬手掀起窗扇,单掌在窗台上一撑,身形利落地一旋,竟径直跃入房中。
顾希言万没想到他竟然这样,吓得几乎跌倒在那里。
寡妇所在之处可是男人的禁地,其实别说她的寝房,就是院子门前,府中的爷们儿都不好多停几步,不然难免惹人非议。
可是如今,她的寝房竟然被男人深夜闯了进来,这是何等冒天下之大不韪。
她跺脚,又不敢高声,只能推他:“出去,你出去。”
她话音未落,腰间便是一紧,陆承濂竟直接伸手揽住她的腰肢,将她整个人带进怀里。
顾希言待要抗议,他抱着她,径自将她塞入床榻中,之后他自己也进来了。
顾希言:“你,你干什么!”
陆承濂放下厚重的垂帷,面无表情地道:“隔音,免得让人看到动静。”
顾希言:!!
她恨道:“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陆承濂却逼近了:“你说这种话,是故意气我吗?”
顾希言只觉眼前男人有些迫人,甚至那黑眸中都压着闷气。
她下意识用手抵在他的胸口,不许他靠近:“你别胡闹。”
陆承濂:“白日里太匆忙,话都没说上几句,如今我们总该把话说个明白。”
顾希言一听这个,便想起之前自己的恼,瞪他:“怎么?你知道自己错了?不知道瞒了我多少桩事,如今倒是主动来提了。”
难道不该是自己逼问他,结果他倒是摆出三堂会审的架势了!
陆承濂却道:“我且问你,你就这么记挂着外面那姓叶的是不是?他中了进士,你竟特意去老太太跟前提起,这是什么意思?要重归旧好吗?他日这人若飞黄腾达,你又要如何?”
顾希言一听,简直气得恨不得打他:“你在说什么?原本是同乡,有些故交,如今人家高中,我不该送些表礼略尽心意吗?老太太都没说什么,你倒是来这里说道!”
陆承濂闷声道:“好好的,你给人家送贺礼,人家心里怎么想?若是勾起他什么心思,又待如何?”
顾希言好笑:“真是淫者见淫,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
陆承濂嘲讽道:“你当我不知。那一日你去看你嫂子,是不是和他见过?你当时还停下来看他,他也看你,那眼神交缠,眉目传情的,谁知道那男人私底下怎么想?”
顾希言脑子轰隆一声,又羞又气,恨不得挠他:“不过是见了一面,那又如何?”
陆承濂磨牙:“勾搭我一个还不够?还不肯把那边断了?说吧,到底存着什么心思?”
顾希言听了这话,只觉扑面而来的酸,简直是打破醋缸的酸!
她咬唇,故意道:“谁勾搭你了,是你勾搭我,你先招惹我的!”
陆承濂黑眸沉沉,哑声道:“就当我招惹你的,你我都到了这一步,你若是还记挂着别个,你——”
顾希言:“我记挂着谁,关你什么事!”
这话可真是惹人恼,陆承濂死死盯着她:“关我什么事?顾希言,你说不关我事,你有心吗?敢情我们这一段都被吃到狗肚子去了!”
他气势汹汹,咬牙切齿,仿佛要吃人,按说顾希言自是恼的,恼他不把自己往好里想,可却又觉,万般情愫涌上来,心中竟是别样滋味。
略显粗重的气息就在耳边,她清楚地知道,这男人嫉妒了,嫉妒得要发疯了,以至于夜不能寐,非要半夜奔过来讨个说法。
不是温吞吞,是狂风骤雨,是把她撕碎的爱意!
她在这种情愫的冲击下,只觉心尖发颤。
她仰着脸,望着他:“我不过看一眼罢了,看一眼又犯了什么王法,你莫名乱吃醋,不把我往好里想,这才是可恨。”
陆承濂只觉她声音轻软,眼底湿润,嗔怪埋怨间竟别有一番滋味。
他深吸口气,哑声道:“我遇上你,好好和你说话,你却那样说我,我去了老太太处,听着消息,知道你竟那么上心他的事,你要我怎么想?”
顾希言低声埋怨:“活该,大醋坛子,瞎想,活该你难受!”
陆承濂听着,心头瞬间窜起野火,他攥住她的手,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你是故意惹我是不是?”
顾希言便推他:“你放开我,别闹!”
夜晚时分,又是深闺软帐内,馨香扑鼻,如今又被她这样一推,陆承濂哪忍得住,低头吻她。
顾希言挣扎,陆承濂将她狠狠地搂在怀中,嵌在怀里,捧着面庞既急切又小心地亲。
要压着动静,要尽量别出声,可越是这样,越让人心潮澎湃,让人难以抑制。
顾希言被他亲得也慢慢上来感觉,原本的恼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在这情乱意迷中,两人不知怎么就滚到了一处。
第68章 偷偷偷
第68章偷偷偷
这寝帐深, 隔着一层帷幔并有床罩子,其实是隔音的,外面应不至于听到什么动静, 不过顾希言还是怕, 谁能不怕呢, 一个守寡的深闺妇人, 房中竟私藏了个男人。
是以她紧张地攥着陆承濂的胳膊, 紧咬着唇, 生怕自己漏出一点声响。
此时的两个人依然着了衣衫的, 并未曾完全褪去, 只是部分肌肤紧贴着,并嵌合在一起, 缓慢而不着痕迹地来回动着。
这样自然是有些艰难, 得小心翼翼的,彼此就着对方的姿势。
可越是不易,便越觉上瘾,仿佛每一下都带来绝妙滋味,让人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渐入佳境间, 有润泽的啧啧声响起,陆承濂动作顿了顿, 便刻意放慢了。
此时若是太快, 便会发出更大的水声。
那是两个人水乳交融才发出的声音, 动一下就响一下, 伴随着两个人的气息,在夜色中格外清晰,别说担心别人听到动静,就是自己听着也觉羞耻。
可待到陆承濂真慢下来, 顾希言便有些难耐了,总觉得不够,隔靴搔痒一般。
她咬着唇,含着泪,扭着腰抗议。
此时锦帐中一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陆承濂喘着粗气咬住顾希言的耳廓,哑声道:“再快点?”
