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波旬变化 我可以实现你想要孩子的心愿……
波旬已经胜券在握, 看着阿丑这个凡人,轻蔑得像是在看一只蝼蚁,一粒尘埃。哦不对, 马上就是他栽培通天藤的养料而已。
——呵呵, 一个凡人凭借些小聪明辩赢了我又如何, 我永远不会消亡。等通天藤长成, 冲开欲界的封印, 任何辩论都阻挡不了我魔王波旬统治三界。
如今,虽是少个得力的帮手很可惜, 总好过让她回到上面。她也讨厌如来,可佛魔两家争斗, 她却又会站到佛门那边去,帮她的好老婆。
真是搞不懂这人怎么想的!玉帝下了批语, 她不能登天、不能下幽冥界,唯一剩下能让她强大的法门不就是成魔吗?正好站在她讨厌的佛门道门的对面, 多么顺理成章的事情!
波旬诱惑过很多凡人,他的信徒里不乏曾经的佛门弟子,恨一个人就要让其毁灭, 不惜成为魔的傀儡。
“丑东西, 我给你三次机会,只要你赢了一次, 就算你赢。”波旬十分大度地笑着说,展示出一种邪恶的慈悲, 在绝对无望的失败前提下下,三次机会是一种对猎物的戏弄。
“你个见不得光的,还好意思说我丑。”阿丑立刻骂回去,“你不必等着看我笑话, 就算输了,我也能离开。不过是久一些,可能是你凿塌了灵山,也可能是佛法销毁了欲界,总有通往外界的时候。”
“呵呵。”波旬眼中闪动着绿光,从未有人能固执到这个地步,执念深到已经不像执念,更像是……定数。
如此的执念,让波旬这个执念与欲望的化身格外惊喜,当成养料,当真是可惜啊!
波旬也是变化万千,这会儿故意变成了观音的模样,试图模仿那种平静慈悲的语调,但一开口就一股邪气:“阿丑,你可得好好想想,要是输给了波旬,就再也见不到我了~”
“依我看……”变成了观音模样的波旬又飘着绕到阿丑身后,按着她的肩膀在耳边蛊惑道,“不如就听波旬的话,先皈依了魔王,将通天藤种好,你到灵山辩死如来,方可成全你我的长长久久呀~”
阿丑眉头紧拧,心里一股怒火,抓住波旬的胳膊就是狠狠一口,转身怒道:“不许变成我老婆的样子!”
“呵呵。”波旬笑了笑,随手拉过一个正在凿山的凡胎,就以这样的形象张大嘴巴将人吃了下去,舔了舔嘴唇说,“变成观音你能奈何,我还用观音相吃了人呢?如此才是坏佛法。瞧瞧,你心里是不是对观音的形象也产生了动摇?”
阿丑立刻回答说:“没有,你只是外表变化一样,换作任何一个人都能轻易分辨出真假。”
“是吗?”波旬冷笑。
周围的环境突然变化,一下子就不在欲界了,竟是回到了凌云渡的岸边。
岸边站着一个素纱白衣的观音菩萨,满眼担忧地看着水面,看到阿丑突然出现,欣慰笑了笑走过来将她抱住,说:“阿丑,你竟跳下了凌云渡,我很是担心,总算是施法将你找回来了。”
阿丑很是恍惚,突然着急环顾周围,推开观音就要重新跳进凌云渡。
观音一把将她拽住,皱眉说:“阿丑,你这是做什么?”
“英娘还在欲界呢!我得把她带回来!”
观音表情微变,又挽起淡淡的笑凑过来,说:“你放心,我已经先将英娘找回送去落伽山。”
阿丑盯着观音看了一会儿,气得面目比波旬还要狰狞,抡起拳头就是邦邦两拳:“波旬!你还想骗我!”
挨了打的观音身形一晃,周围景象也随之变化,又恢复到了刚才欲界所站立的位置,周围的凡胎们还在盯着她和波旬的对话。
波旬不理解,自己样貌神态应该都很到位,她究竟是如何辨认?
欲界的魔王想要迷惑一个人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并不仅仅是以外貌欺骗,更多的是将人内心深处的欲望与执念放大,是假,但也是真。
失去了那么多的东西后的阿丑害怕自己的失踪无人在意,她希望在那个世界至少还有观音能够在凌云渡边发现她的去向,可她无法确定外界的情况,这就成了她心底的执念。
执念成为幻境,如果她信以为真就会困在幻境。
波旬是欲界的魔王,他的执念也很深,他不信有人能够如此轻易地识破真假,或者说能够轻易地从执念里跳出来。
他在阿丑数不清的执念里翻找,嘴角露出一个得意的邪笑。
周围景象再次变化,黑漆漆一片,只有前方端坐着一袭白色法衣的观音菩萨,披落肩头的白纱同样无尘无垢,微微合目的眼睛缓缓抬起。
波旬这次化的观音吸取了刚才失败的教训,变得更沉稳平静,语调也娓娓道来。
波音说:“阿丑,我知道你对那两个雪人很内疚。”①
阿丑愣了一下,本来还怀疑菩萨老婆又是波旬变的,听到提及老婆给自己生的雪人,她又觉得好像真的是菩萨老婆。
她吸了吸鼻子试图闻气味,老婆身上是有檀香味和莲花香的,这个没有。
“这是在你心里,岂会有气味呢。”端坐的波音缓缓站起来走向阿丑,俯首凑近许多,说,“三界之大,没有能容忍我们的地方,只有在心里时才能坦诚倾诉,对吗。”
阿丑觉得很怪,没有那种很安心的感觉,可也没有能否认这是老婆的证据。
她说:“刚才波旬变成你的样子了,我现在不确定你是真还是假。”
波音问:“哦?刚才你是如何分辨的呢?”
“他说我竟会跳下凌云渡,如果是你,肯定不奇怪我会那么做,而且也不会在救了英娘后先把英娘送走,英娘也不会答应先走,她肯定会在河边等着我一起走。波旬不了解我,不了解你,也不了解英娘。他太笨了,很容易就能认出来。”
“……”波音广袖下的五指恨恨收拢,脸上仍旧是平静,说,“嗯,阿丑,我们夫妻心意相通,自从雪人融化后你一直想要孩子,对吗?”
“对!不过我后来已经知道了,那只是法术变化的雪灵,不是你生的孩子。”阿丑摆摆手说,“先不说那些,我在欲界,有什么打败波旬的办法吗?”
波音说:“他是欲界之主,没有人能在欲界将他打倒。”
阿丑非常不高兴地拧眉。
波音又靠近一些,说:“阿丑,我可以实现你想要孩子的心愿。”
“如何实现?”阿丑立刻转为惊喜。
“自然是做一些夫妻之间的事。”波音已经靠得很近,两人之间只剩一个手掌的距离。
“咦?”阿丑不明所以,认真想了想自己见过的夫妻们的举止行为,拉手、亲额头、亲脸、一起吃东西、一起睡觉,就连没见过别的夫妻做过的亲嘴巴,优昙也亲了她。
阿丑满头雾水,认真思考着说:“那我们应该都做过了呀,为什么百年过去都没有呢。”
“哈……”波音差点笑出声,很快就又恢复平静,放缓语调说,“阿丑,诸多事情以前我不明白内心没有教过你。”说着,手中变化出一本图册,递给阿丑。
阿丑好奇地接过看了眼,发现上面的图画有些熟悉。
那已经是很久远很久远的事情了,还在小渔村的时候,儒生和几个同村的人说要向她道歉,还好心要教她如何与老婆相处,当时就给她看了这样的图画。
当时他们说上面那个是丈夫,下面那个是妻子。
她只看了一眼就反驳说自己没有那东西,那几个人就嘲笑她。她生气他们向她炫耀他们多了个东西,非常之恼火,图画上的后续内容也就没有再看。
此时她仔细翻看,发现其实也不是固定一个上一个下,也有一个前一个后。她大概明白了,这个不看谁是丈夫谁是妻子,是看谁有那东西。
阿丑眉头紧皱,这分明是在打架!
她眼中逐渐有些凶恶,问:“你想这般对我?”
波音笑着说:“这才是人间夫妻会有孩子的事。”
阿丑咬牙握拳,抡起拳头又是邦邦两拳,骂道:“不许再用我老婆的样子骗我!我老婆是最慈悲最心软的菩萨,不会做这种伤害我的事情!”
“……”波旬恨恨捂着脸,逐渐狰狞,周围的环境也再次恢复了欲界的样子。
在周围的凡胎们看来只过了一眨眼的时间,阿丑突然就对着波旬邦邦两拳,而波旬竟停顿不动,等挨了打才恢复。
波旬愤怒至极,变化成赤面獠牙绿眼睛的恶鬼模样,头上是无数个小一些的人脸在叫唤,每一张嘴巴里都还有更小的人脸。他怒视阿丑,连续两次失败让他格外没有面子,欲界外辩法输给她,欲界内自己最擅长的执念诱惑被她破除两次!两次!
“你到底是怎么辨认出来的。”
凡胎们已经被他这可怕的形象吓得跌坐在地抱作一团,阿丑只是嫌弃地皱眉后退了两步,不耐烦地瞥波旬这可怕的模样,说:“因为你不了解我,不了解我老婆,也不了解英娘。”
波旬却说:“我不必了解每一个人,因为所有人的贪求和欲望都是一样的,无非就那些。钱财、色肉、权誉,哦……还有长生不老。”
波旬说话时一直盯着阿丑,她竟没有因自己这可怕的样貌而感到半分恐惧,让他更觉得心里一团火熊熊燃烧。
“你为什么不怕我!”波旬怒吼,头上的那些脸也都怒吼,发出刺耳的尖叫声,视线突然落在英娘的身上,波旬笑起来,伸出锋利的爪子一把将英娘捏在手里,终于在阿丑眼里看到了一些恐惧。
波旬身形变大,张开嘴巴就要将英娘吃掉。
“住手!”阿丑惊呼一声,想到波旬刚才说的交易赌注一事,她随手一扯腰间的令牌,没数多少个也顾不得什么胜负,连忙道,“我要交换!”——
作者有话说:①波旬变成的观音,波音[可怜]
用观音的话这段给阿丑看图的剧情容易被断章取义(泪)——
10月了!重启日六挑战!果然要有点压力,日3的低要求就断更了好几次[爆哭]
第132章 倾斜天平 可是,人间一直都是这样的……
波旬从愤怒里缓过来, 捏着英娘看向阿丑,阴险的笑意蔓延到眼角、嘴角,每一处细微。
哦对, 想起来了, 这个女人也在阿丑的执念里, 是阿丑在欲界看到后就下定决心要带走的人。
波旬没有立刻将英娘放下, 他的另一只手做了一个双指提东西的动作, 金色的丝线下横垂着一根长杆子,杆子的两端分别以三根金丝悬挂相同的托盘。
是一杆天平。
巨大的波旬提着天平, 俯首时让本就阴暗的空间更显得压抑,而他泛着令人不安红光的身躯成了唯一的光源。波旬看着阿丑, 将巨大的天平凑到她面前,将英娘当做东西一般放到了天平的一边, 另一边还空着。
“让我看看,这个女子在你心里值多少的法宝。”波旬得逞地笑着, 差点忘记这才是自己必胜的法门。
众凡胎之中,那个穿道袍的再次拽住阿丑,说:“不要上当!只要你不与他进行交易, 这些东西就都还是你的!一旦输了, 东西就归波旬了!波旬的东西越来越多,你更没有办法换到他的东西了!”
道士急切将自己的情况与阿丑道来:“我本是道门修仙的一名弟子, 因泯然众人而心生执念,便起来佛道双修的想法。我佛法亦有所成, 还因机缘得了几件法宝,待过凌云渡打算成正果,岂料肉身到了此地。波旬与我说,若能从他手里换走东西, 就不拦我的去留……他说的是真话,却总有诡辩在其中。”
第一回交换,道士拿出一把宝剑,直接说要换这里的凡胎们都能和他一起走,波旬应下。
波旬往天平上多放了一块石头,道士输了,宝剑也被波旬收走。
第二回交易,道士心想波旬能耍诈,自己也可以,便谎称自己有太上老君的紫金葫芦,要求波旬先将凡胎们放到天平上,不可再耍诈。
波旬笑了几声,重复道是用太上老君的紫金葫芦换,然后应下,也真的将没有耍诈,只将凡胎们放在天平上。
然而,等道士将一个普通的收纳葫芦放到天平上后,天平却又倾斜了。
波旬是欲界之主,欺骗、谎言,这些东西同样都属于他,他知晓道士撒谎,所以强调一遍是要太上老君的紫金葫芦交换。
道士又输了,普通收纳葫芦也被波旬收走。
第三回,也是最后一次机会。
道士惊慌失色,说:“我用我所有的佛法道法修为来换。”
波旬则说:“过凌云渡,来欲界的只是凡胎,你的功德修为已成就了雷音寺里一位罗汉,至于‘你’,你哪来的佛法道法修为。”
道士苦苦哀求,自己还有法宝。
最终波旬说:“那就用你剩下的所有法宝来换吧。”
第三回的天平居然没有倾斜。
道士高兴地便要带着所有的凡胎们走,却不知如何走,他与波旬说:“我已经赢了,为什么不让我们离开。”
波旬笑得阴险恶劣,说:“我只说不管你们的去留,何时说送你们回去。”
无法离开的道士还是成为了波旬的傀儡与奴隶,也明白波旬根本不需要任何交易条件就能将他变成麻木凿山的傀儡,三次机会只是为了一次次加重绝望,是魔王折磨别人的乐趣。
那些法宝,魔王也完全不需要。
“都是被舍弃的身外物,能有多宝贵。”波旬十分不屑地嘲弄道,只在弹指间便被捏成齑粉。
听完道士所说的情况,阿丑若有所思。她明白波旬的三次机会并非仁慈,可眼下不开始三次交换,英娘就要被波旬吃掉了。
阿丑只拆了一块令牌,说:“我拿一块令牌和你换英娘,你答应吗?”
波旬冷笑说:“你那般在意这女子,却只用一块木牌?”
“你自己说的,无论价值多么不对等,只要两个人答应,就是公平交易。”
“哈哈哈哈,对,对,无论价值多么不对等,只要我们两个形成约定,就是公平交易。”波旬放肆大笑,应下说,“你用一块幽冥界的令牌,换英娘,我答应你。”
坐在天平里的英娘无法动弹,看着阿丑不断叹息,唉,阿丑不该来的。
约定形成后,阿丑放了两块令牌到天平里。
天平倾斜,她给多了一块,也不行,交易失败,输了。
波旬虽赢,眼底却愤怒更甚,又恼火又疑惑地问阿丑:“你刚才听完那道士的话,知晓哪些情况会输。这一回我已经先将英娘放在天平上,没有多放东西的可能,你按照约定只放一个令牌就能换到她了,你为什么,要放两个令牌呢?阿丑,难道你不想救她吗?”
阿丑牙齿咬得咯咯响,瞪波旬,也瞪身边那个好心的道士,说:“你是欲界之主,怎么可能允许别人告诉我哪些是错,哪些是对?他能告诫我,是你允许他告诫我。”
她扫过这里的凡胎们,包括那个好心的百衲衣高僧,最终直视波旬,将高僧所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他们是充满执着与贪求的凡胎,你是欲望的化身。凡胎就是会被欲望所控制,所以你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会做什么。”
在她已经有防备的前提下,在不知道能否有成功的可能时,告诉她一些错误的事情,让她以为自己能从中找到胜利的法门。
波旬的诡计被看穿,眼中的恨意愤怒更深,巨大的身形如同山一般倾下来些,威慑十足,却是愤懑不甘心的语气,说着惋惜的话语:“是你将我想得太坏了,阿丑,你一定很后悔,刚才你只要按照约定放一块木牌,就是成功了。”
“你说的是真话,可你有很多没说的。”阿丑同样愤怒地盯着波旬,“既然是你必胜的天平,我放一个也是必输。而你为了让我输,改变不了我的木牌,只会在英娘身上诡辩,也许你会说,只能交换英娘,不交换她的衣服,所以与约定不同,我输了。更可能的是……”
她双眼燃烧着怒火,紧握着拳头说:“你会伤害英娘,可能是她的脚,也可能是她的手,总之她一定会受伤,然后你会说,这是残缺的英娘,与约定不同,所以我又输了。”
魔王,当然是集一切卑劣手段,折磨每一个有执念的人。她那么在意英娘,那么折磨英娘比直接折磨她,更折磨。
为了不让波旬对英娘下手,阿丑选择自己输得更明显的办法。
波旬呵呵笑着,收走了阿丑的两个令牌,英娘也完好地落在地面。她十分担忧地拉着阿丑的手,也实在说不出任何能分忧的话来,只能默默拉着手。
波旬笑得很勉强,绿色的眸子里闪动着疯狂,这么一个执着贪求的天地新灵,能够揣测到魔王的想法,她太适合当魔王的信徒了,她太适合杀了佛祖了,呵呵,哈哈哈哈,但她该死!她怎么可以被困欲界的时候,屡屡看穿魔王的诡计!
“你为什么将我想得这么坏呢?”波旬皮笑肉不笑地固执询问,他不是诡辩自己仁慈,而是真的好奇,这么坏,不是一般的坏,她一个连人都不曾杀过的凡人,为何能揣测到这份恶意。
阿丑说:“因为天上的神佛们已经很坏,我见识过他们的坏。那么坏的神佛都说你很坏,那么你一定是非常坏了。”
波旬冷笑,反问:“他们也说你很坏吧,可你人都不曾杀过,他们当然是坏的。也许,我和你一样,只被他们说多了坏话,才是魔呢?我被封印在欲界,就像你几十年前被镇压在山里。呵呵,你看这里像不像那座山?”
波旬死死盯着她,她一定会生气大喊:不!谁和你一样!我没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
然后会愤怒地说出自己是多么不甘心和委屈,是被神佛所欺压。那时,波旬就可以蛊惑她:那又怎样呢,你早就是他们眼中的魔了。
然后她就会愤怒绝望地大喊:不!我不是魔!我不是魔!
