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沉睡的魔咒(15)
黑色的豹子幼崽迈着猫步, 猫步有些艰难,时不时就要紧急扭一下,抬高爪子, 思忖能落脚的地方,躲满地地雷似的脏物。
谢潭身上有两段头发, 短的金刚结是废物少爷的, 长如线团、绑许多符咒的头发,是屋子前主人锁卧室的, 他都带着。
黑山羊族人应该都有发结, 但他就没见苏禾和苏老头胸前腰间挂着这东西乱晃。
想来也是,如果真能算一部分软肋, 谁会每天开膛破肚地展示, 当晾咸菜吗?
也就只有渴望认同的旁系少爷为了彰显家族身份, 像奢侈品吊牌一样挂在腰间。
而那个沉睡的族人,则是哄住谢潭的鱼饵。
他打开旧棺材, 一看那个族人被腰间的头发缠成木乃伊, 就将少爷的发结扔进旧棺材下的缝隙里。
而他扎在兜帽里的那团锁门长发,从主卧锁芯里泄力后, 就一直安安静静,好像作祟的功力尽失, 变成无趣的死物了。
结果一朝诈尸, 不只比那些短短的金刚发结长多了,更邪多了。
他知道前主人是黑山羊族人, 但也以为和旁系少爷差不多, 名不见经传。
这么一看……未必。
什么来历?他这是搬进了哪位遗落人间的鬼巢么?现在想来,真主角一直空着的对门,怎么可能简单?
但于他, 好像又没有什么不好的。
他是想借这位房主的长发脱险,没想到还没和长发商量,长发就先一步出手,好像他肚子里的蛔虫。
谢潭连忙掀棺而起,可不想和满身血臭的老头并排合葬,不清不楚的。
他一起身,就见他家猫猫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跳上棺材沿,小脑袋蹭了蹭他的裤子。
既然准备反杀,当然要物尽其用,刷剧情印象,他被这地方熏得脑袋发胀,在猫猫的注视下,演完一通,自己回味,好像有点精神失常。
没事的,精神病就没人喜欢吗。
论坛里xp齐放,想起他看的那些邪门帖子,说不定就有好这口的,他上菜就完了。
等他跨出棺材,猫猫就踩着他身上乱挂的长发,压着一段发丝,挑起旧棺材下的金刚发结,送到他手边。
谢潭反应了一下,对,猫猫能接触空白,凡是完全属于他的东西,都有“空白”的特质,它可以碰得到,而这团邪乎的头发,是猫猫本猫亲自认证的“他的所有物”。
于是他把发结扔进棺材里。
猫猫跟着他一起离开,嫌弃地穿过棺材铺的小走廊,看过一场热闹戏,再次回去睡大觉了。
外屋,闭眼的夏无尽被平摆在地上,常明爱席地而坐,守在她旁边,听到脚步声,回过头。
不知是因为主人死了,还是因为穿堂而过的人,小走廊里,两排骇人的骷髅灯齐灭,那人高挑瘦削的身影像被从另一个世界召来的,未脱阴霾,又懒得染人间烟火,明不明,暗不暗,哪都不敢收。
远远看一眼,比满棺材铺的活人、死人、零件、怪物都叫人胆寒。
常明爱压下心悸,这次度假碰到谢潭,她就觉得谢潭哪里不一样,冷淡下隐隐有种自视甚高的傲慢,她无端觉得那气质不衬他。
但现在又不一样了,那像他乱套的讨人厌气质消失了,回正时却回过了头,向更危险的地方偏……反正和他平常的冷淡也不同。
她一时想不出形容,也不敢靠近。
但他一脱阴影,走到她面前,那感觉就散了,又是平常的他了。
在他后面出来的孙恩泽二号上前,自觉背起夏无尽。
谢潭扫了眼,应该没死,是沉睡了。
梦中世界,他没遇见大小姐,应该是他离开梦中的坠落旅馆后。
他没有多给眼神,而是望着屋外的细雨,棺材铺的门开着,门口那块人皮地毯被浸湿了,陈年的血红了一分,像冤鬼回了一点魂,血臭卷在咸腥味的雨水里。
“快回旅馆吧。”他说。
常明爱听出不对:“你呢?”
“出海。”
常明爱一直压在心间的担忧终于浮上眉间,薛鸿和陆今朝乘船后,一直没回来,海上茫茫,连个影都没有,她不敢细想:“找人?”
谢潭点头。
常明爱从桌下拿出三把人皮伞,塞给谢潭一把,自己打一把,另一把给背人的孙恩泽撑着,二话不说:“先把夏姐和小孙送回去,我和你一起。”
谢潭随意拎起一盏骷髅灯,撑开伞,没等她,先一步走进雨里,明显不打算同路:“外面睡,要感冒了。”
常明爱一愣,先按住孙恩泽,没让他出门,自己往前追了几步,犹豫片刻,直言道:“靡音女郎被除掉了,只不过正好下雨,梦不敢散,小镇的‘沉睡之咒’已经解开。”
等雨停,梦中之人就会醒来。
她不觉得谢潭会不知道,而且即便梦中世界还在,但女郎已死,如何用靡音继续引路入梦呢?
谢潭微微回身,打在伞面上的雨滴溅出一道旋,臂弯里的花束抖落几片细细的花瓣,随风飞走。
伞打得低,只露他下半张冷白的面孔,和颜色很浅的唇。
那双唇张口却说:“我有说过……为解咒而来吗?”
常明爱再一愣神的功夫,那人已经彻底被雨丝与雨雾挡住了。
不知怎的,这雨的声势看着刺骨,风都该是寒的,却并不冷,温温的。
直到这句话,她身上才着冷气……从她心里泛出来的。
她倏地转头,看向夏无尽,她一在棺材里找到人,夏无尽就是沉睡的状态……但大小姐是在雨前,还是雨后陷入沉睡的?
消息在雨前发给她,可不代表就是在雨前睡的。
二号原本替大小姐望风,后来察觉棺材铺老板回来,四处弄动静,帮大小姐把老头子引走,方便她查。
但等他甩掉老头,先绕回来,夏无尽已经沉睡了,那时候已经下雨,它也不能确定。
老东西反应过来,也往回赶,二号只得先把夏无尽藏进属于她的棺材。
常明爱决定听她神秘莫测的大腿的:“我们回旅馆,快。”
回程路上,不知道是因为雨还是别的什么,小镇更安静了,似乎只有雨声,没有活人。
而孙恩泽二号在回程路上,也感受到什么,加快步伐。
回到旅馆,戴眼罩的老板不在前台,但101的门开着一条缝。
常明爱往里看,老板和一具摔烂的女尸躺在一起,不知是沉睡还是一起去了,血染红床铺。
夫妻俩的手牵着,一对金戒指交错在一起的反光晃了她一下。
孙恩泽二号背着夏无尽先上去了,等常明爱追上,发现本体就躺在床上,二号守在一边。
门口的地毯扭着,半张靠在墙上,还有印子,似乎被谁当头撞歪了,应该是一号在门口突然睡着了。
真如谢潭所说,明明在下雨,却还有人沉睡!
有分身护着,常明爱回到自己屋,夏无尽躺在她的床上。
她给大小姐盖好被子,神情有些凝重地来到窗边,正看见一艘小渔船缓缓离岸,驶向雨后的小山黑影,不一会,就被雨雾吞了。
她却仍盯着小船消失的地方,百思不得其解,女郎已死,这不会有错,习瑞不会失手。
没有歌声,如何陷入梦中?
不会是这些到处可见的“留声机”。
如果真能存住妖鬼的靡音,第一晚他们就该中招了,哪还能让他们到处跑?
那到底是因为什么……
常明爱突然听到熟悉的歌声。
本就鬼森森的歌声在屋子里乍起,离她很近。
她缓缓转过头。
床铺上,夏无尽仍是安详睡着的样子,闭着眼睛,但嘴巴张开了。
不属于她的歌声,爬出了她的嗓子,像地狱里的厉鬼抓到生人衣角,一路往上捋。
她张开的口腔里,舌面上,有一个漆黑的图样。
正是棺材铺的那个图样。
谢潭把撬开的表层活木板压回去,扣上了那个讨厌的图样。
这艘船是他选的,因为和埋在沙滩里的那艘破船一个样子,也和旅馆照片里那艘丰收船相同。
这艘船也是他自己拖来的,淋了他半身雨,仍然跟着他满地乱蹭的人皮怪就陡然起立,像张开三角的被子,往前一倾,为他挡雨,最后那一角帮他拉船,如同一只灵活的海星。
所以,船也是黑山羊家的,最初出海沉睡的两人,会是黑山羊族人吗?
他总觉得,浮水镇不是这两天也不是这两年刚出现黑山羊踪迹的。
那个沉睡的族人可能是误入,苏老头却像本地人,扎根已久。
小镇种种怪象,被藏在不存在的岔路后,是引来了山羊,还是本就是山羊所做?
这事还没完,既然到这一步,不差更近一步。
已经被发现不是那个旁系少爷,他就不装了,虽然一路上也只有怼人和跋扈的时候,他装得积极些。
如今蜕下,还是留了一样,那就是作死。
他得去看看那座凭空出现的小山。
因为一到海上,越靠近它,那一直藏在暗处、时不时想吓他的视线就越明目张胆。
除了找人,谢潭出海,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苏禾。
苏老头做一辈子棺材,未必都在浮水镇做的,那个族人也早早被他沉进梦中。
可谢潭名义上是跟着苏禾来的,苏老头偏要等他一起献祭,把他投棺材里,除非他也是朱锋亮那种有偶数强迫症的变态,否则应该是苏禾默许,甚至是他带着黑山羊旨意指使的。
即便拿两个族人献祭也不是他此行的真目的,但怎么也是一桩事,苏老头这里,他一点不关注吗?
他一直没再露面,习瑞肯定查遍小镇,找他行踪,习瑞都没查到,谢潭自认自己更不可能,所以也不准备继续在镇中徒劳。
想起出海未归的两人,苏禾很可能也在海上。
可惜小渔船不能遮雨,谢潭把骷髅灯放在船头,瘆人的火光也在雨中朦胧了,他撑着伞,把尸花放在膝盖,却把花拨在一边,让人皮怪能缩成一团,栖身在包花的纸里。
“海星”轻轻一跳一跳,似乎很高兴。
盘在谢潭脖颈的猫猫瞥它一眼,就看向远处的小山,对这抢地盘的眼不见心不烦。
小船自行向山靠拢,划开隐隐沸腾的水流,然而小山还远,仍然只是一个阴森的黑影。
猫猫的尾巴上下打着,偶尔扫过谢潭的下巴,建议道:“过一会才能到,要先看看漫画更新吗,喵?”