顾希言发出压抑的哼唧声,这自然是愿意的意思。
陆承濂便用胳膊撑起身子,略加快了一些。
可顾希言还是觉得不够,她便下意识配合着他的节奏,甚至弓起腰来去迎合他。
陆承濂自然感觉到了,便怜惜地用胳膊环住她的腰,略提起来,自己又俯首来吻她。
在男女之事上,他年轻,血气方刚,一个女子已经这样姿态,他恨不得十倍百倍地给她。
无边的夜色中,两个人唇齿交缠,气息萦绕,身子则紧密地贴合着,缓慢地厮磨着,这种畅快,这种默契,真如水中交尾的阴阳鱼般,首尾相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一切犹如春日的潮,缓慢、寂静,却又足够温柔持久,以至于当最终来临时,那潮水漫天,顾希言被温柔地抚触和冲刷,她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
她的身子僵硬地颤着,颤着,竟颤了许久。
一切平息了,两个人却都不舍得动,就这么湿润地紧紧相拥,于黑暗中感受着彼此的气息和心跳。
顾希言在那脸颊亲密的贴靠中,心神涣散地想着,哪怕有一日他们各奔东西,再不多言一句,但彼此也都会记得这一刻的甜蜜,将所有身心全都润透了的畅快。
最后终于,陆承濂不舍地撑起身子来,他自上而下地看着她,在朦胧夜色中看着她隐约的眉眼。
他忍不住俯首下来,在她耳边哑声道:“有夜明珠吗,想看看你。”
他可以感觉到她娇嫩面皮泛着潮晕,也能听到她细微柔弱的喘息,想着此时的她一定极美。
顾希言没吭声,只摇了摇头。
别说没有那么金贵的物件,就算有,她也不会让他看的。
她觉得此时的自己一定很不像样。
陆承濂显然有些遗憾,他再次亲吻了她的唇:“我该走了。”
顾希言:“嗯,你快走,不然让人发现了。”
因为夜色太深,也因为话音压得太轻,两人的话都只有气音,于是那暧昧便浓稠到了极致,那是男人与女人间的窃窃私语,是连天地都不容偷听的床笫隐秘。
陆承濂起身,摸索他半褪去的衣袍,顾希言也顺势探了下,下面的褥子已经被打了个湿淋淋的,估计是不能用了。
换洗是个麻烦事,她贴身的丫鬟难免会察出异样。
陆承濂也感觉到了,他径自将那褥子撤下,扔到一旁,又拿来大巾仔细擦拭过。
他又为顾希言擦脸,不过因摸着黑,擦到眼睛上了。
顾希言赶紧推他的手:“你轻些。”
陆承濂哑声道:“没灯,哪分得清。”
顾希言便有些想笑,两个偷腥的,黑灯瞎火,也是不容易。
况且这男人并不擅长做这些,他自己平时也是被人伺候习惯了的。
待擦拭过,陆承濂将这些一并扔下榻,这才重新抱着她,贴着耳廓说话:“我把这些带出去,设法洗了。”
顾希言:“若是让人知道了呢,白白惹出事来。”
陆承濂:“明日你吩咐些事,让底下丫鬟做,她们忙着,自然顾不上这个,晚间时候我让阿磨勒送来。”
顾希言:“好。”
此时外面响起更鼓声,顾希言听着那声响,便用手推陆承濂:“你先回去吧。”
陆承濂:“嗯。”
他嘴上应着,却不走,用手捧着她的脸,黑沉沉的眸子望着她:“外面那个姓叶的,你以后还是少理会吧。”
顾希言:“我便是非要理,又能如何?”
陆承濂揉她的耳朵:“你非要气我,心里才痛快?”
顾希言哼了声:“你还好意思说,我不过是看了人家一眼,结果你便来找我兴师问罪,我原已是你的人了,难道还能和别人有什么勾搭不成?”
你的人了,多么动听的字眼。
况且她的声音如此绵软动人,任凭谁听了不心醉?
再是心肠冷硬的人都要化为绕指柔,更何况他们才刚有了那样的亲密。
陆承濂心软得一塌糊涂,他俯首下来,有力的大手怜惜地抚摸着她那一头青丝。
“你若好好和我说,我又怎么会犯这股子酸?”
他用鼻子磨蹭着她娇嫩的脸颊:“我知道你打听外面男人的消息,我能好受吗?况且当时你不是差点嫁给他吗?”
顾希言:“那不是没嫁嘛!”
陆承濂低声问道:“你是不是和他相看过,当时喜欢过他?”
对此顾希言只能含糊其辞:“只是相看而已,说不上多熟。”
然而陆承濂却不放过:“后来突然要嫁给承渊,心里难过了吗?”
