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教子
程涛是真觉得非常惊讶, 这篇文章怎么会……
不过转念就想到他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杨建峰专门找上他,齐和昌也过问过几次, 就有点明白了。
比起其他的,他现在好像应该庆幸最后的成品得到了这两位的认可。这篇文章能刊登到报纸上,要说背后没有杨建峰推波助澜,程涛是不相信的。
他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操作的, 想必是费了不少功夫。如果他处在杨建峰的位置, 他的亲人和杨三叔有一样的经历,他应该也会有同样的举动。
这是本能。
不过,程涛却并不想组织这个主题活动,杨三叔的事例在某些情况下确实具有延展性, 尤其省城几大工厂都有遭遇这种不公待遇的工人,有些甚至比杨三叔还要更惨一点。这篇文章能刊登出来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安慰, 如果能引起某些人反省,那已经是再好不过了。
不过像红鸩纺织厂, 给底下工人介绍下这篇文章可以,但要把它拔高到某种程度, 就不必了。如今的社会大环境,正面宣传至关重要,似这种,发生一次两次可以, 要真成为潮流, 程涛是想都不敢想。
倒不是说他们厂就没有不公平, 人活在这个世上, 从出生那一刻起, 就没有绝对公平的时候。人情社会中, 这种情况其实是很无奈的,有的人天生就处在金字塔顶端,而他掌握的人脉会让他持续站在顶端,这就是现实。
当然了,在不违背社会工序良俗的情况下,随他们干什么都行。社会如此,这不是一个普通人站出来说“我觉得这不公平”就能解决的事情。最终,谁都得努力过自己的生活。
不过,当这群人开始挤压普通人生存空间的时候,这就不正常了,势必会造成反弹。至于反噬成果,谁都不知道。但是类似事情频繁发生,对努力生活的人打击是致命的,认命,真的是很心酸的事情。
程涛主要是觉得这样的事情,大家心里有个底就成。其他就要求工厂领导们拎得清,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才是最必要的。肮脏的心在什么时候都是肮脏的,忘恩负义的人也一样,杨三叔之所以会经历这些,最主要还是因为领导们没有调度好,这是根本。
不是不让大家有质疑,当领导把谁调到一个工作岗位,大家提问“为什么”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他在本岗位干的不好,难免就会有质疑。
这时候你只要把他适合且能胜任这份工作的理由说出来,才能真正让周围那些人闭嘴。如果连你们不吭声,甚至还你试图去捂住大家的嘴不让说话,结果知会越来越坏。
杨三叔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说到这里,程涛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比起工人,领导们更适合以此为戒。
秦厂长没有表态,办公室内气氛凝滞。
一直到下班,这件事也没有个结论。
程涛跟何林一块回家,今天晚上二姐一家三口住在公社这边,他不放心。
“放心吧,你都说了三遍了,晚上我不睡觉,也会帮你注意着的。”何林无奈了都,他就没见过这么在乎姐姐的弟弟。
“抱歉,我好像是有点过于紧张了。”他姐不是什么弱女子,像陶广然不在家,都是他姐带俩孩子,也没发生什么。当然,那是县城运输队的家属院,周围邻居挨得近,一般人都不敢放肆,公社这边独门独院的,他们娘仨住着,程涛当然担心。
幸亏旁边就是何家老宅。
“你这可不叫有一点。”何林笑他。
程涛摸摸鼻尖,却并不在意他说的话。有些事情在能说的时候表达出来,是件幸福的事情,等酿成大错之后再后悔,一切都晚了。其他的事情还能商量,但这可是他二姐,无论给对方多少关心都不够。
这样想着,程涛敲开了大门,程红秋从里面问过是谁之后才打开门。开门就看到兄弟和大姐夫的侄子正站在外面,她冲何林点点头,然后看向程涛:“不是说晚上还要回家,你还在磨蹭啥,天黑了都!”
说完,自顾自拿棉手套给程涛戴上,不是程红秋想撵人,主要现在时间真不早了,冬天的白天比以往要短很多,现在已经开始暗下来了,小墩还在家,她也不可能叫兄弟留下来,就只能催着他赶紧回家去。
程涛任他姐动作,这期间还抽空对何林摆了摆手,既然事情知道了,能做到就好,多余的客套实在没必要。
何林:“……”
因为担心,程涛又嘱咐了一番,他看着程红秋从里面把门插上,才骑自行车回家。
正如程红秋所担心的,程涛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冬天的乡下非常安静,村里没有通电,甚至连光亮都没有。
程涛家今天却异常热闹,主要还是人多。还没进门,就听见了家里传出来的欢乐声音。
推门而进,几乎下一刻他家崽儿就迎了上来,小嘴撇着,委委屈屈的喊“爸爸”。
他本来是想直接扑上来的,但因为程涛还推着洋车,他就在旁边等了一下,等他爸把车停好,他才过来抱大腿。
程涛弯腰把小孩抱起来,摸摸头:“怎么了?”
程红春从屋里走出来,笑着说道:“跟他姑父闹别扭呢,嫌没带他上山。”
大概是觉得这件事挺好玩,说着说着,程红春又笑了起来。
嫁给何庆笙这么多年,她自己当然觉得对方很有吸引力,要不然她也不能一眼就相中。但也必须得承认,她家男人没有什么孩子缘。
别说别家孩子,就是自己家这四个孩子都跟他不亲近,老三老四还小,不提吧,老大老二可是单独跟何庆笙生活过两年的,但就算是这样,有个什么事他们也不找爸。
就她大侄子,第一次见面就缠着他大姑父,今天过来也一点没认生,看到他大姑父领着他哥要上山,他也想跟着去。提出之后就被程大江和她否决了,她是因为知道男人是有任务在身的,虽然跟着藏宝提寻宝听起来比较滑稽,但是跟着小孩肯定是不成。
程大江的想法就简单粗暴多了,他主要是不放心。也就是他和何庆笙这个妹夫不算很熟,要不然就连他领着程传阔上山,他都得表示反对,这正搬着家呢,俩劳动力不想着多帮帮忙,想着上山耍,算怎么回事儿?
在自己家的时候,娘家人管不着。这都搬到娘家来住了,还是这样的表现,作为大舅哥他表示自己很有意见!