第52章 沉睡的魔咒(16)
谢潭先望向岸边。
雨雾降临, 冷漠如一,在常明爱眼中,海上孤船被雾随口吞去, 谢潭眼中,小镇也在须臾间被雾掩埋。
一叶尚能障目, 何况铺天盖地的大雾, 一时间,什么都看不见了。
幽幽歌声难以穿过层层雨帘, 但当整个小镇响起这种声音, 就像小镇自己开了口,到底还是有一点歌声, 送进离岸者的耳里。
兜帽里的长发同时捂住他的耳朵, 谢潭只一晃神。
等船再远一些, 长发滑落,只有雨打海面的嗒嗒声了。
谢潭收回目光, 将手机放在膝盖上, 花束里的人皮怪支出一角,替他扶住了手机。
故事续上的真正开篇, 也是下雨。
午夜,星月不见, 浓云下是也如同浓云的树林, 老刑警开在海岸公路,架在一旁的手机亮了。
他扫一眼, 陆今朝给他发了一张照片, 是他们社团的几个孩子站在歧路派出所挂满锦旗的墙前,人手一份“笛丘好市民”奖状的合照,笑容灿烂。
烂尾的音乐剧院下, 曾经盗墓贼藏的几件文物被充公,但就这两天的事,流程没那么快,他们拿的都是陆今朝以前的奖状。
陆今朝这孩子,大概是哪天神佛不忍看民间疾苦,下凡拯救苍生的,祖师爷应是济公他老人家,以前奖状审核都赶不上他日行一善的速度,刚发这张,又该等下个月评选打申请了。
附近派出所的民警们都认识他,包括刑警支队的一些刑警,常见他的派出所,打申请和写报告一样熟练。
他不好意思总麻烦大家,后来就不要了,反正他有很多了,家里不够摆,还俏皮地说可以当他是编外小警察。
薛鸿想起那个阳光明媚的孩子,就忍不住笑一下,一神游的工夫,眼前多出一条路。
一滴血红,在翠到落阴的群林里,被雨抹得鲜亮,那是一把伞。
薛鸿莫名想起他在笛大教学楼下看到的,那具主任尸体旁边的伞。
于是他开上阴森森的岔路,遇到早就等着他的,鬼冷冷的人。
那是一个和陆今朝完全不同的孩子。
即便把他比作月亮,也是不会圆满的弦月,周围该有若即若离的薄云,替他遮一遮闹眼的星光,供他在夜幕里半睁一只眼,冷瞧人世间。
他说自己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真是……一点违和感也没有。
薛鸿问他们去哪,少年衣袖发丝凌乱,还带雨水的阴湿气,面上却平常,只吐两个字:“地狱。”
于是他们从颠簸的坡道一路向下,夜色中的海边小镇全景徐徐展开。
【好萌的合照,请做明信片!】
【支持,不过细看奖状全是陆陆的名字哈哈哈,笛丘男菩萨的日常罢了】
【夹在仙境盲盒里吧,正好盲盒系列没有小孙和大小姐,合照也没有阿潭,就当合体了!】
【盲盒已经公布了吗,什么时候!】
【指路隔壁帖子[链接],消息同步,刀神说差不多这个故事画完的时候出】
【许愿阳光狗陆和柴郡猫潭,数学小天才愿期中考试全及格】
【才发现故事没结束,是多给一话度假日常吗,好耶!】
【嘶,这压迫感透出屏幕的环境塑造,可不像日常】
【我去,鬼,退退……我去,阿潭,亲亲】
【哪来的冤魂在道上要索命,不要虐待老人,放开我们鸿叔……放着让我来!!】
【楼上笑死我了,潭推就是如此整齐划一】
【我也以为加更日常呢,上一章结束的彩蛋就是阿潭给陆陆买友商的联名玩偶,笑死我了】
【当时阿潭和鸿叔摊开讲,我还以为是彩蛋顺便再塞一点剧情,原来真是铺垫。
再回看阿潭当时的话,一边“不懂桃木剑这种救人的玩意”,一边“管好你自己吧,一把年纪净作死”,看似劝阻,实则鸿叔只感到恐吓,心里“他怎么知道”刷屏了】
【最搞笑的是,阿潭也没走心,知道鸿叔肯定还是作死,客气一下而已,早就准备好搭顺风车了,我不行了哈哈哈】
【老师我家猫掉水坑里吗,有点脏兮兮的】
【你家猫说了,刚出棺材】
【我是潭推我也要说,真有点像爬出来的鬼,刀神太会画了】
【不会被绑架了吧】
【谁,阿潭吗,是说“地狱”像说“回家”一样的阿潭吗】
【嚯这个小镇,真有人住吗,怎么建得乱七八糟的,生怕人不迷路】
【这就是笛丘,外乡人!】
车辆在大海的注视下,擦过海岸,坠落旅馆等到了雨夜的来客,古怪的老板给出“半夜不要出门”的阴森忠告,像一个禁忌的咒语。
而早就定好房间的少年与“司机”分别,在幽暗的房间里,与自己真正的同伴汇合。
视线相接,一方虎视眈眈,一方不以为意。
【想死我了,几个系列没见了,看到苏禾说什么!】
【daddy——】
【daddy——】
……
【狼爹吓我一跳,他给阿潭定的房间吗,阿潭前来汇合,这是黑山羊接头?】
【我就说阿潭肯定是黑山羊族人!能出动狼爹啊啊,阿潭肯定是主家的吧,梦一个真大少爷】
【可狼爹看起来不认识阿潭啊,这是怀疑他是假的吗?“怂货的儿子”,这个怂货是谁啊?】
【违背家规千辛万苦送出去,这不是习瑞查到的旁系少爷的背景吗,被父母悄悄送出家族,给珠宝富豪的朋友养】
【阿潭腰间的那个发结!就是旁系少爷的,阿潭在他死的时候拿走了!】
【我去,所以阿潭伪装成旁系少爷?能骗过狼爹吗,这不扯呢,狼爹这话,肯定一见面就知道了吧】
【确实,毕竟是狼爹认证的“男西施”】
【但感觉狼爹也没当回事,不管是假冒这件事,还是对阿潭本人】
【狼爹出场一般就是杀杀杀,他能把谁当回事?上次追到镜教主的踪迹,和教主的傀儡打照面,他上去就是干,何况一个在他眼里,不知道从哪来,胆大包天但也只敢冒充废物少爷的小鬼了】
【原来是这样吗,替阿潭捏一把汗啊啊,怎么办啊!】
【没事,楼上没发现吗,阿潭也没当回事啊】
只顾在洗手间里擦干净自己的少年,只抽空回一句“他不是我父亲”,起一点雾气的镜子,映出他平淡的面孔。
这平淡,既对口中不知哪个“父亲”,也包括屋里正给他施压的人。
那些卷在言语和眼神里的刀锋,不如他眼前镜子上的雾重。
【这大实话,六百六十六,盐都不盐了】
【出来也根本没解释,往那里一坐,一脸“你爱信不信”,换我被狼爹这么审视,我早吓得掀老底求放过了,还得是潭】
【还得是阿潭!】
【笑死我了,让狼爹愿意叫爹自己去叫,还有劝狼爹找医美那段哈哈哈,怎么感觉阿潭的嘴变毒了,少爷buff吗】
【少爷骂我两句,扭捏.jpg】
【少爷说喜欢年轻的!我们陆陆最年轻了,精力最旺盛!】
【什么精力,细说】
【汽车尾气糊我一脸,不管了,正切定理99】
【给我们狼爹整不自信了哈哈,帅的帅的!只是你面前毕竟是男西施】
【家族派一老一少组队,收服镇中怪物,这个故事又没结束,所以沉睡魔咒的源头就在小镇?】
【阿潭假扮旁系少爷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根据上个故事,和瑞瑞一样,看黑山羊到底在搞什么鬼吧】
【总觉得没那么简单……】
漫画里,薛鸿给谢潭送完衣服,回到二楼,迎头撞见突然冲出房门的蓝发女生,他险险避开。
看她往下跑,他伸手拦她,一句“半夜不能出门”的提醒,被报复似的又撞他一下的蓝发女生撞散半句,她还附带一个迁怒的瞪视。
正好撞在他有伤的旧手臂,本就因为雨天隐隐作痛,这一下子,没能抓住她。
“老不死的,别当道!”
薛鸿神情不变,重新把这句提醒说完了,女生充耳不闻,已经跑到一楼了。
他就回了自己的房间,女生另外两个伙伴追去,但很快又灰溜溜回来了。
而第一晚,就是两对情侣的午夜遭遇。
看漫画的谢潭注意到,幽暗走廊里,雀斑女生站在门口,冷眼旁观男朋友去楼梯口,一个白色倩影隐隐就在她身后。
是那位女郎。
果然它第一晚就出现了,但那晚下雨,它唱不了,就当探探风。
回到漫画,第二天赶海,三个青年玩一会就腻了,骑自行车离开,而薛鸿也开车回到小镇里,调查小镇的怪事。
几经辗转,他拿到一张上个世纪的泛黄旧报纸,很多字都被雨水磨掉了,占据头版的,就是白纱女郎的演唱照片。
标题是“靡音勾起艺术浪潮,涛水为她和声,潘凌独唱会一票难求!”
薛鸿又查了本地的资料记录,还有旅客的游记之类,又不怕碰钉子,询问镇中的老人,总算查到点东西。
艺术港湾是一个好地方,但上个世纪,得有四五十年前,还没形成这样的规模,而浮水镇这个位置,更是有些“荒凉”,因为自从一艘小游轮在此地不远处沉落,这地方就总闹怪事。
倒不是后来歌声与沉睡、器官做空器具留声、雨雾上凭空出现小山这种,而是此地风浪不定,有时静如死水,有时能掀起千层浪。
似乎是那些冤魂在作祟,一会醒,一会睡,颇为喜怒无常。
来往船只小心翼翼看天气、挑日子、用各种监测工具,又是给遇难者们超度,拜龙王拜海神,因为那艘是外来船,有几个外国人,还有拜外国海神的,能看到老龙王和波塞冬的雕塑并排站的奇景,主打方方面面照顾到。
倒是没有出现大伤亡,只是惊心动魄比别的地方多一倍,出个海苦不堪言,时常担心自己坐的是泰坦尼克号,一起大浪,准下雨,风浪里摇一遭,能把肝胆吐出来,身体折磨,精神更是折磨。
到底还是瞧不准这块天地的脾气。
直到旅游公司请到一位真大师。
大师看完,既没有做法,也没有除鬼,先让随从指挥他们,把拜的那些乱七八糟的龙王海神都撤了。
他们就在海边,经理愁眉苦脸:“可……不瞒您说,我们现在就靠这些海里的神仙借一口仙气才敢出海了,虽然没有扫走作乱的亡魂,但也得人家一份庇佑,撤了不是过河拆桥吗?”
瞎一只眼的大师向下一指:“搅起风浪的,不是亡魂,是海底的神。”
经理一惊:“原来就是海神作乱——呸,不是,肯定是我们哪里做的不好,惹人家不高兴了,我们该怎么做?”
那大神却转过半张脸,一只空荡的眼眶对着总经理,道:“不是海神,是……太阳神。”
最后几个字,他没说,是用口型。
烈日当空,就照在他头顶,却扫不去他脸上诡异的阴影。
此后,本地就兴起了“泼水节”,大师不知用什么方法,真压住了无常的海,可以正常通船了,“浮水”之名,也是出自大师口中。
大师的随从那年正出师,因为喜欢海边风貌,就留在小镇生活。
小镇繁华起来,只是偶尔的,有一些失踪的传闻,无伤大雅。
但有一次闹大了,有一个度假的企业家在这里失踪,虽然最后没有找到证据,但被家属闹得沸沸扬扬,小镇的名声受了影响,尤其是旅游产业。
然后,大概三十年前,一位本地姑娘唱开了港湾的风浪,一举成名,都叫她“靡音女郎”。
小镇特意为她建了音乐剧院,自此,港湾冠上“艺术”之名,从此地起源,如浪般顺着海岸线推开。
贬斥她歌声不祥、靡靡之音的声音一直没断过,却根本压不住她越来越红的名。
毕竟大家都长耳朵,什么“不祥”,什么“丧志”,只知道确实好听!
潘凌也是个傲气的,在舞台上轻描淡写地回应,说那些只不过“疯言疯语”。
小镇就被这胜过波涛的“艺术港湾第一声”重新盘活了,人们再次千里迢迢,奔赴偏远的海边小镇,不为海浪,就为她一展歌喉。
但花开时艳,落也就是转瞬之间,毫无征兆的,某一个绵长的雨天,潘凌突然自尽在音乐剧院,当时只有她一人。
镇中的高龄老人还说了一个纸面资料没有记录的邪门传闻,说她吊死的时候,剧院的舞台墙上还有她的血书,只三个字:我有罪。
那血不知怎的,就是洗不掉,用刀斧也削不尽,似乎浸透了砖石,钉着她的自我判决。
小镇也不可能把墙挖穿,于是不祥的音乐剧院就废弃了。
她的死亡也如她的歌,总是转落的,能掀的浪终归有限,半年光景,艺术家辈出的海湾就把这前日之浪拍在沙滩上了,遗忘了。
又过几年,耐不住下坡路的小镇想再弄新名堂,大概也嫌晦气,想翻篇,就把她上吊的音乐剧院改造成了艺术馆。
既然挖不穿,就涂新漆遮住,越白越好,也算焕然一新,纯白无瑕,再请各位艺术家前来聚会,交流画作。
到底是艺术港湾的起源,又赶上泼水节,大家纷纷来到浮水镇,共襄盛举。
他们还特意避开雨天,选了一个万里无云的大晴天,做为艺术馆的开馆之日,图个吉利。
然后,那一天。
在场所有人,再次听到了她的歌声。
第53章 沉睡的魔咒(17)
【天, 歌声再起,这么一句文字,我鸡皮疙瘩起了, 这要漫画拿去配音,能给我吓死……】
【前面还骄傲地说不过流言呢, 转眼就“我有罪”, 发生什么了】
【大师也瞎一只眼,旅馆老板也没有一只眼, 但他俩长得不像啊, 应该不是一个人,那就是“瞎一只眼”有什么说道】
【大师是黑山羊吧, 他也提到太阳, 瑞瑞是不是也提过】
【我有一个猜测, 镇里不是一直有人失踪吗,应该是大师用这些人献祭给海里的“太阳神”了, 换来海水安宁。
但企业家那次闹大了, 大家都不来了,结果出来一个潘凌, 一嗓子,来客更多, 献祭又不愁了。
她以为自己把家乡盘活了, 还带动整个海湾的风潮,既风光又有实质的贡献, 受大家喜爱, 如果突然撞破真相……】
谢潭心里接着论坛的话想,她一心在事业上,唱最好的歌, 扬最远的名,把小镇名声当自己的名声,把小镇居民当自己的半个亲人,满是感恩,势必要带生她的土壤撞破昨日阴霾,与有荣焉。
然后这片土壤并不结实,长在海边,如同浮在水上,一撞就碎,里面全是经年的蛆虫。
到头来,她想,她居然是为恶鬼做帮凶,不知道害了多少人。
她有多红,知道真相时,就越觉得那红是用多少人的血染成,都是她的罪孽。
回到漫画,薛鸿在调查走访的时候,见到了很多躺在床上沉睡的居民,他问起这是怎么回事。
紧接着,就是谢潭找到青瓦房,碰到照顾族人的韩老头,他最认真装少爷脾气的一段。
韩老头隔空回答了薛鸿的问题,说什么三年前,沉睡的魔咒突然蔓延。
但谢潭现在再看,魔咒至少也要二十几年了,应该从潘凌的歌声回魂开始。
只是仗着小镇与世隔绝,韩老头用沉睡族人到小镇的年份唬他而已。
于是漫画中的谢潭,在韩老头问“你们是为唤醒他而来吗?”时,只是起身离开,淡淡地说:“这不该问你吗?”
怎么看,都有点嘲讽的味道,像在说“装什么装,懒得配你演了”。
【镜子?这挂遗像吗,老羊,还说你们不是教团分部!】
【其实最早黑色火焰也是山羊在用,一些重大家族仪式】
【从老羊那个大师说太阳神,我就觉得不对了,教团不是也在回收太阳能量?】
【所以两大势力用一种力量?嘶,不会还信同一种神吧,太阳神!】
【怪不得,怪不得之前的系列,这俩碰上就炸,好像互相骂过“冒牌货”!】
【老羊总骂静静是邪教徒,其实自己做那事也没差,两个教共信一个神,肯定有差别,否则早归一了,应该是教义,也就是对神明的解读不同,所以互相看不惯,觉得对方亵渎了自己的神,挡了自己的道】
【有点一体双生的味了】
【疑似在太阳神面前争宠】
【看大家叫教团“静静”,我灵光一闪啊各位,这片海不就叫“静海”?其实也是“镜海”?已知镜子碎片就是太阳能量吧】
镜海……不知怎的,茫茫海上,谢潭被这个词触了一下。
浪焦躁地翻涌,小船飘摇,随时会被掀翻,但就是这么一路莫名其妙地坚持前行,没沉底。
有尸花的花瓣被水流卷上来,像被浇开的茶叶,咕噜咕噜翻滚,不是他怀里掉出去的,一路铺向小山。
他有些神游天外,想到墨西哥的亡灵节,就有亡灵之花“万寿菊”在水中为逝者引路。
【啧啧阿潭最后这句,意有所指啊,不会沉睡的魔咒就是山羊们做的吧?】
【场面应该是顶替少爷的谢潭演老头,但给我的感觉像老头想演谢潭,但阿潭懒得配他装哈哈】
【潭:还得装替身,烦死了】
【其实我觉得阿潭怼人的时候,演得挺爽的哈哈哈】
【那老头知道阿潭是假的吗】
【知道,狼爹来找他了】
谢潭就见,漫画中的他离开青瓦房后,苏禾就进里屋了,不知道又从哪里翻进来的。
韩老头恭敬作揖:“苏禾先生。”
苏禾摆摆手,豪迈地往座位上一坐,瞥一眼桌边的热茶,小崽子一口没喝,微扬眉梢:“嘴还挺挑。”
韩老头一顿,有几分人精,总觉得这句话有点不合常理的“平和”。
[难道苏禾先生认识那个少年?]