顾希言:“有点吧。”
陆承濂一听,气息顿了顿,之后便有些咬牙切齿:“是吗,原来和承渊好的时候,还惦记着前面的?”
他突然逼问:“那如今和我呢,也在惦记承渊?”
顾希言惊讶不已,他想的真多!
陆承濂又道:“若这会儿你还没嫁,让你选,我们三个你会嫁哪个?”
顾希言好笑,干脆道:“嫁你!”
陆承濂还不满足:“为什么?”
顾希言摸了摸他的脸庞,黑暗中,他能清楚地感觉到男人结实的脸庞,白日看,冷峻端肃,可这会儿,紧实热腾的肌肤上还残留着潮湿,让人清楚知道刚才他曾经多么激烈地动作过。
她为这样的男人着迷,一个热气腾腾充满冲劲干劲的男人,一把子力气都用在她身上。
于是当柔软纤细的指抚摸着棱角分明脸庞的时候,鬼使神差的,她开口道:“因为适才实在是快活,我喜欢的紧。”
这话一出,男人愣了愣,之后猛地把她箍在怀里,低头使劲亲她。
顾希言便感觉,这会儿自己要他命,他都能给——当然也只是这会儿,在床榻上。
她便趁机问道:“那你可有什么要和我交代的?”
陆承濂道:“白日你恼我,是不是生气我让阿磨勒看着你?”
顾希言道:“难道我不该恼吗?”
陆承濂吻着她,有些求饶地道:“怪我。”
顾希言便感觉仿佛被一只大狗呼哧呼哧地亲,亲得发潮,发痒。
她轻哼道:“那你还有什么别的瞒着我的,趁早说,你若如今不说,哪一日我知道了,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陆承濂听着,吻她的动作顿了顿,之后才正色道:“没有。”
顾希言:“男人心,海底针,谁猜得透呢!”
陆承濂听她那重重强调的语气,不免哑然,她是怎么也要占上风的,自己随便一句言语,她都会记着,定是要反击回来,简直跟只小刺猬一样。
他笑着哄她:“你说得在理,男人素来都是城府深沉之人,原不如你这样的闺阁女儿家来的心思剔透。”
顾希言:“这还差不多!”
一时看看外面:“时候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免得被人发现了。”
陆承濂再次吻了吻她的脸颊,道:“明晚我再来陪你。”
顾希言怎么可能应了这男人,要他日日来和自己偷情私会?
当下只道:“还是不要了。”
陆承濂不舍地下了榻,掀了锦帐出去,月光透过窗子洒进来,倒是不那么暗了。
这是他头一次来她房中,平日是绝无机会的,难免好奇地看看。
临窗摆了花梨木书桌,上面是笔墨纸砚,放得齐整,一旁有百宝架,也放了各样书籍,另有花梨木梳妆台,并蒙了罩子的大立镜等,清雅中又透着几分女子的闺阁气。
正看着,他的视线落在西边墙上,那里有一幅画。
他对这幅画自然记得,因为记得,心口顿时涌上酸意。
他略蹙眉,看向床榻上的那人。
此时的顾希言正拢起锦帐,垂着一头乌发坐在榻边,略整理着衣衫。
她感觉到他的目光,疑惑。
陆承濂便以眼神询问,问那幅画。
顾希言愣了下,才意识到他的意思。
她点头,以唇语道:“是,我们一起画的那幅。”
很低很低的气音,传入陆承濂耳中,陆承濂的神情便变了。
他再次看向那幅画,那幅画中的笔触,有男子的雄健开阔,也有女子的柔婉细腻,这是陆承渊和顾希言一起画的,夫妻和鸣。
于是这一刻,他清楚地意识到,这是陆承渊的房间。
曾经那个男人就在这个房间,这张榻上和顾希言新婚燕尔,鱼水之欢。
这时,偏偏顾希言催得急,很低很急地道:“你快走吧,快。”
他缓慢地再次偏首看过去,朦胧夜色中,才经历过一场情事的女人,脸上泛着薄湿的胭脂红,一头乌发散乱,妩媚娇艳。
顾希言此时都要急了,他怎么还不走!
这时,冷不丁地一抬眼,她突然感觉陆承濂眼神不对,那眸中深暗,似有什么激烈的情绪在滚动。
她一愣,待要说什么,便觉男人身形骤然欺过来,一把将她抱住,不容置疑地将她压上榻。
蓬勃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顾希言险些倒抽一口气:“你——”
陆承濂紧紧搂着她,嘶声逼问:“以前,他和你,一夜能有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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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希言不敢回想那一夜自己到底多么荒唐,总之这个男人的胜负之心被惹起来了,他非要逼问自己。
可自己也不是会说谎的人,只能坦诚相告。
结果陆承濂听到这话后,脸都黑了,他不吭一声,非要再来。
之后呢,顾希言捂着脸,叹了声,之后的事还是永远忘记了吧。
昨晚做出那般羞耻之事的人不是她!
况且第二日起身时,她依然要面对她的丫鬟们,想着该怎么遮掩过去自己床榻上的异样。
可谁知道一大早,便见小丫鬟欢天喜地的,原来是端王府送了各样表礼来,一摞摞的送到院子。
顾希言心里一动,忙要她们不必跟前侍奉,先紧着收拾物件。
她自己则是故作忙碌地打理了床榻,如此丫鬟们进来,见到少了那么一两件,也只以为她收起来了。
到了晚间时候,阿磨勒果然送来了,顾希言连忙收拾起来。
其实面对阿磨勒,顾希言也有些不好意思,便问起来:“你们三爷让你送这个,可嘱咐了什么?”