她越是绝望不愿意接受,波旬就越是痛快。
然而,阿丑没有像波旬以为的那样极力否认是坏人。
她点点头,坦诚说:“对,你跟我一样。”都是神佛眼里的坏,是站在对立面的恶。这个相同点,与具体做了哪些坏事并无任何关系。
波旬愣了一下,她既然认同这话,为何还是如此愤怒憎恨地瞪着自己?
波旬突然脊背一寒,连忙改口说:“不,我只是说也许,我们当然不一样。”他想起当年那场对话,三言两句将他辩退。此时,一旦自己以肯定的态度认同了“一样”,那种无形的约束力量就会起效,他就会真的和她“一样”,成为一个没有法力的人,又或者自己的力量会被她分走一半。
魔王擅长用诡辩的言语欺骗蛊惑别人,这个丑东西怎么能从他的话语里挖掘出关键。
“呵呵,阿丑,为何非要帮着如来对付我呢,你此时辩过我,也是离不开欲界的。”
“什么?”阿丑满头雾水,她只是顺着他的话应了一句,怎又成辩他了,“这里又没有辩法大会,我那么讨厌疙瘩头,我帮他做什么。难道他在这吗。那你们赶紧打起来,我看得高兴呢。”
“……”波旬气得浑身冒出鲜红的火焰,无数脑袋的每一张嘴里都吐出黑烟。
波旬说:“当年辩法大会,你不就是帮他与我辩论的吗?”
“呸!你怎么能说我会帮疙瘩头!我是听你污蔑我老婆有私心,我很生气才想与你理论!你要是不污蔑我老婆,我才懒得管你呢。”
波旬自然不信,急忙问:“不可能!如果当年如来输了,我就能统治三界,你不怕我统治三界吗?你是凡人,你私心最重,你定然也惧怕,才会帮着如来与我辩论,是害怕我!”
“你统治三界和他们统治三界,有什么区别吗?”
波旬冷哼一声,用威吓的语气说:“我会让人间有洪水干旱,有瘟疫战争!我会让人们吃不饱饭饿死,会让亲友离别,让人间充满遗憾和痛苦。”
“唔……”阿丑想来想去没想到区别,看着波旬说,“可是,人间一直都是这样的。”
“……”
“你在欲界外面的信众们,从来不和你说这些事吗?”
“……”
波旬的信众都是自私自利的人,信奉波旬都是为了自己的私心,同时他们也相信人间的瘟疫与战争都是波旬所降,所以当人间发生那些事的时候,既不特意告知波旬一声,更不会为了百姓们的安危而祈求波旬救难。
上一次辩论,她说南赡部洲没有魔王的蛊惑也会有很多恶人恶事,所以恶不是魔的专属。
这一次又说,人间洪水干旱瘟疫战争是常态,便说明降下灾厄兵不是魔的能力。
波旬很想问,不是我降下的灾厄,难道是那些神佛吗?
但他不敢问,也不敢再接着对话。怕她语出惊人,说下去恐怕魔都要成虚无了。
波旬连忙将话题生硬地扯回来,又恨又怒又带几分惧,赶紧让她输给自己去当通天藤的养分!绝对不可以与她再辩论了!
“外界的事先不说了,你还有两次交换的机会。”波旬重新站直,故意以高大的身躯低头俯瞰看阿丑。
阿丑本来也懒得和他多话,觉得莫名其妙的一个魔。
如果是必定倾斜的天平,眼下情况已然是必输,要怎样才能让波旬无法增加或者减少他那一边的天平东西呢。
阿丑心有不甘,提出要求:“我想先看看,在我输了之后要栽养的通天藤是什么样的。”——
作者有话说:[摸头]今天稍微早一点点更,开始写明天的内容了——
无限流小剧场:
【系统波旬敌意出演[墨镜]】
阿丑、阿观、英娘、阿猴、阿莲、杨戬被波旬扔进了无限流里,第一关【不负距离就出不去的房间】。
波旬:呵呵呵,我看你们怎么办。
阿丑立刻道:“太容易啦!阿观你快进来吧!”
波旬(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得逞大笑)
阿观点头,飞进了阿丑的心里。
波旬气得火冒三丈,看着剩下的英娘、阿猴、阿莲和杨戬。
阿猴说:“杨戬兄弟对不住了,你张下嘴吧。”
波旬(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得逞大笑)
杨戬张嘴,孙悟空变成小虫飞进了杨戬肚子里。
波旬气得火冒三丈,看着剩下的英娘和阿莲。
英娘正一脸为难不情愿:这不太好吧……
波旬(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得逞大笑)
阿莲完全不在乎,掰断自己一条藕臂递给英娘啃了一口。
波旬气急败坏:滚!滚!都给我滚![愤怒]
第133章 魔不厌诈 是神力,也已经是人力……
通天藤顾名思义, 长成后将会是能够同往天界的藤蔓。越高的树木越是脆弱,往往风一吹就能够摧折,而藤蔓这种本身就柔软的植物, 能够通向天界就一定有格外坚韧无法阻拦的力量, 这股力量足够冲破欲界的封印。
一旦封印破裂, 再也不必受到佛法的限制, 如来想再次封印魔王恐怕也是不可能的了, 毕竟如来的一条胳膊压着孙悟空不敢轻易收回呢。
波旬已经认定阿丑是必输的局面,只要自己不接她其余的话茬, 不与她进行辩论,便是立于不败之地的。
“这就是通天藤的幼苗。”波旬展开手掌, 掌心一棵只有指节大小像豆芽一样的东西。
阿丑思量着,波旬说的话往往就是真话, 只是会故意少说一些关键的内容,让真话变成坑人的骗局。她心中警惕, 问:“你都无法离开欲界,你的那些门徒也不愿意到欲界来,只是在外面与你祈祷倾听, 这个幼苗你是从哪得来的。”
波旬意味深长地笑起来, 眼中是一种恐吓的神情,说:“当然是从凡胎身上换的, 我找找看,是哪个凡胎。”
说时, 波旬的背后又生长出一只利爪,在他自己头上无数的人脑袋里逐一翻找。手停顿,五指并拢了四指,用食指往其中一个人脑袋上狠狠一扎挑下来, 脑袋下一根血线还连着波旬。
站在阿丑边上的凡胎们都被这一幕吓到,纷纷转身奋力地凿山,表达对波旬的忠诚。
波旬将那个脑袋递到阿丑面前,说:“是不是看不出来,此人以前是个神仙。他转世历劫,不舍得当神仙时的法术,也想要人间的权力情爱,便收买了幽冥界的判官透露转世之地,提前藏好这通天藤。他的转世一碰到这苗就知晓了前尘,他已经是一国的国王,便用祭品养这通天藤,想登天去取天宫里的仙丹。”
“不对。”阿丑皱眉问,“你不是说,一定要自愿供养通天藤才行吗,祭品还能自愿?”
波旬笑着挑起眉头,一种邪恶又放肆的笑,说:“那是当然了,想要让别人自愿,太简单了。就像我刚才要吃了英娘,你很快就自愿开始了
第一回交换。”
“……”阿丑摇头,被逼无奈,怎么能算是自愿。
波旬继续说此人的故事:“那时释迦摩尼刚成佛不久,正亲自在人间普度,听闻此事就以佛法感化了国王。国王知道所犯事情之大,不敢回天庭,便求皈依佛门,他走一路拜一路,诚心往灵山去。”
自然就过了凌云渡,将凡胎脱去,也将那代表着他罪孽与贪求的通天藤丢弃。
波旬又说:“每有一个人过凌云渡成佛,就有一个佛的贪求落入欲界。他们被我吃掉,成为我的力量,或者为我勤勤恳恳凿塌灵山。是佛法在源源不断吸引人过河……他们修佛,在外界未必属于佛祖。但在欲界的一切,都属于我。”
“…………”被扎在波旬尖利食指上的脑袋竟还能听到声音,晃动着仅剩的脑袋,不知是想说什么。
阿丑直直看着被扎在波旬指尖的头颅,不觉得可怕,也不觉得可怜,只觉得可恨。
说什么放下执念才能成佛,到灵山去的光头们,哪一个不是成佛的执念?把波旬喂得这么强大,她实在是想不出应对的办法。
阿丑又问波旬:“我输了后就算赖皮,反悔不帮你养通天藤了,除了拿英娘威胁我,你是不是也没有别的手段?”
波旬说:“在你答应与我交易的时候,就已经是自愿接受了结果,你忘了吗?”
到那时,她就像这些没有人说话时就会自觉去凿山的凡胎,成为波旬的奴隶。
因为,他们都是完整的自己……自愿抛下的凡胎。
“通天藤你已经见过了,可以开始第二场交换了。”波旬不想让阿丑多思考,万一接了话又被拽入辩论之中。
阿丑没有立刻回答。
如今波旬手里有必定倾斜的天平,是他说了算的必胜法宝,无论是他先将东西放上去,还是自己先将东西放上去,他都能增加或减少。要如何的条件,才能是波旬答应之后就半点也改不了的呢?
阿丑心想:换那杆天平?他又能说上面没放东西,交换不了。
必定倾斜的天平,波旬说了算的天平,要怎样的条件才能是他答应后无法变更的呢?
阿丑灵光一闪,如果是换欲界里的一切呢,他无法添加也无法减少!可是,这么大一个范围,是没有办法落实到天平上的,波旬也不会答应这个条件。
“……唔。”阿丑沉思,既要能放到天平上的,又不能是具体能被改变的东西。
她突然一愣,不对,不对。
波旬一直在说,整个欲界都是他的,欲界里的一切都是他的!毫无疑问,从自己踏入欲界开始,自己和身上的那些法宝就也是属于波旬的,她本质两手空空,所以拿任何东西交换都是失败。
天平往哪边倒,都随着波旬的心意,无论左边还是右边,都是他的东西,才会轻易就被他收走。
阿丑坐在地上,很是无助地看向英娘,问:“英娘,这里的一切都是他的。我不想输了变成他的奴隶,我也不想他吃掉你,可我实在想不到……”
看着英娘,阿丑突然有了新的想法。真切的自己和真切的物件,的确是来到欲界的瞬间就属于了波旬,但那些无形的、无法被捕捉的东西呢?
比如自己对英娘的情谊,如果这个东西也已经被波旬夺走,那么他应该舍不得吃英娘才是。
可是,自己用这个交换的话,一则自己不想失去这份情谊,二则波旬也不傻,不会要这样对他没有好处的东西。
阿丑低头看了看自己,过了一会儿又抬起头,她问波旬:“波旬,从我来到欲界后,你有感觉自己变得更聪明吗?我的聪明属于你了吗?”
“……”波旬一时哑言,露出一副嫌弃的表情,“丑东西,你怎么会以为自己很聪明。”
“那就说明只有外物是属于你的,我本身的东西还是属于我的。也就是说,只有用我本身的东西和你换,才可能公平交易。”阿丑认真地琢磨着。
波旬被看穿他狡诈交易的本质,两排锋利的牙齿咬得咯咯响,他冷笑说:“你知道又能怎样,丑东西,难道凡人的那些所谓美好品格,我会需要?”
阿丑眉头紧皱十分为难,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十分不甘心地与波旬说:“我愿意用我独一无二最丑陋的外貌和你交换,我要换……”
话还没说完,就被波旬怒吼打断。
“我波旬是魔王!不是让你许愿的神佛!”波旬以为她那么为难是在考虑魂魄之类的东西,半天憋出来个最丑陋的外表给他,开出这样的条件,谁才是魔王?!
“你说你不要美好品格,反正我本来也没有那些,你是魔王,一个吓人的外貌难道你不需要吗?”
波旬气得头上又开始冒黑烟,说:“我千变万化,现在的样貌难道不够吓人吗?”
阿丑摸了摸自己的脸,说:“我觉得不如我可怕。”
“……”波旬再次语塞,阴沉地说,“我千变万化,想变成你也很简单。”
阿丑只好重新思量,不仅仅得是属于自己且无法被夺走的东西,而且得是波旬愿意交换的东西。只有是他想得到的、无法直接抢夺的、只能自愿放弃后交换给他的东西,他才不会故意耍诈让交换失败。
魔王想要什么,魔王想要离开欲界,他需要通天藤那般的强大力量。
魔王喜欢诡辩,喜欢将谎言隐藏在真话之下,以达到欺骗别人达成约定的目的。
“……”阿丑嘴巴紧抿,看了看英娘,又看了看高得望不到顶部的欲界。
阿丑站起来,走到波旬面前,示意他将天平放下来。
她将手放到天平上,说:“波旬,你能知道欲界里的每一句话真假。我现在要与你交换,我给出的东西,是女娲娘娘所赐的神力。”
“!”波旬大惊,惊阿丑说的是实话,可她一个凡人,哪来的女娲神力。
阿丑说话比平常慢很多,试着模仿那些神仙说话时的娓娓道来,含糊不清,说:“你想想,你有了女娲神力后是不是想离开这就轻而易举,比等我养好那通天藤快多了。”
波旬绿色的眼眸闪动着兴奋的光,同时也保有疑虑,说:“你为什么会有女娲所赐的神力?”
“我要换……”阿丑没回答波旬的问题,琢磨交换什么,整个欲界的东西他肯定不会答应,也无法放上天平,安全离开这样的要求又太悬浮不实用,只要英娘和通天藤的话还是会被他抢回去……
“我要换,让我统治欲界八十一天,这期间欲界一切都听我的。”
波旬沉思,无论是怎么获得的神力,她所说的确是真话。波旬是贪求、执着和欲望的化身,拥有女娲神力,这样的诱惑根本无法抵挡。
同时他也很谨慎。
所以波旬说:“我不会答应让你统治八十一天,但可以是我成为石像不动,不使用任何法力,八十一天。”那时候他神力已经到手,他们又无法离开欲界,区区八十一天后,他就可以打破封印去统治三界!
阿丑也趁机还价,说:“那,我还要那棵通天藤。”
岂料波旬对这倒是很干脆,竟完全不担心阿丑直接能用通天藤离开。
一人一魔双方条件都仔细明确后,波旬重复了一遍约定,然后将自己的手也按到了天平上。
阿丑心里没底,担忧天平又向他那边倾倒,手下便用了些力,但天平并不受任何外力的影响,轻微的晃动之后形成了一个平衡。
在天平达到平衡的瞬间,波旬从手开始变成石头。
波旬眉头紧皱,他没有感觉到任何新的力量,也感受不到任何变化,仍旧只有自己邪恶的魔力。
“丑东西,你交换的是什么神力,怎如此弱,我竟完全察觉不出得到了什么!”波旬已经变成石像站在那,他不能动也不能使用法力,但还是可以看到听到和说话。
阿丑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通天藤幼苗,说:“可是你变成石头了,说明交易达成了呀,你怎么会什么都没得到呢。”
“到底是什么神力!”
阿丑低头看了看自己,有些疑惑但也有些窃喜,还以为会彻底失去呢。
她摸了摸肚子,说:“奇怪了,明明把女娲娘娘所赐的神力交换给你了,为什么我的肚子还是不舒服。你肚子没有不舒服吗?”
“会肚子不舒服的神力?”波旬思来想去想不出女娲会有这么奇怪的神力。
“是女娲娘娘所赐的,像她一样能够造人的神力。”
波旬气得石像也开始冒黑烟:“什么神力!你骗我!你骗我!!!这算哪门子神力,这分明是你们凡人的累赘!修仙女子要斩红龙方可成仙,若是神力,怎会不保留!丑东西,你骗我!!”
女娲娘娘将自己创造人的神力赐给了凡人和一切凡间生灵,一年年一代代至今,已经是凡人天生就拥有的能力,是人力,而非神力。
论其根本,的确是神力,所以阿丑说的也没错,天平也达成了交换的约定。
天平将已经虚无到成为“理论上的神力”交换给了波旬,而人力不在约定中,所以天平没有交换,波旬也无法夺走。
阿丑后知后觉,自己好像白白赢了波旬这么一场漂亮仗。
“桀桀桀——”阿丑叉腰得意大笑起来,她很久没有笑得这么开心了,可能是因为很久没有白得到过好处了——
作者有话说:[可怜]给自己挖坑,怎么交换东西卡了我一下午,今天挑战日6失败——
小剧场:
阿丑:“桀桀桀——”
波旬:“呵呵。”
请问:哪位是大反派魔王在笑?
第134章 逃出生天 是谁拉住了我的手
与魔王波旬完成了交易后, 阿丑就拿着那一株通天藤的幼苗找处空地栽下,她分不清自己是从哪个位置掉下来的,也不知道欲界哪个位置离结界封印最近。
阿丑仍旧有些顾虑地看向波旬, 波旬已经按照约定成为了石像, 不会使用任何法术影响欲界里的一切, 但他还能看到听到, 还能说话。
“丑东西, 不过是八十一天而已,等我恢复了, 我会把你们全部吃掉!”波旬还在放狠话,完全不担忧她能用手中的通天藤离开。退一万步讲, 就算她能在八十一天之内把通天藤养成,那反而要谢谢她如此效率呢。
结界封印一旦被突破, 他恢复后同样能离开欲界,还比自己以为得要早了很多年。
阿丑没有搭理波旬, 她不确定八十一天的时间够不够,交换的时候也犹豫过说个几百天,波旬必然会拒绝。太上老君总说什么九九八十一是个大数, 自有其中奥妙, 菩萨老婆也说过类似的话,什么三十三、四十九、八十一, 各代表了一些玄妙。
她不懂那些复杂的东西,只是心想着神佛魔或许都有共同之处, 报这个数或许波旬会答应。
“你们谁都别和他搭话,他坏得很,定是嘴上说着不用法术影响,却还是会以言语诱惑人。我刚才也是着急, 忘记他擅长言语,应该再加个不说话的条件。”阿丑叮嘱着周围的凡胎们。
又在叮叮当当凿山的凡胎们点头回应阿丑,那位百衲衣高僧问:“欲界之大,不知有多少凡胎,恐怕难以全部拯救。”
阿丑环顾这些凡胎一眼,没有半点的不好意思,直言道:“我只想带着英娘走,你们要是愿意走,就走,不愿意就不走,其余尚不曾见过的凡胎更与我无关了。这藤蔓还只是幼苗一棵,也不知晓它如何通天,要是凡胎多了,害得我和英娘也走不了,我,我就把你们都吃了!”