他把那杯茶撤走,为苏禾倒新的,以免里面有他不知道的关键,边试探道:“用一个假冒的,能行吗,水下的能收吗?敢以次充……敢欺瞒族中,俩夫妻真是活够了,先生已将他们拿下?”
他本想说“以次充好”,后来想,原来那个也是废物,除了沾点家族血脉,一无是处,还不如冒牌顶替的稳重。
“费那个劲。”苏禾说谢潭嘴挑,其实自己也对茶不感兴趣,他更爱喝酒,就看都没看,对床上沉睡的族人微扬下巴,“他们那儿子已经死了,就是之前的雨中杀人案,从床上那位学来的三脚猫功夫,一个敢研究,一个敢信,画得狗屁不通,什么玩意。”
韩老头也料到了,脸色微沉:“他们不是还有个孩子?”
“小屁孩一个,顶什么用,人家不是帮你想好主意了?”苏禾递给他一张符纸,“他俩在这做的洗魂,你把棺材拿回来,他俩的手艺不行,临上路前,再走一遍火,帮他们做全,今年仪式齐整些。”
韩老头接过符咒,鬼画符的线就在纸上像蛇一样爬了一圈,指向西边。
这是将计就计,就用这个替身了。他放心了,那当祭品用就行。
“洗魂?族中秘术,只有受过太阳照耀……”韩老头一顿,想起苏禾不喜欢拐弯抹角,他们昨天刚汇合,苏禾就说“莎士比亚吗你,说人话”,噎住了他的嘴,这也是他刚才为什么觉得苏禾对那个小鬼态度有点不错。
于是他换更直白的说法:“只有用过太阳神的力量,算本个‘同道中人’的,才能洗得了,何况他不是族人,效果更打折扣,夫妻俩随手一抓,以为瞎猫碰死耗子,我看那小鬼却是故意自投罗网,他可是?”
苏禾随意一点头:“应该是教团的,我查雨中案,没查到什么,痕迹都被他们清走了。”
韩老头哼笑:“那可惜了。”眼里却冒出兴奋的光。
他又拱手:“仪式交给我,您放心,这么多年,未曾懈怠。”
苏禾:“你做事周全。”神色有些莫名。
韩老头再抬头,人已经翻窗走了。
这段结束。
谢潭明白了。
他就说烧个头发,就能和另一人前半生的来路互换,这也太容易了。
家族想重振,天天蹲大街上,点别人头发玩更有效率,总能蒙到比不肖子孙有天赋的乡野遗珠。
原来得是“同道人”,用过太阳力量的,而且最好都是黑山羊族人,因为家族手里有像他们一部分命数的发结。
而且说是洗魂,也就是颠倒记忆。
虽说经历塑造性格,性格决定命运,但他觉得,也许还是无法等同于灵魂。
也可能是他保住了自己的记忆,脑子更混乱,却也是另一种清明,所以可以说一句这样的大话。
套的少爷这层皮,就像一件不合身的衣服,这里松那里紧,面料也磨得他哪里都不舒服。
【如果大家的猜测没错,两大势力的力量都从太阳中来?】
【不止两大势力,还有鬼怪也有存太阳力量吧,教团总说‘回收’,就是自诩太阳神信徒,名正言顺抢这些散装太阳能?】
【但也有没回收的】
谢潭一看没有回收的故事名,都是他没有参与的。
“……”他选故事掺和的水平还挺高。
不过他觉得,应该是那几个故事没怎么动用主角团角色,所以不是主线。
【贴一下,这个秘术之前出现过,详看《百草枯》系列第十八话,不是真的互换灵魂,是用一个人的记忆洗去另一个人的记忆,简称洗脑。
是黑山羊家族内部流传的秘术,需要用发结,这样能借到一点灵魂上的影子,会更顺利。
发结可以理解成黑山羊族人特有的“生辰八字”。
现在补上新设定,如果被施术者不是家族出身(也就是没有发结),必须沾过太阳力量,但效果也会变差】
【那发结应该也是太阳能的,所以没有发结的话,借过太阳光的人,也勉强可以替代】
【老羊家里为什么会有这种秘术,细思极恐……】
【更别说是阿潭了,感觉完全没影响,阿潭纯粹是借着机会怼人哈哈哈】
【所以阿潭真是镜的人吗,用太阳能的,不是山羊,就是镜了吧】
【但副教主和瑞瑞不认识阿潭啊】
【只是瑞瑞不认识,副教主那态度看不出来】
【会不会是教主的手下?教主天天神出鬼没的,每次联络下属好像都是副教主】
【我还是觉得他是黑山羊族人,阿潭好像对小镇的情况和黑山羊的背后真相全知道的样子,他到底来干什么的?】
【对,韩老头还心里怀疑了一下狼爹认识阿潭,我也投黑山羊一票】
【就没人觉得,这太阳神听着不像好鸟吗】
扫过对他身份的推测,最后这楼的发言,让谢潭深以为然地点一下头。
他也这么觉得。
漫画接下来,就是他们在海滩汇合,最明媚的人笑着将承载他幸运的花环,戴到谢潭的头顶。
满论坛“磕到了”的刷屏中,谢潭正要往下看,远处忽然“隆隆”响,像水下有点燃的烟花轰开了,浪推着浪,卷起一面陡高的水墙,支撑片刻就倒,向脆弱的小船倾覆。
长发立刻向下流,绑住谢潭的双臂和上半身,准备随时捞他潜水。
花束里的人皮怪也突然窜出来,谢潭以为它要张开身体,挡下那惊人巨浪,这和螳臂当车有什么区别?
他皱起眉,抓起一角人皮,就把这怪物往回拽。
但出乎意料,那一角里翻出一顶花环,被它一直卷在边里,应该是从他屋子里拿的,它迅速把花环戴在谢潭头上。
另一卷乱窜的浪,就恰好在此时,被海风斜着挥来,正撞在船尾,将小船轻轻向前一推,与那势吞万物的大浪擦肩而过。
甩飞的浪珠啪嗒啪嗒打在人皮伞面,像在敲人皮做的鼓。
谢潭头顶的花环,卷在野花里的那朵四叶草,颤颤巍巍地在风雨中飘摇,吹落了。
有惊无险。
谢潭扶住花环,一低头,沾水的手机界面里,就是漫画中的他在做同样的动作,对陆今朝说:“那便让我沾一点光吧。”
他自与雀斑女生在餐桌上对谈后,就刻意避开想那人的心,突如其来被撞了一下。
那浪,身躲过,心没躲过。
他没防住。
第54章 沉睡的魔咒(18)
他们在沙滩嬉戏, 又一拍即合,顺着海岸前行,这段画得格外青春, 有校园漫画的味道,让论坛奇呼“治愈”。
【难得, 库库截图, 我的新屏保】
【但以我的经验,该急转直下了, 鬼就在前方, 准备好了吗家人们】
还得是论坛读者最懂刀神的尿性。
满目天光与水色,一路海风送欢声笑语, 直到年岁已旧的建筑前。
门口的罗马柱爬上青苔, 这连极致的“白”都走向斑驳的建筑, 像压缩过的万神殿。
但压过头,将万神殿最震人心魄的“恢宏”压散了。
它阴缩在群林下, 像块压瓷实的坟包, 生怕里面的东西爬出来。
建筑全景,与前几话社团夜探音乐剧院的全景, 几乎能重叠在一起。
【难怪阿潭没加入夜探,原来是不想浪费功夫, 直指源头来了!】
穹顶密密麻麻的孔洞, 如同那不知人鬼的坟中物,一呼一吸间通开的, 雨能落进来, 怨气却散不出去。
他们分两边探索,谢潭着重看了另一边,习瑞他们倒是没有遇到什么小插曲, 只是交谈间,谢潭发现常明爱似乎颇为熟悉这里。
不是他们夜探过烂尾剧院的功劳,她熟的就是这个原身的艺术馆。
聊到穹顶那些洞,她开玩笑似的说:“雨滴能穿石,也许就是大自然的力量呢。”
她是第一个踏回大厅的人,幻觉似的,瞧见墙上有血字。
她一顿,身后几人随之跟上,字先一步消失了,其他人什么也没有看到。
她当没看见,什么也没说。
谢潭想起,她“住”在梦中世界一年,熟悉这里倒是不奇怪。
她知道靡音女郎,那她知道黑山羊向太阳神的献祭吗?还有背后全部的真相?
他又随意扫了眼自己那边,却看到最后走的时候,陆今朝向深处望了一眼。
一个明暗清晰的特写,他那张脸没有表情的时候,越发显得是黄金比例的雕塑。
然而下一秒,他就眨了一下眼,又活泼了,消失在拐角处。
【开出稀有了!陆陆面无表情真的唬人,帅出另一种感觉】
【毕竟平时都是开朗小狗嘛,笑起来太好看了,不笑的时候才能注意到他五官的攻击性原来那么强,浓颜帅哥!】
谢潭也对着这张特写眨眨眼。
所以那时候,好邻居先生感受到给他通风报信的靡音女郎了?
嗯……到底是主角。第一个系列还什么都不懂呢,如今恐怕比两大势力的一些家伙都懂那些玄学事。
倒不是陆今朝有心钻研……纯粹是经历太多,实践出真知。
回到漫画,红发男生闯入后,众人分开找人,薛鸿和陆今朝迅速出海,夏无尽和孙恩泽挨家挨户问。
习瑞根本没找,自己潜入一户偏远人家,无声放倒居民,找一间清净空屋子,烧了一张符咒,人就睡着了。
而常明爱找到服装店,在试衣间里,拿出自己的补妆小镜子,划一道“1”。
镜子变黑,浮出一个字:羊?
常明爱打叉。
对面没有再回。
论坛和谢潭一样满头问号。
【瑞瑞就算了,我没看错吧,小爱是教团的?!】
【也可能是山羊吧,不是同一个神吗】
【但问“羊”这个语气,更像教团在指黑山羊族人】
【那在和瑞瑞通信吗??我傻了,那仙境是演的,只有刀疤哥一个傻子?】
【刀疤哥——】
【仙境不是吧,怎么看都不像啊,瑞对分身爱是真冷血】
【他俩不会高中一起入的教团吧,好朋友,手拉手,入邪教?】
【要不怎么说他俩是朋友,扶额苦笑.jpg】
【重翻之前瑞高中时期的系列,感觉不是啊,有一次爱差点撞破了,瑞那时候还嫩呢,真有点慌了,一顿遮掩,他应该不想朋友接触教团】
【瑞瑞确实也不像知道小爱是同事的亚子】
那就是另一种可能。谢潭想,常明爱的分身在仙境循环里就有勇且果断,关卡说跳就跳,形势不对就假意屈服、寻找机会,最后也不忘一斧子报仇。
她和孙恩泽不同,孙恩泽的分身是“救我”生出的保护神,所以与本体是两个极端,常明爱的分身能暂代本体,反而应该和本体相近。
分身就勇,没道理陷在梦中的本体就会坐以待毙。
本体在梦中的记忆真的模糊了吗?她醒来后,恐怕全记得。
论坛有不少和他的猜测一致的。
她是在梦中世界和教团搭上线的吗?难道教团对这个黑山羊的邪门仪式据点早有渗透……?
至于通讯的意思,倒是很好理解,他们中有一个到梦中世界了,不是黑山羊族人。
应该是指最先出事的蓝发女生。
【一般都是副教主联络教徒,副教主有意隔开他们?还是单纯觉得没必要?副教主说话都好冷淡,一句废话没有,冰山上司啊】
【副教主一般都是镜子里说话,没有出现过写的字,会不会其他高层的手下,或者教主?】
【果然我们主角团卧虎藏龙,哪有简单的人……】
但漫画中,他们找得怎么样,都和独自回到旅馆的谢潭无关,他反而先一步从“罪人”那里得到真相。
恐怖漫画的颜色都很暗,除了血,少有鲜亮的颜色,进正故事的时候,哪怕各有各的颜色,都有一层黑白灰压在下面,“底色”一样,定恐怖基调。
他与雀斑女生的这场对话,作者落笔的颜色却极其鲜艳大胆,浓稠得仿佛随时能从黄昏里滴化出真正的妖魔。
一场亵渎的忏悔,两个神色晦暗的人。
长餐桌上是整面玻璃窗户,窗户中间的框被黄昏反射出一线红光,将画面对称地一分为二,像一面镜子。
于是比起忏悔,更像镜里看镜外,镜外人也在看镜中人。
看似一问一答,其实是自问自答。
被雀斑女生反问和被说“羡慕”时,谢潭也没有任何表情。
他那张面孔似乎总是难明的,薄雾云烟能遮,奇艳的落日光辉也照不明,反而抹平他藏在五官缝隙间的最后一点喜怒哀乐。
好像他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不知道。
最后也只是一声比梦还轻的:“睡一觉吧。”
【我嘞个刀神我服了你,画得这么nb】
【我眼前一亮亮亮,心里却可压抑了,用这么浓这么暖的颜色,画出这种鬼味,我跪了……】
【阿潭美成啥了,你就是妖怪也带我收走吧呜呜……聪明的人已经截完图了,屏保刚换一会儿,新的又来了,嘿嘿】
【什么两人版的《最后的晚餐》】
【怎么把神性魔性就在一个人身上画出来了,不管了,我教神像在此,潭推,拜——】
【拜见潭潭神——】
【拜见潭潭神——】
【您现在收看的是,奇谭第三大邪恶势力诞生现场,大家都拜,我也拜】
【那弹弹教第一个信徒是小恩泽哈哈哈】
【这个构图,好神,个人解读,像两人在互相照镜子。
阿潭看似没有表情,其实小雀斑就是他被映出的喜怒哀乐。
小雀斑看似撕心裂肺,结合后面的剧情,其实这时她就已有决断,要一做到底,阿潭就是她内心被映出的冷静和冷漠。】
【楼上神,而且不止画面,他俩的对话也是。
“潘多拉魔盒”、“装不存在还是打开的代价”、“本就不属于你”,两个人共用一个判决,非常好品的一段……刀神我给你跪了】
【小雀斑的故事明了,那阿潭的魔盒又是什么呢,会和他来小镇有关吗?】
【总觉得阿潭和所有人的目的都不一样。】
然后谢潭就看到,漫画中,他上楼时,三楼的那只眼睛,的确是悬浮的,还在被撕裂出的眼眶里。
只是下一秒,老板上前一步,就成了他健在的那只眼睛。
两只眼睛相反,一只左眼一只右眼,悬空的清明些,老板的那只眼睛浑浊,但尾部都有些上挑,比一般人的眼睛长。
谢潭反应过来,一直暗中盯着他的视线,就是旅馆老板失去的另一只眼。
这是什么远程监控?