阿磨勒道:“三爷嘱咐了,说怕奶奶冷,让我送褥子来。”
顾希言:“……”
她看着阿磨勒那认真的样子,确认她是真这么想的,这才松了口气。
她嘱咐说:“这事不要和别人说,秋桑也不要说。”
阿磨勒一听,便高兴了,用番语道:“好,只有我和奶奶知道,别人都不知道!”
顾希言抿唇笑:“嗯嗯。”
得益于阿磨勒,这件事就这么遮掩过去,她又寻个时候去探望嫂子孟书荟。
一段时日没见了,姑嫂相见自然格外亲热,拉着手说个没完,山中的差池,国公府一直瞒着,对外没走露半点风声,孟书荟也不知道,如今听顾希言说出,自是惊出一身冷汗,好一番细问。
顾希言不太想提陆承濂,只含糊着说是端王府出手相助,孟书荟愣了愣,也就不再追问,姑嫂二人说起如今来。
自孟书荟得了诰命,朝廷恩赏颇厚,如今顾希言哥哥的抚恤银两发放下来,更难得是,上头额外赏下一笔银钱与两个孩儿,连他们在官学里的一切用度也尽数豁免了去,日后纸墨笔砚、灯油火蜡的耗费,也都有官中贴补,这么一来,孟书荟以后竟是再没什么可愁的了。
因又说起那叶尔巽中了进士,到底年轻,以后真真是前程似锦了,孟书荟也是多有感慨,只盼着将来自家孩子能有这样的出息。
顾希言略默了下,笑道:“是。”
孟书荟看她这样,待要说什么,终究没提,只是道:“二爷是个厚道人。”
顾希言其实明白孟书荟的意思,她只怕也在想着那个“若是当初”。
不过顾希言自己倒是没什么遗憾的,想来人生如爬山,上山的路径有千万条,但凡遇到一些坎坷,便会遗憾,以为自己未曾选的那条便是坦途,其实未必呢。
她嫁到敬国公府,虽年纪轻轻做了寡妇,但如今品尝到的,经历过的,都是弥足珍贵的。
若有人告诉她,就此抹去,彻底舍了,她竟是不愿的。
当想到这里时,她自己也是怔住了。
于是便慢慢意识到,不知不觉间,陆承濂在她心里的份量越来越重了。
想来那些纵情的甜蜜,那些荒唐的恩爱,终究在心里刻下印迹。
第69章 小误会
第69章小误会
如今入了夏, 府中一下子忙起来,各样人情往来,处处要用心。
又因顾希言是寡居的, 凡事总要惦记着, 老太太特意命人请了几位女僧, 在花园卷棚内设了道场, 念经祷告, 顾希言自然好一番忙碌。
一直到了晌午时候, 她要回去自己房中, 行经抄手游廊时, 恰见四少奶奶正吩咐着几个仆妇,顾希言略站了站, 打了个招呼, 谁知就听了这么一耳朵。
原来南方运输鲥鱼的船只到了,这是给朝廷的贡物,一口气来了几大船,这鲥鱼是稀罕物,每年六月第一批, 用冰镇着运来的,那都是专供官家的, 便是赏赐给朝中权贵, 自然也就那么一两尾, 如今眼看快进八月了, 稍微富裕些,像敬国公府这样的人家,竟分了那么一箩筐。
别看只是一箩筐,这可是了不得的, 新鲜贵重物,拿银子都买不到的。
是以这会儿四少奶奶正吩咐着,用冰包着,赶紧让厨子做了,分给各房,除此外,还有些其它南方送来的鲜果,也都给各房尝尝鲜。
顾希言待要直接走,也不好,便笑着打了招呼。
四少奶奶慢悠悠地抬起眼,睨了顾希言一眼。
自从上次之后,她见了顾希言总是笑着的,但明里暗里,那眼神总归让人不舒服。
对此顾希言并不在意,大家相安无事就是了。
她便大方地上前见礼,温和一笑:“四嫂。”
四少奶奶笑道:“如今弟妹越发出息了,连我,都得敬你三分,哪里受得你这礼。”
顾希言:“受得受不得的,我只尽我的本分,四嫂年长,我该见礼还是得见礼。”
四少奶奶嗤笑:“倒也在理。”
当下顾希言告辞,回去房中,却见秋桑正在那里整理节礼,见了顾希言,说是府中才刚送来的,有各样鲜果,诸如鲜梅、枇杷、鲜笋,也有桂花糖,栗粉糕,两匹缎料,并两盆水仙。
除此外,最贵重的自然是那鲥鱼,已经糟过了。
秋桑:“奶奶,这鲥鱼正热乎着,你趁热尝尝吧?”
顾希言看过去,却见很小一只,衬得那白瓷盘子都大起来了。
她疑惑:“今年这鲥鱼忒小了一些。”
以前她也见识过,尝过几口,知道进贡的鲥鱼都是大的,没见过这么小的。
秋桑听了,便有些无奈:“去了厨房,就让咱领这个,我探头看了里面,还有好几盘呢,却不让我挑,说是单独留出来的,每个人各有各的份额,只让我拿这个,就是最小的!”