她目露凶光,恶狠狠地瞪着周围的凡胎们,学着波旬的神态吓唬他们。
即使他们被“完整的自己”抛弃,的确是有几分可怜,那也只能顺便可怜,断不可影响自己的大事!!
波旬实在是对她这执着劲相当执着,被坑得变成了石像,都仍旧有几分可惜,她怎么就不能为魔所用呢!用来对付如来,当真绝妙呀!
波旬听到阿丑吓唬他们的话,辨认出竟是真话?
他又有些高兴,蛊惑道:“他们都是被丢弃的凡胎,人本身的无能、愧疚、自以为是都留存着,自己有了得救的机会就莫名其妙开始想要拯救他人。阿丑,依我看你现在就把他们吃了,免得坏了你的事。”
那样一来,她就没有回头路了,吃了那么多的凡胎
“你话真多!”阿丑只瞥他一眼,自然不会听波旬的任何建议。
阿丑用镐子在地面凿了个坑,将通天藤的幼苗放到这个坑里,然后按照波旬所言,是需要人的血来供养,这话的真假也容易验证。
阿丑将自己的胳膊悬在幼苗之上,又用镐子砸了自己的手臂一下,锋利的镐子立刻将手臂凿出一个窟窿来。
痛!
鲜血也立刻从窟窿里汩汩往外冒,触目惊心。
“……阿丑。”英娘心疼地抱着阿丑的肩膀,小心翼翼擦去她不想落却止不住的眼泪。
其余的凡胎也都捂着眼睛不忍心看。
鲜红的血滴落在幼苗上,又渗入黑漆漆的地面将幼苗底部浸泡。原本小小的一个芽儿,颤抖着绽开一片树叶,根部也向上挤出茎杆,长成竹笋一般大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向上长大。
血液的流淌逐渐放缓速度,伤口也逐渐愈合。
随着伤口的愈合,不再有血液的灌溉供养,那棵通天藤也放缓了生长速度,停歇不动。
阿丑皱眉比划了一下现在通天藤的高度,这才到自己的膝盖位置呢。她仰头看向不知顶端在哪的高处,试图计算八十一天能否长到足够高的位置。
就在她琢磨这问题的时候,英娘惊呼一声说:“通天藤……在缩小。”
已经长到膝盖高度的通天藤,正与刚才生长的速度一样缓缓变矮变小,竟在短短的时间内又恢复成了刚才幼苗的样子。阿丑气得瞪大眼睛,她趴在地上仔细盯着,也只能看出一微微的变化,好像长高了一点,又好像完全没变化。
周围的凡胎们好不容易有些希望,看到通天藤如此,皆是唉声叹气。
“我再试试。”阿丑正要再用镐子砸自己,被英娘拦住了。
英娘说:“如果通天藤需要很多的血才可以,我们这里这么多人,加起来就有很多。”说着,英娘毫不犹豫就也用镐子向着自己的胳膊凿下去。
很痛,但血没有流淌下来,手臂里只有一条条红色的血丝。
“怎会如此……”
远处的波旬石像传来嘲笑的声音,说:“哈哈哈哈哈,你们都不是完整的人,又怎么会像活人一样有流动的鲜血呢?你们从‘自己’的脚下离开,溺死在了凌云渡里,来到欲界。你们的血要是有用,我早就能种出一大截通天藤了。”
难怪刚出交换时开口要通天藤,他一口就答应下来,阿丑就算拿了通天藤,也不可能在八十一天内把通天藤种好。
“欲界能有一个完整的人,是很少有的吧。”阿丑仔细琢磨了一会儿说,“但你那么执着于要用我供养通天藤,说明我一个人是够的……只是时间会很长。”
波旬笑着,语气里是又欣赏又愤怒不甘,说:“早知道换你的聪明了,丑东西。八十一天,你是不可能将通天藤种好的。”
阿丑不愿就此放弃,这才第一天呢。
是第一天吗?阿丑其实不确定,欲界没有白天黑夜,也不知道时间的流速如何,会不会是欲界一天外界一年?唯一能用来判断的,只有石化的波旬,他什么时候恢复了,就说明八十一天到了。
阿丑重新从英娘的手里拿过镐子。
“阿丑!不要试了……刚才所见的情况,八十一天断然不够,我不希望你受这样的折磨。”英娘牢牢抓着阿丑的手不肯松开。
“英娘,我们不是没有办法,我们是不知道通天藤为何生长,能长多高。如果它能长到突破结界,我们是否能够攀爬那么高,它如果会自己缩短,我们又是否来得及爬上去,这些我们都不知道。”
“就算弄清楚了,时间不够,那时候波旬已经恢复。都是徒劳了呀,阿丑。”
“英娘!”阿丑气得挥开英娘的手,说,“我讨厌现在的你!如果是真正的、完整的你,你一定不会拦着我!因为,这是我的选择!就算徒劳,我也要弄明白,等他恢复了,等到用他的办法把通天藤种成的时候,等他离开欲界的时候,我们还是不知道办法,那时,我们才是被永封在欲界里的。”
英娘低下了头不再说话。
波旬石像幸灾乐祸笑起来,说:“不会有那时候的,等我恢复了,你们都会进我的肚子里。”
“那就更要继续尝试了。”阿丑看向英娘,安抚道,“放心,你也知道我的伤势能自己恢复的。”
英娘低着的脑袋点点头,不忍心看阿丑伤害自己。
利器刺入手臂的声音,鼻子里再次能闻到血腥味。
阿丑的伤势虽能恢复,可没有食物的补充恢复得极慢,人还是很虚弱,血液也就越来越少。她每一次都凑到通天藤的跟前,仔细观察它的变化。
血液少的时候它生长得极其缓慢,不似最初的时候肉眼可见地往上生长。血液多的时候,它速度就更快一些。
但是只要没有持续的血液供给,通天藤就会恢复成幼苗,每一次的幼苗只比上一次高少许。
“这样的生长速度,百年千年也许才能长得很高……”阿丑大概知道波旬的打算了,那么长的时间,她的血根本不够,所以波旬一定会让她吃掉欲界里凡胎当补品,欲界一直会有凡胎坠入,足够她慢慢栽养通天藤。
不,她不想走这条波旬给她安排的路。
如果只要血足够多,通天藤生长的速度就能足够快。
之后几天,阿丑都只坐着休息,缓慢地恢复着损失的气血。而那些凡胎,一旦没人和他们说话,就又自觉地去帮着波旬凿山了。
恢复得差不多了,阿丑格外严肃地与英娘说:“一会儿你看清楚,它能长到多高,速度比之前快多少。”
英娘点头答应,疑惑为什么这件事情要嘱托她,之前不都一直是阿丑自己在盯着的吗。
得到了英娘的答复后,阿丑将那棵幼苗从地里挖出来,藤蔓竟都没生根。
阿丑伸出自己的手掌向上,她划开手掌,将那一小株通天藤扦在了自己温热的掌心。
刹那间,她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汲取着她的血液,同时手上的幼苗也变得沉重无比,使得手掌被压到地上连带着阿丑也不得不趴在地上。通天藤疯狂地抽枝发芽,快速向上生长,而作为供养血液的来源,阿丑的身躯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瘪下去。
“阿丑!”英娘惊呼一声正要上前,又想起她的嘱托,只好忍住查看阿丑情况的冲动,死死盯着已经长得很高的藤蔓。但比起遥远看不见的顶端,藤蔓还是不算高,站在地上的时候能够望到藤蔓最顶上的小芽儿。
过了一会儿,藤蔓生长的速度变慢,渐渐停止了生长,然后缓慢缩短,最后飞快地落下缩小缩短,又恢复成阿丑掌心的一棵小幼苗。
“阿丑!”英娘立刻上前将那棵幼苗从阿丑掌心拿走放到边上,她颤抖着手将扁扁的阿丑抱在怀里。
阿丑缓慢地恢复着,虚弱得脸上做不出任何的表情,一清一浊的眼睛也表达不出什么情绪,只能静静地看着英娘。
周围的凡胎们只惊叹了一会儿,又自觉地去凿山了。
英娘这样抱着阿丑不知道过了多久,期间想过割自己的肉给阿丑吃恢复得快一些,可她知道阿丑不会接受的,那会只会让阿丑更伤心生气。
时间一天天过去,阿丑有力气能动动眼珠了,有力气能扯起一个笑容了,有力气说话了。
“英娘,你看清楚了吗?它长得有多快,有多高?”
“……”英娘犹豫许久,悲伤说,“它唰地一下就蹿得有一个人那么高,不一会儿就有船上的桅杆那么高,最终,有半座无名山那么高,能够看到顶端。”
而能够长那么高,是阿丑用所有的血供养的结果,也更说明通天藤是无法带他们离开欲界的。
阿丑听后闭上了眼睛,一只手拉着英娘说:“都怪你,当时要是没答应疙瘩头皈依该多好,那样就只有我一个人被困在山里了。”
而不是现在这样,她和半个英娘被困在欲界,还有半个英娘被困在了雷音寺。
英娘摇头,否认了阿丑的说话:“阿丑,是你不该往雷音寺来……那样,只有半个我在欲界,另外的半个我是心甘情愿的,不痛苦。”
两人都沉默不再说话。
总算是从阿丑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半缕的绝望,波旬石像得意道:“阿丑,你们时间可不多了,八十一天而已,一下子就会过去。你猜猜现在,还剩几天?”
阿丑向来叛逆,一听波旬这般嘲讽,反而精神更好了些,说:“你如此话多,说明时间还长。等你什么时候静悄悄憋坏事了,才说明是没几天了。”
“……”波旬气结,冷笑道,“你还不死心,你所有的血供养通天藤,到达的高度恐怕都未及欲界高度的百之一,丑东西,还是认命吧。”
阿丑不搭话,通天藤想要在短时间内快速生长,就需要足够多的血,可她已经押上一整个自己的血都不够,难道真的只能是长久地慢慢生长吗?
欲界里全都凡胎们叮叮当当试图凿塌灵山的敲击声,当他们停下敲击时,山壁又会往里生长,佛与魔始终在对抗,谁也奈何不了谁。
不知又过去了多少天,阿丑感觉自己双手能够使得上力气了,应该是恢复得差不多了。
阿丑还是没能想到新的办法,她万分不甘地来到波旬石像前,将自己输给他的两块令牌从石像手中掰走,重新串到腰间。
她伤感地数过这些她曾经拥有过的东西,幽冥界的令牌也好,四海龙王的海螺也罢,到头来不过都是身外物。
在这串令牌之间,还有一个小小的红葫芦。曾经属于她的柳叶舟被佛祖打回原形,没有了存东西的法宝,葫芦就显得有些累赘,好在葫芦乖巧懂事,自己也能变化大小,就变得与海螺一般大小挂在腰间,伴着阿丑西行至今。
“咦?!”阿丑将小小的红葫芦摘下,拿到耳边晃了晃,这里面装的可都是她的血呀!
阿丑立刻将通天藤重新栽到地里,她仔细回忆了一下这段时间里反复用血供养通天藤时,它生长的速度高度,以及最后那次英娘所说的速度高度。
“我会让藤蔓先长出一定高度,你一定要牢牢抓住。”阿丑认真与英娘叮嘱,然后又看向其他凡胎,说,“我只是有个大概的办法,但我无法保证通天藤一定能长得那么高突破结界,你们想离开就自己抓牢通天藤,但如果太高摔下来,我也对你们没有任何罪过。”
凡胎们停下手里的动作,原以为所有的凡胎都会很高兴能离开欲界,却有几人斟酌后再次拿起了镐子。
他们说:“我们若是离开欲界回去,雷音寺里的我,岂不是白白修行一辈子。”
阿丑随便他们,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丑东西,你想到什么办法了!”波旬有些急切,也有些兴奋,八十一天马上就要到了,如果她能在这时候种好通天藤,对波旬来说也是个好消息。
阿丑手里拿着红葫芦没有贸然打开,里面积存了数百年的血,一打开不确定会不会翻涌而出收不住。她还需要幼苗先长出一节能抓牢的,便再次划伤了自己的手,让通天藤长大了半身的高度。
阿丑和英娘都依言牢牢抓住了藤蔓,随后,趁着藤蔓缓慢生长的迹象还没有停歇,阿丑打开了红葫芦。
顿时,一股血柱从葫芦口喷涌而出,大量的血浇灌在藤蔓上、周围的地上,很快就积起薄薄一层血水。而原本只有半身高的藤蔓,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快速地向着高出蹿去,阿丑不得不松开葫芦改为双手抱住藤蔓,眼睛则时刻盯着对面的英娘。
凡胎们也拽住快速生长的叶子,不断往上升。
下面的血水已经积了一层,在高处往下看时,可以看到昏暗的欲界里,有一条血河在翻涌,而被泡在血河里的藤蔓疯狂生长。尽管一代代人类传递下来已经微弱许多,但血河的确附有少许的女娲神力。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欲界最下方传来波旬的笑声,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
红葫芦倾倒的速度逐渐变慢,血流也逐渐变细,快要倾尽。与之对应的是地面的血河逐渐变浅,藤蔓吸收血液和生长的速度都非常惊人。
藤蔓一直往上、一直往上,就像当时坠入欲界时一直往下,一直往下。
阿丑心中激动,虽然周围同样都是漆黑一片,但她隐约能感觉到已经很接近边缘了。
就在这时,八十一天的时间却悄然结束,波旬的石化也悄然解除。
波旬大笑着追到藤蔓顶端,说:“我会在藤蔓破开结界的时候,第一个出去。而你们,会再次坠入深渊。”
“……”阿丑眉头紧拧,就差一点,为什么就差这一点!
藤蔓生长的速度逐渐变慢,也就意味着它即将停止生长,阿丑抬起手试着能最先触摸到外界,可不知道还有多少距离。
明明已经很近了,只差一点,只差一点!
波旬也暂时收起调侃,这是离他破除封印最近的一次,藤蔓不能在这时候停下,他扯起一抹冷笑,说:“丑东西,我是欲界之主,我知道离边界就差一点了,还需要一点血,你应该也是自愿受伤的吧。”
无论是对阿丑还是对波旬来说,这都是一次不会就此停止的机会,就算波旬不说这样威胁的话,阿丑也会咬伤自己,供养最后所需的鲜血。
但是,眼下情况突破欲界后,只有波旬能离开,她不过是白白做了垫脚石。
阿丑压住内心的愤怒和即将到达顶端的激动,努力回忆着波旬的所有言语,他总是用看似很有利的话语骗人。被骗到的人是信了其中的利益,那么……回归到话语本身……
“你说过,想要打败你就要与你进行交易。如果我能从你手里换走东西,就算赢了交易。那么……我已经打败了你,波旬,你一个魔王被凡人打败了,你比凡人还要弱小,你应该消亡了!”
“……”波旬一愣,虽还没有开启辩论,但这话却能将他钉死,但幸好,他是不会消亡的波旬。
波旬连忙说:“失败仅仅只是失败,我是一切执念、贪求和欲望的化身,只要凡人有欲望,我就永远存在,永不消亡。你赢的只是一场赌注,等到欲界封印打开,赢的就是我。”
阿丑绞尽脑汁反驳他的话,说:“输赢对立,你和我只有一个人能赢,你是执念贪求和欲望的化身……那么我……我……”
“哈哈哈哈哈,你能是什么的化身,你丑陋,愚蠢,自以为是,凡人还能打败魔王吗?”波旬放肆笑着,举起锋利的爪子抓伤了阿丑的胳膊。
血流淌在藤蔓上,藤蔓更往上生长了一些。
从缓慢,便迅速,从矮变到高,从被困变成逃脱。
阿丑说:“那我就是变化的化身,天地之间最永恒的不是欲望,是变化!”
“变化?可笑,人的贪婪欲望是永远不会变的。”
“可是,活人会变死人,人死了,那些东西就没有了。”
“人死了,还有生生世世,仍旧会有新的贪求欲望!我还是永恒的!”
阿丑说:“那么变化,世上也许一天会变得没有一个凡人。你依赖凡人而存,凡人没有了,你也没有了。但如果你消亡了,人还是会存在。人都比你永恒!所以,你不如人,人可以打败你,我就是以人的身份打败你!”
波旬一时间无法反驳,惊恐道:“不……不……”
他突然失去一切力量,无法再悬空在边上,竟直直坠落下去,藤蔓上的凡胎们看到波旬一直下坠,在中途化作灰烬。
上方一道刺眼的光,藤蔓顶端竟真的突破了结界,但速度也再次变慢,已经接近停止。
阿丑和英娘为了能更稳地抱着藤蔓不摔下去,自然不是在藤蔓最顶端,也使得此时离开欲界只差一点点的距离。
阿丑的手向上努力去够,够到一片河水不断冲刷着她的手。水面根本没有半点受力的地方,手用力扒的时候就沉入水面又回到欲界。
“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她狠狠咬自己一口,想要再流些血让藤蔓再生长些,可藤蔓已经停止,再过一会儿就会开始往下缩小。
汹涌的凌云渡河面上,一只白玉手穿过河面,握住了水下满是鲜血的手——
作者有话说:[化了]6K,虚脱
第135章 我要回家 我佛……我佛要亡了吗……
那一年, 观音来到凌云渡口,看着河面翻涌的浪花,缓缓踩上了那艘无底船。
大西天的尊者自然没有凡胎, 脚下空空如也。
并非是凡胎早就脱去, 而是有一部分的神佛选择将凡胎修成圣体, 释迦摩尼是如此, 观音也是如此, 天庭那边也有,比如杨戬。
观音看着空荡荡的船底, 突然想到如果是阿丑踩上这艘船,她是人就一定有凡胎, 她执念太深不愿意放弃任何贪求,她一定会跳下去牢牢抱住自己的凡胎, 一如当年飞入瓶中。
观音沿着凌云渡顺流向西,不曾有任何人探寻过凌云渡的尽头, 在佛菩萨们的眼里,那只是一条脱去凡胎的河。凡胎往哪去,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过河之人。
“……”然而, 观音一直往西不知道多久,凌云渡变得越来越宽, 视线里只剩下凌云渡的河面,观音想看看离灵山多远, 一回头,却见灵山近在咫尺,自己仍旧在那渡口。
观音之后每天都尝试着往凌云渡的西边去,凌云渡越来越宽, 像极了无边的海洋,冲刷走凡胎的水,兴许早就被凡胎们的执念所染。
菩萨有时候飞一炷香的时间就回头,有时候是飞一个时辰再回头,无论时间长短,只要回头就还在灵山。
飞得越久,越是执着,河面越宽,如同苦海。
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第不知道多少天站在凌云渡口,观音心知自己到达不了凌云渡的尽头,或许那是只有凡胎才能去的地方。
观音心想:阿丑一定会回来的。她还有没完成的事,她来灵山是为找回英娘,无论她现在身处何地,遇到如何的困难,都一定会再次出现。
只是要花多久时间的区别。
观音的本身站在凌云渡的边上等候着,化出的分身没有忘记普度众生,一如既往到各地看人间疾苦,救人水火。
期间金蝉子也来岸边询问过几句,不认为阿丑跳下凌云渡还能再回来,毕竟尽头是菩萨也去不了的未知呀。观音只摇摇头,说阿丑一定会回来的。
金蝉子虽完成了传法到南赡部洲的大业,且以自己的私心修改了不少经文翻译,可整体来说并不算顺利,禁止汉人皈依的条例一直没有修改,皈依佛门是大不孝的行为,若私自出家还将受到惩罚。
至今快要百年,还是没有什么进展,而且……
金蝉子眉头紧皱,前往南赡部洲去传法的僧侣们,或许是远离了佛法庇护,又或许是被多杀多争的南赡部洲所影响,行事上总有些称不得“善”,这让金蝉子有些担忧。
“大士,贫僧有一些难题需要与你讨论,可否移步藏经阁?”