【我去,这是在监视阿潭吗,那是老板的眼睛吧】
【101关着的,应该是他妻子】
【阿潭好,大小姐也好,还安慰小雀斑】
【我感觉小雀斑要来个大的……】
【哪来的眼珠子退退!吓我一跳】
【看完后面回来了……好一个三杀,唉,但报复了,痛苦就会消失吗?】
【所以阿潭才让她“睡一觉”吧】
后面的剧情,和他没有关系的,谢潭更能当纯粹的漫画看,大小姐的性格还真有点意思。
进门给雀斑女生递过纸巾的夏无尽,发现异常后就上门了,上一秒细腻,这一秒就落得心如铁石,全然无视雀斑女生的哭诉难过,雀斑女生都有点演不下去了,而她套到蓝发女生的所在地就走。
大小姐性格有点直啊。
让谢潭意外的是,漫画中,常明爱和孙恩泽回到旅馆,常明爱先上房车取数据线。
她拔下线,另一只手拿出镜子,给对面报数,这次还加了一个“羊”。
镜子对面什么也没回。
而她下车的时候,旅馆三楼,谢潭正站在窗后一段距离。
常明爱若有所觉地抬头,三楼尽头的窗户前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
【小爱又在报数了,羊就是阿潭吧】
【我天阿潭看到了!就在窗户那,吓我一跳,阿潭知道她在联络教团?】
【那这么一看,感觉是故意让她联络的,毕竟潭也不是第一次借刀杀人了】
啊……
看到这里,谢潭反应过来,是他被猫猫骗去睡觉那里。
他当时在看海,但因为这个镜头,他离得远,身影小而模糊,就像在窗后看常明爱一样。
【谁注意到,他们之前的群聊,其他人都说随便,只有小爱定下自己的房间】
【小爱梦里见过泡泡画才产生分身,她那一年会不会就住在镇子里啊】
【感觉是了,看她提醒小孙,她明显对小镇熟悉,可能是怪事的知情者】
谢潭往下看他们指的片段,漫画中,常明爱回二楼,碰到孙恩泽,特意提醒他无论如何不开门窗。
孙恩泽本就胆小,越明令禁止,越容易多想,尤其好几个人都没回来。
他知道自己帮不上什么忙,肯定会照做,以免给都在忙的同伴们添麻烦,出于小动物的直觉,他也绝不会去探究大家在忙个什么。
但保护神不在身边,自己一个人,这旅馆实在让他发怵,遂脸色发白地小声问:“小爱姐,我们什么时候能走……”
他其实比常明爱年级高,是常明爱的学长,但自从听说她在仙境的骁勇,立刻顺从食物链叫起“姐”。
叫“常姐”,常明爱觉得太怪,还是让他跟着一起叫“小爱”就行,孙恩泽就恭敬叫她“小爱姐”了。
常明爱:行吧。
比“常姐”听着顺,被叫几声,她还真对他有几分照顾,她也听说了他之前被霸凌被耍弄的事。
于是小爱姐拍拍孙学长总缩成小老头的肩膀,哄小孩似的说:“一会下雨就好了,海妖会彻底消失,不用担心,早点睡吧。”
然后,雀斑女生达成三杀成就,在楼上飘来的歌声中陷入沉睡。
不久,小半个人影从窗外掠下,脚踝的锁链甩起,如同女郎扬起的歌声。
旅馆老板冲出来,海妖歌声对他毫无影响。
他像一瞬间苍老了,门前这一点路,他能来回拖地、爬高封窗户的腿脚,踉踉跄跄跌了两次,才扑到血泊中的尸体前,紧紧抱着,面上全是呆滞。
他的长相和脾气都怪而刻薄,给人“不好惹”的感觉。
然而不好惹是活人气象,如今扒去了,只剩痴傻,仿佛时日无多,有几分要去另一头的和善了。
老奶奶的尸体脑袋瘪了,躯干和四肢错位地扭着,血肉模糊的脸却好像在笑,有点解脱的慈祥意味。
这让他俩显出几分夫妻相了。
“你也……你也不陪我了,也是,这个鬼地方,有她歌声,睡着比醒着还能舒服点,你早就想走了,是我怕一个人,强求你留下来,去了也好……”
老头默了默,终于下定什么决心,身体更佝偻了,几乎蜷成虫,颤颤巍巍抱着尸体往回旅馆,像一缩一伸爬回自己的坟,嘴里上年纪地嘀咕:“这一只眼睛,换的哪是解脱啊,你是对的,这么醒着不是找罪受吗,哪有睡一觉好呢,入梦才能解脱啊……”
第55章 沉睡的魔咒(19)
【老板一点没困, 他是和黑山羊交易,用一只眼睛,换不受女郎的歌声影响?】
【应该是换他一家吧, 我看101里有全家合影,而且还有一点, 老奶奶痛苦的话, 直接开窗户听歌就睡了,为什么非要自杀?
应该是他们一家都不受歌声影响, 想解脱没得逃避, 只能死。】
【毕竟女郎亡魂回来了】
【但她说自己有罪啊,回来也不像是会索命的冤魂】
【但让居民莫名其妙都沉睡, 咱们虽然推断出来是给痛苦的人一个去处, 但不明所以的大家肯定害怕, 我去,黑山羊不会借机骗了旅馆一家吧, 再让他们骗别人】
【很有可能, 镇子里就这么多人,不可能一直用镇中居民献祭, 所以一直骗外来游客,小镇就这么一家旅馆】
【唉, 老板最后提到潘凌, 语气还挺好的,应该意识到鬼是好的, 但一家更早就被绑上船, 没有回头路】
而漫画中,梦中世界,就是跟随谢潭的视角, 将夜晚的灯火与快乐的人们呈现出来。
而在人间格格不入的少年,也融不进去没有痛苦的死后世界,好像不管在哪里,他都是异乡人。
自认被他引渡的雀斑女生请他留下,他也只是像路过的旅人那样,冷淡下有些疲惫地说:“我还有未完成的事。”
话说完,就又要上路了。
“那就祝您得偿所愿。”女生由衷道。
旅人转身前,似乎笑了一下。
他接下了这个祝福。
【auv阿潭这一笑,不知道为什么看得我心里栓栓的,你到底要做什么呀宝宝……】
【这里就是梦中世界?越来越觉得女郎是好的了……】
【现实世界全是妖魔鬼怪,阿潭在里面倒还好,天下乌鸦一般黑,但在到处欢声笑语的梦里,他那种骨子里的累一下子好明显啊qaq】
【虽然不知道阿潭要做什么,但我已经闻到刀子的味道,想劝他别做了……】
【但小雀斑祝福他成功的时候,那个笑很真心诶,好比陆陆的面无表情,堪称ssr】
漫画中,还把他去常明爱房间的片段画出来,坐实论坛之前的猜测。
旅人离开旅馆,眺望远处的艺术馆,而此时的艺术馆,女郎已经现身。
建筑涂得能多白就多白,但随时光,还是会暗淡,唯有潘凌的白,和当年没有什么不同。
习瑞摸到这里就追它,潘凌在画里乱飘,没让他抓到……它刚这么想就差点被钉住,还是那张欲血红唇先一步飞走,拽着它的鬼身溜了。
躲到最远的画里,那张红唇开口了,却是男人的声音,拖夸张的长调:“诶,好险,不客气。”
女郎瞬间抿了一下唇,但那唇只彼此碰一下,就又张开了,像不受她的控制:“不知道你跑个什么劲,这么多年,不就等一死?唉,要么说世事变幻无常呢,人一死,没想到还有鬼一说,得再死一次,还没法自尽,换谁不崩溃?”
遮住女郎的白纱晃了晃,宝石光彩乱闪,似乎在与自己叛变的嘴呛声,那张唇却应和道:“对,我也说那些羊缺德呢!利用你生前的名声、死后的愿望,你作祟本是想把那些傻子吓走,搞臭小镇名声,让他们再不敢来,当做赎罪安你的心,别说,还真让那老羊消停了几年呢,女郎高义……”
那张唇啧啧称叹,又话锋一转:“但那群羊最爱圈地盘乱拉,一朝树倒猢狲散,宁愿把这地方从地图上剜去,顺势而为,世人忘性大,你的死忘得快,你作的祟也随小镇消失而被隐去啦……大家都忘记这么个地方,一条小路就又能引来新的祭品了,哪缺作死的好奇宝宝呢?”
“可怜你做厉鬼也奈何不了那老羊,又不舍得这群待宰牲畜痛苦,只能安慰他们睡觉,结果还被老羊拿来当麻醉剂了!就没把你放在眼里,一条命给他吃干抹净,太不是个东西!”
寄生的这张嘴还挺有礼貌,自己义愤填膺完,就把嘴还给主人,怕它有话要说。
但女郎做鬼后,张口只有歌声,它沉默地再次躲开习瑞的追杀。
于是红唇才幽幽再道:“放心,我和不要脸的羊不一样,我又不能自由地乱窜,只能借你这张嘴看个热闹,不会不给租金,我知道你早想死了,这会瞎求生,是想给早上那只小羊通风报……”嘴唇突然没了声音。
因为女郎身形一僵,下意识夺回了自己的嘴,又立刻懊悔,这不反而欲盖弥彰了?
遂假装自己就是画里的贵妇,一动不动地端着,看画里的花园风景,装不存在。
寄生在它唇上的鬼东西从容地笑道:“果然美人就是招人喜欢,我那两个小教徒也挺喜欢那个少年呢,看着可的确不像蠢羊,长在外面,呼吸的都是新鲜空气,就是比长在臭水沟强,这样的好孩子若是被老羊抓去献祭,我也要心疼啊,我肯定帮你。”
“我的小教徒给我传信了,你已经拉他进来了吧?等他一到,你提醒他老羊有诈,最后一桩心愿了了,我就送你解脱……嗯,我这小教徒就能办到,若不是我带你躲,你早被他抓到了,好像叫习瑞?小瑞也是上学年纪吧,现在真是英雄出少年。”
女郎生前是个交际花,游走在艺术港湾,扬动的裙摆像漩涡搅得各方围着她转,一张嘴活能说成死,死能说成活,如果是那时,能和这不要脸的寄生虫一拉一扯,大战三百回合,骂人不吐脏字。
但她死后却变成个寡言鬼,知道了活与死其实泾渭分明,不是她能说动的。
它早已无话可说。
于是只是把自己关押在自己的坟里,沉默地听自己的嘴被别人拿去喋喋不休。
嘴上那位自己说尽兴,知道它不会回答,也就走了。
等到那个少年来,女郎藏在白纱下的鼻子轻轻吸了一口气。
因躁动的海水而生的恐惧,因记不清多少年罪孽带来的痛苦,似乎都被这香甜气息安抚了。
比那遥远如隔世的生前,在艺术港湾上闻过的所有香水脂粉都好闻。
它晚上潜入他的房间,在他身边歌唱,本想哄他睡觉的,它感受到了“痛苦”的气息,虽然很淡、很远。
结果反而是它闻着他身上的香,难得地放松下来,自己顽固的痛苦被瓦解了一部分。
它为旁人造梦已久,如今在他身上,居然也做了一回梦。
此刻,它一直彷徨的灵魂,迎来最平静的时刻,它望着镜子外的少年,像终于等到自己的引渡人。
该它安眠了。
镜子里有黑山羊的印记,没有那么容易被他人撬动,是它帮习瑞砸下去,好送谢潭出去。
它虽然没回应,但听嘴上那位叭叭许久,知道那位不喜欢黑山羊,说什么“我也心疼”全是放屁,它不信那位的,不能让那个孩子被困在这里。
被彻底烧灭时,它撕裂的嗓子张开,从生前婉转低回到死后的歌声,最后一唱,却高亢、撕心裂肺。
它解脱了。
艺术馆被雾气笼罩,冰川画作被燃烧殆尽,习瑞已经离开。
那焦黑的画下,一抹红蹭过,在满艺术馆的人像画里乱闪,还唱着歌——是那个男声在学女郎的调,不伦不类,过于欢快,靡靡音唱成郊游儿歌了!
说着“不能自由乱窜,只能借你这张嘴落脚”的邪乎嘴唇,等宿主一死,就窜成耗子了!
路过右边走廊,那抹红就移驾到碎镜子对面的圣母画像上,为慈悲垂目的圣母点了大红唇妆。
似乎也知道这不够端庄,太亵渎了,上下嘴唇来回抿,把口红抹掉,再张开,露出漆黑的腔。
唇的形状本就和眼睛有些像,藏在其中的舌头倏地一扫,像眼珠滴溜溜一滚,居高临下瞧那碎镜子,就笑起来。
“哎呀,要么说你总被骗呢潘小姐,还以为我是坏人,老羊怎么会放过小羊呢?有好戏看喽——”
【我嘞个这是什么玩意,大嘴唇成精了】
【不是,两个小教徒是小爱和瑞瑞吧,那这嘴唇子是什么身份……我嘞个难道你就是教主?】
【之前系列里,教主偶尔露的那些踪迹,好像确实挺皮的】
【难怪平常都是副教主出面,教主你在意一下形象吧。】
【副教主:知道我每天都上的什么班了吧?】
【感觉句句有理,句句骗人……】
【所以那面镜子是教主放的?】
【姑且当这嘴唇是教主(还是好怪),根据最后这句,我觉得镜子是黑山羊设的。
看后面,既把瑞瑞困住,又把阿潭引走,棺材铺的图样是女郎的提醒,也是老羊恭候多时的陷阱。
有一点嘴唇子没说错,真是把她这条命从生到死都利用透了,最后都不放过】
视角再给到出艺术馆的习瑞,他意识到自己无法离开了。
看漫画的谢潭就看到,梦中世界的海水沸腾,浪花逆行,泼进小镇里。
所以雨是这么来的?