如果来的是程红秋家的,他还能怼两句,但对方是程红春,她男人还是一名军人,从结婚到现在的表现都很好,说话办事儿也像样子,就这一次出错,作为大舅哥,他还真不知道说什么。
程大江气闷,当然不同意侄子跟着去。
当然了,何庆笙也没想着带程小墩上山。
只是,谁都没想到程小墩气性这么大,白天一整天都玩的好好的。何庆笙和程传阔带着干粮,中午没有回来,等晚上回来的时候,他们甚至都没来得及说今天的情况,就见程小墩“哼”了一生扭头躲旁边去了,是连话都不愿意和他大姑父说了。
当然,程传阔是连带责任。
这不,他们这正哄着呢,就见孩子“蹬蹬蹬”跑外边儿去了,程红春跟出来就看到了程涛。虽说姐弟几个感情好,但是关于孩子,程红春觉得还是得解释清楚,所以一上来就先说了原因。
程涛低头,捏了捏程小墩日渐圆润起来的脸蛋,“是姑姑说的这样吗?”
“昂。”程小墩理不值气也壮。
程涛把他放在地上,指了指墙根,“去那里站十分钟,想想自己做的对不对?”
程小墩嘴一撇,下一刻就是要哭出来。
程涛把食指放在嘴边,程小墩眼里的泪又憋了回去,“哒哒哒”走到墙边,倚着墙立正站好。
“涛子。”程红春皱眉喊道。
“姐,哥,你们都先进去,我这就过来,”程涛抬头笑着说道。
“这事儿不怨小墩哈,孩子不都这样……”
“姐,”程涛压低声音喊了一声,随后才笑着说,“你先进去。”
察觉到程涛不是在做样子,而是很认真的在教育孩子,程红春就没有再说什么。
她转身回屋,同时还叫走了周围的人。
教育孩子的时候,最忌讳旁边有个指手画脚或者唱反调的,那样不仅起不到教育效果,还非常影响教育人的心情。在教育孩子问题上,程红春向来是说一不二,就是何庆笙也得听着,她自问做不到兄弟这样严格,但是她把自己理解的孩子该具备什么品格,以及从父母身上学到的那些回馈给了自家孩子。
因为理解,她选择把空间留给他们父子俩。
虽然她并不觉得侄子在这件事情上做的有错,小孩子闹脾气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她都准备好了,等这件事情过了,要和涛子说说不能对孩子太严格。
程涛还真没有。
作为父亲,他现在已经完全适应了这个身份。他学着做一个好父亲,如果不想等孩子出社会以后,被社会上那些人教育,那他就得现在把孩子教育好。
怎么样才叫做好孩子?其实这个标准是因人而异的,在程涛的思想里,身体健康、三观正直就好。
这八个字听起来很简单的,却需要父母的正确引导。
程涛承认他家崽子已经做的非常好了,不过他是一个孩子,环境很容易就能影响到他。其实,程涛之前就发觉了,只是一直都没有找着机会去纠正。
在省城待的这半个多月,虽然大部分时间父子俩都在一起,但是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却不算多。
程红秋是姑姑,照顾侄子不会像对自家孩子那样严格,说白了就是事事纵容。至于张文芳同志,那真的就属于溺爱的程度了,小老太太不缺钱,突然多出个懂事的干孙子,那可真是当心肝宝贝的冲着。
后边还跟着齐和昌,平常多严肃一个人,对待下属也是冷冰冰的,程涛本来以为就算他崽儿成了他的干儿子也得不到几个笑脸,但事实证明他完全想错了。这大哥带孩子去供销社、百货大楼,直接就把孩子撒开,让他任意挑选,最后他再去付钱,妥妥霸总风格。
也就是程涛之前叮嘱的不错,孩子不会随便接受别人的东西,所以在正式认干亲之前,程小墩的都很收着的。不过,回来前那两天还是被他干爸的财大气粗腐蚀了。
天知道程涛在回来前一天晚上收拾行李的时候,扒开齐和昌给程小墩送来的包,看到里面有手表,有块玉,还有一沓肉票的时候,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
不过他一直都没言语。
干爸表达自己的心意当然是没问题,前提是他儿子没有开口要,但是肉票都送来了,不是他儿子主动提的,程涛能信?这当然不是什么大错,因为对方是他干爸,现在还不回去,以后还能还回去,从认干亲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就算不清楚了。
程涛比较在意的是崽儿好像有点飘了。
刚回来,一件事挨着一件事,他也没有找到合适的由头,想着总会逮到机会的,这不就逮到了吗?
程涛蹲在程小墩面前,看着他委委屈屈的样子,觉得好笑,不过他忍着了。
“为啥闹脾气?”程涛语气平静。
“姑父带小阔哥,我也想去。”程小墩挺委屈。
“大人,是有工作要做,有任务要完成的,这些时候是不能带着小孩的。如果明确拒绝你了,就说明确实不方便,你不能耍脾气。这些话,我是不是有说过?”
程小墩没吭声。
“有没有说过?”程涛又问了一遍。
“啊。”确实是有说过,程小墩现在还记得。
“那爸爸还说过什么?”
程小墩想了想,说话之前他还咳嗽了两声,“这个世界很大,有许许多多的人,他们都不认识我,不会捧着我护着我,所以我不能随意任性。”
就说他家崽子很聪明,复述他的话都能把人称给换了,就问谁家三岁崽儿能做到这些?
“嗯,那你今天是怎么做的?”
“没任性,我没任性。我是生气,我就是生气。”程小墩嘟着嘴,腮帮子鼓起来,像一直生气的小青蛙。
程涛憋不住差点笑出来,“那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啊?大姑父和小阔哥上山是要办正式的,他们走前有没有告诉你?”
“……有。”程小墩视线往下移,两只小手交握,勾起了小手指。
“既然他们有说明,你应该怎么做才对?”程涛循循善诱。
“等着他们回来跟他们商量,下次带我去。”
程涛揉了揉他的脑袋,这不是知道吗?
不仅仅是知道的问题,如果是以前,他也会这么做,所以程涛才说崽子飘了啊。
适当可以,过度就不行。
从早玩到晚,却还记得和人闹别扭,说白了就是嫌长辈不够重视他。这个想法要不得的,他得从小知道,他想要的、和他身边的亲人以及这个社会反馈给他的并不是一回事,他想要的有可能永远都得不到。
毕竟人随着长大,欲望也在不断的增加。现在他只是让他姑父带他出去,因为没有得到满足,就呕一天气。因为他年龄小,所以大家都觉得还挺可爱,但是随着年纪的增加,可能等到下一次,他的要求会愈发过分,没有得到满足,他就心生怨恨,到最后他得长成个什么样啊。
程涛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况发生。
“一会进屋,你该咋做?”