观音应下,又化出一个分身随金蝉子往藏经阁去。
除了这一个,还有一些分身正在劝说西牛贺洲伽蓝里怠慢信众的僧人、在南赡部洲的某小镇上用老婆婆的形象乞讨结善缘、在无垠的沙漠里为艰难生长得树洒下柳枝上的一滴甘露、在茫茫南海上救下一船的渔人、在歹人面前以金刚相训斥、在瘴气重重的山林里化作野兔指路……
唯独站在凌云渡岸边的那一道身影,不曾离开。
观音看着与平常并无任何差异的河面,不由叹息一声,眼眸微垂,心中思虑繁多。
突然间,水面上窜起一道又高又细的水花,水花落下的同时可以看到有一截藤蔓堪堪过水面。以藤蔓为中心泛开涟漪,周围的水流竟都绕开流淌,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在那。
观音凭空踩着水面过去。
一只沾了血的手努力向上想要扒住边缘,可河面是水,无法承受任何的力量,扒住的瞬间就沉下去,那只手也消失不见。并不是简单地在水下,更像是以水面为分界,从一个未知的地方来。
观音俯身伸出手,穿过冰冷的河水,握住那只仍在努力扒住边缘的手。
是那只虽纤细瘦弱,却温热有力的手。
每每看到这只手,观音总是有一些微不可觉的后悔,在重逢的今日最为后悔。
阿丑经常吃不饱,瘦巴巴的一个女孩,后来在落伽山住过很长一段时间,菩萨都按照佛门斋戒的规矩给阿丑吃素斋,至少是能顿顿吃饱,还有灵果消食。阿丑想要吃肉,菩萨也总告诫吃肉是杀生,落伽山没有肉。
阿丑比在小渔村的时候是气色好了很多,但比起寻常人家的姑娘,总归还是瘦了些。
很久以前的那一天,在大河上游的草原上,篝火旁,菩萨默许了阿丑吃羊腿,阿丑只尝了几口,便顾忌菩萨在身边没有再吃。菩萨心中欣慰,却也有无论如何都不应该、不会、不能说的话。
——“阿丑,你再多吃些肉吧。”
此时此刻,这只瘦弱的手有些许的颤抖,像是认出了河面上的手属于谁,也像是力气快要耗尽扔在苦苦支撑。
观音一时间竟无法直接将阿丑拽上来,那么沉重,像是还有一股力量在拽着她下坠。
阿丑一手向上,她惊喜地认出握着自己的手是观音的,这种没有温度却又温柔的触感,只有她最喜爱的菩萨老婆。
她相信观音绝对不会松手,所以她才敢松开另一只抓着藤蔓的手,换成去拉住英娘。
藤蔓已经停止生长,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下降缩小成幼苗,藤蔓上还有无数不甘心想要爬出去的凡胎,此时知晓藤蔓无法将他们直接送出欲界后,竟开始扒住前面一个凡胎的脚,企图以此防止坠落。
一个抓一个、一个抓一个,像一条沉重的链条摇晃。
他们都是执着、贪求的凡胎。
河面上,观音缓慢地将阿丑拽出来了些许,但同时那股拉着她下坠的力量也越来越重。
对于观音来说,就算是一百座山都算不得重,能让菩萨都感觉到沉重的,相反是那些虚无本身没有重量的东西。是执着、贪求、欲望,是无比沉重的业力,是这条河里被冲走的一切。
“老婆——”阿丑的脑袋已经露出水面,向上向下两股拉扯的力量让她双臂发痛,但她挤出一个笑唤了一声,试图表示自己好着呢。
还在欲界的英娘却悄悄松手,她的脚被凡胎拽住,凡胎们一个接一个。
她不想连累阿丑,可即便她松开了手也没有掉下去,阿丑牢牢抓着她的手腕,用力得几乎要嵌进她的骨头。
“嗯。”河面上的观音应了声,也回给阿丑一个淡淡的笑。
贫僧不会松手的,也知道你一定还拽着不舍得抛下的事物。
观音眉眼微闭。
——西牛贺洲的伽蓝里,因怠慢信众的僧人正跪拜在地聆听教诲,忽一阵轻风,抬头时显灵的菩萨已恢复成了神像。
——南赡部洲的一个小镇上,善良的孩子从灶头上取了半碗饭准备给门外乞讨的老婆婆,走出来却没见了身影。
——无垠的沙漠里,生长得茂密的树下,只留下淡淡脚印。
——茫茫南海上,被救下的渔人们正拜下感激菩萨,船头却已空无一人。
——瘴气重重的山林里,带人走出迷雾的野兔,化作一缕青烟消失。
……
各处已经清闲下来的所有分身,包括藏经阁中正与金蝉子讨论经书翻译的那一个,在停顿沉默了一会儿后,便化作一道清风飞下灵山来到凌云渡旁,回归本相。
观音缓缓睁眼,净瓶飞入袖中,一手掐诀一手拉着阿丑。周身泛起的淡淡金光,从手上传递下去,穿过河面沿着那藤蔓来到欲界,以佛法感化超度那些执念,减轻业力。
阿丑又被拽上来些许,身体已经完全脱离了欲界。
观音眉头微微拧起,口中念诵没有停止,掐诀的手改为将阿丑的身躯搂住,担心她再次被拽入那未知之地。抓着她手的那只玉手,则改为抓住她拉着英娘的手,搂在腰间的手也重新掐诀。
藤蔓逐渐开始往下收拢,一点点消退,已经低于水面。回到欲界的藤蔓开始萎缩,速度越来越快,很多还没来得及抓住前者脚的凡胎们纷纷掉落下去。
与此同时,也因魔王波旬的消散,欲界没有了强大魔力的支撑,山石往外长出的速度也变快,佛法将催着灵山底下的石头将欲界填实。
那些掉下去的凡胎们被融入石头中,成为灵山根基的一部分。
再这样僵持下去,就算外界的人不松手能慢慢将凡胎们全部拉上去,那些快速生长的石头也会先一步将他们吞噬。
淡金色的光笼罩在每一个凡胎身上,他们曾经都虔诚向往灵山的,在凌云渡选择将自己抛下。
拉着英娘的脚的,是那一位穿百衲衣的高僧凡胎。
他记着阿丑说的话,那么好一个人,怎么就成了佛。他想离开欲界重新做人,可是……就算离开欲界去灵山寻找另一半自己,也无法恢复到曾经。端坐莲台的自己,会指着凡胎说:那是从欲界跑出来的魔鬼!
“阿弥陀佛。”百衲衣高僧回头看了眼拽着自己的,以及依次拽着前者的每一个凡胎,说,“我们是被割舍的凡胎……我们真正的执着,已踏入雷音寺。如此,就让贫僧再当一回好人吧。”
听出这位高僧要松手,英娘下意识去抓,只抓到他破布缝合的百衲衣袈裟。
从他之后的所有凡胎,也随着他的松手一并坠下,被快速生长的石头吞噬融合。
一切下坠的力量松开后,英娘也很顺利就被拽了出来。
当欲界被山石填实的时候,水面上的涟漪消失不见,绕开的水浪也再次汹涌地向着西边奔流,没有尽头。
阿丑惊魂未定,心里则如这凌云渡的水浪一般澎湃,她出来了!她还把英娘也一起带出来了!
观音将二人带到河对岸,这才松开了手。
“老婆,你怎么知道我这时候会从这个位置离开欲界?”
观音不由一怔,她说什么……凌云渡尽头竟是欲界,那是波旬所统治的他化自在天,她在欲界是否又经历了磨难呢,又是如何才逃出来的。
观音没有回答。
在这个时候能遇到,是因为每天都在。
而在这个位置能遇到……或许,可以称为缘。
“阿丑,你受了很多伤。”观音看到她手臂上咬伤的痕迹,还有身上被利爪划伤的痕迹,虽伤口缓慢地自己在愈合,可浑身的血迹都证明着曾经受到的伤害之多。
菩萨轻柔的拂过每一处伤口,也为她清理掉满身的血渍,唯独忘了自己无垢的白纱在刚才抱着她时也沾惹了大片的鲜红。
阿丑惊呼一声,扯住菩萨的袖子,说:“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她知晓菩萨不嫌弃自己的任何脏污,泥水也好血水也好,从不会让那无垢的白纱染上颜色。
上次看到红色时,是与神佛打架的那天,她想,可能老婆是被疙瘩头打伤的。那现在呢,这么多红色是被谁打伤的?是刚才为了拉她和英娘上来,受了重伤?
听闻此话,菩萨摇头,施展法术清理了自己衣服上的血迹。
“阿丑,过了凌云渡,这里就是灵山了。”
一声传得极远的钟声响起,观音低头看着阿丑,抿唇不语,摇摇头,腾云飞向了雷音寺。
雷音寺大雄宝殿内,诸佛菩萨罗汉们或坐在坐骑上、坐在莲台里,或站在云端双手合十。雷音寺里的僧侣们,盘膝禅定,手中木鱼敲得哒哒响,整齐地念诵着经文。
不在雷音寺的菩萨们也纷纷飞了回来,知晓是有大事发生。
观音来到大雄宝殿,在诸位的注视下站到了文殊菩萨的边上,袖中净瓶缓缓飘到手掌心,一掌托着净瓶,一手掐诀,慈眉低垂,视线落在诸僧最后排的那位女僧身上。
英娘剃度后成为的,净永大师。
金色莲台上的高大金佛重重叹息,微微抬起的手掌掐算着什么,脸上有疑惑也有惊讶,少许的欣慰和更多的感慨。
“毕竟寂灭……寂灭……”
诸僧不知何意,停下手中敲打木鱼的动作,静候佛祖教诲。
金色的大佛说:“波旬已消亡,我也将涅槃。”
佛与魔争斗,相互制衡却又相互成全。欲界收集了人们的执念贪求,才会有虔诚无私的佛。而人们在成佛的路上抛下凡胎,才使得波旬越来越强大。
如今魔消亡,欲界被填实,佛也将开启新的篇章。
“迦叶。”如来唤了一声。
“……”迦叶却已经明白,低头双手合十说,“是。”
话音落地,大雄宝殿门口的僧人们却哗然,竟都纷纷站起来往两边退开,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唯独最后排也是离大门最近的女僧没有起身,只是缓缓抬头,视线像是在看前方的佛,却像是绕了一圈看向来人的背影。那是一个想象了许多次的画面,高大的殿门口,弯腰驼背敲着木鱼的僧,终于等来接她回家的人。
“怎么还有一个净永……”僧人之中惊呼出声。
其中有一个穿着珍宝袈裟的僧人上前交涉,道:“阿弥陀佛,想必是阿丑施主吧。”
阿丑本不想搭理,但这位僧人很是眼熟。边上的英娘也是愣了一下,将手里的百衲衣递来,想了想说:“多谢大师成全之善,方才在欲界,若非大师放手,我便困在那了。”
僧人看着那件熟悉又陌生的百衲衣,没有去接。那应该不是自己的,自己那件,已经扔了,因为实在是……太破旧了,与这金碧辉煌的雷音寺完全不适合。
殿内所有视线全都汇集过来,欲界?
难道……难道波旬的消亡,和阿丑有关?她身边的英娘又是怎么回事,英娘明明已经剃度成为净永大师了呀!
净永大师缓缓站起来,回头看向阿丑,还有那一个在凌云渡里告别的自己。
净永伸出手,英娘也伸出手。
二者合一。
光秃秃的头顶再次长出头发,僧衣却没有脱下。英娘仍旧愿意继续为人间受苦的人们祈福,即使是回了无名山,她是英娘的同时,也可以是净永。
殿内越发安静,没有人先开口说话。
阿丑走到大雄宝殿的中间位置,这个地方,她的脚下,曾经也是哪吒站过的。而那时候的她位置是……
阿丑抬头,看见了观音和其他几位菩萨的位置。
高处的佛和菩萨们也是这样俯视着,不过,比起当时漠视哪吒自尽,此时他们脸上都有些担忧,似乎谁都想开口询问些什么,可谁都没有当第一个人。
他们甚至有不少的视线投向观音,想要让这一层特殊的关系,先开口试探。
然而观音只是沉默。
“疙瘩头!”阿丑收回视线看向金色莲台上的如来,“我从山里出来了!不仅如此,我还从欲界出来了!波旬已经被我打败,你的佛法总没有理由不能撼动了吧!”
“阿弥陀佛。”如来叹一声闭目。
话音落地,化作一道金芒,竟凭空消失不见,僧人们纷纷跪拜痛哭哀嚎,说这是释迦摩尼涅槃了。
诸天的佛菩萨们也顶礼合十,皆念诵一声:“阿弥陀佛。”
“他跑了!疙瘩头怎么能跑了!”阿丑气急败坏,跑到金色莲台去寻找,自然是什么也没有的,她指着天上的佛菩萨罗汉们,又指着雷音寺的光头们,说,“臭不要脸!都是臭不要脸!我辛辛苦苦来到这,就为了和他理论理论,我没有错,是他的错!没想到为了不认错,竟涅槃去了。不过是为了躲我的骂,不要脸!”
没有人反驳阿丑的话,自然不是认同,而是她身上所承载的因果太多,没有人敢贸然说话。
波旬的消亡与她有关,同时波旬的消亡也导致了旧佛的涅槃,而新佛的诞生不知要过几个劫数,这期间灵山无主,西牛贺洲信奉佛法的人们是否会动摇内心的虔诚呢?
金蝉子深吸一口气,上前说:“阿丑,佛祖涅槃,我想……此事能否算是给了你一个交代,佛法之中陈旧的部分也都能修改,你,你来雷音寺还有什么心愿,都一并了去,就回家去吧。”
阿丑立刻说:“我只想带英娘回家。”她撇撇嘴,又说,“另一件事,是想和疙瘩头讲道理认错,还有,让他同意老婆和我的婚事。”
“疙瘩头跑了,我也能等,等他什么时候又回灵山来,我还是要来的。”阿丑继续骂疙瘩头不要脸,把烂摊子扔在这,让菩萨罗汉们去修旧法,忙活个几十几百年,到时候什么劫数定数完成,又回来坐莲台。
金蝉子哭笑不得,说:“那你现在,是待如何?”
阿丑十分生气地叉腰,看向诸天的佛菩萨罗汉们,说:“既然疙瘩头跑了,那我就问你们,你们人多,他才一个,按理说少的听多的,等他回来了,也先听听你们的意见。”
阿丑大声问:“我和我老婆的婚事,你们谁反对!”
“……”倘若她问谁同意,那必定无人应声。可她问谁反对,人人都想反对,却也谁都不想第一个反对。
既然没人出声,就代表没人反对,阿丑怪笑起来。
她走到观音面前说:“他们都同意了!桀桀桀——以后哪怕在灵山,你也是我名正言顺的老婆了!不过,我要先带英娘回家了,我知道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呢,什么修改旧法,什么讲经之类。”
观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定定看着阿丑。菩萨在浩劫之后曾在大雄宝殿说过,此后只在灵山落伽山,往四方普度,不会去无名山找阿丑。
“我来时走了那么多路,你将我和英娘送回去可以吗?以后你闲时,再来找我。”阿丑已经开始规划将来的日子。
观音还是没有接话,只是眉目更为低垂。
“哦……”阿丑皱眉,虽不知晓老婆还有什么顾虑,但总归会有告诉自己的时候。自己来灵山找英娘的大事已经完成,其他就都是小事了。
阿丑说:“那好吧,我有个东西要还给你。”
观音不知是什么,见她腰间挂着红葫芦,以为是要将葫芦还过来,便俯身接。
“……”阿丑偷笑一声,捧住观音,学着优昙亲自己那样,亲了回去。
她说:“上次,上上次,都没有好好道别。如果这样道别的话,以后你每每说话,上唇碰下唇,就都像是在亲我了。”
“……”
文殊普贤灵吉,以及诸天菩萨罗汉,和地上的僧人们,一个个目瞪口呆。
哦!哦!!!
不对,哦什么呀,这可是雷音寺大雄宝殿!