更说明梦中世界不可能是靡音女郎在维持,这都能影响现实世界的天气了,是“太阳的力量”。
最后,习瑞不知道看到什么,眼睛猛地一缩,梦中世界的剧情就暂时结束了。
那个方向……谢潭想,应该就是海中小山。
【雨居然是反上来的海水吗?】
【我去,太阳神就在水下吧,太阳神洗澡水(bushi),难怪邪门】
【果然太阳神不是好鸟……】
【快去看后面啊啊,我感觉我有点知道阿潭要做什么了……他真是和黑山羊有仇吧!】
做什么,什么仇?谢潭茫然,往下看。
漫画接下来就是棺材铺探险,被反制的老头喋喋不休,而少年只是冷漠地听着,但似乎与他平时的冷漠不同。
他拨开斧子,直视老者的眼睛,像深渊盯着早已选中的猎物:“棺材是你做的?”
“废话……”老头还在说。
旁的话,少年已经没再听了,他笑了一下。
他倾着身,绑符咒的黑色长发松松垮垮缠在他身上,他像个被乱幡吹怀的破旧神像,早和庙宇一起荒废了,只有微微勾起的嘴角露在外面。
格外离经叛道,有点疯癫味道。
像在说“太好了,找的就是你了”。
刀斧落下,他带灭两排灯火,从幽暗的走廊里走出,那鬼味还没消,惊得常明爱心头一跳。
她心里想了半天,终于想明白那怪异感是怎么一回事。
他还是平淡的,但此刻的平淡下却有脾气,像枪响后那一刻安静的硝烟。
她不礼貌地想:[如果说谢潭平常是个被迫困在人间的鬼,对一切都冷都烦,现在的他就是个刚无声作祟完的厉鬼,不知喝到了谁的血,竟然……有点神采了!]
她的推测不无道理,因为她提出共同出海的时候,伞下的人似乎又笑了一下,轻声问她:“我有说过……为解咒而来吗?”
茫茫雨雾隔绝小镇与离岸的小船,常明爱坐在旅馆小屋的窗边,就听沉睡的夏无尽张口,用女郎的声音唱起歌。
空器皿存不住女郎的音,沉睡的人却做了她的留声机。
不是潘凌唱过的任何一首,她的歌不管唱什么,都拖着音,有一种醉醺醺的哀愁味道。
而这首歌再快乐不过了,有朝圣般的铿锵。
用她的嗓子,像海妖唱圣颂:
“你好,你好,巨人的后裔!你从太阳脱生,你受祂恩泽!”
“唱歌,跳舞,无常的命运!生就是死,死就是生,但不要忘记你的来处!”
“太阳在天空,太阳在地下,坠落吧,坠落吧,我追随的神明!”
“我们只有一个太阳,所以享受此刻吧,嘲弄一切吧!在太阳之下沉眠吧!你的报答!”
那声音不止从夏无尽的嗓子里爬出来,对门也在唱,楼下似乎也在唱,无处不在。
常明爱推开窗户,那一瞬间,她听到整个小镇,都回荡这个歌声。
她咬牙撑住头,保持清醒,怪不得谢潭让他们早点回旅馆,不要在外面睡……女郎死了,但沉睡的人却还半死不活,沦为它的化身。
魔咒没有散去。
第56章 沉睡的魔咒(20)
【啊啊啊啊太帅了潭潭神】
【就这样轻描淡写, 就这样帅……你身上那么多头发一定很碍事吧,分我一段,套我脖子上好吗好的】
【笑进我的心巴, 让我麦○劳属性大爆发】
【怎么感觉阿潭有点兴奋,像就等这一刻一样】
【对比起来, 装少爷真的很敷衍了, 这一下见血才是他的来意啊】
【omg所以阿潭真是黑山羊的,他本来就有发结!】
【应该是有黑山羊血, 但家族不知道吧, 遗落在外的?】
【可不像认祖归宗,这像来报血海深仇的……真神了, 泡泡那个故事就有姐妹猜阿潭和黑山羊有仇吧】
【陌生人随祭, 自家人主祭是吧, 还力挽狂澜,什么狗屁道理, 苏涵还骂老镜邪教徒, 你俩真半斤八两】
【不是普通反杀吗,阿潭只问了一句“棺材是你做的”吧】
【他们一行人的棺材明摆着就是苏涵做的, 阿潭肯定问的不是这口棺材】
【苏涵说自己做了一辈子棺材,而且献祭自家人还是一直有的传统, 会不会是曾经某个被献祭的人和阿潭有关啊, 阿潭在为那个人报仇?】
【如果是家族行为,肯定不只苏涵一个做棺材的, 苏涵就是大师留下的那个随从, 出师出的什么师?肯定也是很久的手艺了】
【所以阿潭在确认某个人的棺材是苏涵做的,对吧?】
【还有离开前的那一句,我天, 我鸡皮疙瘩起来了,前面社团夜探剧院,再接小镇度假,都会下意识觉得,既然这里是沉睡的源头,大家肯定还是为了解咒而来】
【但阿潭不是……他知道不仅不会解咒,而且还会覆盖整个小镇,而他要出海去做什么,所以小镇最好全睡着,别妨碍他】
【回头又看一遍,他确实对海妖的态度就是随便它怎么做,甚至还有点推波助澜,顺势而为】
【镜子内外,他和女郎一句话没说,但真的只对了棺材铺一个暗号吗……】
【他那时候就知道女郎的歌声根本不会“死”吧】
谢邀,根本不知道,谁能想到死了一个,还有千万口舌,幸好他跑得快。
谢潭确实也没想解咒,因为他知道自己的能耐,装不了那个蒜,只是随口反问,谜语人一下。
结果就是又让他装到了。看来人气角色养成计划,他已经非常熟练,猫猫该给他颁进步奖。
不过,他看着漫画里的自己,还是会有点惊讶,他觉得自己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也没有那么多深意,但他似乎是有些“欲语还休”的故事脸。
加上一些现场的特殊情况,比如餐桌对谈,他太困了,又听着催眠的风铃声,精神不济。
棺材铺也是一直被血味臭味熏得头疼,老头子还喋喋不休,他脑子更不清醒,做事有点想一出是一出。
再就是刀神的功力加成,不管构图、镜头、光影、色彩,还是剧情上的铺垫、渲染,都氛围拉满,暗示性十足,就好像他真的有许多故事一样。
每一句言行都与过去的某个时刻勾连,又要向未来争一点什么、赌一点什么。
可能漫画作者看他这条线还挺有发挥空间的,愿意多费心,也是他人气值稳定升高的反馈。
最后就是旁观者为他填上因果和爱恨。
他搜肠刮肚,实在觉得自己是个空茫茫的人,过往一切都乏善可陈,哪来的什么故事感?
说他是“空白”,再贴切不过了。
他时常觉得,是他和其他角色、漫画作者、论坛读者们一起在塑造这个叫“谢潭”的角色。
而且,当时被苏涵关在棺材里,那团长发的反应才是最大的。
不仅为了救他,还是它本就讨厌那棺材。
血海深仇么……
他也许真能顺着这条线走,作为人气角色养成大计的“黑里带白”,他的目的。
住人家的房子,借人家的经历做故事线,如果真有仇,替人家报了也是他该做的,总得还房租吧?
谢潭抬头,能隐约看到雨雾后的山石,快到岸了,那些发黑的山石间好像凿着什么,影影绰绰。
【教主知道老羊要献祭小羊,我还捏一把汗,现在安心了】
【安早了,还有狼爹呢,监督献祭完成是他的任务吧,瑞瑞没找到他,说明他很可能也在小山上】
【那个小山也很邪乎,只在雨天出现,和黑山羊千丝万缕,说不定就是他们在小镇多年的布置所在,肯定凶险,现在还有俩人在上面失联呢】
【而且瑞瑞应该也在梦里看到了,诧异成那样,肯定和现实的小山不同】
【同意楼上,和雨一样,梦里的小山很可能才是真实的样子】
【还有那首歌,每一句歌词都有隐喻吧,“太阳在地下”——海下还有一个太阳神搅和呢,这时候出海……】
【还有教主呢!我感觉女郎没猜错,教主纯讨厌羊啊,应该是想等老羊把俩族人献祭了,再黄雀在后杀老羊。
现在老羊反被杀,阿潭是假冒还好,但他真有黑山羊血脉……】
【我嘞个危机重重,阿潭我们返航吧,前方真是地狱啊!】
谢潭就在雨和雾中,登上了“地狱”。
小山大概百米,形状奇诡,走势十分想一出是一出,有连排如尖牙的,有盘旋如龙柱的,有没有规律像瞎捏在一起的,于是山中道路和小镇一样崎岖,如同迷宫,登上岸,就不知道往哪里走。
他眼睛缓缓一眨,那个一路跟着他离岸的视线,不见了。
不……不是不见了,像是随着他登上小山,先一步融进了山里。
但先顾不上跟踪偷窥狂,这山果然邪门——唯独这座山里不下雨,像宁静的暴风眼。
但发黑的山石却如同被雨水冲刷过,有墨磨砚台般的光亮。
壁上有许多崖穴,横竖斜地镶嵌、摆放着棺材,都至少露出半截在外面,险险地悬着,如同插在山里的针管,只管扎进去,不管抽离。
棺材有用杉木、柏木、楠木的,还有黑山羊专门给自己族人用的黑檀木。
风一过,那些泡烂腐朽的板子就吱呀呀地响,像这座山在夜里呓语磨牙,听着瘆得慌。
满山都是悬棺。
谢潭放下伞,安静地扫过恐怖的山中谷,这些棺材安插的地方有些巧妙,似乎都在“关节”上,把这些乱长的山石拼在一起,勉强有一个“山”样,好不至于散架。
他走进狭窄的山谷道间,那些被雨洗亮的山石里还揉着白骨,有的地方流出不明粘液,有尸臭,还有一些软烂血肉一样的物质,在缝隙里藏污纳垢,装作蘑菇。
山朝小镇的这一面,只有他靠船的这条小路还在“人能走”的范围内,往后是多了些岔路,但也不至于一点其他人的痕迹都没有,这里又没有雨。
可就是没有,那些人都不知道哪去了。
这山说大不大,因为人能通行的地方实在有限,说小又不小,就这么找另外两个人,也不知道找到什么时候。
而且要命的是,这山只在下雨这件事上,像置身事外又引动全局的暴风眼,在和大海沸腾上,它根本不落下——山也在抖。
还不是山崩地震那样让人死痛快的抖法,它是时长安静,冷不丁某个或某几个局部就突然震动,像寒枝自己颤了颤,幽幽把附着的霜雪抖掉,鬼里鬼气的。
安静和抖动的地方相交替,和晴夜里乱闪的繁星一样,也有了此起彼伏之感。
这座山是“律动”的。
谢潭在海上飘的时候,没觉得冷,因为天上的雨,海里搅的浪,都有些温热……可能因为是“太阳神的洗澡水”。
但走在山里一会,他就觉得冷了,因为四面八方,总有风来、风往。
那些风怪极了,不是从天地间的哪一处推来,而是从满山嵌棺材的崖穴里钻出来的,只出不进,于是乱了套,哪里都有。
自从谢潭离岸,7号猫猫就没有消失,好像对宿主作死这件事有了点阴影,不放心他一个人,攒够一觉,就一直陪在他身边,谢潭赶都赶不走。
“没有逞强喵,请跟神奇7号往前走,喵喵!”
可怖的山谷里,小豹子也是骄傲地抬爪就走,为宿主引路,系统猫猫的方向感神了,笛大就是靠它,如今迷宫似的小山里,还是靠它。
但很快,谢潭就发现,7号方向感神是一回事,每条路都不一样却是另一回事。
他们的确没有走过重复的路。
但同样,山里的路其实一直在变。
那些颤动,不只是颤动而已,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布着迷魂阵,在这雨雾里,将山石来回腾挪,他只走出三条路,山中能参照的景全都面目全非了。
谢潭能发现这一点,还是因为他的花环被捉摸不透的风偷袭吹走,他一愣,身体已经先一步跑回去捡,追回半条路……发现路没了。
他僵在原地,有点无措,眼神还在山石里埋的骸骨与烂肉间腾移,寻那一点明媚的花草颜色。
身后不远处,突然有什么崩断了,不祥地“咔嚓”一声,谢潭转头,就见崖壁上,一口棺材被邪风推掉,砸在矮一些的另一截山石上。
谢潭当这是在提醒他回神,抿了一下唇,再和猫猫走出一段路,感受到山石颤抖,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又返回。
就见刚失了棺材的空崖穴凭空消失了,而棺材砸下的地方,懂事地凭空长出一个新崖穴,正好是两处小山峰的连接处。
好像这棺材把这两截山钉在一起了。
谢潭沉吟,山上可能存在的人里,苏禾不关他的事,陆今朝……应该不用他担心,薛鸿最危险,他若在陆今朝身边还好,如果他们被迫分开,他如果没死,要么还在迷路,要么被关进棺材了。
谢潭觉得可能是后者。
不下雨,山不出现。
山出现,但山里不下雨。
山里不下雨,但满是被雨水冲刷的痕迹。
山石里又揉着尸骸血肉,像凝练的琥珀,裹着其他生命一起在漫长的时间里冻结了。
谢潭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黑山羊献祭,要去哪里献祭?等雨天用船拉到山上来吗?
应该不是,因为太阳神在水里。
更可能是沉海水葬。
他想,这座山……会不会是海里“长”出来的,就像翻起的雨水一样?