程小墩掀开眼皮偷喵喵的看了眼他爸,觉得他爸没有很生气,才松了一口气。问他下来该怎么办,他拉住他爸的手晃了晃,“爸爸,你教我。”
“下午对姑父和小阔哥不礼貌,等罚站完毕,要跟他们道歉才行。”
程小墩郑重点头。
十分钟结束之后,程小墩立刻扑到了程涛怀里。
程涛抱着程小墩进屋,屋里这边都注意着他们父子俩的情况呢,看他们没吵没闹,就搁那儿说悄悄话才松了一口气。
看着他们进屋,程红春正想活跃活跃气氛这件事就揭过去了,就见程小墩跑到何庆笙身边,跟他伸出两只白嫩嫩的小手,“大姑父,我错了。”
何庆笙隔着他看了眼程涛,得到许可,象征性打了下他的手心,“知错就改是好孩子。”
程小墩又跑到程传阔跟前,对方也差不多的反应,并连连表示,“小墩,你等着,过几天哥哥就带你去看看。”
“好啊,好啊。”
接着就是吃饭,因为家里人多,程红春准备了涮锅,不是随吃随涮而是直接煮熟端到桌上来,各自夹着吃。料很足,肉、白菜、萝卜、肉丸、豆腐,配上秘制蘸酱和刚蒸好的馍馍,大家吃的都非常尽兴。
晚饭后,程涛送程大江回家。他哥和大姐夫喝了半斤白酒,何庆生瞅着没啥事儿,他哥连路都走不稳当了,他真怕他半道摔了。
快到家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黑影,对方出声他才知道那是李盼弟。
程涛喊了声大嫂,如果说知道了集体事情之后,还要求他把她当成亲大嫂,那要求委实有点高。他们不至于敌对,但也亲近不到哪里去,这就是现在他们相处的常态。
只一句话,李盼弟也了解程涛对她的态度了,最终什么都没说。
把程大江送到家,看着他洗漱好,确定他在里边插上了门,程涛才往回走。
“程涛,”路过胖婶家的时候,他被卢蓁蓁叫住了,对方声音压的很低,要不是周围安静,他可能都听不见。
程涛摹地笑了,他配合着凑过去,“嗯?”
卢蓁蓁拍了两下他的胳膊,拉着他到了广场边。眼下小广场没有人,旁边是树,形成一个隐蔽空间。
程涛任她动作。
“你姐姐搬来住了?”周围空出一片,卢蓁蓁觉得不安全,仍然压低了声音说话。又怕程涛听不见,下意识凑上前两步。
“嗯,因为某些原因。”
“什么嘛。”卢蓁蓁不满意这个回答,程家大姐才来半天,村里已经过来四五波人了,不是想就知道她们醉翁之意不在酒,肯定是想替程涛张罗事儿呢。
卢蓁蓁本来没觉得自己会在意,之前刘丽英和她说的时候,她也只是淡然的点点头。但真当事情发生了,她要能不在意才怪了,
月光下,卢蓁蓁好像发着光,程涛看不清她的具体表情,但能够想象到她的神态。他伸手拉开卢蓁蓁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卢知青,虽然说我们都这么熟了,但男女授受不亲,你这样,可是在耍流氓。”
这么说着,他却把自己的五指分开,和卢蓁蓁十指相扣。
“程同志,请你不要睁眼说瞎话,”卢蓁蓁晃了晃手。
程涛笑,虽然刻意压低声音,但也能听出其中的愉悦。
卢蓁蓁也跟着笑,突然之间她觉得什么事都不是事了。
俩人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回去吧,我看着你进去。”程涛说道,大冬天的,就算在背风处站着,也还是冷啊。
“嗯。”
卢蓁蓁进门的时候,听到程涛说了一句话,“别多想,谁都不会有的。”
卢蓁蓁当即就笑了出来,她说过程涛是个温柔的人,而现在这份温柔属于她了。不过在转头回去的时候她憋住了,“光说有什么用,还得看以后的表现。”
“嗯,你说得对。”程涛也不反驳。
笑看着卢姑娘蹑手蹑脚,跟做贼一样走进门。
程涛没有立刻离开,果然,他很快就听到了胖婶的声音。他不担心胖婶会对卢姑娘怎么样,只是这件事情却印证了他的一个想法。转身回家,推门就看到了他大姐夫。
“姐夫,你要出去?”
“咳咳,”何庆笙有点不自在,有时候耳朵太好使也不好,“我出去晚训。”
“哦,”程涛让出位置让他出去,“乡下晚上黑的很,姐夫你小心点点。”
何庆笙一时没动作。
程涛挑眉,他确定何庆笙应该听见了什么,不过对方不说他就只当不知道,“姐夫,你快去吧,再晚就更冷了。”
他一边说一边抬步往里走,“姐夫,明天早上我跟你一块上山看看去。”
“行,”何庆笙答应下来,瞅着小舅子神情自然的回屋了,他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
程涛:我自然,不自然的就是别人。
第122章 找上门来了
程涛一点都不觉得慌张, 真要说的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人之常情,他是人,当然也逃不开这个规律。
因为他身边有程小墩这个拖油瓶, 外面很多人可能包括他身边亲人,都觉得他配不上对方。不过,他自己并不觉得这是缺点,当然也不是什么可值得说道的优势, 这就是他的现实情况。
卢蓁蓁和他表明心意的时候, 程小墩已经存在了,孩子又不是突然出现的。真要说的话,双方是在知道对方真实情况的情况下开始来往的,发展到现在他们以结婚为前提在交往, 其中完全不存在欺骗行为。
他们两人对待这段感情很认真,当然也希望周围人认真对待, 说到底这并不是一个值得羞愧的行为。虽然在被人调侃的时候是有点脸热,不过对方是他大姐夫就没事了。
程涛自己不烦恼, 烦恼的就是别人。
这天晚上,何庆笙做晚训的时候是怎么想怎么不得劲儿。
他是偶然听到外面他小舅子和女知青说话, 他当时就准备走,只是没走了程涛就推门进来了,所以不得不面对。
不过,明明这是对方该慌张的事, 怎么到最后闹心的却是自己?
何庆笙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儿不能这样整, 想到这里, 他停下脚步转身往回走。
要知道因为程红春管的严, 他这段间的早训和晚训比起在部队的时候已经大打了折扣。今天是搬到程仓里的第一天, 他在山里逛了一整天, 活动量是完全够了的,晚上出来只是想热热身,尽兴跑几圈,这下他完全没有了心情。
他准备和媳妇儿好好说说这事儿。
很快何庆笙回来,程红春觉得非常惊讶,“你不是出去晚训了,怎么就回来了?”