佛祖涅槃,大士被如此冒犯,我佛的未来如何是好……——
作者有话说:延伸小剧场:
阿丑:我亲了你,你说话时嘴巴一碰,就也是在亲我。
阿观:我从此不敢再说话。
阿丑:那这一次亲得够久的。
第136章 请你赐福 阿丑恍惚有些明白了,是…………
向来诵经佛语的雷音寺, 此时一片寂静,无数的眼睛看向那个闯入大雄宝殿大不敬的凡人。
到底为何,一个凡人, 修改地律、辩退波旬、成为丑娘娘信仰、让诸天神佛陨落、又使波旬消亡、佛祖涅槃。
诸位的视线又从那凡人身上移到观音菩萨的身上, 如果说当年浩劫发生在镇压阿丑时, 菩萨的怜悯相救尚且可以说是佛法的慈悲, 毕竟阿丑是大士度了很多年的贪求者, 大士不忍心看她被贪求所害也能理解。
大士当年在大雄宝殿上起誓不会去救阿丑出山,不会去看望阿丑, 只在灵山与落伽山,或往四方普度。也可见是与阿丑划清界限之说。
而后, 大士每日都在凌云渡等候,已经多有非议, 雷音寺的那些僧人们更是多有质疑。就连四大菩萨之一的观音菩萨,都存有私心的话, 佛门清规戒律又该如何维系。
今日更是当着众人的面,没有推开和惩罚那亵渎神灵的凡人!
“唉……”普贤叹息一声,视线扫过僧人们时, 他们脸上的不安与惶恐清晰可见。
当年菩提树下考验诸弟子时, 是迦叶拈花一笑通过了考验,得传承佛祖衣钵的机缘。佛祖涅槃, 此时便该是迦叶坐上金色莲台成佛的时刻,迦叶眉头紧张并未上前。
他自知尚未圆满, 修行未足,执着于辩禅尚未解脱,此时成佛接任,对佛门并无任何好处。
迦叶俯首, 双手合十,亦是叹息一声:“阿弥陀佛……”
金色莲台上的佛不可长久空缺,诸僧纷纷看向四大菩萨,倘若四位菩萨能够留在雷音寺稳住局势,佛门的根基还在,佛法仍旧能够庇佑一方。
观音向佛之心并不会因为佛祖涅槃而改变,此时更是僧人们迷茫的时刻。
看着阿丑的笑脸,看着她一清一浊的眼眸,观音缓缓站端正,面容平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慈悲的眉眼扫过诸天同门弟子,扫过仰着头不知今后如何的迷茫僧众。
紧抿的丹唇轻启,道:“阿丑,你徒步来雷音寺,又在欲界历劫八十一年,击败魔王波旬,已自成圆满,也为三界避开一场浩劫,便算是……将功抵过当年之事。”
说到最后一句,犹豫停顿了一下,但还是说了出来。
“……”阿丑的笑脸立刻垮下,瞪着观音,她知道老婆从来没有认为她错,否则不会一起种下蟠桃树,此时故意说这样的话气她,为何?
她扫视大殿内的所有人,从他们脸上的表情可以猜到原因,佛祖涅槃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在迦叶坐上莲台继承衣钵之前,观音都不可能离开灵山,佛门弟子与僧侣信众们,都需要这位曾经最受如来尊敬的大圆满者。
新修改的佛法还在藏经阁中,传度新的佛法也是一个难题,意味着要推翻一条条早就在僧侣信众们心里根深蒂固的旧法。
或许菩萨老婆仍旧会出于慈悲往各方普度,但一定不会特意见她一面。
甚至可能……等到迦叶坐上莲台成了“如来”,菩萨老婆也不会再与她继续这夫妻关系。
疙瘩头还在的时候,阿丑总会将一切原因都归结于疙瘩头反对。等疙瘩头涅槃不在了,看似横在中间的阻碍没有了,才愿意承认,是从最初就知道的,佛门的菩萨不会有私情。
阿丑紧紧咬着后槽牙,问:“难道,你不愿意当我老婆了?”
寂静,仍旧是这般的寂静。
大雄宝殿里只有灯油燃烧时灯芯发出的轻微噼啪声,那是灯芯在库房里放久了受潮导致的,灯油里混了少许的水,就会如此。
灯油不够纯粹,点燃灯芯的僧人就会被溅起的滚烫油星所伤。
观音对视上这双灼热、愤怒、不甘心,以及满是贪求的眼眸,良久,缓缓垂下眉眼。
她就是那一滴落在灯油里的水,让平静温吞就连倾倒时都缓和沉稳的灯油,会在某个瞬间炸出几粒灼人的星子。
若只是灼伤自己还好,倘若被烫伤后,不小心打翻了油灯……
事态至此,油灯下多少人仰望着,惶恐着。
“阿丑,我本为度你才嫁给你。”观音一手托着净瓶,一手掐诀,宝相庄严,也可以说是冷漠,“你如今跳出三界五行,得长生不老,不死不灭,又有消灭波旬的能力,早已自成圆满,不在苦海。”
观音闭目说:“阿丑,你再不会挨饿、受冻,你有朋友在身边,你的老婆……杨戬思过两百年,也快到时候了;灵珠子并未禁足,别人找不到他,你能找到他的;孙悟空被佛祖一臂镇压,而今佛祖涅槃,他也该是出山的时候……”
一件件罗列,最终说:“当年贫僧所打的诳语,竟是一语成谶,阿丑,你有很多钱,很多老婆,还有朋友在身边,你已不需要我度了。今后该如何,便是如何,你回家去吧。”
同样是不给她当老婆,她能轻易接受杨戬的出尔反尔,觉得不就是少个老婆嘛,反正还有好几个呢。
却接受不了观音此时所说的每一个字。
阿丑向来怕失去,她恍惚意识到:阿猴、阿莲和杨戬,即便不当我老婆了,他们也还会是我的好朋友。可菩萨老婆如果不当我老婆了,就是彻底分离,连朋友都不是,是彻底失去。
她想起优昙,是她让优昙回归观音的,她希望自己身边是完整的观音,她希望每一个自己都能有机会遇到观音。
可是,完整的观音留不住。
“……”阿丑感觉心里隐隐作痛,这种痛觉不明显,可是又好像比波旬的爪子还要厉害,只这么想着会和菩萨老婆再不相见,就已经泪满眼眶。
可是,可是……优昙明明也是观音,为何优昙愿意还俗,愿意离开佛门,想要和她在一起不分离呢?他们本为一体,为何会做出截然相反的选择呢?
比起观音的沉默平静,大多数时候端坐莲台的庄严,优昙是更为主动的,热切的,短暂的生命自从遇到阿丑之后就将她当成最重要的人。优昙是观音一缕元神,因在她心里住了数百年,转世忘记前尘却仍旧对她格外亲近。
可是,可是……优昙转世之前,一直都是观音元神,优昙的确就是观音。
为何,为何……
阿丑看着闭目紧抿丹唇的观音,恍惚有些明白了,是……
是私心?是菩萨老婆对她的私心?
心里头隐隐的刺痛瞬间就消失不见,被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所代替,心突然就跳得很快,非常快,快到就像是被人捂住了口鼻,竟像是喘不过气来。
当她意识到菩萨有私心的瞬间,感觉周围所有声音都听不见了,脑袋里嗡地一声,紧接着是心跳声如擂鼓一般被自己听到。
“……”阿丑又摇头,为什么高兴呢?明明自己喜欢的就是没有私心的菩萨。菩萨有了私心,她应该难过才是。
阿丑皱起眉头,紧紧抿着嘴巴,让自己做出该有的忧愁悲愤的表情来,她努力瞪着观音,应该恨他有了私心,不是自己喜爱的老婆了。
观音许久没有听到阿丑接话,担心睁眼会看到她泪流满面,可分明不愿看见、怕看见,却在想到这种可能的时候立刻睁开了眼,或许,只是想展示慈悲,在众人面前以菩萨的身份,拭去伤心的凡人的眼泪。
可是,落入眼眸的,是阿丑过于古怪的表情。
她紧紧抿着嘴巴,狠狠皱着眉头,故意瞪大眼睛怒视着他,一清一浊的眼睛里都倒映着俯首低眉投来慈悲神色的菩萨,而包围着眼中人影的,却更像是笑意。
眼角的确是有泪痕,可眼睛上扬少许的弧度已经将眼泪挤走,重新盛满眼睛的是喜悦。
喜悦?
原来阿丑很高兴能够有此了断。
阿弥陀佛,那……甚好。阿丑到灵山找回了她最重要的朋友英娘,了断去本就不该存在的缘,此后的日子一定能越来越好的。
“阿丑……”
观音正要说些什么,表情古怪的阿丑却突然绷不住严肃愤怒悲伤的表情,她双手捂着脸发出独有的怪笑。
“桀桀桀——桀桀桀——桀桀——”
“……”不仅仅是观音愣住,在场所有人全部都愣住。
僧人们惊骇于这样可怕的笑声,有人说兴许波旬没有消亡,阿丑是被波旬夺舍了,所以才笑得如此可怕。
阿丑很快就收敛了笑声,她放下双手,继续努力表现出伤心愤怒的样子,很快又憋不住笑起来。
人们皆是静观其变。
过了一会儿,阿丑总算缓和下来,看着满脸担忧的观音问:“优昙为什么在狮驼国的时候,没有好好参加盛会,竟被我拐走了。”
人们交头接耳,小声询问优昙是谁。普贤静静看着,恍惚间解开了许多疑惑。
观音则回答说:“优昙年轻,不曾参加过盛会,惧怕那般的场面。”
听了回答,阿丑又开始笑,那就说明老婆没有忘记优昙时的记忆,或者是说优昙始终都存在,也就是,私心还在。
私心还在,但为了他所信奉的佛法,那些信仰佛法的僧侣信众们,选择留在佛门,接受戒律清规的约束,担起新佛法的修编传度责任,在迦叶化如来之前,与三位菩萨共同稳固佛门。
私心没有影响无私。
既是阿丑喜欢的无私菩萨,也是对她存有偏私的菩萨。
“桀桀桀。”阿丑美滋滋地笑着。
诸天的佛菩萨罗汉们都不知道她到底在美滋滋笑什么,观音都开口和她划清界限不再往来了呀!
阿丑想了想,老婆不能去见自己,自己也不是没有办法。如今南赡部洲佛法传入已近百年,各处都有寺庙,有观音像。
若是想要见老婆,且让他不得不打破誓言相见,也很简单。去找寺庙离天竺高僧的麻烦就是,那样,就是菩萨为庇佑僧侣、阻止邪恶的丑大圣欺负光头而显灵,不是为了和她见面而显灵。
桀桀桀——没错,就这么干。
“既然你不给我当老婆了,便是永别了。”邪恶的丑大圣心里盘算得高兴,看向观音又说,“你可以给我赐福吗,我会带着你的赐福离开。”
观音垂眸,阿丑竟如此坦然永别,原来,有执念的是自己。
菩萨拿出柳枝,准备给阿丑赐福,真正的赐福。
可是阿丑仰着脑袋,撅着个嘴巴,嘀咕道:“我也想要说话时像是在亲你。”
“……”即便真是永别,菩萨也不可能会在大雄宝殿主动做出这等不合规矩的事。
柳枝轻轻挥动,卷起一阵清风,将阿丑和英娘带离了灵山,随着风往东去。
宝殿内,迦叶也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走向金色莲台,走上去,坐下来。
无事发生。
迦叶是释迦摩尼钦定的继承衣钵者,绝对没有任何问题,而迦叶坐莲却没有化“如来”,只有一种可能。
上一任如来并未彻底涅槃,那么,与之对应的,波旬并未彻底消亡。
已经离开灵山的阿丑在云端挠着自己的手臂,之前通天藤生长突破结界前,被波旬抓伤了个大口子,现在早就愈合,连伤口都看不见,可是那受过伤的位置却刺挠得很。
一个熟悉又讨厌的声音在笑:“哈哈,我波旬岂会消亡?”
“……”阿丑手上一顿,你好烦啊!!——
作者有话说:[摸头]没有永别,是观音以为永别。
[狗头叼玫瑰]大中秋的没有刀,又加了两句看看波旬谐星属性,坏心办好事
第137章 是我前妻 那就……我的菩萨前妻吧。……
阿丑将袖子掀开, 看向刺挠的地方,并未见到什么异常。
波旬的声音则再次挑衅响起,说:“如来涅槃, 正是我夺下灵山的好时机, 可惜我被你害得失了本相, 只留这残息, 哼哼, 你执念深、贪求多,倒也适合当我的养料。”
“……”阿丑听得无语, 甩了甩手问,“你是藏在我的手臂上吗?趁着划伤我的时候溜进来的?”
波旬对这事倒是坦诚, 说:“你的确有本事,我和如来都辩不过你。搭了话我就知晓不妙, 想躲过消亡只有成为赢家的一部分。谁也算不到你的将来,他们谁也没察觉我藏在你的手臂上。”
阿丑闻言没接话, 若有所思地看向地面。
而和波旬差不多时间回应的,竟还有一只老鼠,说:“我没藏在手臂里, 我在英娘的裙摆褶里呢。”正是那只从小渔村跟着阿丑离开的灰老鼠, 此时有些心虚,它最初沾光跟着菩萨在落伽山修行的时候觉得那里不自由, 就跑去无名山找阿丑。
在无名山遇到灭顶之灾的时候,它又躲起来, 事后却找菩萨说愿意虔诚向佛,努力修炼,绝对不像阿丑那样犯错。它偶然跟着菩萨到灵山,却又犯下偷吃香花宝烛的罪, 躲藏起来一直没找到回落伽山的机会,谁能料想菩萨到雷音寺一待就是八十一年没回过落伽山呀!
它更没想到阿丑竟真的徒步来了灵山,她一来,佛祖就涅槃了。老鼠立刻熟练地当墙头草,正好跟着阿丑和英娘离开雷音寺。
“咦,是你。”阿丑应了一声,老鼠也在灵山是她不曾想过的。
老鼠连忙吹嘘说:“阿丑,我就知道你能出山,你肯定能打败他们的,所以我早早就在灵山等你了。”
英娘知晓老鼠的选择,摇摇头叹息一声说:“小灰,人都因利是导,何况你一只小老鼠,如此欺瞒,被发现了实情才是难堪。”
“……我,我确实只想着自保。”老鼠又藏进了裙摆褶子里,小声地回答了声。
听了这些话,也不难猜测老鼠反复无常的选择。阿丑有些难过,毕竟灰老鼠是最初最初和自己一起离开小渔村的……朋友?她其实是不认的,那时候的她还没有朋友的概念。
“哼。”阿丑瞪了老鼠一眼,“那你现在回来做什么,我只是个凡人了。”
老鼠探出脑袋,抖动着胡须说:“吱——我给你做储备粮,好吗?”
听到这句遥远的话语,阿丑撇撇嘴,高兴道:“桀桀桀——你肉太少了,不过,留着吧!”
老鼠完全从裙摆褶子里爬出来,高兴地爬到阿丑的肩膀上,惹来波旬诸多不满。
“放肆,臭耗子,竟敢拿屁股对着我波旬!”不过,他的声音只有阿丑能听到,那只臭耗子没有半点反应。
在云上的阿丑脸颊被风吹得有些发痛,她很久没在天上飞了,看无数景象从脚下远去。
直到看到一条有些眼熟的河,是西牛贺洲与南赡部洲的交界,流沙河。
恰好祥云也在此时缓缓落下,正好将两人送过河,回到南赡部洲境内。
不远处就是青狮所化的那座桥。
阿丑挠了挠手臂,走向青狮桥。比她先靠近桥的,是一阵清风。
此时没有过桥的人,桥腾空跃起,恢复成了青狮的模样。
青狮小声嘀咕着什么,见到阿丑走过来连忙闭嘴。
它刚才收到了观音菩萨的旨意,很简洁一句话,伴在阿丑身边,若有什么异象,便到神像前禀报。
青狮满头雾水,菩萨也不说什么原因,它难免会觉得是菩萨担心阿丑,自己不能相救,就让狮子相伴。
唉,啧啧,毕竟当年浩劫发生后,菩萨可是很伤心的。
在浩劫发生后的几年里,西牛贺洲和南赡部洲之间就断了往来,它就偷偷回了落伽山,想着能不能不当桥了。它看见菩萨独自站在落伽山最高的山崖上,风竟不是宁静温柔的,是凛冽汹涌的,吹得崖边海浪都卷成了团。
风扯起衣摆与广袖,素白的头纱遮挡住菩萨的面容,只知道那样站着时视线是看向一座潦草的泥像。
三个还没有完全镀金的泥元宝,和一个抱着元宝的小金人。
青狮站得有些远听不清菩萨在说什么,只是,过了一会儿落伽山就下雨了。它觉得菩萨心情不好,自己偷溜回来免不掉责罚,还是再偷偷回去当桥吧。
回去前,它见莲花池的锦鲤在闲得吐泡泡,便下去攀谈。
锦鲤说:“下雨算什么呀,那天还下雪了呢。”
那天是哪天?青狮疑惑,但脑海里已经有了答案,就是浩劫发生的那天。是诸天神佛陨落的那天,他们联手将一个凡人镇压。
青狮没再和锦鲤多说什么,只是抬起头看向高高的山崖上,那抹白色已经离开了,雨也只落了一小会儿已经停了。它想,菩萨肯定是在伤心,但是菩萨不可以伤心。
后来,阿丑出山了,经过流沙河,青狮看到她身边那个慈眉善目的小和尚,想起自己化桥的起因,便又助她渡河了。
咦,说起来,那个和她一起西行的小和尚呢?应该已经长成大人了,怎就她一人回来,哦……和尚西行自然是拜佛去的,想必是留在了雷音寺。
“狮子,我要找你帮忙。”阿丑倒是不客气,三步并两步走过来,开口就说要求。
青狮思索着菩萨的旨意,让它跟着阿丑,或者说更像是监督阿丑。有异象则立刻禀报,如何算是异象呢?以它曾经跟随阿丑那么多年的经历来说,她就没有不异象的时候。
“什么忙?”青狮询问。
阿丑直接把胳膊递过来,说:“你闻闻,能不能找到藏在这里的一个坏东西,你把它咬下来。我记得普贤菩萨的白象腹中有轮回所,你应该也有吧。”
灰老鼠大叫起来:“吱吱,我不是坏东西呀!阿丑,你不是原谅我了吗。”
“不是说你。”阿丑提起老鼠尾巴把它放到自己头顶去。
“?”青狮一脸疑惑且震惊地看着她的手臂,分明什么也没有呀,说,“那不行,我不会吃你的。”
波旬已经气急败坏破口大骂,说:“你休想甩开我,像你这样不死不灭的身躯可不好找,我已扎根在你的血肉里,可以在手臂、在脚上、在心里、在腹中,我想在哪就在哪,你就算把自己大卸八块,我也还在。”
阿丑见波旬竟如此难缠,一缕残息当真有这样的本事?她觉得是波旬在吓唬自己。
不过,她也有事情好奇,便问波旬:“你能去我心里?那你快去我心里看看,以前菩萨老婆说他的元神在那里住了百余年,我想知道我的心里是什么样的,他住在那里的时候会不会孤单。”
“……”波旬欲言又止,就不能对他这个魔王有点敬畏之心吗?