谢潭抬起头,看向小山的最高处,唯一的山尖位置,有一口棺材孤零零地悬着。
唯有它,始终不变。
第57章 沉睡的魔咒(21)
谢潭一入这山, 第一眼就是悬在山顶的黑檀木棺材,像冥冥中的牵引。
如果真如他猜测,其他棺材是镇山的钉子, 变幻莫测中,必须卡在“关节”的位置, 有种阎王点卯的阴森秩序之感。
这口棺材就是死后也自由的洒脱鬼, 并不管是山要塌,还是水要决堤, 只管悬在最凶险的绝壁断崖上, 享受风与霜露。
对这群时刻搬家忙活的邻居,颇有点冷眼瞧傻子的味道。
7号猫猫见他停下, 也就停下猫步, 望着那棺材——对小猫有点太高了, 猫脑袋仰得高高的,差点翻倒, 它紧急转个圈, 又坐回原来的位置,不再看棺材了, 而是看向它的宿主,等他的下一步决定。
谢潭心里也没有什么决定成型, 他只是看出那口棺材不一样, 但他帽子里的长发动了,缠着他的脖子, 像蛇一样滑动。
长发本身倒是没什么, 但那些符咒擦过他的皮肤,有点烫,正好不到疼的程度。
谢潭和这团长发待久了, 还在一口棺材里闷过,有点心有灵犀。
他感觉长发的情绪也小猫似的来回转圈。
好像有一种忘记缘由,但就是死后也不散的愤怒,无处宣泄。
只是顾及着他,压抑得很好。
想起论坛的猜测,说他为某个棺材里的人报仇——这口棺材不会就是他房子前主人的吧?
他握住长发,轻声问:“就是这个,是不是?”
躁动不明的长发忽然不动了,沉默许久,贴了贴他的手心。
谢潭散漫的心就定了,转瞬有了决定,他要到那口棺材前。
他继续往前走,到似乎是小山中心的位置,有一片还算开阔的小山谷,半截天被其他山石挡着,更像一处半开放的山洞。
此地埋着一艘新鲜的渔船,船底被山石凿穿,与小山融为一体似的,让谢潭想起沙滩上成景点的那艘渔船。
船里只剩一个沾血的摄像机,谢潭拿走,绕船看一圈,更觉得自己的猜测有道理。
薛鸿和陆今朝很可能是渔船开到半路,海底的太阳神不知道抽什么疯,躁动了,不仅翻起层层海水,泼了漫天的雨,还将海底的棺材沉尸一并炸上来,在雨水中粘合,像合拢的花苞,正好将两人的渔船扣住了。
黑山羊还说什么向太阳神献祭,换海水安宁,觉得自己很是不错。
谢潭看,就是他们经年累月投尸丢垃圾,把太阳神熏得不行,太阳神才烦得时不时作祟,把垃圾抛上来,清净一会。
不知被哪方后裔射下来的太阳可能也没想到,坠入深海居然有此一劫,不如当初烂在天上。
船在这里,如果他们还活着,应该被抓进附近的棺材了,但山石一直在置换,指不定现在在何处。
谢潭对进水的摄影机敲敲打打,才摇出一点影像,但半个屏幕都花了,只能将就看。
这是蓝发女生的摄像机,进小镇后,只有一个视频,最新的,非常长。
是她离开旅馆后开到沙滩,拍着窗外的大海,一边生着气,嘴里难听地说三个同伴的不是。
她喝多了,把自己当成苦情剧女主角演,雨夜最加文艺范,有意让同伴们事后翻出来看时深感愧疚,满足她的戏瘾和被关注欲,于是淋着细雨下车,来到码头,对着雨夜里的大海大吐苦水。
但第一晚的海很静,沉默地看着她。
似乎连“看”也是她的错觉,根本就是无视她。
她想起不让跟来就真的没有一路挽留的没良心同伴们,把这破海一起迁怒了,五句骂同伴,就接一句骂海的,最后叫嚣“别装孙子,有种来个浪,当给你姑奶奶我磕一个了”。
姑奶奶果然厉害,海底的太阳神都听她的——海里起浪了。
浪先很缓,慢悠悠才搅起来,海水像慢慢煮沸的水,咕嘟咕嘟地翻涌。
雾也跟着起了,越来越浓,只见海上,似乎浪搅着什么东西起来了,缓缓成型,像海上起风暴……可龙卷风是上面宽,下面窄,这怎么倒过来,还参差不齐的?
蓝发女生脑子一抽,想看清,又往前走几步,那似乎是个小山?
手被越来越大的风一撞,一抖,摄像机摔进码头边的渔船里。
这一下似乎让她酒醒了,赶紧往回撤。
对。谢潭想起,他和薛鸿比四个青年到得晚,擦过海岸,那时雨中没有小山。
所以是后来形成的。
其实他也觉得有一点奇怪,按照漫画前面的说法,下雨必起浪,梦中世界能见的真相就是海底的太阳神躁动,扬起海水成雨,但他们第一晚雨天的海很宁静,第二天晴天海却有了一点波纹。
论坛有帖子,整理了薛鸿查到的内容,小镇还是会正常下雨的,普通的雨没有怪事,也不会挡住歌声,所以谢潭以为第一晚就是这样。
但现在看,如果第一晚就形成小山,那么第一晚也是太阳力量引动的雨。
镇中居民难以分清什么时候是正常下雨,什么时候是太阳神发怒,虽会尽量避开雨天,但还是有雨天出行的情况,如果出事,会对那一天做标记。
随着时间看,标记间的时间跨度越来越长,排除太阳神脾气变好的可能,那就是……太阳神在水下的力量变弱了?
小镇最初的本意,是通过献祭,稳住太阳神,但黑山羊自己是太阳神信徒,用太阳力量,也没什么善心,怎么会把太阳神越供奉越弱呢?
应该是他们不知道因为什么销声匿迹后,顾不上这里,所以献祭断了,现在又想续上了。
这肯定和预言有关,预言指向了小镇。
黑山羊贴和苏禾个人角色贴,都在推测苏禾的目的,献祭是苏涵一直在做,苏禾只是来监工吗?
不太可能。
他看漫画里习瑞的推测,海下也不是真有神明,应该是有一块能量巨大的镜子。
黑山羊如果想用,取出来不就好了?
还是向太阳神献祭表忠诚,根本不是目的,是他们要用太阳力量做别的?
镜把太阳力量喂给鬼怪,让它们作乱或使用它们,像养蛊一样,那么黑山羊又用太阳力量在养什么?
只能是这座小山。
习瑞在梦中世界看到了小山真正的样子,才那么惊诧。
所以苏禾是来检查黑山羊养的这座山,这座山就有预言的部分指向。
谢潭突然想到青瓦房里,苏涵最开始的话,说三年前一个雨雾天,有出海的渔船消失,怎么也找不到,等雨停发现就在海边,全员沉睡。
有人在天晴雾未散时听到歌声,以为是海妖作祟。
他后来以为苏老头装一知半解,纯忽悠他,或者那天是普通雨天,所以歌声没有被阻绝。
但现在想想……这事也许是真的,那天是特殊雨天,他们出海,很可能误入小山,无意撞破小山的真相。
光是看见满山悬棺就够恐怖了,于是惊恐回程。
天晴时,女郎歌唱,可能是对他们无能为力的保护。
因为他们很可能被吓得精神失常了,清醒就更可能被灭口,不如送他们永眠,比被老头虐杀做手工舒服点。
果然如谢潭想的,录像后面,蓝发女生转身离开,画面没录到,但声音录到了,她似乎撞上什么人,被突袭按进水里,在水中挣扎,直到失去动静。
缓慢的脚步声走向码头,又再次折返,然后,突然又响起女生的挣扎声,和刚才一模一样。
这腿脚一听就是苏涵,第二次挣扎声,应该是他随身带的器皿,录到了女生濒死的声音。
被指挥的人皮怪拖行尸体,随老人远去。
后来的那通电话,应该是苏涵用灯里的录音故意引他们,不管出海,还是被找到棺材铺,这两个地方都是他们的埋骨之地。
谢潭想,第一晚,海水平稳,小山很晚出现,汇聚时间较长,说明太阳力量的确弱了。
第二天晴却活跃了,夹在二三天的雨夜,更是刚下雨,远处小山就成了,太阳力量又变强了。
肯定是因为他们这些外来因素。
献祭没成功……难道苏禾带了其他镜子碎片,加强海底的太阳力量?
但不管怎么样,也是为了这座小山。
谢潭往后倒,就是薛鸿和陆今朝坐上这艘船,发现摄像机。
活泼的声音道:“这里有一个摄像机!啊,一直没关。”
谢潭似乎看到某人漂亮的琥珀色眼睛晃过去了。
“先关闭录像再看吧,一会没电了。”
“好的,那先放你那吧,鸿叔。”
谢潭沉默片刻,摄像机早被扔出去,上面沾的血不会是蓝发女生的,应该是他们的船被聚起的小山扣住时,他们中的谁磕到的。
他根据录像结束前,他们坐的位置,和摄像机放的位置猜测,更可能是薛鸿的血。
船上也有磕碰的血迹,还有几根夹在缝隙里的黑亮头发,应该是陆今朝的,薛鸿上岁数,头发有焗油。
他让人皮怪在船上溜一圈,再把摄像机和头发交给它,人皮怪对□□和血的味道敏感,又能贴着山石爬,找人比他有希望。
他认真地拜托它,如果找到人,就让他们乘他的船离开。
人皮怪凑到他锁骨附近贴贴,就一步三回头地溜走了。
而他自己寻找往高处去的路。
猫猫知道他的目标,再次为他指路,根据山石变幻,找往上的路走,而长发也在指引他,似乎与那棺材有感应。
谢潭心里想……不会这里还有前房主的尸体吧?
而暗处一直跟踪谢潭的那只眼睛,悄悄飞向另一边,最后落到苏禾的手里。
苏禾透过眼睛,看到小鬼在山里走,有一口棺材掉下来,小鬼离开后,又突然去而复返,看的方向,正是眼睛藏的方向。
他有点诧异,不仅没死,还找到了这里,发现了跟踪他的眼睛?
但也不重要。苏禾捏碎眼睛,眼睛就化进山石里。
他提着灯,往山上照,继续走在山中,一个一个棺材检查过去。
看到最后一口棺材,他停下脚步,脸色很不爽,骂道:“放他祖宗的屁,我一个没漏,全看了,都这死样,哪有显灵的?千里迢迢一趟,狗屁的预言动了,想东山再起想疯了,主家都这水平了,大家还是早点挖个坑,一起同眠吧。”
他啧了一声,觉得这届嫡系实在没招了,脑子不好,这都能错,害他白跑一趟,转身就往山外走,要乘船回去。
远远的,就听到前方的山壁背面,似乎有人在说话。
他眉头一挑。
陆今朝坐在一口棺材里,此棺材离地有七层楼那么高,就嵌在几乎垂直的绝壁上,棺材板被他不小心推下去了,砸了个稀巴烂。
他有点不好意思,把人家房顶拆了,就把棺中白骨扶起,一人一骨,一个坐一边,对谈似的。
他坐外面那侧,把露出崖穴的半截棺材当露天小阳台,和白骨聊起天。
只剩白骨,肯定早死透了,他却做侧耳倾听状,好像白骨真说了什么,然后向外望远处的海。
“原来是这样,她被利用了……真遗憾,我还没听过潘小姐唱歌呢。”他叹息一声。
然后不知听到白骨“说”了什么,他疑惑不解:“你在海里许愿有什么用,太阳又不在海里。”
“诶,都投水里吗?”陆今朝皱了一下眉,“听着不太卫生,还有别的吗?”
慢慢的,他对白骨说的事失去兴趣了,等白骨说完,他主动说起自己的事:“你说,一个人躲着你,是为什么?”
他这次的愁苦真实多了:“不是陌生人,但也的确没认识太久……这就是原因?因为不太熟吗?可是我蛮喜欢他呀,我觉得他也挺喜欢我的,喜欢不都是恨不得时时刻刻在一起吗,为什么会躲着对方呢?”
“怎么躲的?嗯……其实没有真的在躲,但我就是有种感觉……在意?当然在意,你想不明白的事情,不会想弄懂吗?”
陆今朝神情懒洋洋的,双臂交叉,垫在下巴下面,像在阳台看山海美景:“我这是求知若渴……”
“你这是思春。”
下方一道声音,打断了他。
陆今朝一顿,垂下眼,和山底的白鬓大叔对上视线。
第58章 沉默的魔咒(22)
他们隔着陡峭的崖壁, 一个被困在几十米上的棺材里,怡然自得,一个是山中巡视的恶狼, 碰到落单的野生小动物,饶有兴致。
壁上挂着的湿气凝成水珠, 顺着山石肌理往下滑, 蒸起缝隙里陈年的血腥味。
苏禾随口一逗,年轻人被戳破心事的窘迫, 不管是恍然明悟, 还是嗫嚅不语,或是欲盖弥彰地否认, 都有意思。
如果坦坦荡荡, 只是误会, 他也顶多遗憾一下少看一份乐子。
但陆今朝的反应没在他的预料内,黑发青年趴在棺材边, 一手撑着头, 思量后说:“他不像春天……四季的哪一季,都难描述他。”
这回, 苏禾有点感兴趣了:“那在你眼里,她像什么?”
这把陆今朝问住了。
让他说, 他也能想到水, 想到月,但总觉得差点什么。
说起谢潭, 他想到的就是谢潭本人, 别的,都是因为想他,再被牵起的联想。
“我不知道, 他就是他,不像什么。”陆今朝不知怎么,不想谈了,他把谢潭从他的话里收起来,不给旁人看了,然后默不作声,把话题渡到眼前这个人身上。
“有话说‘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但大家常常内外不一,爱却能装心里一辈子,当没有这回事,躲着不见,厌却能笑呵呵地共处,互利互惠,套一副相反的皮囊,是怕真正的自己露出去,怕受伤吗——你也是这样,所以讨厌这里,还要守着这里?”