“今儿在山里跑了一整天,浑身酸,做了做拉伸,我就回来了。”何庆笙左右看看,发现儿子闺女都不在。
“搁堂屋拉着他舅他玩牌呢,一把五毛钱,我刚才回来的时候已经打了三把了。”程红春笑着说道。
“耍钱?”何庆笙皱眉,作为军人,他最忌讳的三件事就是黄赌毒。
何庆笙会这样不是没有原因的,他家老大老二太聪明,说好听点就是会谋划,说难听点就是能钻营,深谙怎么把别人的钱变成自己的。当然以他们的年纪,现在算计成人还太早,但是部队家属院谁家孩子没被他俩算计过?
最严重的一次,他们竟然靠着赌石子,赢了好几十块钱,最后连部队政委都惊动了。
最后的结果他俩吊起来,被何庆笙甩了两皮带。不是当爹的心狠,这是他们出生后何庆笙第一次是动手,可见他们做的事完全惹恼他爹了。
何庆笙这么做完全是为了防患于未然,有些东西碰了,上瘾了,可就是一辈子。
“是耍钱。三家输一家赢,攒了两个月的钱,现在都被他舅赢去了,我看明嘉明禾表情都有点儿兜不住了,硬撑呢现在。”程红春笑笑。
若非这样,她能安心待在西屋,让他们随便耍去?虽说这不是严格意义上的赌,但是关于钱,就有点不好说,她男人最不喜欢这类东西。
善于钻营,如果利用的好,不是件坏事。生活中,这样的人总是能活的比别人更惬意,但是这么小点年纪就琢磨着怎么把伙伴兜里的钱收到自己兜里来,这是完全不可取的行为,也不是孩子该动的脑筋。所以,他们被动手了。
但是啊,教育孩子有时候不一定非得动手才会有效果。
何庆笙不是没动过手,当时她也在跟前,但是有效果吗?表面上是有效果,但是转过身,老大老二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在装乖而已。他们打从心底没觉得自己当时做错,还觉得自己可厉害呢。
不过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看,刚才他们就被小舅教做人了。
“我都不知道涛子什么时候会玩牌了,还能把会算牌、能配合的兄弟俩逼到那样,你是没瞧见咱家俩小子的表情。”程红春想着,又笑了起来。
听她这么说,何庆笙也不想着去阻止了。他坐下,给自己倒了碗水,似是不经意把今天遇见的事情说了。
程红春非常惊喜,“真的,你没弄错?涛子进门的时候,我看他的表情和平常没啥不一样啊。”
何庆笙眼神一转,他碰见程涛的时候,对方刚和人分开,也没表现出任何异样。
“不行,我得去问问他,”程红春站起来就往外走,被何庆笙拉住了。
“八字刚有半撇儿,就随他去吧。咱们虽说年长几岁,但是涛子也不是小孩了,再说他这样的情况,你难道很着急让他结婚。”
最后这一句话,生生让程红春停了下来。
是啊,小弟的情况和别人不一样,她当姐姐其实不必要太着急,如果对象是卢蓁蓁的话,那就更不能着急了。好饭不怕晚,着急吃不了热豆腐,她得装作不知道,顺其自然。
这样想着,程红春开始埋怨自家男人,“既然你是这么想的,怎么还一早回家告诉我。”
“涛子表现太镇定了,把我吓了一跳。”何庆笙失笑。
“你就是故意拉上我一起着急,”程红春嗔怪。
何庆笙也不反驳。
夫妻俩说着话,差不多九点多的时候,堂屋那边散场了。
四个孩子回西屋的时候都垂头丧气,何明嘉何明禾最为明显,就连跟他们爸妈说话都有气无力的,很显然是输狠了。
“叫你们玩牌之前还看不上小舅,这下子栽跟头了吧?之前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们看人不能只看表面。”程红春一边扯着他们洗手洗脸,一边趁机教育。
“唔。”何明嘉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腮帮子,“妈,小舅咋这么厉害呀!”
“不然你以为他比你们多吃那几年干饭是白吃的?”程红春自己也不知道,但是不影响她回答问题和击碎孩子的自负心,这都是为了几个孩子好。
她说完这句话之后,几个孩子的表情更加颓败了。
整整二十块钱,分摊到他们兄弟姐妹四个身上,一个人还占五块钱。五块钱,他们得攒多厂时间才能攒够的一笔巨款啊,现在都输给他小舅了。
愿赌服输,这点道理他们四个还是懂的,自然不会胡搅蛮缠叫他舅把钱还回来。
不过这件事在四个孩子身上还是留下了巨大阴影。若干年后,当有人诱惑何明嘉去耍牌赌钱的时候他仍然会想起这件事情,然后连连摆手表示拒绝。他可是经历过的,自己的全部财产都输了出去,那种身心被掏空的感觉这辈子经历一次就好了,经历的多了他脑壳疼。
这就是他父母和舅舅想看到的结果,不过成果要在好多年后才能呈现出来,现在他们最多就是觉得这件事情本身挺伤钱。
他们四个委委屈屈,程涛倒是挺高兴,不过要说最高兴的还是他家崽子。
程小墩憋闷了一天,回来后又被爸爸教育。孩子肯定舍不得不亲近他爸,但是心里到底还是有点小郁闷的。这一瞬间,所有负面情绪全都消失不见了,爸爸赢钱了,赢钱了!
程涛看程小墩高兴的摇摆,立刻给他泼了瓢冷水,“爸爸不在的时候,你要是敢碰牌,我就把这双小爪子给剁了。”说完,捏了捏崽子肉嘟嘟的小手。
“爸爸,”程小墩把两只手收回去,背在背后,“我不玩。”
程小墩现在是个圆润团子,手放在身前能扣上,背到背后就扣不上了。笨拙的试了几下都不得法,期间小崽子还站不稳踉跄了几下,走起路来跟个小企鹅一样。
“你最好是。”
程涛冷哼一声,抱起他崽儿去洗漱了。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程涛就醒了。听着外边有动静,他也开始穿衣服,昨天说好要跟何庆笙他们一起上山,程涛可一点都没开玩笑,他是真想上去看看。
不只是他,还有旁边睡得正香的崽子。
程涛把崽子的手从嘴里拿出来,给他穿衣裳。白天玩的累了,晚上睡觉的时候他总是会含着手。程涛只要见着就给纠正,但是下一次玩累的时候,他还是会这样,不过瞅着很可爱就是了。
起床洗漱,出发的时候,程涛回屋把程小墩给抱上了。
“小叔,你要把小墩带上?”程传阔想搭把手被程涛拒绝了。
“昨天答应他了,要是做不到怎么能行?”