顾希言并不是太在意,反正她足够吃的,便道:“没什么,左右不过尝几口,这是稀罕物,早一个月,便是朝中的大人都未必能得呢。”
秋桑却直撇嘴:“少奶奶,厨房管事的,就是四少奶奶那边的大丫鬟的干娘,她就是故意慢待咱们罢了,我看到那边还有几条,还不是偷偷留起来,给几个大丫鬟分的,我故意留了个心眼,走的时候慢几步,听听她们说什么,结果可倒是好,她们竟留了一条,是要给三爷那边的迎彤,你说说这,再怎么着,那边还能大过咱们去。”
她叹道:“上次三爷撂下话,底下人自然不敢慢待,可偏偏有那不长眼的,非觉得自己聪明,竟然要走迎彤这条路子,以为自己机灵。”
迎彤……
顾希言心里微顿了下,不过还是道:“谁爱要便要去,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鲥鱼小了些,但这不是有其他新鲜物吗?”
秋桑见此,只好罢了。
这么多新鲜物,顾希言也吃不完,便派了婆子,取了各样鲜果,并栗粉糕桂花糖各一些,让她拿出府送给孟书荟。
其实缎料她留着没用,也想拿出去给孟书荟,不过想着这物件大,太惹眼了,便想着以后再说。
之后她自己尝了尝那鲥鱼,让几个大丫鬟各自尝了几口,至于其他鲜果,便给底下人都分了吃,底下人自然感恩戴德的。
谁知道那仆妇回来时,却捎带了几样吃食,说是孟书荟让捎进来的,有自家腌制的咸鸭蛋,还有几样精致的包子,各种馅料的。
那仆妇陪着笑:“要说舅奶奶实在是爽快人,我过去时,那包子热腾腾才出锅,真是喧腾,我闻着味都觉得好,舅奶奶二话没说,用笼布包了好几个包子给我,让我尝尝,还让我带家去。”
顾希言便顺便问了一嘴,原来最近孟书荟接了一个差,给人家做点心蒸包子,说是要供上用的,每日都在忙着蒸,一天好几锅。
顾希言听着也是无奈,她这嫂子如今已经是有诰命的了,按说不缺银子,却是闲不住,非要接些差事来,说是要多攒银子。
如今可倒好,又特意给自己送这些吃食,她便又给了那仆妇两百文赏钱,那仆妇兴高采烈地走了。
本来这事也就过去了,谁知晚间时候,厨房的婆子却突然来了,带着两个仆妇,特特地捧着一个大红漆捧盒,说是特意给顾希言留的鲥鱼,好一番赔礼。
顾希言也是疑惑,那婆子一个劲地赔不是,说看错了,本是特意给顾希言留了一个大的,谁知底下人弄错了。
说着,她还作势抬手扇自己:“是我这婆子糊涂了,竟慢待了少奶奶,少奶奶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计较。”
顾希言见此,笑了笑:“王婆婆你说哪里话,不过是一个鲥鱼,也值当你说这种话。”
那婆子也一个劲赔不是,最后终于走了。
秋桑自然有些趾高气扬:“算她识抬举!”
顾希言打开那瓷罩子,却见好大一条鲥鱼,足足之前的两倍。
她好笑,也有些好奇,其实心里多少猜到,估计是迎彤那里得了鲥鱼,陆承濂问起来,知道了,便使了力,但这种后厨小事,他自然不方便出手,到底怎么做的,就不知道了。
到了中元节前两日,国公府在前面大厅摆了锦筵桌席,又在花园卷棚设了毡围暖帘,前后铺陈锦了绣毯,并有兽炭火盆,里面烧着上等银炭。
这会儿外面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可是厅内却挂了销金帏,香暖如春,案上又摆了各样宝装果品,瓶中插了金花,清香四溢。
恰厨房上了时新的螃蟹,都是顶盖肥的,顾希言并几个媳妇站在那里侍奉着老太太,说说笑笑的。
正说着,陆承濂并几个同辈来了,今日过节,没那么多讲究,大家干脆坐在一处,吃螃蟹并桂花酒。
老太太招呼陆承濂同坐一桌,陆承濂几个坐下,也是巧了,他恰就坐在顾希言正对面,顾希言一抬眼正好捕捉到他的目光。
他正朝她看过来。
视线相对间,顾希言便有种微妙的快意。
她活在规矩森严的国公府,活在贞洁烈妇的循规蹈矩中,她这辈子注定活成一个孀居寡妇的楷模,可谁也不知道,她如此放肆大胆,偷人了,偷的还是老太太身边的人。
这时,她也感觉到,陆承濂的视线似乎在她身上打转,仿佛停留在她发髻上。
她便觉脸烫,仿佛被他的目光烧灼到了。
因是过节,便是她这样的寡妇也该穿得讲究些,她便穿了一身月白夹袄,是簇新的,官中才给做的,一头乌发盘成髻,又佩戴了他送给自己的紫金玫瑰坠儿。
显然他留意到了,那眸中似乎带着淡淡的欣赏。
她不着痕迹地抿唇,偷看他一眼,视线交融间,彼此好像都明白对方意思,她便越发犹如偷吃了腥的猫一般,尾巴骨都是翘起来的。
谁知这时,大太太过来了,这么说着话,却是说起陆承濂的婚事来。
老太太自然是催着的,不过人年纪大了,也不太做主,还是问瑞庆公主的意思。
瑞庆公主道:“前几日进宫,也问起官家,说是平国公府的次嫡女如今年纪差不多,才貌双全,倒是不错,正要问问承濂的意思。”
顾希言一听,眼皮微跳。
一时便接收到陆承濂的一眼,稳稳的,带有安抚的意味。
顾希言低下头,只本分地剥蟹,把那蟹黄小心地擓到瓷碟中,伺候老太太吃。
之后便听陆承濂:“母亲,我才多大,怎么就急着做亲?之前和你老人家说过,一时半刻,没这念头。”
公主一听便急了:“多大?你老大不小了,就这么拖着,这算怎么一回事?”