他前面的话有赤子心的味道,苏禾听得想带讽意地一哂,到最后一句,才听出他的天真无邪之下,自然流露的刀锋。
苏禾眯起眼睛,仔细瞧他了。
发黑的山石,鬼凿似的崖,淡淡的雾,被风吹着叫丧的老棺材,这些都暗淡、压抑,似乎只有这样才算险峻奇景。
但苏禾清楚不过,这些都是人为炼化的,唯独青年在山间亮出一点萤火色的眼睛,如同出自天工。
那张脸带一点笑,望下来,好似朝阳垂目,看千万人中的某一个人,苏禾无端心里一突。
但苏禾这人,就是见玉帝阎王,心里突那么一下,该怎么办,还怎么办。
他转瞬就放松下来,但也没再把这小鬼当天真稚子,挑明道:“你不会也是闻着味来的镜教徒吧?别想了,这么多年,海下的镜子碎片和这山搅成一锅粥了,你挑到明年也挑不出所有米粒,有种你们就把山搬走。”
陆今朝的眼中,确实如此。
被他们叫太阳神的镜子碎片就在山下的海里,与他同源的力量多年供养这座山,大部分都融在一起,难分彼此。
社长和小爱要想全拿走,确实得把山搬空,或者把山炼化,但显然不是他们能做到的,于是一颔首,认可苏禾的话。
“那就要有取舍了,那你呢?”陆今朝似乎在等他的什么话。
苏禾才懒得管小鬼奇奇怪怪的反应,他神经病见多了,二话不说一拳撞上山石,难得平静一会的山再次四处起风,另一段山蛇一样盘过来,将这片山石一绞,山上的崖穴就都被拧错位了。
小鬼坐的那口棺材就不知道被抛到哪去了。
还没有盖,但凡一个没抓稳,里面的一人一骨就能陪先去一步的棺材板一起稀巴烂了。
少了小鬼的聒噪,苏禾张开血流不止的手,低头看着血爬过他的掌心纹路,形成黑山羊的家族图腾。
那一刻,他的神色阴沉。
因为他要替家族巡山,所以家族给了他掌管此地的“钥匙”,就是这个印记。
在这山里,他想怎么走就怎么走,风吹不跑他,浪卷不到他,满山乱爬都有棺材等在下面接着。
权限在他手里,自由变幻的山石也可以听他调配,由他改变山中走势,他若是迷路,自己就能换出一条路,把这些棺材搓成麻将都行。
但也只能在牌桌里来回翻摸。
他刚才加了自己的力量,在调换棺材的布局时,试图撬开一个角,没成,还被这山“咬”了一下。
明明是一个多年的废弃之地……不过也是,都说时间能抹平一切,怨念与恶意却好像历久弥新、越发坚固,反过来能吞噬时间,凝成一个铁桶,装满岩浆,只等新的人往里跳。
这里就是这么一个铁桶。
难办是难办,如果他动真格,也不是撬不开一角……但他又没有毛病,这是自家产业,还是个废弃窝点,若不是预言不明不白地有了动静,如今的家族,哪里想得起这么个老地方?
苏禾抬头,望一眼山尖最高的那口棺材。
百米之上,无视所有变幻,似这座小山高悬的日月,不可触及。
唯独那口棺材。他有山羊印,也走不到。
也不重要,那棺材和整座小山一样,废墟而已,没什么用。
他收起视线,好像刚才只是技痒,用自家的废墟磨了磨野兽的爪子,此时又恢复懒懒散散,事不关己了,继续往外走。
他已经看到海了。
“那山……就是黑山羊藏在小镇的秘密吧,到底是什么?”
小镇与小山间的海上,又多了一艘船,不进也不退,在交界般的波涛上起伏。
常明爱站在船上,抱着日记本大小的黑曜石镜子,望着远处的小山。
她旁边,小一号的人皮怪物摊开,缝合处的头发线被撑开,但中间的裂口却是一张发紫的嘴唇,像死人的嘴,发出男声:“你不会想知道的。”
“你让我来面对危险,连危险是什么都不说?”
那张唇循循善诱:“为你好嘛,我们小爱是和初见不一样了,第一次在梦里的艺术馆见到我,尖叫声差点掀开破烂穹顶,现在也算见过大风大浪,我怎么突然出现,你都面不改色……但那山可比我吓人,太辣眼睛,你要是精神失常掉水里,我除了张嘴祝你早死早超生,可帮不上忙。”
常明爱翻个白眼:“你要我炸山?”
豪迈的话吓得那张嘴花唇失色,在人皮上乱爬:“谁没事炸粪坑?扬得到处都是,你也不嫌一身臭,海都被他们污染了。”
“你不是要取走支撑小山运作的镜子碎片吗?”
“早长在一起了,分不开,我也不差那个。”
“……教主,您老人家到底要干什么,给卑职个明示行不行?”
那张嘴深沉地说:“但来都来了,能挖一点是一点,那山没完全消化,我们可以把海里最后一点挖走,因为能量躁动,应该已经从海底翻上来了,就压在山下。”
常明爱一听,就知道他纯是要捣乱,雁过拔毛,贼不走空,有机会给黑山羊添堵,他能拿出百分之一百二的精力,如果不是这里只有一张嘴,他说不定真要把山搬走。
“把镜子碎片投海里就行?那不是又搅起一处吗?”常明爱怀疑,“你刚才还说那山没法炸。”
“那山脆得很,风一吹,就能分崩离析。”教主说。
常明爱的长卷发被海风吹满脸,她扒下狂揍她的头发:“……”
放屁,这风吹成什么样了,那山不是还在那?
教主笑了:“那山里,雨进不去,风也进不去,那里的山石湿润,是因为本就是海里翻上来的,而那里的风,都是山里的棺材吹出来的,自然没什么大碍,它就坚固在这一点,那块碎片的太阳力量为它塑了一层金钟罩,所以需要一场外来的风,打破它。”
“风能把罩子掀掉?那山不就塌了,你就是要炸山。”
“吹不掉,那山是拼成的,灵活得很,除非一举把整座山挫骨扬灰——费多大力气?还容易把自己先挫骨扬灰,咱们又不是疯子,你就别想了。”
教主悠悠说:“所以要找薄弱处,看到山尖了吗,那里有一口棺材,是满山白骨里,唯一不会变幻的地方,你可以把那里当做一处‘空白’。”
常明爱懂了:“专挑软肋戳,我们就对着那里吹,把山掀开一个盖。”
“那不是,那口棺材比整座山戾气还重,你戳那,能把你手咬掉,不用管那个,那棺材纯是不合群,融入不了当地,一口棺材孤立满山的坟。”
“……那你说半天说什么呢?”
“好心提醒你,别去招惹那个,多此一举,得不偿失。”教主说,“不过这提醒也的确多余了,你待在这里就行,这外来的风,要里应外合,把这山贯穿出一个缺口就行。”
常明爱已经按照碎嘴子教主的指示,把镜子碎片投入海中。
原本海里的动荡,都是山那边传来的余波,此时,就是她船下的海,真正沸腾了,掀起惊涛骇浪。
常明爱艰难地把住船,问:“不是,谁在里面接应……”
咔嚓咔嚓。
她一愣,就见小一号的人皮怪物坠在镜子碎片的末尾,一起掉下船,那张嘴啃着镜子的角,一直往里嚼。
每嚼一口,人皮上就多一道金色咒文,她扒着船往下看,海里有金光浮动,坠向更深处。
常明爱突然想到,当时在棺材铺,谢潭留在里屋,暗示她离开,她在走廊碰到捡尸人。
捡尸人受谢潭所托,留下来帮她找夏无尽。
但谢潭的暗示很明显,夏无尽也的确就在外屋的棺材里,不难找。
常明爱就觉得,可能不仅如此。
果然,捡尸人大了一圈,缝了几个叛逆青年的皮,但缝好又裂开,分出一小半。
那一小半和她一起回到旅馆,在整个小镇响起沉睡的歌声时,就是它套住她,隔绝了歌声。
她就明白了,谢潭留下一点捡尸人,是为了保护她……但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他们都沉睡了,她一个人醒着有什么用?因为他们是小组搭档,还要一起写作业呢?
然后人皮上就张开熟悉的嘴,她心跳停滞一下,没工夫想了,全神贯注应对自家教主。
而教主借用的那张嘴唇,是蓝发女生被老羊割下来的,他在棺材铺就用这张嘴,爬进了捡尸人的身体里。
他让她拿事先准备好的镜子碎片,也跟着出海。
教团经常用到镜子沟通、穿梭、监视,但那是用一点力量同化普通镜子,镜子颜色的深浅代表被同化的程度。
但提到“镜子碎片”,却是真正黑曜石质感的太阳能量结晶体。
她就奉命带了一块。
日记本左右,已经不小了,她拿在手里,像拿威力强大的炸弹,不知道要做什么。
现在她知道了,教主要用这块镜子碎片,从外吹去一阵风。
这个里应,就是不知情的谢潭,因为他带走了另一半捡尸人,两块的咒文合在一起,正好能打通,风就能灌进去。
教主躲在暗处,利用了谢潭。
但想到谢潭离开时的笑容、那句“不为解咒而来”……她就忍不住再次想,谢潭把一部分捡尸人留给她,真的只是保护她远离歌声吗?
他真的不知道捡尸人的人皮上……被留了咒文吗?
第59章 沉睡的魔咒(23)
人皮怪物很聪明, 它借着四处的风势,从一处被甩到另一处,吸附在山石上, 再寻找下一处落点,像海星、章鱼一样在山里来回腾挪。
咒文自人皮的毛孔里浮现, 最初是金色, 慢慢变黑,像烧焦的痕迹, 直到铺满整张人皮。
远远看, 和发黑的山石融为一体。
山中风雨不进,也没有鸟兽, 也是万幸, 如果有鸟儿不幸落在“迷彩服”披着的山石上, 没反应过来,就被吞进去了。
棺材众多, 不可能爬完, 人皮怪快而明确,只选每一片最起枢纽作用的棺材。
差不多这么摸遍整座山, 它似乎收到什么新的指令,往山尖挪动, 却无论如何到达不了。
没有一处风能把它吹向那里, 顺着山石硬爬,越靠近, 其他山石就越警惕, 不怎么爱变幻的那些山石也像被“惊醒”,以为谁要把它们和那口棺材连上,避之不及地散开, 路就没有了。
它摔下来,命令它的那位也是一时兴起,就放弃了。
人皮怪就来到一口棺材前,完成少年的请求,它掀开棺材,用人皮一角拍沉睡者的脑袋,敲瓜一样。
听起来有点老了,没死吧?
薛鸿醒来就觉得脑壳疼,像被人狠狠揍过一顿。
然后就看到探身的人影,瞳孔一缩,一下子清醒了,才发现不是人,是一张……用头发缝的黑皮革?
这是什么的皮?警察叔叔不好的预感瞬间嗡嗡作响,但和海上的风暴凭空翻起一座小山比,又没那么猎奇了,他冷静了。
都这个岁数了,才适应笛丘市的生活节奏,惭愧。
其实见多了,也没那么可怕……他刚这么劝自己,就被黑皮怪一口吞了。
“……”
他压下飙升的心跳,藏在袖子里的刀刚出一个头,一路裹着他拖行的黑皮怪就把他吐了,还嫌弃地抖了抖,像被掸灰的被子。
他就看到海边的小船,船上有一把人皮伞,他一下子就想到谢潭:“谢潭……那个留中长发的漂亮少年,他让你救我走吗?”
黑皮怪本来懒得搭理他,但听他提到谢潭,就尽职尽责点点头,还推着警察先生上船,示意他一把年纪就别挑战极限了,快点滚蛋,卷在人皮角里的摄像机就掉出来了。
薛鸿脸色一变:“等等,那个摄像机……!”
他像看到炸弹,就要扑回岸上,黑皮怪先一步把摄像机高高举起,一段视频突然弹出,自动播放。
磕碎的位置流出诡异液体,像花屏故障被进机子的海水融化。
被薛鸿彻底删除的视频重新播放,是潘凌某次独唱会的旧录像。
液体流到人皮中心,裂开一张中毒一样的嘴,勾起和视频里女郎一样的笑容。
婉转歌声出口,薛鸿起了满身鸡皮疙瘩,脑子就发晕了,缓缓倒回船里。
船被人皮角一推,自动驶向小镇的方向。
薛鸿模糊的意识里,那歌声越来越远,却越来越清晰。
……
不对。
不只是歌声变大,他后方也有一样的歌声传来!就在小山与小镇间的海水下……还有更远的小镇。
三点歌声,像连起一座桥梁,将整座小镇的歌声推进去,雨幕再无法阻止歌声的前进,狂风灌进山里,像要将山吹碎。
外来的风扫过谷底,摧枯拉朽,满山被惊动,在新的变幻中,争着向上跑,都挤去上面了,尤其是被人皮怪“摸”过的棺材。
苏禾本来靠在临海的崖壁抽烟,一下子睁开眼,翻出山羊印,却感觉到拉力,有什么在拉扯着棺材,不让它们归位。
他立刻抓出几张符纸,被掌心的山羊印点燃。
棺材一个个“轰”地缩回崖穴里,像螺丝拧死,崖穴里的风就出不来了。
棺材不再变幻位置,如波浪起伏律动的小山一时卡住了。
但下面的棺材还是少了,关键连接处空了,山底一处处接连散架,裂开缝隙与洞穴。
像人死去后,血肉腐烂,往下化成烂泥,露出的白骨根根分明,都是缝隙。
贴着海面的一处谷底,小山底部中心的位置,直接能见海水了,黑压压的,像一口黑井,刚见天,就向上喷“墨”。
滚烫的黑色海水泼向四周,有如强酸,消融更多山石,把底烧得更穿,激起滋啦啦的烟雾。
有什么从海下滚滚而来,震得整座小山摇晃,不是那些自发的阴阴颤动了,而是一场预示毁灭的地震一般。
山石滚落,被定住的棺材也松动,整个框架快稳不住了,岌岌可危。
苏禾刚把山上挤着的山石棺材挥开,但一切发生太快了。
歌声里传来丝丝谁的笑声,被苏禾一把抓到——他用山羊印,压过拉扯的力量,瞬间换过一口棺材,一手狼爪似的破去,速度快到贴在棺材上伪装的黑皮怪物一点没躲过,碎成满地破布。
嘴唇的速度比人皮怪快多了,早移到一处破碎的边角,蹭进山石间的缝隙,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句嘲讽:
“太久没吃肉,狼退化成狗了吗,苏老先生?哈哈哈——”
也难怪一张嘴这么嚣张,太阳力量本就是更倾向于毁灭的力量,压在水下沉睡,慢慢消化还好,现在山底被穿个洞,这东西被不远处的同源力量唤醒、引起强烈的共振,反了上来,如果发挥成灾,可不管你信徒不信徒的,毁灭对万物最是平等。
再调换或者什么,已经无济于事。
苏禾沉脸,避开被抖落的山石,敏捷地穿梭在山中,赶向“喷泉”。
两位忙着斗法,谁也没注意到,山尖的黑檀木棺材被推开了。
整座小山都在瑟瑟发抖,这口棺材却稳稳嵌在崖穴里,风雨不动,满目动荡里,静得诡异,真如永眠。
谢潭这一路,除了累,没有什么阻碍,因为越靠近山尖,长发越激动。
迷宫似的路,在厉鬼眼里,宛如透明,他被不化的怨恨一路牵到棺材面前。
长久不散的怨恨,要么更混乱,谁都不放过,要么更清楚,吞噬其他,全化作一个执着。
这重量被谢潭接住了,他用这份怨恨填自己的一半空白,他深呼吸,轻轻打开棺材。
里面却是空的。
谢潭一愣,长发先扑进去,像仇家见面分外眼红,管是人是棺材,天来了也要撕碎,他一伸手,没抓回来,反而被带进棺材。
一直死得不能再死的棺材突然“活”了,像终于等到启动的钥匙,棺材盖砰地合上,长发再次疯长,狂躁地在棺材中结网,埋了谢潭。
棺材猛地一掀,撬出崖穴,自己完成所有人都做不到的事。
不巧,这口棺材可能和他一样不讨喜,棺缘太差,满山能动的悬棺退避三舍,崖穴也没打算挪过来接它,而不能动的那些棺材也早被挥开,都自身难保,恨不得飞走。
复杂的山势一朝敞亮得像天亮了,让这口棺材一路畅通无阻,直直坠落。
正下方就是那滚烫的黑色喷泉。
有什么东西从喷泉的水尖飞出,高高弹起,反着光,是一块黑色碎片。
山石缝隙里吹出一片漆黑的“树叶”,叶子一翻,是张开的嘴,正等着碎片划过长长的抛物线,落进自己嘴里。
就在这时,苏禾突然从一处山石一跃而下,先一口叼住碎片,舌头里藏的符纸一卷,暂时压住碎片愈发躁动的能量,咔嚓咔嚓嚼。
他险险翻到喷涌的海水外,一抬头,满嘴是血地笑了:“也没那么老,反正山吃不下了,干嘛便宜你呢?”