青狮见状询问是在和谁说话,阿丑直言,是和波旬,她说的手臂里有坏东西指的就是波旬。
青狮恍然大悟,且大惊失色:“波旬?魔王波旬?”
“呵呵。”波旬对青狮的态度很满意,可惜他这一缕残息,只有阿丑能够听到。
阿丑又将见到如来涅槃的事情也与青狮说,青狮大概明白菩萨的旨意了,佛门动荡,佛祖不知所踪,魔王离开欲界,三界悬危。而魔王最有可能躲藏所在,就是从欲界里挣扎回来的阿丑。
青狮思索片刻,说:“你既然有这般的困扰,为何不与菩萨说。”
阿丑撇撇嘴说:“他不肯当我老婆了,就连道别的赐福都不肯给我呢,刮起一阵风就把我卷到云上,送回了南赡部洲来。波旬狡猾,偷偷摸摸躲在我伤口里,我也是才发现。”
青狮不明白为什么菩萨猜到此事却无动于衷,只是传令让它伴着阿丑随时汇报情况,它问:“你现在知道波旬之事,我……我也可以驮你回灵山。”
“不去!”阿丑一口回绝,“他们要是有本事对付波旬,在大雄宝殿时就该发现了,我回去说明此事,他们只会把我压在山下,必定说什么以防万一。他们没办法消灭波旬,就会把我当波旬提防。”
“没错,他们就是那种人,观音也是。”波旬笑着应声。
听到波旬竟诋毁自己老婆,阿丑不悦地反驳,说:“我不去灵山是不希望我老婆为难,他定也不希望我又被西天打打杀杀的。”
波旬不说话,他越诋毁,她对观音的态度反而更坚定,真是难挑拨,烦!
青狮听她这似自言自语,想必就是在与波旬说话。
犹豫片刻后,青狮干脆实话实说,道:“阿丑,你要回哪里去,我驮你去吧。菩萨担心波旬害你,让我跟着你。”
阿丑想了想,没拒绝。波旬不容易对付,有只神兽在身边也好。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坐在青狮的背上,阿丑一坐上来,又想起很多曾经。
不知不觉回到了无名山,生活在这里的人,也还是那些人,他们被天庭下了绝后的雨,又吃下了长生的蟠桃,从此不能再长大,将岁月定格在那一年。
青狮很努力地关注着阿丑回来后的一举一动,有没有被波旬教唆害人?是否有干坏事的倾向?有无报复西天的打算谋划?
好像都没有,而且阿丑嘴上说着菩萨老婆和她永别了,不愿意当她老婆了,却是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就连自言自语,疑似和波旬说话的时候,都是笑着的。
阿丑的想法很简单,菩萨老婆要无私普度,她支持。
菩萨老婆对她有私心,她很高兴。
既然是无私与私心都让她得到了,又有什么好伤心的呢?要不要见,能不能见,也不是菩萨说了算的,反正她想见,就有的是办法见。
青狮想不明白阿丑为何如此高兴,便直接问了。
阿丑想了想说:“当然高兴了呀,我想要的,就是现在这样!老婆他肯定懂我想法的。”
波旬看不惯阿丑如此精神饱满,暗搓搓道:“观音都说不当你老婆了,还老婆老婆的。”
阿丑觉得有道理,自己不能再叫老婆让西天那些讨厌的人们误会。老婆的私心,她高兴接受,所以,自己也要维护好老婆无私的形象。
“波旬说的也有道理,那就……我的菩萨前妻吧。”
青狮在无名山观察了一个月,跑去寺庙找神像,将所见所闻告知了观音。
“菩萨,她说以后你就不是她老婆了,是前妻。还说,现在这样挺好的,她就是要这样。”
“……”神像那边的观音沉默许久,“阿弥陀佛……”——
作者有话说:[爆哭]3K,挑战失败,中秋剧场容我想想,会有!
中秋贺图被绿江压缩得太糊了[爆哭]超多细节的,原图画师是红薯的[旧西方厨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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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阿丑:我想得真是太周全了,老婆一定懂我的智慧[哈哈大笑]
阿观:她叫我前妻…(脑补一万字委屈)[可怜]
第138章 请为佛门 你怎么又来了,烦死了!……
“阿弥陀佛……”观音合目叹息一声, 少顷,面目平静神态庄严道,语调缓和, 抑或是犹豫, “善哉……善哉……”
眉目低垂, 看向寺庙里仰头疑惑的狮子, 缓缓陈述这段因缘际会的结局, 语调有些恍惚,说:“阿丑能放下这因缘, 乃是好事。自三百八十一年前,我到东海渔村普度, 遇到阿丑,她……她是天地新灵, 没有作恶的前世,却生来就饱受苦难……她给天地带来新的变化……”
在苦海里翻滚, 在爱河里浮沉,一幕幕往事在心头飘过。
“如此,便好……是我所愿, 也是她所愿。对佛门好, 对她也好。”菩萨低眉,陈述着最理智的结果。
青狮将一切都听在耳中, 一并回忆着自己所见证过的一些事情,它没有太多的感悟, 只是略有些疑惑。时间这个东西在神佛的眼里是飘渺漫长的,所以很少会去记忆具体,通常是几百年前、几千年前,这么一个大概的数。
菩萨竟精确到三百八十一年, 狮子想不明白,这有什么好计数的。
庙宇寂静,只有风吹动烛火时呼呼的声音。
狮子正打算恭送菩萨离开,想起来还有件事没说。
“菩萨,阿丑说魔王波旬在藏在她的手臂上,我也的确经常听到她自言自语,像是和波旬在说话,但我听不到波旬的声音。”青狮补充了一句。
观音微微抬眼,看着青狮严肃说:“这般重要的事情,怎过了这么久才说?”自从发现迦叶无法化如来开始,诸佛就认为佛祖并未涅槃,也就意味着波旬并未完全消亡。
观音知晓阿丑是从欲界逃出来,波旬的消亡也与阿丑有关,同理,波旬没有消亡必定也和阿丑有关。所以菩萨下令让青狮跟着阿丑,有异象就第一时间禀报,这狮子,竟拖延了一个月才说。来了寺庙第一句,也不提波旬。
青狮被训斥了一声,略有心虚,它想波旬连阿丑一个凡人都夺舍不了,那么弱小并不着急。同时,波旬也是很难消灭的,就算第一时间告诉菩萨,也徒增担忧。
至于为何听到阿丑喊菩萨前妻却立刻来寺庙禀报了,青狮自己也不知道,反正它觉得这事挺重要的。
青狮挠了挠地面,说:“波旬气息极弱,嗅也嗅不到,阿丑总说波旬烦,但不曾见她被蛊惑做什么坏事。”
观音松了口气,说:“无事就好。”
“不过呀……阿丑自言自语时,也挺高兴的,好像和波旬挺聊得来。”
“波旬善于心计,以人心中的贪求迷惑,他定是诋毁天庭佛门,投阿丑所好。”观音想了想,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清音铃,交代说,“倘若阿丑出现神志不清,疑似被迷惑的症状,你就摇动此铃,可使灵台清明,看破迷障。”
“是。”青狮接过铃铛吞下,它可不像神佛凡人那样有衣兜能放东西。
青狮得了命令便离开寺庙回山去,寺庙的观音神像上却有了淡淡的笑意。如果缘起缘已灭,不过是恢复到了凡人与菩萨的身份,今日交给青狮的铃铛,能帮助她应付波旬,能帮到她,便是好事。
既然行了善,自然是高兴的。
神像上显灵的元神也回到了本体。
观音长久留在灵山主持大局,与文殊、普贤、灵吉三位菩萨共同担起维护佛门稳定的责任,除了与雷音寺诸僧修改旧法讲经以外,分身普度的事情也没有落下。
佛法之中的陈旧想要变革,并不是一位菩萨重新编修了经书就能改变的,如果所有僧人信众们仍旧坚信旧法,那么甚至会反过来,使得已经修改好的文字又悄无声息变回陈旧。
诵经千遍,都未必改得了一页,且也只改了雷音寺这些高僧罢了。西牛贺洲伽蓝里的僧人,和遍地的信众们,则还需要高僧们重新走入凡尘,也诵经千遍传授新法。
燃灯与弥勒两位佛祖也认同变革,不过他们更偏向于去迎回释迦摩尼的转世,这个过程也是传递新法的契机。
灵山上祥云朵朵,金光璀璨。
观音在后山的莲池旁禅定,四个方位坐了四位菩萨,各有各的事情忙碌。
无名山上则晴空无云,山上树木丰茂。
百余年过去已经很难看出无名山曾经经历的劫难。因蟠桃树连根拔起而断裂的山体,比两边要低很多,形成了一个有些高度的风洞,让夏天山谷里的气候更凉爽了。到冬天的时候,风从另一个方向来恰好被背面的山体挡住,不会更冷。
由人间最后一颗蟠桃的果核粉末作为肥料栽养的树木格外茂盛,尤其是山壁入口河道两岸的桃树,繁茂的花和硕大的果,竟能同时存在。
山里人说,无名山不好听,他们已经是跳出生死与世隔绝无名的人,怎能让山也没有名字,所以他们给这改名叫桃花源。
阿丑很喜欢这个家的新名字,很想把这事告诉老婆……哦不对,前妻。她又担心前妻实在忙碌不回话,或者是被其他菩萨僧人们知晓她竟纠缠不休,又要给前妻惹麻烦惹误会。
阿丑如此深明大义,如此一副放下了观音的态度,桃花源的人们都很高兴,他们先知晓丑娘娘,然后才知晓丑娘娘的老婆观音。尤其经历了当年的那场浩劫后,他们都知道阿丑最喜欢的老婆是观音,可观音竟五十五年从未来看望。
本来阿丑出山后要去雷音寺,他们就担心阿丑余情未了,会伤心归来。见到她坦然接受了和观音了断关系,这自然是再好不过。
英娘也高兴,她不确定阿丑做出怎样的选择,但她知道阿丑肯定不是会选择松手的人。她是阿丑的朋友,尚且能得到阿丑十二年徒步西行、八十一年欲界磨难也要接她回去的全心付出,更何况是让阿丑得到了一切的观音菩萨呢。
即便不知状况,反正阿丑的笑是真心的,英娘便为她高兴。
相反,手臂上的波旬不高兴了。
他那天嘲讽说阿丑被观音抛弃,怎么还喊观音老婆,本意是想激怒阿丑,用浓烈的负面情绪滋养自己的残息,岂料她竟坦然接受,直接改口前妻。
波旬并不希望阿丑放下观音,她要是和佛门没了瓜葛,没了恩怨情仇,谁来做诋毁佛法亵渎菩萨的恶事?佛法如果快速恢复安稳,释迦摩尼如果回到灵山,那他波旬就彻底没有希望了!
所以,波旬试图劝说阿丑,再西行一次,去找前妻复合呀!
“我已经半点也不喜欢他了,我才不去灵山呢。”阿丑打诳语向来是没有任何负担的。
她心想:我明白,波旬肯定是想让我纠缠前妻,好为他毁坏佛法铺路。以前也就罢了,是疙瘩头主导的佛法,如今是我前妻与金蝉子修编的佛法,改掉了很多坏规矩呢。我岂能让波旬得逞,毁了我前妻的一片心血付出。
如果观音的一缕元神还在阿丑心里,听到这些必然是欣慰喜悦的。但观音的元神已经回归一体,非但不知道阿丑所想,还总有青狮传达阿丑说的话。
“……”又一次在寺庙显灵的观音叹息一声,与狮子说,“狮儿,这些琐碎话语,不必与我说,你只需说波旬可有什么动向便行。”
“没有。”狮子回答,换来菩萨一个训斥的眼神。
而波旬不会因为阿丑一句话就放弃坏主意,还在琢磨着如何诱惑她再去灵山坏佛法。
波旬了解阿丑的贪求,便说:“阿丑,难道你失去了一个老婆都不在意吗?”
“老婆……哦,对!我还有其他三个老婆呢,我要是自己脱了困却不管他们,真是要连着他们一起失去了。”阿丑心里懊悔,自己一时喜悦自己得到了前妻的无私和私心,竟忘记先去五行山一趟。
念及此,阿丑便让青狮驮自己一程。
阿丑正要出发,英娘也前来知会一声,她要去国都的寺庙找她的丈夫,当初她是为了救阿丑答应皈依,她的丈夫是为了给她分忧而答应协助传度一事。如今事情完毕,英娘心中也很是想念。
“好,便让青狮驮你去吧。”
英娘应下,先与阿丑一起往五行山去看望孙悟空,按理说如来涅槃,那座手臂化成了山也应该一并消失才是,岂料竟还矗立在此,稳稳当当。贴在山顶的真言佛贴也还在,阿丑揭不掉,英娘也揭不掉。
“哼!我就知道疙瘩头狡猾得很,什么涅槃,就是和波旬一样躲起来了!”阿丑气鼓鼓来到压着孙悟空的山下,看到阿猴眼里的希望逐渐暗淡,她更生气了。
好在孙悟空这些年已经调整好心态,只要他还活着,这座山存在得越久,就越是证明天庭与灵山错得离谱。
“阿丑,无妨的,我是铜筋铁骨,就算再压我几百年也不会痛。”阿猴一脸轻松,还神秘兮兮地招呼阿丑附耳过去。
孙悟空小声说:“我师父来看望过我呢,他也坚信我没错。”
听到阿猴提及师父,她只知道是阿猴在西牛贺洲找到的厉害人物,阿猴的法术本领都是他师父教的。但阿猴从来也没说过师父是谁,叫什么名字。
“嗯,没错!”阿丑点头应声。
一起过来的英娘不禁摇头叹息,她也听阿丑说过孙悟空有好几个结义弟兄,但自从天庭第一次围剿作鸟兽散后,就再也没见过了。更不说孙悟空被压在山下,营救必定是指望不上,却是连看望一眼都不曾有。
孙悟空不知何时能脱离这山,他心里是难过的,但不希望阿丑为自己担忧,便换了个话题。
“阿丑,你西行时带走的那个小和尚怎样了?如今得有一百岁了吧,唉,成老和尚肯定就不好看了,他是不是留雷音寺了。”
说到优昙,阿丑叹了一声说:“是留雷音寺了,不过,你眼睛肯定出问题了!”
“无端怎骂我眼睛出问题?”孙悟空怪委屈的。
阿丑说:“我那天问你,优昙是不是菩萨所化,你说不是。后来我发现他就是,他是我老婆一……我前妻一缕元神转世的。”
孙悟空眼珠子一转,心想应该是自己的火眼金睛只能看出变化的本相真身,入世轮回并非变化所以看不出,通晓前世今生乃是大神通,他尚没有这般的本事。
不过,阿丑说什么呢。
“前妻?我只知晓你有四个老婆,你前妻是谁?哦……我想起来了,是哪吒?”孙悟空思来想去没别人了,只可能是阿莲的曾经。
“哪吒……”阿丑想了想,无端笑了声,算不得甜蜜,还有些苦涩,“我不仅老婆多,我前妻也有两个了。”
“还有谁?”孙悟空满脸好奇,“难道,杨戬他胆小怕事,上次大闹之后与你诀绝了?”
“不是杨戬。”
“哦!”孙悟空了然,说,“阿莲也成前妻了?”
“也不是阿莲。”
“……”这让孙悟空难以置信,“你是说,观音菩萨?这……发生什么事了。”
阿丑便把灵山发生的事情告知,如来涅槃实则躲了起来,波旬消亡实则躲起来。而观音作为大西天最受尊敬、最受佛祖信任的尊者,在此时此刻必然不能存在任何的偏私,从事情的根本上来说,度她至此,也该结束。
孙悟空拉着阿丑的手拍拍说:“阿丑别伤心,他们佛门就是这样的,冷血麻木,最自私自利,美其名曰为了佛法。你还有我呢,既然菩萨不是你老婆了,那我就是大老婆了。”
“不对不对,阿莲是大老婆,你是二老婆,杨戬反复无常,一会愿意一会不愿意,他是小老婆。”
“哈哈哈,哈哈。”孙悟空笑了笑,心里却明白这是苦中作乐的玩笑。
阿丑得走了,她还要送英娘去雒阳,然后去看望杨戬和阿莲,看看他们的近况如何。
临离别,阿丑蹲下捧着孙悟空,艰难俯首,说:“以前道别亲额头的时候没什么感觉,后来优昙亲了我的嘴巴,可神奇了!我到现在都还会想念他,我觉得这样道别,比亲额头长久多了。”
心里也同时想着,那天在雷音寺时这样亲老……前妻的,菩萨前妻是不是也会长久想念着她?
孙悟空察觉到阿丑的意图,惊得捂住嘴,大惊失色道:“什么!”一惊她说优昙就是观音,那么优昙亲她也就等于是菩萨亲她,且不是额头脸颊或者手心手背。
二惊她竟还想亲自己,这可不像“老婆”是个称呼,他可以当做是个玩笑,或者是好朋友的别称。
“怎么了,为什么不让我亲?”