陆承濂:“儿子已经和皇舅舅说过了,等过几年再提这事,至于什么平国公府的次嫡女,我倒是见过,年纪还小呢,也不像懂事的样子,娶来干嘛,平添了麻烦。”
这话说得瑞庆公主好笑起来:“听听,说的这叫什么话!”
老太太忙劝着道:“咱们承濂是有大志气的,不急着成家,咱们劝也白搭,依我说,如今房中先放两个人,不至于没人照顾着。”
说这话时,迎彤正在后面伺候着呢,一时都脸红,低下头。
陆承濂听这个,面色就不好了,当即反驳:“老太太,话不是这么说的,我是那种人吗?”
可大家都笑起来,别管是什么人,年纪不小的爷们,房中总该有人吧。
*********
晚间顾希言躺下后,想着白间这事,难免觉得好笑,也有些好玩。
她是偷了男人的人,倒也不会想着独占了谁,可他那当时那反应,倒仿佛生怕她误会,说话有些重,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他仿佛在向自己解释。
甚至临散了时,他还不悦地看她,仿佛嫌她不相信自己?
顾希言把玩着男人那微妙的心思,觉得乐趣无穷。
她确实不太在意,就她的心思里,陆承渊若是活着,只怕房中也得放人,陆承濂房中有迎彤,是她早知道的,她以为早就成事了的。
如今看,倒是不像?
但以后若是成了,她也说不得什么。
只是偷腥,还能独占了不成?
可谁知到了第二日,她给老太太请安,经过假山时,突而间,陆承濂冒出来了,倒是把她吓了一跳。
陆承濂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就把她往旁边竹林中拖。
她惊讶:“你干嘛!”
陆承濂压低眉眼,盯着她道:“上次我提起迎彤,你为何不想迎彤知道?”
顾希言:“哎呀,都过去的事了,你怎么突然提起来?”
陆承濂不悦:“该不会以为,迎彤是我屋里人吧?”
顾希言不言语,心想大家都这么认为的吧!
陆承濂捏着她的手腕,低眸看着她:“是从小伺候在身边的,现在年纪大了,也该做亲了,我已经回禀了母亲,要她看着寻个合适的人家,放出去。”
顾希言惊讶:“啊?”
陆承濂:“怎么,难不成你以为我会留着放自己屋?”
顾希言万没想到这一出,眼神虚飘向别处:“倒也不至于吧……”
陆承濂视线紧紧锁着她:“别在这里顾左右而言它,你只说,你可明白我的心思?”
顾希言其实多少懂了,他若是真碰过迎彤,那万不至于发嫁了,如今要给她寻人家,必是从未碰过,他这是在向自己坦诚心思。
她心下自然感动,但又觉得犯不着,那迎彤在他房中照料了这么久,就是存了做姨娘的心。
她便劝道:“其实,你留着也还好吧,也是应该的。”
陆承濂一听,眉梢微挑,端量着她:“也还好?应该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那目光很是迫人,这让顾希言心虚,她只能小声道:“你房中若是没人,外人看了反而不对,好歹房中放个人,回头说不得——”
陆承濂抬着眼皮,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说不得什么?”
顾希言其实有些怕了,他如今的样子很吓人,不过他非要问,她也只能硬着头皮道:“说不得还能得个血脉,便是庶出的,这么养着也比没有强。”
陆承濂默了片刻,之后陡然一个冷笑:“你倒是想得周全,连血脉子嗣都替我想到了。”
第70章 独占
第70章独占
顾希言小心翼翼地道:“这, 这原本就是正理,我,我原也盼着你好, 更盼着你我能长久……”
陆承濂:“长久?你说说, 收了迎彤, 你我反而长久了?”
顾希言嗫嚅道:“我, 我就瞎说。”
陆承濂却是眼神迫人:“瞎说必是因了瞎想, 你怎么瞎想的?”
他薄唇缓缓吐出一个不容置疑的字眼:“说。”
顾希言没法, 只好硬着头皮, 吞吞吐吐说出自己心思。
她原本想着, 他若是娶妻,自己自然不好再和他这样, 可如果他房中有人, 房中人和明媒正娶的妻到底不同,房中人也断不会存着独占之心。
所以面对陆承濂的房中人,她不会有那种“偷窃了别人男人”的羞耻感。
她这么说着间,陆承濂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虽然觉得自己有理, 但在这样的威压下,竟然也心虚起来。
她羞愧地耷拉着脑袋, 小声嘟囔:“你但凡身边有个人, 我也不觉得自己耽误你, 我也不会因了迎彤不痛快, 想必迎彤姑娘……”
她越发微弱地道:“也不至于计较这个吧。”
她觉得自己说得句句在理,对彼此都好,是以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恼。
他这人喜怒无常,性子太差了吧!!