镜子碎片不是普通碎片,更坚硬,也更锋利,他浑身的筋都暴起来,调用身体里的太阳力量,三下五除二,硬是要吞下去。
被掀飞的嘴唇飘在地上,啧了一声,这只老狗,真讨厌。
既然让他不如意,大家就都别如意。
嘴唇念动什么,人皮碎片上布满的黑色咒文就如同无数条小蛇爬动起来,再次乘风而起的时候,倏地自燃,就往苏禾的身上撞。
苏禾全力吞刀片,试图强行存下太阳力量,动作就慢了,虽然躲过燃烧的人皮碎片,却难以调整方向,眼看就要掉进喷海水的洞里,他的视野都因这些黑色的水变黑……
不对,不只是水,苏禾忽然睁大眼睛,那黑色是上面落下的投影!
他猛地一转身体,就见坠落的黑檀木棺材转瞬已到眼前,像千里索命。
再躲来不及了,苏禾只能抽回聚集在嗓子的能量,强化身体,挡这一击。
棺材正锤在他的胃,苏禾五官一张,镜子碎片就被迫吐出来了。
飞舞燃烧的“叶子”撞过棺材,像擦亮火柴盒,棺材倏地流过一圈火焰,被激发了咒文。
整口棺材正好横砸在洞穴上,挡住喷泉。
苏禾抓住洞边,顾不上嘴里的血和腹部疼痛,立刻爬上来,一回头,就见喷泉像灶火,将棺材这口锅点燃了。
哪个死鬼诈尸,安乐死不满意,再跳楼自杀一次找找死亡真正的刺激吗?!
而且这圈咒文,这不是献祭前封棺的咒文吗?满山都是献祭完的祭品,哪还有……
苏禾突然抬头,山尖空了,他心里也空了一瞬。
但很快,铺天盖地的火焰就夺回了他的注意——咒文的火没有钻进棺材里,反而向外蔓延,一路点燃山石,要烧了整座山陪葬!
第60章 沉睡的魔咒(24)
整座小山被点燃了。
火焰像熔岩爬过地脉, 将藏污纳垢的山石缝隙里,那些不言语的尸骨与阴谋照得透亮,卷着火光, 滚滚翻涌而出。
陈年的血迹融进雾里,雾慢慢红了, 被狂风吹得乱奔, 像厉鬼回魂。
那棺材一坠,谢潭就知道自己托大了。
他自己情绪寡淡, 爱和恨对他而言都过重。
一是情绪太激烈, 信息素容易失控,他不想一边当怪物, 一边还要兼职未开化的野兽。
再就是, 那些大起大落的情绪都从关系中来, 他把自己和世界隔开,空茫茫惯了, 对这些究竟有多厚重没个数。
谢潭都要叹气了, 他居然也敢接这样的怨恨。
长发埋住他,火苗钻进棺材——谢潭猜是封棺的那圈咒文点起的火——长发间绑的符咒就全亮了, 居然将咒文吞了,嚼着那火, 反涌了出去。
一瞬间, 他作为长发中的“核”,感觉自己和爬满整座小山的火相连, 怨恨能抓那么远, 几乎填满他的空,似乎那就是他的恨。
必须山崩地裂,拉着这里的一切沉沦到地狱里, 才能平息他心中一点火,他不需要演,此刻就是谁的怨借了他的身爬回人间……这可比什么洗魂骇人多了!
四处热得惊人,还凌虐在精神上,似乎能烧断神经网络,个人意识的灭顶之感,引起生存欲望的强烈反抗,要证明自己的存在。
幸好谢潭是“不存在主义”,他的精神和他一样摆烂,没太受影响,他只是太热了,头脑发胀。
这还是长发包着他,火没烧到他身上呢。
外面火一定更大,他听到山崩与狂风,那都是火焰得意的作品。
出去更危险,但谢潭实在憋不住了,关在蒸笼里,他呼吸都不顺畅了。
最重要的是,强烈的情绪果然还是激发了他的信息素分泌,棺材里全是这个死味道。
他推不动棺材盖,合死了,就在他想自己也是当了一回主祭品,可以等着到达真彼岸了,长发就感受到他的意思,绑着他的那团冷静了一点,无视封棺禁制,直接给他推开了。
谢潭扶住棺材边,缓缓坐起。
火光太盛,他眯了一下眼睛,眼前因为生理性泪水,模糊不清,只能看到满山火色,由亮转暗,不是火势变小,而是火焰变暗了,但更加凶猛。
山里的味道果然更呛人,像万事万物都被烧到腐烂,走向灭亡,在热气里蒸腾。
他一时分不清,棺材里外哪个更难闻。
最近的火就围着棺材,谢潭没在意,长发松散下来,他眼眶里的水份被蒸干,稍微缓了缓,才正视这座山火葬场一般的模样。
慢慢看过一圈,他也回过神了,眼前模糊的景象变成清晰,心里猛地一跳。
但身体还麻着,没跟上做配套动作,像没什么反应。
其实他的思考能力已经在服务器外了。
他正与一只巨大的眼睛对视。
洞穴那么大,长在软烂的肉壁上,一个东西一旦放大,细节就清晰可见:眼白上裂着血丝,虹膜上纠缠的密集丝状物像微观下的植物内部纹路,还有漆黑如洞的瞳孔。
眼球在眼眶里转动,瞬时的动态感让人清晰地意识到这是活的,且有非人感。
然而他们对上视线,惊恐的却是眼睛,它瞪得老大,像要夺眶而出,眼球来回颤动,想要挪走,却不由已,只能疯狂眨动。
睫毛上下一扇,一阵风就来了,带起一串火星。
……原来山里一直乱起的风是这个。
这根本不是一座小山。
这是一座由千百只眼睛堆集而成的肉山。
小山和棺材只是伪装,那些献祭的人,最终被炼化成了这样的眼睛!
火焰走过的地方,都被烧出原形,山石和血肉肿块、挂壁不散的水和脓液、崖穴棺材和巨大的眼睛,全都混在一起,真真假假。
可怖的眼睛们在外来的风中抖动,似乎一直在吹散的边缘,却又被什么定在原地,反而成全了火,一个都跑不掉。
一只眼睛看见谢潭坐起,所有眼睛都铺天盖地看向这个起火的源头,死死盯着他。
谢潭觉得自己被这一方天地锁定了。
也就是它们不是嘴,如果眼神能骂人,他已经被“你疯了你要同归于尽吗你神经”的口水淹没了。
可惜这里的火能压灭一切水,在绝对的毁灭力量前,没有天生相克一说。
谢潭的左右侧,小山都被烧穿了,雾被风吹散许多。
他看向左边,来时的方向,隐隐能见沿岸的小镇。
往右看……隔着同样的茫茫海水,也有一个小镇,那边的灯火亮多了,似乎在庆祝什么节日。
光是看着跃动的光,就能想象那些欢声笑语。
经历过小丑的故事,谢潭瞬间反应过来,梦中小镇与现实小镇也是镜像,而这座小山就是镜子。
他不知道是看那些眼睛,还是看满山的火,像被迷住了,脸被照红,神情也有些迷离。
那些火似乎能烧灭一切,什么都不留下,
他心里无端起了一个念头:这才能叫地狱吧……
山要崩。
能跑的当然都跑了,苏禾果断撤走,撞出大火。
点燃的“叶子”也早沉海,聒噪的声音消失。
棺材都露出原形,却有一副偏高的棺材除外,倒不是位置多隐蔽,恰恰在危险的风口,但就是稳住了。
因为要供一个人落脚。
陆今朝还是撑在棺材边沿,俯瞰满山火焰与四散奔逃。
火焰映得他一双眼睛更加剔透,真如琥珀,风声如同哀嚎,也扬起他的发梢。
一场浓缩的灾难,他唇边带笑。
他想,这和烟花比,也不差什么了,一样的漂亮。
本来还遗憾,可能要错过小镇的节日庆典了,但现在正好赶上开幕。
不亏是艺术港湾,有排面,节日就该这样热闹。
血雾已经被熏黑,被风带着到处跑,但最后总会飘向他。
一阵雾被风一卷,逼得眼睛们惊恐地闭上,到他面前就消散了,却掉出一个东西。
陆今朝没给眼神,他还在想,不知道朋友们看没看到,希望没有错过,尤其是阿潭……他会喜欢看烟花吗?
那东西就被他随手接住,他一愣,这是一顶脏兮兮的花环,四叶草不见了。
他笑容一收,一时间,他是面无表情的。
对了……阿潭在哪里?他来小镇,应该有事要做。
谢潭想回旅馆的时候,陆今朝就想跟着回去,但他敏锐地察觉到……阿潭似乎有点躲他。
他不明所以,但还是觉得阿潭可能要忙什么,而且阿潭比较喜欢有自己的空间。
于是他乖乖地没去打扰,和鸿叔出海找人……哪怕他心里其实有点不愿意。
他也说不出自己不愿意什么,只能向别人倾诉。
棺材里被黑山羊家献祭的白骨有他同源的力量,他就问了,但和他共处一室的这位年纪轻轻就被骗来当祭品,阅历也不够。
而守山看门的那个大叔……说得好像有几分道理。
这一路出海,他的确总想着他,思考他,像解一道谜题。
但总想着一个人,又能说明什么呢?他被那个大叔扔到别处,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可是现在,他不想思考这些了。
他只知道一件事,他现在就想见到他。
陆今朝摸上崖壁,山中狂舞的火焰安静了一瞬。
满山的火变成他的呼吸,千百只眼睛变成他的眼睛。
他一眼看到那个被火包围的人,仰着头,神色怔愣地看着漫天的火,像也要融进火中,一起化为灰烬。
陆今朝的心一滞,棺材就被火拽出小山,砸在地上,他逆着逃离的万物,奔向火焰的中心。
谢潭幻听到谁在叫他的名字。
只有一个人会这么亲昵地叫他,他觉得自己有点完蛋,又在这种时候想起人家……你要干什么,谢潭?
“阿潭。”
这声更清晰了,还有点发沉。
谢潭若有所觉地侧过头。
两人隔着漫天火光,遥遥对视。
苏禾坐上事先留好的船,等开出一段距离,就捏碎山羊印,以免被火焰顺藤摸瓜,一个废弃之地,可别牵连他。
山羊印一碎,失去桎梏的眼睛们瞬间被吹得分崩离析,像迎风的一捧沙子,在海上翻滚。
视野就开阔了,能看到更远的地方,有如同海市蜃楼的另一个小镇。
苏禾抓了抓手,敏锐地察觉到在山羊印碎前的那一瞬,支撑小山的太阳力量就先被抽走了,所以小山才崩了。
火已经猛到这个地步了吗?
但不等他思索,就再有异变,那些眼睛没能跑远,被什么一击贯穿,牵住了,风筝一样在空中摇摆。
苏禾拧眉,那是不是……头发?哪来的头发?
杂乱的想法在他的脑子里搅来搅去,一时没能理清。
火焰不满足于烧这些货色了,顺着海平面,一路烧向彼岸的小镇,为盛大的泼水节点上最隆重的一把火。
苏禾直咂舌,太怪了……
海下的碎片,这么多年快被消化完了,大部分都在山里。
献祭也不算没有道理,从结果看,确实海越来越平稳,甚至过头了,因为压着那样的力量,海水也不敢造次,夹着浪尾巴做海。
他来的第一天的确是这样,即使下着雨,海也平静,后半夜,小山才聚拢。
但不知道为什么,第二天一个大晴天,却反常地躁动了。
他为了防止教团的人用另外的碎片加料催动,特意提前布置过符咒,符咒没有动,所以昨天没有其他碎片。
只有刚才小山被歌声打通,符咒才有了反应,是那张该撕烂的嘴干的。
那昨天就躁动又是因为什么,还有别的太阳力量吗?现在的火也大得离谱,像加了汽油。
又是一个巨浪,苏禾回神,先给小船上了太阳能,使小船在风雨里稳住,快速返回小镇。
有另外两艘小船比他更接近小镇。
常明爱在笑声中醒来,睁眼就是这天塌地陷的一幕,惊得表情都失控了。
一小块焦黑人皮被浪卷起又落,其余部分被都海浪撕烂了,剩下的这部分也泡烂了,满嘴是血。
她知道这只是教主借的一张嘴,目的达成,舍弃就是,留一块垃圾有什么用?费力翻上来。
很快,她就发现不对,目的真达成了吗?
常明爱仔细看远去的火光,脸色微变。
教主的顺手一偷……好像没成,不仅人家那一小块没偷到,还把他们自己带的那块镜子碎片赔里了!全烧成了火,还向梦中世界烧去了!
但那张嘴只是对着山崩的方向,放声大笑。
作者有话说:
小阿潭烽火戏诸侯,搏陆陆一笑[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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