“阿丑,你还是亲额头吧,这……哎呀,你怎至今不明白呢。老孙我是石猴,都比你明白呢!”孙悟空急得挠手挠脸,可要他开口给自己的好朋友解释凡人的情感,也着实尴尬了些。
“不让我亲,你也不想当我老婆了?”阿丑心里一阵失落。
孙悟空连忙道:“哎呀不是!”猴子实在着急,抓耳挠腮好一阵,终于想到了比较能理解,也好说出口的解释。
“阿丑,额头比较硬,不容易受伤,所以谁亲都可以,哪怕是好朋友,英娘也能亲你。但是,嘴巴很软,容易受伤,所以就算是老婆也不能随便亲。被亲代表着受伤的风险,所以,只有那一个被你允许可以伤害你的,或者你确定永远不会伤害你的人,才可以亲嘴巴。”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阿丑若有所思点点头,不高兴地瞪着孙悟空,说,“你不让我亲,是觉得我会伤害你?”
“我没那么说。”
阿丑非常生气,阿猴怎么能不相信自己呢!她气得抡起拳头准备对着猴头邦邦两拳,好吧,阿猴没说错,自己以前就打过阿猴好几次,而他的脑袋铜头铁脑的,自己的手会疼。当她伸手打他的时候,他们就是在互相伤害。
她又想,可自己对菩萨前妻就不舍得打,就算再生气也只瞪着。菩萨前妻像冰冷坚硬的玉石,可怀抱里却是柔软舒适的,大多数时候没什么温度,可当她肚子不舒服的时候,轻柔帮她揉肚子的手却是温暖的。
“好吧,那我们只亲额头道别。”
孙悟空松了口气。
期间波旬都没说话,在衡量阿丑对这只猴子的执念是否够深,能否换个目标诱惑阿丑。
一旁青狮则默默看着,努力在总结这今日见闻,记得到时候要汇报给菩萨。
——阿丑去找她的其他老婆了,孙悟空说要当大老婆,哦还说西天冷血麻木。阿丑非要亲猴子的嘴巴,猴子说了一串道理,没被她得逞。
离开五行山后,阿丑依言让青狮先送英娘去雒阳。
自从佛法传来,汉明帝下令在雒阳修建了南赡部洲第一座佛寺,金蝉子和郑获就在白马寺里翻译经书。不过由于他们过长的寿命,也不宜在一个地方久留,各处转悠,每隔一段时间换成不同的名字,以天竺僧人的身份重新进到寺庙翻译经书。
郑获被剃了头发,脑袋光溜溜的,阿丑原本爱屋及乌,对郑获也略有些好感,一见这光头,也有些恨屋及乌,平添几分反感。
“英娘,我就不叙旧了,等你丈夫长出些头发,我再与你们叙旧。”
英娘无奈笑了笑,目送阿丑离开雒阳。
离开了雒阳后的阿丑,去玉泉山找玉鼎真人,问起杨戬的情况。玉泉真人说杨戬要面壁思过两百年,谁也不许见,算下来还差六十多年呢。
“你也觉得他错了?”阿丑问玉鼎真人。
玉鼎真人说:“阿丑,对与错不是我说了算,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起因,结果也很重要。”
玉鼎真人态度坚决,阿丑只好离开。
青狮继续总结。
——阿丑看望完孙悟空,又去看望杨戬。
阿丑离开了玉泉山,去那片荒漠寻找阿莲,却没有看到半点踪迹,像是已经离开这里很久,没有再回来过。
阿丑心中失落,不知阿莲如今怎样,去哪里流浪,是否有遇到他一直想要的小妖怪朋友们。
两个老婆都没能见到,阿丑叹息一声就打算回家去了。
青狮继续总结。
——阿丑没见到哪吒,很是伤心。
阿丑回到了桃花源,心里难免失落,各处奔波也有些累,便闭目小憩一阵。
波旬伺机而动,必不能让她放下观音。
波旬只有残息,没有身躯和魂魄,也就无法显形,只能趁着阿丑睡着的时候悄悄潜入梦里,魔王波旬在虚无的环境里还是很厉害的,即便只有这一缕残息,也能在梦境中自由变化。
毫无疑问,波旬变成了观音的形象。
刚变化完,波旬就想起自己的屈辱,之前在欲界的时候变化成观音,被她屡屡识破!实在是太没面子了!
波旬痛定思痛,尽管没有总结出来当初的原因,但也明白一个道理“做得越多破绽越多”,所以少说少错。最重要的一点是,不要轻易变化场景,阿丑意志坚定,很容易察觉到是幻境。
波旬制定好了计划,就变成了观音。
“阿丑,阿丑。”波音轻柔地笑着,推了推阿丑的胳膊将她叫醒。
“唔?”阿丑一愣,霎时间想了很多事。
老婆……前妻怎么来了,他在灵山走不开的呀。大雄宝殿上说了那样的话,如果私自来桃花源看望她,不是又要被那些光头说难听话?
阿丑端详面前的波音,一袭白衣纤尘不染,眉目柔和慈悲,脖子上华宝点缀,耳环晃动火彩璀璨。
“……”阿丑生气,对着波音就邦邦两拳,“我前妻的华宝项链早就碎了!”
波旬捂脸,气急败坏离开梦境。
没事,反正阿丑每天都要睡觉,每天都会做梦的。
过了几天,波旬又变成了观音的样子出现在阿丑梦中,这次把脖子里的项链给摘了,耳环也换了个朴素的。阿丑将他端详,也确实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波音说:“阿丑,离别多日,我很想你。”
阿丑心中坚信前妻不会出现在桃花源,又给了波旬邦邦两拳。
波旬不服气,问原因。
阿丑说:“你身上的檀香和莲花气息不对,是六七月时候的那种莲花香,你的味道像是快枯萎的莲花。”
“……”波旬捂脸离开,不甘心,隔几天又入梦。
如此反复,越挫越勇,阿丑少打他一拳头都觉得自己骗成功了。
阿丑被波旬烦得不行,干脆去雒阳的佛寺待着,她威胁波旬说:“这里全是西天的佛菩萨们的神像,兴许你一有动静,他们就全部显灵过来。”
波旬本想反驳那也是抓你,显然阿丑并不在意那些,不能因为一时气得失去理智而忘了自己坏佛法的大业!
波旬的确是消停了一段时间,但佛寺里的僧人们就难受了,想起很多年前流传的那位“丑大圣”,不敢得罪也不敢靠近,纷纷祈求诸佛菩萨显灵,且为了得到神佛的关注,竟说丑大圣可能被波旬附身了,是来佛寺害人的,求菩萨显灵保佑。
因是南赡部洲第一座寺庙,大西天的佛菩萨们也较为关注,知晓了此事,可谁也不想贸然接触阿丑,怕她身上未知的因果。
所以,一个个视线都看向观音菩萨。
“尊者,就当是为了佛门未来,请往白马寺庇佑僧人,消灭波旬吧。”
“……”观音想了想,点头道,“阿弥陀佛,贫僧去便是。”
深夜,阿丑随意斜躺在寺庙的一棵大树上,听到有人在唤自己,她睁眼看到树下站着一位白衣菩萨。
阿丑立即怒道:“你怎么又来了,烦死了!”
“……”——
作者有话说:[可怜]6K,开始写中秋剧场
第139章 化身替身 你一说话就不像他了
秋夜的风吹得菩提树梭梭作响, 所结的果实一缕缕圆润坚硬,随着树叶抖落少许,掉在地上发出嘀嗒的声响如同莲池里的雨声。
月光照射下来, 清冷的光描摹出一个端庄的身形, 也衬得一袭白纱朦胧。
风里是菩提树特有的木香, 混着寺庙里的檀香味, 还有少许莲花的清香。
观音站在菩提树下, 仰头看着斜躺在树干上的阿丑,她眼神随意只瞥了眼, 全然嫌弃的语调,竟是半点也没有相见的喜悦, 只有无尽的厌烦。
那天在雷音寺大雄宝殿,是菩萨先开口的, 说缘分已尽,本是为度她才嫁给她。她得到了钱财、山地、朋友、老婆, 也得了长生不老跳出三界五行,不会再挨饿受冻,很早很早以前就不需要菩萨再度了。
这是事实, 缘尽也是事实, 菩萨与凡人的永别也是最应该。
那些话说出口时,菩萨希望凡人能够接受, 凡人不要伤心,凡人能够……放下。
凡人欣然接受了离别, 且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她按照菩萨说的那样,去和其他老婆叙旧,她很珍惜她的老婆们。这是极好的, 最善不过。
菩萨应该高兴,菩萨高兴不起来。
尤其此时此刻,她一脸厌恶,说烦死了。
观音垂眸,既然已欣然接受,为何此时又这般憎恨?青狮说波旬就藏在阿丑的手臂里,莫非是波旬潜移默化了阿丑的想法,否则怎会那天离别时还很高兴,短短数月却是天差地别的态度。
不应该呀,阿丑心志坚定,认定的事情不轻易改变,为何……
菩萨抿唇,尚未言语。阿丑从树上爬了下来,绕着一袭白纱观察了圈,眉头紧锁,眼中仍旧是那般不耐烦。
“早知晓你之前每次变化出错,我就不告诉你到底是哪被我认了破绽,导致你一次次修改精进,确实是越来越像了。”阿丑更仔细地凑近观察,“是六七月的莲花清香没错,头发丝里的檀香味也对。”
阿丑一边说着又比划身高,个头也对;她又伸手摸了摸耳垂,软软的,不薄不厚,也对;
“……”观音没有避开,见她像是在确认眼前的自己。
阿丑之前察觉诸多细节对不上,可波旬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到这一次的变化,竟一时半会儿竟挑不出错来。
“……”观音有些疑惑,想不明白阿丑为何会认成了别人,别人?
还没想明白,阿丑突然抱住了菩萨,就好像从前那样紧紧抱着,脑袋依偎在胸膛,却没有像从前那样惊喜地笑着喊一声老婆。
“怎么抱着的时候都这么像,坏了,难道你的法力恢复了一些?”
菩萨掐诀的手微微松开,还没能回应这一个拥抱,阿丑就又松开了手。
“……”菩萨想唤一声阿丑,就见她已经绕到了背后又抱住自己,也是念叨着差不多的话语。
阿丑再次绕到前面来,看着那双慈悲带有少许失落的眼睛。
阿丑有一瞬间的恍惚和喜悦,可是很快她就冷静下来。她心想,前妻不可能离开大西天雷音寺来找她,既然说出了永别的话,怎会在新佛法还没完成传度之前离开灵山?岂不是有害于他心中最重要的佛门吗?
即便青狮将波旬一事转告前妻,雷音寺那么多可以前来处理的人,何须前妻亲自走一趟呢?
四大菩萨并未陨落,都在灵山。文殊普贤灵吉和她也算熟悉,很适合走这一趟,那些光头不是担心观音偏私嘛,最不可能过来的就是观音了。
因此,阿丑料定眼前这个观音果然还是波旬所化,波旬身为魔王当然执着不休。
“阿丑,是我。”观音见她还在犹豫,平静地陈述了一声。
是我。是,我。
阿丑愣了一下,心想波旬的法力恢复的怎突然这么快?这应当和之前一样,是自己在树上睡着之后的梦境,波旬已经能够影响自己的判断了吗?她此时此刻看着眼前的观音,竟觉得的确就是前妻。
“……”阿丑看着今日格外像前妻的形象,心中冒出一个惊奇的想法,她的确是太想念前妻了。
阿丑说:“波旬,你站着别动。”
“……”观音这才知道,阿丑以为眼前所见的是魔波旬所化的幻觉。心中竟顿时轻松不少,至少那句厌恶的话语,本意是对波旬说的。
而此时阿丑手臂上的波旬也在犹豫,要不要提醒阿丑这个是真观音。不要像对自己那么凶嘛,久别重逢正是重修旧好的时机。
但是看着大西天最有声望、如来最信任最敬重的观音菩萨,此时眼里的少许落寞,波旬觉得很痛快。对,对,就该这样,是不是伤心了,是不是心里有一个期望,这些想法都会形成执念!都可以是贪求!
越信奉佛法的人产生执念,对波旬来说就越是有利。
所以,波旬选择沉默,任由误会继续。
阿丑说了那一声别动后,站定到观音面前,又仔仔细细地端详,说:“你今天变化得真像,若不是我知道前妻绝对不会过来找我,我就信了。”
“……”亲耳听到她称呼前妻,前妻心情复杂。
更复杂的是,阿丑嘴上说着这是波旬变化,却伸手又抱住了“波旬”。
“……”为什么,她要抱以为的波旬呢。
她不仅抱着以为的“波旬”,还伸出手挪动调整“波旬”的手。她将净瓶拿走,随手往树干上一放,比划着说:“你也抱着我,你今天变化得香味也一模一样,桀桀桀,太好了。”
“……”观音沉默,并未有任何举动。
阿丑一边拉扯着菩萨的手抱着自己,一边说:“波旬,你不是执念贪求的化身吗,我如此执着贪求,你应该高兴才是。”
“……”
夜风吹拂,菩提树梭梭的声音分明嘈杂,却会觉得莫名安心。鼻子里混着不同的香味,都是那么淡,抚慰人心中诸多情绪。
阿丑突然说:“波旬,其实你人也挺好的。我想念前妻的时候,你就可以变成他的样子,让我抱。反正他们一直觉得我是波旬门徒,这样抱着,也随他们说,我知晓心里是想抱着前妻不是你就行了。”
“……阿丑。”观音声音更轻些,想要解释。
可阿丑一听到声音,连忙就说:“别说话,你话说多了就有破绽,就不像我前妻了。”
“……”眉眼比之前柔和些许,微微拧起的眉头也舒缓许多。可是,菩萨知道这样的想法是错误,自己不该因为阿丑还想念自己而欣慰。
手臂上的波旬看热闹,很是满意,对,对,就该这样,继续纠葛下去,继续影响扰乱大西天尊者的情绪,拽入爱河,翻涌沉沦,真是太好了!
波旬觉得是时候让阿丑知晓,此乃绝佳的复合时机!尽管如此,出于魔王本身挑拨离间的习惯,即使出声告知真相,也忍不住阴阳怪气嘲讽。
已经斟酌好了语句。
可波旬还没开口嘲讽,却又听到阿丑问观音:“前妻,你怎么回来找我……波旬变化成你很多次,每天都潜入到梦里来。”
观音对于阿丑认错成波旬时有些疑惑和惊讶,但对此时又辨认清楚却并不怀疑,阿丑一定能认出真假来的。
倒是手臂上的波旬急了,他话都酝酿到嘴边要嘲笑阿丑认错了人,不禁急切问:“丑东西,你怎么发现这是真观音的。”
阿丑没搭理波旬,只是又收紧了抱着前妻的双臂。因为,真的前妻总是很克制,即便是将他的手调整成抱着自己,也总是轻轻的,不着力气,有时候还会收回去重新掐诀。当然也有例外的时候,优昙前妻的拥抱就会力气大一点,优昙是人嘛,人的力气再大也伤害不了她。
所以阿丑认为,是观音前妻爱护自己才轻轻环抱不着力气,因为神佛的力气是无法衡量的,如果抱得太用力,没准一不小心就把人抱死了。
而波旬是贪求欲望的化身,定会默认观音和她一样,在拥抱时就会用力回应,给她相同力道的拥抱。
“丑东西,你到底是怎么辨认的!”波旬气急败坏地追问。
阿丑还是没理他,只是隐约想起,之前从欲界逃出来的时候,前妻也曾用力搂住自己。如此一想,自己分辨的逻辑就不通顺了,似乎不能以拥抱的力气作为依据。
“梭梭——梭梭——哗啦啦——”轻风偶尔混一股大风拂面,也使得菩提树发出一阵声响,有几分似落伽山的竹林涛声。
观音抬手,如曾经那般理了理阿丑的头发,将自己前来的原因告知。
“阿丑,你到白马寺来可有吓唬僧人?他们惧怕你,祷告说波旬作乱。”观音又接着她对波旬入梦的担忧说,“阿丑,我想,波旬是无论如何也蛊惑不了你的,你已经赢了他不止一次。”
刚过来的时候以为阿丑被波旬蛊惑,还觉得奇怪,现在可以确定了,波旬无法蛊惑阿丑,也无法伤害到阿丑,毕竟阿丑的心坚定到将真菩萨认成了波旬。
阿丑得意,桀桀桀笑着说:“那当然,它如果真的强大,就不会通过变成别人来骗取信任获得诸多情绪力量了。”
前妻是因为佛门大事过来的,很好,很无私,没有食言,阿丑很高兴。
前妻解释完了事情没有立刻回去,很好,他心里不舍得,阿丑也很高兴。
阿丑到菩提树下坐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说:“那我们好好商量商量,该怎么解决波旬的问题。”
观音眉目舒缓,点点头在菩提树下端坐。但菩萨才刚坐下,阿丑却站起来了,她立刻给自己挪了个位置,坐到菩萨的膝上,很是自然地靠在肩膀,听前妻说着佛门关于如来涅槃未果可能转世的猜测。
佛祖与魔王都是极高的代表,很多变化没有前尘可以参考,只能慢慢摸索。
简单商量了一会儿,正事上也没什么能说的,菩萨也该回去了。
阿丑看着前妻平静低垂的眉眼,突然问:“前妻,你好像不喜欢我这么叫你。”
“……”观音停顿了一下,说,“称呼也是外物,无论叫什么,我知晓你是在叫我。”
阿丑若有所思,唤了一声:“菩萨?”
观音略有疑惑,这个称呼太正式,阿丑很少会用,只有在和别人提起的时候,才很少很少会称为菩萨。
阿丑桀桀桀捂嘴笑了笑,又唤了一声:“老婆!”
“……”观音眉眼微抬,又缓缓低眉。
阿丑又叫了一声前妻,观音仍旧是低眉模样,无喜无哀。
“桀桀桀——我知晓了。”阿丑盯着观音看,却没有说穿,她知道了,那天雷音寺大雄宝殿上的永别,其实是一句诳语。
“老婆,老婆,老婆!你果然是喜欢当我老婆的!”