这方面,程涛是非常在意的,只要给孩子做出了承诺,他就一定会做到。
这和他自身的经历有关,也和程小墩的性格有关。
他是被遗弃的孤儿,当时他什么都不懂。不过,他想着在某个瞬间,那些他所谓的亲人,肯定也对着他许下过诺言,很显然他们都没有做到,程涛绝对不要成为那样的父亲。
程小墩是个敏感的孩子,没有安全感。所以,他在许诺的时候很克制,每次程小墩要干什么,他都会先在脑海中过几遍,确定这件事自己能办到,他才会答应。
不就是想跟着上山,这也值当怄一天气?
他爹就能满足他!
“放心吧,不拖你们的后腿,我走到榆树林就带他回来。”程涛笑着说道,他回来还得去上班儿呢。
“嗯,要是觉得累,换我来抱他,”何庆笙点头。
“知道了,不会逞强的。”程涛回答的非常干脆。
得知小弟要抱着侄子上山,程红春忙前忙后,怕冻着侄子又怕累着小弟。犹犹豫豫,只给添了一件挡风被。
程涛抱着迷迷糊糊的崽子,跟在何庆笙俩人身后,直接上山。
要说藏宝图上最醒目的标志就是那片榆树林,榆树林旁边有一条白线,也不知道指的是什么。程涛上次过来是因为李攀图,再上次是为了回收他埋在榆树旁边的钱,之前因为上班要走小路,也路过过几次,但要说认真在周围逛这还是第一次。
他转了转,就想去榆树林里面去看看。路面不平,再加上怀里还抱着娃子,不小心踩到石头踉跄了一下,差点儿把怀里的崽子摔出去。
“爸爸!”程小墩吓得搂上程涛的脖子,他刚才醒,声音还奶奶的。
程涛稳住身体,“不怕,不怕,睁眼看看这是哪里?”
程小墩揉揉眼睛,看看周围,才发觉这是在山上。
“哇!”程小墩配合的惊讶,完事儿一脑袋扎进他爸怀里。大早上冷的很,孩子宁愿在被窝里睡觉,也不想过来吹冷风。
程涛哭笑不得,他本来还想着等崽子睁眼之后就把人放地上呢,现在看是不可能了,他隔着虎头帽揉了揉程小墩的脑袋。
“爸爸,我困,想觉觉。”
“昨天不还是吵着闹着要上山,现在上来了怎么不想动了?”
程小墩不听,脑袋都不抬。
程涛说着已经走到榆树林里面,这里是山洞正后面,正好有一片高地。程涛把挡风被铺在地上,让崽子坐下。
“爸爸?”
“好好坐着,爸爸在周围逛逛,一会咱就回家。”
“昂,”程小墩撑着眼皮答应。
程涛看他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笑了笑。
他往周围走了走,昨天何庆笙和程传阔在这个地方徘徊了大半天,一无所获。但是藏宝图将这片地方着重的画了出来,甚至程仓里几次出事都在这周围,如果说完全没有关联,程涛不相信。
不过,他也没发现什么。
何庆笙和程传阔今天往更里面去了,程涛只希望能尽快从他们那听到好消息。
因为还要去上班,程涛今天只能到这里,他倒没觉得遗憾,他这次过来最主要的目的是带他家崽子上山见识见识,目的已经达到了。
突然之间,程涛听见程小墩喊他,声音焦急。
程涛赶紧转身,因为榆树挡住视线,他第一时间没有看到程小墩,心跳骤然空了一盘。顾不上想很多,他赶紧往回走,看到程小墩还坐在原地,就是小身子扭的跟毛毛虫一样,他才松了一口气。
“怎么了?怎么回事儿?”程涛走上去。
“爸爸,我能不能不坐在这儿了?屁股上冷。”程小墩双手捂住屁股。
程涛本来以为是凉气透过挡风被返上来了,也没多想。摸了摸程小墩的屁股,小棉裤凉凉的,他拿开挡风被,用手试探了一下程小墩刚才坐着的地方,似乎有冷风吹过。
看了看周围,程涛眯眼。
“爸爸?”程小墩往他身上拱。
程涛给他整理下衣裳,“交给你个任务,你站在这,把你大姑父和小阔哥喊回来。”
程小墩眼睛变得亮晶晶的,“他们能听见不?”
“你大点声他们就能听见。”
“好哒。”程小墩站起来,走到一个稍微开阔的地方,扯着嗓子开始喊,“大姑父,小阔哥,爸爸喊你们回来!”
正在低头查看情况的程涛,唇角勾了勾。
不一会儿,那俩人就回来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涛子?”何庆笙问道。
“姐夫,你过来看看你侄子坐的这片地方,感受下和其他地方有啥不同?”程涛冲他招招手。
地面不可能无缘无故有风,大概率是从缝隙窜上来的。这说明下面很可能有不知名空间,虽然不确定里面有没有所谓的宝藏,但肯定值得好好探究一下。
何庆笙走过去,感受了下,然后不可思议的看向程涛,“这是?”
程涛摇头,“现在不能说明什么,还是得先确认一下。”
话是这样说,但程涛感觉应该是八|九不离十的。刚他按照这个地方去看地图,果见那反面有一个黑点,如果不仔细看就看不出来。
要确认就需要挖开这片地,幸亏这片是高地,哪哪都是下手的空间。
何庆笙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找到线索,他们上山连工具都没拿。
留程传阔在山上看着,何庆笙又跟着父子俩下山,下山的时候他还得背着大侄子。
到山脚的时候,程涛遇见了程锦驹。
程锦驹试探性的看向程涛身后,然后问,“涛子叔,你们这么早就上山啊?”
“是啊,早起的鸟才能吃到虫,我总不能落人后。”程涛笑着说道。
程锦驹眯眼,“涛子叔的意思是这山上有虫喽?”