陆承濂其实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气, 可胸口烦躁憋闷,他怎么都顺不过这口气。
他死死盯着她那心虚胆怯又理直气壮得样子,盯了半响,最后终于冷笑一声:“顾希言,你打得一手好算盘。”
顾希言不敢置信,无辜地道:“让你坐享齐人之福,你还恼了……你这人怎么这样!”
陆承濂看着她那双睁得老大的湿润眼睛,简直气笑了。
他看看远处,深吸口气,咬牙道:“怎么,生怕我缠着你,怕我败坏你六少奶奶的清白,已经给自己想好后路了?”
顾希言呼吸微窒。
她咬着唇,偷偷看向四周围,风吹竹林,声音萧萧,周围并没什么人,但她心里怕。
为今之计,只能哄着他,可别恼了,闹出什么事,那自己才真是翻了船。
她仰脸望着陆承濂,小声道:“三爷,你别恼,你好歹听听我的心思,我也是为了大局着想,为了咱们的以后,总得你我都安稳了,我们才能维系着,要不然——”
然而这话还没说完,陡然间便觉自己手腕被拽,腰上倏然受力,之后身体便紧紧贴上男人那刚硬健朗的身躯。
她心里发慌,下意识推他,可男人的唇已经叼住她的耳垂。
他力气很大,略有些粗暴,她捶打他,他便越发箍紧她,她只觉自己被男人蓬勃的气息裹住,口鼻呼入的全都是滚烫。
明明只是抱住,可她却觉自己仿佛被他拥有了,四肢百骸全被侵占。
她扭动和挣扎,只是加剧了彼此的羁绊,甚至更带来异样滋味。
她的身子便逐渐软了下来,她两只手无力地攀住他宽厚的肩膀,整个人几乎被他搂在怀中。
她在迷乱中仰脸,无助地看他。
那双墨黑的眸子一直在注视着自己,像恒定不变的星子,仿佛自己如何挣扎,迷乱,他都会这样抱着自己,不会放开。
这是这个男人的倔强和固执。
顾希言便觉,自己的心魂都要被他摄去,整个都要醉倒了,沉迷了。
就在这时,陆承濂再次吻下来。
顾希言完全无法抗拒,心醉得一塌糊涂,几乎溺毙在这无边的甜蜜中,无法自拔。
男人动作很是轻柔,勾缠着她的唇,浓情蜜意,温存备至,顾希言意乱情迷,沉沦其中。
她甚至想着,这会儿就是要她去死,她都心甘情愿。
就在这时,陆承濂却突然顿住。
顾希言还没亲够,她眼神迷惘地看着他,娇红的面庞写满渴求。
陆承濂捧着她的脸颊,开口:“来,现在告诉我,你希望我这样吻别人吗?”
他的声音喑哑低醇,带着几分温柔的诱哄。
顾希言茫然地张着微肿的唇,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她……应该是不想的吧,会觉得不干净,下意识排斥,可是?
她蹙眉,陷入困惑。
国公府中几位爷,也都有房中人,好歹也会放个妾,四爷屋子如今现成就有一个呢,大家不都这样吗?
她可以要求一个男人只有自己吗?
况且,是一个偷来的男人。
陆承濂的大手从后面扶住顾希言的后脑勺,略带薄茧的指腹温柔地摩挲着顾希言薄嫩的耳畔肌肤。
他望着她的眼睛,神情有些居高临下:“顾希言,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答案,我有的是耐心。”
顾希言只觉被他抚摸的地方,阵阵酥麻,让她身子发软,站都站不稳。
可他还非要逼问她……
她怎么知道呢!
她只能含糊其辞:“我……自然是不想的。”
尽管有些迟疑,不过她好歹给了他还算满意的答案。
陆承濂以拇指托起她的下巴,低声哄着道:“所以你也不希望我房中放什么人,是不是?”
顾希言:“可是以后呢?”
她垂下修长的眼睫,看着他凸起的喉结,喃喃地道:“一年,两年,你总归要娶妻,房中也会放人,如今说那么多又能怎么样,我早晚要接受啊!”
陆承濂怔了下。
顾希言继续道:“如果早晚要接受,不如现在就接受,不要抱有什么期望,你我只是一时贪欢,本就图不得长久,既如此,那各自得了快活就是,为什么非要说以后,若提起这个,那如今些许的贪欢,也就别扭起来了,既如此,还不如一拍两散。”
陆承濂深深地看着她,许久不曾言语。
顾希言可以感觉到,他的气息喷洒在她脸颊上,很烫,也很沉。
她抬起手来,轻轻搂住他宽厚的肩,将自己的脸偎依在他颈子间。
闭上眼睛,她深吸一口他的气息,属于阳刚男性的,醇厚的气息,好像有些太阳的味道。
她低声道:“三爷,我喜欢你,也很希望你这样抱着我,我们这样不是挺好?”
她纤细的胳膊用了几分力道,将他抱紧了:“我们不要说别的好不好?我心里也害怕,更不想因为你我之事,影响了你的前途。”
她的声音温婉柔和,体贴多情,任凭是谁,只怕都要沉浸在她的温柔乡中。
可陆承濂只无声地审视着她,丝毫没有回应她的意思。
顾希言有些失落,小声道:“承濂,你生我气了?”