“……”观音闭目不言。
阿丑手臂上的波旬已面目狰狞,你们怎么就讨论如何消灭魔王了呢!复合分明是他想促成的,怎么就这么牙酸难受呢!——
作者有话说:中秋大剧场-高中篇:2k字[狗头叼玫瑰]
国庆中秋双节一起放长假,学校大多数的同学都回家去了。
阿丑、阿猴、阿莲没有家,放假也在学校住着,被值班的英老师抓去刷题。
英老师的丈夫是社会志愿者,说给敬老院做的月饼活动还剩下一些材料,就带过来和英老师商量,干脆中秋就和留在学校的学生们一起过。
阿丑阿猴阿莲立刻放下试卷点头,开始忙活做月饼的事情。
材料很齐全,各种馅料和月饼模具,还有写了不同月饼配方的手册。
校门口,提前返校的杨戬带着他初中部的妹妹杨婵还有养的狗,遇到了阿观。
杨戬:“咦???班长你怎么也提前返校,今天中秋,我是和舅舅吵架了不想看见他,才和我妹提前返校找阿丑阿猴阿莲一起过热闹些。你家亲戚朋友那么多,不在家里过吗?”
阿观平静地说:“长假作业忘记带回家了,我提前返校写作业。”
杨戬难以置信班长会忘记把作业带回去,揶揄道:“不会是故意不拿的吧?班长,早~恋~可~不~好~啊~”
班长没回答。
英老师看到提前返校的三个学生,让他们也一起来做月饼。
“孙悟空,面粉里都有你的黄头发了!把头套戴上!”
“阿丑,面粉别往衣服上抹!洗手!”
“阿莲,这是给大家吃的月饼,莲子用手剥不准咬!”
“杨戬,看好你的宠物狗,不许偷吃材料!”
班长和杨婵很省心,做的月饼干净卫生又美观。
班长做了个八宝馅的月饼,孙悟空的是黄桃馅,阿莲的是莲蓉月饼,杨戬的是奶黄,杨婵的是豆沙,阿丑的最不一样,是肉馅的。
月饼拿去食堂加工,英老师和学生们则搬了桌椅到操场上去凑一大桌,英老师的丈夫还买了啃得鸡和一些饮料来。
傍晚的时候香喷喷热乎乎的月饼出炉,众人到操场等待月亮升起赏月。
月饼虽然是分工做的,但大家放在一起分享选着吃。阿丑立刻先抢了两个肉月饼再说,油乎乎地,吃着特别香,还有炸鸡可乐,美滋滋。
阿丑吃着手里的,又惦记着别人的月饼,就对阿猴说:“掰一块。”
阿猴掰了一块,阿丑两只手都拿着月饼,干脆张嘴等投喂,阿猴无奈,将一小块黄桃月饼递到她嘴边。
“姆唔姆唔…味道还行。”阿丑又看向阿莲,“掰一块,啊——”
阿莲也掰一块,味道不错。
杨戬也掰一块,味道不错。
杨婵也掰一块,味道不错。
班长也掰了一块等着阿丑过来,却见她拍拍肚皮:“嗝,吃撑了。”
“……”班长停顿动作,手里捏着的一小块八宝月饼有些尴尬。
阿丑不希望班长难堪,放下手里的肉月饼,接过那一小块八宝月饼,拿着好一会儿,实在是吃不下了。
阿丑灵机一动,干脆拿了一整块八宝月饼说:“这个我明天当早饭吃。”
至于手里这一小块八宝,阿丑伸出手递到班长嘴边:“啊——”
班长有些不好意思,只微微张嘴接过了月饼,低头缓缓咀嚼。
杨戬:“哦!哦!老师你看他们!”
英老师:“咔嚓。”
杨戬:“???”
边吃中秋晚饭,英老师顺便抽查学生们的诗词,行飞花令,以月为题。出乎意料,校霸差生阿丑居然得了第二名,初中部的杨婵第三名。
阿猴阿莲不禁破防:“你背着我们偷偷补课了!”
“桀桀桀——是我聪明。”
班长说:“阿丑听一遍就能背下来,只是考试的时候不知道具体怎么写。”
阿猴阿莲哼了声:“我们看一遍就会写呢。”
班长:“但是你们总逃课。”
“哼。”
杨戬则得意笑:“真没用,都不如我妹妹呢。”
杨婵看了眼,说:“你也是。”
“……”杨戬反驳说,“我是让着你!怎么没小时候可爱了呢,以前你幼儿园的时……唔!”
杨婵立刻塞了个月饼堵住哥哥的嘴。
月亮高高挂,中秋晚饭也尽兴而散。大家将桌椅都收拾好搬回教室,英老师叮嘱大家也都回宿舍休息吧,学生们却都盯着班长。
“老师,我试卷没有带回去,提前返校是来写作业的。”
其他学生立刻说:“好巧!我们试卷也还没做完,正好班长给我们讲讲!”
英老师无奈,便带着杨婵和丈夫先离开了教学楼。
笔尖在纸面唰唰唰的声音竟格外催眠,伴着班长轻柔的语调,不由得眼皮就缓缓合上。
“……”班长无奈,见围着的一桌同学都睡着了,他们哪是来听讲的,分明是打算抄现成的。
班长将校服外套给阿丑披上,阿丑迷迷糊糊半醒过来,感觉额头好像有果冻碰了一下。
“……哦!哦!”侧趴在桌上的杨戬激动得惊呼一声,整个人往后摔倒,桌椅砰砰巨响。
惊得阿猴阿莲也醒来:“杨戬你干嘛呢!”
杨戬捂着摔痛的胳膊说:“没事,磕到了。”
鉴于同学们实在太困,班长提议还是回去休息吧,明天还有一天假可以补作业的。
阿猴阿莲立刻应下,一溜烟就跑了。杨戬则看了看班长和阿丑,阿丑还困着,走路有些晃悠。
班长想了想,便说背阿丑,又想到她月饼炸鸡吃了很多,背着容易不舒服,就改成横抱。
“…!”杨戬刚想说什么,困极了的哮天犬就拽着他一溜烟跑了。
月光洒下,教学楼到宿舍的距离不算远,阿丑也不重,班长抱得也很轻松,但就是走得花了些时间。
缓慢的颠簸有一种说不出的惬意,阿丑调整了一下脑袋靠在班长的肩颈上,双手环着班长的脖子,迷迷糊糊不知是梦话还是胡说八道。
“班长你人真好,要是我们能考到同一所大学,我们就结婚吧。”
“……”班长脚步一顿,脸上却是愁容。
将阿丑送回了女生宿舍门口,阿丑给他挥挥手。阿丑晃晃悠悠回了自己寝室倒头就睡。
半夜突然惊醒:不对!我好像给班长说了很不得了的事!
第二天一大早,手机铃声就将试图睡懒觉的阿丑叫醒,备注是好班长阿观。
“阿丑,来教学楼,给你讲题,早餐给你带好了,月饼也有。”
“……哦。”阿丑气愤挂断电话,还在假期呢!讲题讲题!班长真讨厌!!
第140章 杀僧争斗 阿丑,你不想得到我吗?……
魔王波旬是佛祖的宿敌, 一直以败坏佛门清规、毁谤佛法、迫害僧人为乐趣与目标。自从在欲界里差点被某个丑东西害得消散,对佛祖的恨意就略有转移。
秉承着一举两得的心态,让本就和佛门菩萨牵扯不清的阿丑继续纠葛是个好方向, 波旬乐于促成。
但是事情的发展, 和波旬希望的却完全不像一个路子。
波旬寿命与佛祖相同, 亦是千岁万岁不知数, 凡有佛法的地方就一定有败坏佛法的波旬。他是人心里的执念贪求, 是欲望的化身,想要让人堕落太简单了, 多少僧侣被他所害。
只要还没过凌云渡脱去凡胎,就极少有人能仅仅通过修行完修自身没有执念贪求, 想要诱惑凡人是很简单的。
波旬的门徒们也有法力,时而变成绝色美人、时而变成刻薄的官吏、也有时候就化作僧人混在伽蓝, 用不同的利益贪求,来蛊惑人们。
波旬最喜欢看僧人们在欲望里挣扎, 尤其是那些从小就在佛门修习佛法的,他们往往最虔诚,最有慧根, 当他们受到蛊惑时对佛法的冲击也最大。
无数的岁月里, 波旬见过无数僧人的佛心破碎,陷入泥淖, 最终堕落成为魔王的信徒,又或者自我毁灭, 永沉炼狱。
波旬回想起那些被他毁坏了佛法的僧人,一幕幕,都令他兴奋不已。
——缠绕着佛珠的手,却抓着白皙柔软的腿, 僧袍遮掩着罪过,欲望的汗水却从清净的头皮上落下,虔诚向佛的面容沾惹了疯狂。
最绝妙的,还得是在神殿里,当着神像的面犯下这样无法容忍的错。
——就在情到浓时,神殿的门被推开,曾经的恩师、同门、甚至香客信众,都见证那一幕的荒诞。
无地自容,无地可容。他们将诱惑僧人的女子说成妖女,犯了错的僧人拼死保护,不惜伤害同门闯出去。
犯下色戒、杀戒,离了伽蓝失去了供养,在苦海里并无一技之长谋生手段的僧人,自然还有很多戒依次破坏,而那一座伽蓝也因此名声尽毁,即便有百年千年的厚重佛法,也敌不过议论纷纷。
一个僧人败坏佛法的力量是有限的,波旬最满意的还是曾经诱惑过一位修成正果的罗汉,不仅犯了色戒,还珠胎暗结,为了叛出佛门不惜打伤雷音寺的住持,偷走佛祖供桌上的神香。
后来想要复活心爱之人,更是竖旗为妖,抓童男童女炼制丹药,犯下无法回头的弥天大错。
可惜了,罗汉毕竟只是罗汉,法力不够深厚,也没有特别厉害的法宝。最终是被如来的舅舅金翅大鹏,用阴阳二气瓶收服,化作一滩血水,魂飞魄散。
“呵呵呵呵呵……”回想起以往一个个毁坏佛法成功的经历,手臂上的波旬笑了起来。
如果能诱惑一位菩萨。
波旬不禁眉头紧皱,并不是他想夸赞观音,也绝不是他敬重观音的声望地位,实在是,就连他魔波旬也想象不到观音犯戒的模样。
即便此时此刻的观音的确是和一个凡人有夫妻关系,即使他们拉手、拥抱、亲吻,私心的存在对菩萨而言已是禁忌。
可是,欲望化身的波旬却感觉不到欲望,萦绕在周围的气息,是怜悯、是一种淡淡的忧愁。
观音慈悲心肠,又是大西天的尊者,没有世俗的欲望再正常不过,可是阿丑……
“这丑东西,怎如此古怪。”波旬碎碎念,分明是执念深厚、贪求无数的凡人,可在她拥抱着观音的时候,诉说着想念的时候,哪怕波旬就在她的手臂上也可以说是她身体的一部分,竟也感受不到世俗的欲望。
这丑东西自小受苦,身边没个爱护她的人,自从遇到了观音后得到了很多东西,从她言语里也知晓观音对她有小小的私心,既然如此,难道她就不想独占神通广大的神佛吗?
她就不想通过一些手段,让菩萨背弃佛门,能和她长久地在一块吗?
波旬咬牙切齿,朦胧月色,气氛正好,阿丑和她的前妻复合,竟是坐在菩提树下商量怎么消灭他魔波旬!
可恨!可恨至极!
“阿丑,你老婆马上就要走了,你就不挽留一下吗?”波旬试图唆使。
阿丑目送观音离开,然后才回答波旬,说:“不挽留,老婆要去修编新佛法,要完成弘扬佛法的大业。”
“哼,你不是讨厌佛门讨厌佛法吗,就该让观音从佛门里跳出来,你怎能让你老婆,在你讨厌的地方生活呢。”波旬不死心,继续蛊惑。
“他有他的想法,我有我的想法,呸!只有你这讨厌的魔王才会总想着要改变别人的想法!”
波旬内心无比愤怒,他是汲取别人的贪求执着和诸多负面情绪来强大自身的,这丑东西,怎么尽惹他的负面情绪。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白马寺的住持在与诸僧的早课时遇到了观音显灵,将他们所祷告的丑大王想害人一事,做出了解释。
“阿丑从镇压她的山里出来已经有九十三年,其中有八十一年是被困在欲界。”
菩萨才说了个开头,就有僧人接话:“难怪!她一定是皈依了波旬!”
“嗯?”观音拧眉看过去,这样的指责似曾相识。当年阿丑初到西牛贺洲的一些伽蓝里,僧人们就因为她丑陋的样貌与高喊着菩萨是她老婆的行为而认定她是波旬门徒,更是对变化成老太太的菩萨凶神恶煞。
那时,观音为伽蓝的僧人们感到悲哀可惜,身为佛门弟子却轻易冤枉别人是波旬门徒,乃是重罪,便以忿怒相显形,责令改之,让他们帮助信众做事来赎罪。
许多年过去,那一批僧人,竟没有一人是修得圆满上灵山。
毕竟是受观音责令,在他们寿尽死后,观音还去了一趟幽冥界,询问地藏菩萨他们在幽冥界的结果,有无直接转世的可能。地藏菩萨深深叹息,说他们身为佛门弟子,被菩萨责令改过的前提下,却只有少数听从,大多数人后来就离开了那座没有供养的伽蓝,去其他伽蓝借住。
他们不仅没有悔改,还把自己受责备的原因归结于菩萨偏袒阿丑,对帮助信众做事赎罪也不认同,常有傲慢。
种种行为,轻慢佛法,原本是判炼狱之罪。但是,他们最讨厌的那个阿丑,在很多年前修改了地律,轻慢佛法无罪。
他们才喜不过片刻,地藏又告知他们,轻慢佛法虽无罪,可阿丑也改了其他的。他们仍旧因为有罪要下地狱。
他们的罪,是他们在伽蓝里衣食诸多的前提下,却接受了贫苦者的供奉,有人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将仅剩的钱财或食物献上,他们视而不见褴褛,视而不见饥饿,使得信众因“供奉”而亡,是为罪孽。
时至今日,从西牛贺洲来到南赡部洲肩负起传法任务的高僧们,仍旧会因一时的喜恶而断言一人的好坏。
“……”座中的僧人们沉默下来,菩萨严肃的神情让他们不敢再言语。
心里直呼不妙,却不是反思自己一个出家人,张口就说人是波旬门徒,而是想着:糟了,忘记菩萨偏袒那丑八怪,定要受罚了。
观音对诸僧颇为失望,仍旧将原本要说的事道来:“尔等修习佛法,又肩负在南赡部洲翻译经书弘扬佛法的责任,在误会阿丑被波旬附身后,想着的却不是以佛法感化,救下一个普通人,而是祈求神灵前来消灭。”
“可……”有僧人想反驳,翻来覆去想不出个正当理由,皆是因为那人是阿丑,是传闻中的丑大圣,所以不曾想过感化拯救。
佛门言,众生平等,又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佛祖与波旬争斗多年,并不是抱着消灭波旬的态度,而是想以佛法感化,被佛法感化后的波旬会消亡,虽是同样的结果,事情的本质却不同。
他们的心思,又证明了心境不足,是嘴上空谈。
“阿丑在欲界被困八十一年,凭借自己的力量逃离欲界,已证明她比波旬更胜一筹。如今波旬来到人间,佛祖转世未知下落,若非阿丑心境纯粹牵制着波旬,如尔等心境早就被波旬夺舍,为祸苍生。尔等修行数年,虔诚向佛,为何勘不破其中利弊。”
诸僧汗流浃背,低头不敢反驳。
观音又说:“阿丑已到灵山证道,她是圆满之人。”
此言并非诳语,阿丑的确是证了道,她向如来,向诸天神佛证明了她自己坚持的道路。她是从古至今,唯一一个过了凌云渡什么也没失去的凡人,她是圆满之人,所以不需要成佛成仙达成圆满。
等到显灵的观音离开,僧人们还是面面相觑,只能理解为阿丑上灵山得到了诸佛的认可,得到了封赏,也得了个果位,所以要将功补过,阻拦波旬。
之后一段时间,白马寺的僧人对阿丑都还挺客气,会说她独自一人牵制着波旬,实在是辛苦。
甚至有僧人因此接受了她的特殊身份,说:不愧是观音菩萨的丈夫呀。
“……”阿丑早就熟悉他们的捧高踩低,说再多都不是真心话,因此没把夸奖放在心上。
她来白马寺小住,是因为波旬实在太烦,每天都要到梦里假扮前妻……哦不对,现在又是老婆了!
起初几天是有效,波旬消停了。岂料见到了真的老婆后,波旬就疯了一样,变本加厉地变化,不仅仅是一袭白衣的观音样貌,有时候还会变成类似文殊普贤那种斜披布帛,袒露胸膛的观音。
波旬已经彻底破罐子破摔,反正不管变得多像,丑东西都能分辨出来,那就干脆不装了。
丑东西不开窍,身为贪求执着的凡人怎能没有世俗的欲望呢!
波旬变化成观音,毫不顾忌形象。
波音坐在石头上,袒露着胸怀说:“阿丑,你不想得到我吗?”
“…………”阿丑一脸眼睛被刺痛的表情,走上前去就给了波音邦邦两拳,“我老婆才不会这样!你好烦啊!”
既然在寺庙里,波旬也还是一直出现,便犯不着留在这总和光头们往来。
阿丑犹豫片刻,离开了国都雒阳,她没有回桃花源去隐居。花了那么大的功夫从欲界回到人间,岂能自己把自己困在一个地方。
青狮驮着阿丑随意走动,看到偏远城镇的一座寺庙似有大事发生,一伙人抄着钉耙镰刀之类的农具,在寺庙门前叫阵。
波旬见了十分高兴,唆使阿丑道:“阿丑,你不是讨厌光头吗,混在人群里,一起和他们杀个痛快。”
阿丑拧眉,自然没搭理这个提议,只远远看着,不知其中缘故。
与此同时远在雷音寺的菩萨罗汉们,再次收到了寺庙的求助,这次并非是雒阳的那座寺庙,是偏远些的一个小城的寺庙。
僧人们说,波旬蛊惑了很多人,已经杀害了好几个出门布施的僧人,此时围攻寺庙,恐怕大事不妙。
“这……”诸位菩萨罗汉与僧人们纷纷皱眉,观音菩萨回来时还说阿丑能牵制波旬呢。
文殊普贤相信观音,便说:“不管是不是波旬所为,发生这样的血案,我等一起去吧。”
于是,四大菩萨里的三位菩萨,都往南赡部洲汉朝的某座小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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