“这大冬天的,山上叶子都落光了,哪来的虫?没有的。”程涛表情不变。
“是吗?”程锦驹明显不信。
何庆笙把两人对话听在耳中,乍听之下没有任何毛病,但是……
“涛子,我们该回了。”
“嗯。”程涛应声。
回家之后,何庆笙去找铁锨和铁锹。程涛则准备好准备去上班,本来他已经决定今天直接住在县城,大冬天的,一天两趟来回赶真是活受罪。只是没成想一大早又发现了线索,因为想知道结果,那他今天无论如何都不能宿在外面了。
临走的时候,程涛还是把程小墩带上了。
“姐,我晚上尽可能赶回来,要是我没回来,就是留在二姐那了,你别担心。”
“行,我本来想今天去公社看你二姐,这下又去不成了。你抽点空,多陪她说说话。”程红春叮嘱,她男人还在工具房找趁手的工具,肯定是发现了什么,这时候她肯定不能不在。
只是这也太快了!
那副藏宝图,程红春也看了,它把榆树林到万福河几百米的距离缩成了巴掌大小的地图,中间图例标的非常不清晰,让人实在很难看。至于那条若隐若现的指示线,与其说是线,倒不如说是混淆视听的线路。
就算把图上标注的地点一一走完,都不一定能发现这所谓的宝藏。
关于后山藏着宝藏的传说已经在程仓里传了几十年,尤其当年见过粮砖的老人,说的那叫有鼻子有眼。但要问这宝藏确切在哪里,一个个的都哑口无言了。
程仓里长大的孩子,十五六岁之前在山里寻宝是很常见的事。榆树林周边有山洞,又是兔子、野鸡出没的地方,更重要的是这里是前山,离深山还有段距离,一直是孩子们玩耍的天堂。
虽说他们的目的不是为了寻宝,但现实就是谁都没有发现过这个地方有异样。没道理拿着一副似是而非、没有任何指向的藏宝图,就能找到宝藏了啊。程红春已经做好了打持久战的准备,万万没想到,展开工作的第二天,就有了反馈。
“知道了。”程涛答应一声,就骑车出发了。
半道,程涛才想起他们爷俩今早没有吃饭。今天早上太忙了,鸡飞狗跳的,他真是一点都没觉得饿,要不是半道突然没劲儿,他都没想起来。
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崽子。
他被裹得严严实实的,里三层外三层,最后外面又裹了一层程涛的棉衣,就露出俩眼睛。孩子是程涛从被窝里硬挖出来的,刚才依在他胸前睡过去了,停下车摸了摸他的小手,感觉还是温热的,才放下心。
一路骑到公社,程涛敲开他姐家大门的时候,程小墩才悠悠转醒。
“姐,我去上班,你给小墩弄点吃的,刚才来的着急忘了吃早饭了。”
“这也能忘?”程红秋把侄子接下来,“我烙了饼,你等着我去给你那两张。”
“来不及了,我中午回家来吃。”说完匆匆走了。
比起大姑,程小墩明显和二姑更亲近,毕竟在省城的这多半个月,他经常和程红秋在一起,独处的时间也不少。所以就算程涛在他跟前走,他也没觉得有啥,反而拉着程红秋的手吵着要吃早饭。
程红秋赶紧哄着。
心里藏了事儿,程涛的工作效率多少受了点影响。幸亏何林还算靠谱,新出来的稿子不说惊艳,但中规中矩,在合格线以上。
程涛看完把文章递回去,指出了两个小问题。、
何林改好之后,瞥了他一眼,问道:“我看了你在省城写的那篇文章,感觉不错啊。我也有想知道背后发生的故事,你为什么不答应厂长啊?”
程涛挑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你可不能因为看厂长好说话,就办事不牢靠。他再怎么说是咱们厂厂长,这当领导的心气都高着呢,你没看你说反对的时候,他脸色都变了。”何林苦口婆心劝解。
这事要是发生在以前,他才不会多此一举呢。这不是他现在和程涛也培养出来了点儿革命友情吗?一个办公室待着,他打心底佩服程涛的业务能力,想来想去,还是决定劝劝。
“我没有这个想法。”程涛反驳,关于怎么和领导相处,程涛研究的或许不够深,但他没有小白的觉得他们是好说话的角色。
“那你,”在何林的想法里,领导吩咐下来的任务,那是能办要办,不能办也得要办,什么时候也不能像程涛这样讨价还价。
“不用担心,拒绝对我们来说只有好处,宣传办公室就咱俩人,举办大型活动就要去别的部门借人,人家帮不帮忙不一定,咱们自己是无论如何都逃不开的,与其办不讨喜的活动,还不如随心办其他的。”
是的,程涛对秦厂长说那活动会受欢迎持怀疑态度。那篇文章的主旨很明确,对领导们算不上友好,还特别有针对性,活动如果是在省纺织厂主办或许还能引起轰动,他们厂就算了吧。另外,像他们俩最好还是不要得罪人。
何林不说话了。
两个人继续各忙各的,过了很大会儿,何林嘟囔了一句,“你说你到底是吃啥长大的,咋脑子转这么快呢?”他这还在纠结要不要听领导话的时候,人家已经把这场活动办与不办的利弊都给琢磨出来了。
这就是差距啊!
程涛笑笑没说话。
中午下班,他去邮局和齐和昌通电话,对方似乎很忙,接电话后只说了“办妥了”三个字,就给挂了。
程涛对着话筒说了声:“谢谢。”
回家,在大门外就听见孩子们的玩闹声。推门而入,就见仨孩子正在院子里玩跳皮筋儿,他家崽子当然虽然只有撑绳的份儿,但也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堂屋门口,程红秋正在给孩子补衣裳,看到程涛,“回来了?舅舅回来了,你们仨快去洗手,吃饭了!”
仨孩子应了一声,跑到水池旁边排队洗手。
程涛卷起袖子帮忙他们洗手,看他们进去堂屋又去厨屋帮着端饭菜。“姐,家里有事,我今天晚上恐怕还得回去,到时候你不用准备我的饭。”
“行,我这边一切都好,你不用担心。”程红秋温声说道,突然想起大侄子,“对了,那小墩怎么办?”