“承濂”这两个字,她咬得很是绵软,陆承濂神情略微松动了。
他终于开口:“如果是陆承渊呢,他要纳妾,你会如何?”
他紧紧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任何细微的神情变动:“你不会因此拈酸吃醋吗?”
顾希言:“我们成亲才半年,他当时还没有纳妾的打算。”
陆承渊房中倒是也有两个丫鬟,但因为年纪比他略大两岁,顾希言嫁进来时已经许了人家,等顾希言一来,那两位也就陆续发嫁了,是以顾希言并没机会面对这个问题。
然而陆承濂却不放过,依然追问道:“那以后呢,若他还在,他要纳妾,你愿意吗?”
顾希言:“应该愿意吧。”
国公府这样的门第,若是房中没个人,反倒是做正妻的不贤惠,还得落下善妒的声名。
陆承濂听这话,默了片刻后,陡然笑了下,说不上是嘲讽还是什么的笑。
顾希言小心地看着他。
陆承濂却长叹一声,抬起手来,缓慢而有力地回抱住她:“小没良心的,真不是东西!
那陆承渊得了她这样的妻,恨不得日日搂着抱着,临走前怀里揣着的还是什么成对的玉佩,心里眼里都是她,哪至于纳妾。
若他还在人世,听到这话,只怕也要被她活生生气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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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陆承濂的恼,顾希言很是反思了一番。
其实她大概知道陆承濂为什么恼,约莫便是男女情到深处时,对另一个的独占。
可……他们显然不可能。
既然不可能,为什么要想这些?那不是平白让自己难受?
顾希言自然不想给自己找罪受。
她是丧过夫当过寡妇的,最是知道那滋味,便是心里确实在意了这个男人,也不会为了他要死要活,更不至于生了长久之心。
如今只盼着,自己把他哄住了。
她这么想着,突听到外面动静,却是一阵阵的黄莺叫。
秋桑听着,便嘟哝:“都掌灯时分了,叫什么叫!”
这时就听窗外一个压低的声响:“天晚了,才要叫呢。”
这显然是阿磨勒。
秋桑好笑好气:“知道是你,小声些吧!”
她嘴上没好话,不过倒也先出去,望风,免得让人看到。
阿磨勒便翻身进来,先拜见了顾希言,又塞给顾希言一个包袱:“我们爷给奶奶的。”
顾希言看鼓鼓囊囊的,疑惑:“什么?”
阿磨勒笑:“好吃的。”
顾希言疑惑地打开,却见里面是几样精致小点,都是耐放的,可以放在房中慢慢吃,她不免纳闷,眼下马上是中元节,各处正是闹腾时候,他怎么突然给自己送吃的?
谁知阿磨勒指着那盒子道:“这里,三爷给的。”
顾希言细看,这才发现盒子旁边放了一黄皮纸封,她忙打开来,里面却是一份宅契,上面分明写着,某某官员因离京外任,愿意将家中遗宅转让,下面立契人写的是卖家,购买人则写的自己。
她心里微惊,之前虽听陆承濂提过,但没想到这么快,转眼就把宅契给自己了。
她翻开宅契看里面详细,却见里面写明白这宅基所在之处,是皇都东街柳树巷第十三户,内有宅院三进,有正房五间,厢房三件,门楼一座,并列明宅院内一应诸位,诸如草木,山石以及花圃等,尽数出卖。
这一看便知,是一处大宅子,又是那样的好位置,只怕很值一些银子了!
这时,阿磨勒道:“三爷给奶奶,要奶奶写好了,他好拿走继续办。”
顾希言如今已经熟知这买卖房屋的规矩,听这话,便知这已经是向官府备案登记过的红契,只需要自己签字画押,便已经成了。
她当下不及细想,连忙画押,重新交给阿磨勒带走,又将那些点心收进食盒中,小心放着。
因如今节庆,房中倒是颇有几样果子点心的,除了秋桑外,其他丫鬟也未必多熟悉,倒是可以瞒过去不让人知。
待安置妥当后,她和秋桑提了,秋桑自然瞪大眼,不敢置信:“三爷好大的手笔,竟直接送奶奶一处宅院!那地儿的宅院,可不便宜呢,说不得要上千两银子。”
顾希言心里也没数:“上千两倒不至于,但几百两怕是少不了的。何况还是这样的好地段,向来是有价无市。”
秋桑喜得直打转:“奶奶真是交了好运!三爷待奶奶这样好,往后定是福气满满,好日子长着呢。”
顾希言:“说什么长久不长久,这世上谁和谁真能一辈子?不过是一时半刻的光景罢了。”
秋桑听了,愣了下,她看着顾希言,欲言又止。
顾希言略抬手,示意她不必说:“我也是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人,还有什么看不明白?与其总惦记着往后如何,不如先珍惜眼前所得,他为我置办这宅院,是一番心意,我自然领受,若因贪图将来,反倒得陇望蜀,那便没意思了。”
秋桑想想也是:“奶奶原本便有一处宅子,如今又得了这个,也有些压箱子底的东西了,况且外面舅奶奶那里也是越过越好,便是以后三爷和奶奶生分了,这日子总归不差。”
顾希言便笑了:“说的可不是嘛!”
一时想起那宅子,心里也是喜欢,难免胡乱盘算一番,又恨不得找人打听那宅子具体如何,或者亲自去看看才好,只可惜一时不能得空。
她便盘算着,该如何设法出去一趟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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