“等会我问问他。”程涛决定尊重孩子的意愿。
“嗯。”
午饭很丰盛,豆腐炖排骨、炒酸豆角、还有粥饭,看着很有食欲。一家子落座,吃到中间,外面突然传来敲门声。
程涛皱眉,没有喊声,敲门力道却越来越大,现这都是砸门了,一听就是找事儿的来了。
程红秋把筷子一扔,站了起来。
程涛拦住她,“二姐,我去开门,你在这看着仨孩子。”
程红秋皱眉想拒绝,就见她弟示意她去看孩子,她低头就见——
程小墩拿着一块骨头啃的正欢,被敲门声吓了一跳,还坚持把最后一口肉嚼吧嚼吧咽下去,才一脸好奇的抬起头。陶亚小姑娘被吓得不轻,眼神里都是不安。陶多表情平淡,嘴唇绷得紧紧的。
仨孩子里,最轻松的竟然是最小的那个。
程红秋眼眶立刻就红了,她看了眼程涛,没再坚持。
程涛冲她笑笑,自顾自走到大门口。
打开门一看果然都是熟人,陶父陶母陶广然,旁边站着一个中年妇女,应该是陶广然的姐姐还是妹妹的,她正在说话,引起周围不少人围观凑热闹。
程涛打开门的动静不大,背对着他的那妇女还在说,什么儿媳妇把孙子孙女带回娘家,不准备回去,也不让亲爷亲奶亲爸亲姑看,他们伤心,他们难过,他们不甘心,只能找来了。
周围人不明就里,连连附和。
瞥了一眼墙角的铁锨杠,程涛顺手拿过来,举起就朝陶广然他姐夯了过去,他使了死力气,避开要害反正也死不了人。
谁都没想到程涛会直接动手,陶家人都吓了一大跳。
陶海霞伸手想把陶广然扯过来,自己躲到后面去。不过她慢了一步,棍子从她脸前一厘米处夯下去,她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那股风,腿一软直接跪坐在地上。
一时间,所有喧嚣都沉淀了下去,周围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第123章 公安到了
程涛这一下可以说是把他们全都震慑住了, 周围寂静无声。
谁都没想到看着斯斯文文的青年竟然上来就来了这么一下,而且看力道,他根本就没有手下留情, 就是想那一棍子要打在人身上,这得多狠的心啊!
就连出来看热闹的何林,都不禁发出感叹,“卧槽!”这么说的话, 以前程涛对他算是顶客气了, 要是不客气就得直接上手了?
程涛不知道他所想,要是知道肯定会一笑置之。外人用小手段针对他算是小问题,他可以应对的不用说,不能应对的也能忍过去。对他来说, 他人生中最重要的角色是父亲,是兄弟, 妄动他的家人,是他最不能忍的事情, 就比如说现在——
他冷冷的看着陶家人,或许从他重生那一刻起, 他就从来没有信任过陶广然,因为在憎恶陶广然的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这才是他和陶广然该有的关系。
“涛子,”陶广然嗫喏唤道。
程涛眯眼看了他一眼, 转身把大门从外面插上, 又转过身。他手里拿着铁锨杠, 每进一步, 陶家人就要退一步。
“你们陶家人竟然还有脸出现在我面前, ”程涛笑, “怎么,想自己做的事情不够丢人,想要当着大家的面宣传一下?”
“涛子,那只是个意外,我根本就不……”陶广然替自己辩解,他看上去真的很着急,晚一会儿都怕自己被误会。
程涛相信那只是个意外,起码对陶广然来说可能是这样的,但是意外发生就不是发生吗?意外产生的错误就是对的吗?
程涛脸上嗤笑并没有卸下。
此时已经反过劲儿来的陶父陶母和陶海霞,看到他这个样子不乐意了?
陶海霞是恼羞成怒,“你做什么?我这就要去报公安,你这是故意害人。”
“有些人嘴贱,我听不下去,你要主动去报警更好,我们就这件事情好好说道说道。”程涛嗤笑,没有一点害怕,来万福公社跟他们老程家讲道理,那可对不起您嘞,别说你不占理,就是占理恐怕也得费一番功夫才能申冤成功。
陶海霞还想说什么被陶母拦住了,“有话怎么不能好好说?他们现在还是夫妻,领着孩子回娘家,我们没意见,但总不能不让我们老陶家见不到孙子孙女吧?”
“你觉得你们有资格见吗?就是不让见,你们又能怎么样?”程涛都懒得跟他们粉饰太平。
“涛子,事情是我做错了,无论你姐有什么要求,我都接受,但是两个孩子得留给陶家。”陶广然终于开口了。
“呵!”程涛哼笑,“你觉得你在我这能有几分面子?还孩子必须得留在你们陶家,凭啥?做错事的是你陶广然不是我二姐。”程涛陈述事实。
陶广然脸黑。
陶母一看程涛软硬不吃,终于豁出去了,她往台阶上一坐,开始哭嚎,“这里有个狠心娘啊,不让亲爹看孩子,不让亲爷亲奶见孩子,今儿要是见不着孩子,我就一头撞死在门口。”
胡搅蛮缠,满口威胁。
这大概是陶老太第一次干这么不体面的活,要说没有她闺女指导,说破大天去他都不信。大概从自己肚里爬出来的闺女和不是从自己肚里出来的儿媳妇差距就是这么大,以前要是程红秋慢待她,她随即就得发脾气,让她做这么不体面的活,恐怕巴掌都得甩过去,换成是她亲闺女,她就真的就照做了。
程涛全程冷眼旁观。
在别人说想一头撞死的时候,他不会去当那些恶意的旁观者说你赶紧撞,你赶紧撞的去刺激她,但要让她安慰,让她妥协,那是不可能的。
周围人看老太太可怜,就觉得程涛年轻处事太过尖锐,吵着让他把他姐喊过来,那架势比陶家父子还紧张呢。
程涛:“……”
“大家既然这么热心肠,那我就祝你们的女儿孙女出嫁之后,公婆不喜随意打骂,丈夫假人假意和别人有私情,最后还一家子找上门全成了你们的不是,要发脾气还有一群凑热闹的劝你们息事宁人,怎么样?挺好的遭遇吧?”
何林听着这一串的话,从程涛嘴里说出来,小声的感叹,“我的个乖乖,这嘴咋恁损呢?”
周围现在没一个说话的了,他们一方面厌恶程涛竟然这么说话,觉得他过分,另一方面看向陶家人的眼神也完全变了。
陶家人当然不乐意,他们也不跟程涛掰扯了。
“程红秋,你给我出来,把我孙子孙女交出来,”陶母开始喊门,她现在已经看出来了,和程涛根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还是得和程红秋说。她那个儿媳妇嫁到陶家这么多年,都没有敢和他大小声过,她肯定能拿捏的住。
陶海霞也在旁边喊,“程红秋,你有本事躲,你有本事出来啊。”
说着四个人就要往大门口走,门是被程涛从外面关上的,他们只要打开就能进去。
程涛就站在那里,大概是因为他刚才那一番话,周围没有人来帮他。何林倒是想过来,但是人挨人人挤人的,他愣是挤不过来。
不过,听见外面说话的不只有外边的人还有里边的人,程红秋和儿子闺女还有程小墩都站在门里。
兄弟为她撑起一片天,她自己躲在屋里,算怎么回事儿?而且,她也不想陶多陶亚永远活蒙在鼓里。如果她和陶广然分开,俩孩子早晚要知道这件事情,虽然这种方式很惨烈,但是程红秋觉得他们应该知道,尤其是儿子,这件事到现在一直遮遮掩掩,已经影响到了陶多。
不过不论如何,她都不会将自己的儿子女儿让出去的。
这么多年,程红秋其实不觉得自己过的苦,甚至可以说比大多数人活的都算自在。婚姻存续的时间内,虽然公婆大姑子尚略有瑕疵,其他方面她都挺惬意。
一直到现在她都相信陶广然不是故意的,但是那又怎样?再不是故意的,该发生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而且造成这一切的是陶广然的亲人。但凡换一种方式,但凡罪魁祸首换人,她可能都不会做出如此决绝的决定,但是……
多说无益,她意已决。
如果到这种时候,她还心存幻想的话,不仅仅是辜负了大姐和小弟的担心,也辜负了她自己。她可是程红秋啊,程青松和毛凤莲的闺女,在万福公社这个地方,她怎么能让爸妈蒙羞?
有时候做出决定是非常残忍的,对于程红秋亦是如此。
“妈。”“妈妈。”
程红秋低头,看到一双儿女脸上清晰可见的担心,她蹲下,“要是爸爸妈妈分开了,你们跟着妈妈生活好不好?”
这是她第一次问出这个问题,但是用了很大的勇气才能问出声。俩孩子以前不跟在她身边生活,他们之间或许还没有他们和爷爷奶奶之间亲近,程红秋其实已经准备好他们拒绝她了。不过她已经想好了,就算他们拒绝,她也要把他们留在身边。
但是当娘的到底还是存在一些幻想……
陶广然或许靠得住,程红秋一点儿都不想往他靠不住那方面想,她和这个男人在一起生活了十年,如果她这么想的话,那这十年她就白活了。
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多数情况下能有六个七个就算是活足了,像她爹娘,满打满算才只有四个。
“不能一起过吗?”陶多噙着泪水抬头看向程红秋,小小年纪的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纵然再懂事,他也才八岁,正是调皮捣蛋,在爷奶面前撒娇,在爸妈跟前斗嘴的年纪。但是现在他跟在妈妈身边,听着外面爷奶和讨厌的姑姑在咒骂他妈妈和舅舅,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感到害怕。
本能的,他还是不想让爸爸和妈妈分开。他努力的想,努力的想知道解决问题的反感,但是一个八岁的孩子他能做什么呢?
陶亚年纪还小,但是本能还是感到害怕。看到哥哥哭了,她也忍不住,双手紧紧抓住程红秋的手,像是把自己被丢下一样。
程红秋心里现在是五味杂陈。程家人都是非常重感情的人,只看他们姐弟仨的关系,就知道一个比一个重情。
要是别的其他的事情,忍忍也就过去了,人生嘛,不就那么回事儿。程红秋其实是很看得开的一个人,但是这种事情根本忍不得,因为只要你稍微忍让一下,事情可能就会往更糟糕的方向发展,到那时候造成的结果甚至会比现在这个状况更加惨烈,她怎么忍心他的孩子一而再再而三的面对这种情况?
知道这件事情的这几天,她想了无数种可能,但每一种可能都是走不到最后就会拦腰折断,回到原点。既如此,她何必苦苦挣扎?
说到底,她只是担心两个孩子。
程红秋摇头,“一定要分开的。”
外面的吵闹声还在继续,已经开始喊“程红秋”的名字了,且话语越来越难听。
“程红秋,你识相点把多多亚亚交出来,就你,现在连个工作都没有,你能养得起两个孩子?”
“程红秋,不得老爷们儿喜欢你得反省反省自己,整天为了几毛钱斤斤计较,说到底,在我们家你才是外人,快把陶多陶亚交出来,我们两家一拍两散。”
大多数都是陶海霞的声音。
“妈,我跟着你。”陶多说道。
“我也跟着妈妈。”陶亚学哥哥。
“我也跟着。”程小墩在旁边刷存在感。
儿子说话的那刻,程红秋的眼泪盈满于眶。女儿说话的时候,眼泪从眼眶中滑了出来。等侄子跟着说出说出来,程红秋差点没笑出来。
程小墩不明所以,他现在只知道姑姑被骂了,爸爸还在外面呢,他害怕爸爸受欺负,掐着小腰,就等着他姑打开门他好出去帮忙呢。
这一等他姑不开门,这二等他姑还不开门,没一会儿哥哥,姐姐还有姑姑全哭了。
怎么了?他也没看见谁欺负他们呀,怎么就哭了呢?
程小墩圆圆的脑袋,大大的问号!
接着就听见哥哥姐姐说话,这要是他不说一嘴,是不是太没参与感了?
然后就把他姑给整笑了。
程红秋摸摸儿子和闺女的脑袋,她虽然想让他们知道陶父陶母大姑子是什么样的人,却不想让他们看见这些人在跟前撒泼,甚至说还可能打起来,这对孩子不好。
“谢谢多多亚亚,这样的话,这里就交给妈妈。多多,你带着亚亚还有小墩弟弟去屋里躲着,什么时候妈妈叫你再开门?”
陶多迟疑的点点头,他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爷爷奶奶和爸爸,人家都说有了后妈就有后爸,他很可能很快就和他的同学一样,成为吃不上鸡蛋的小可怜了。
他那个同学常常偷偷和他说,当初要是和妈妈走就好了,既然跟着妈妈好,他直接选不就好了,虽然爷爷奶奶疼他,但是更疼姑姑家的孩子。而且,这几天和妈妈在一起,他还能吃得饱穿的暖,有鸡蛋吃不说,肉也是不缺的,但是跟着爸可就不好说了。
陶多是一个务实的孩子,陶亚就是哥哥最好的跟屁虫。
总之,陶多领着弟弟妹妹进屋去了。
程红秋看着他们进屋,锁门,这才去推门,“涛子,把门开开!”
程涛就站在门口,笑着听陶家人说话。
他就站在门口,时刻注意着院子里的情况呢。当爹的对自己孩子的脚步声很敏感,所以虽然周边杂乱,他还是听见了他家崽子跑过来的脚步声。
他知道他姐就在里面,所以他并没有阻止,人总是在不必要的时候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他不想他姐是这样的,那就让她来听听陶家人是怎么想她的,没有什么比这个来的更直观。
坦白的说,这有点残忍,但是有些事情就是需要快刀斩乱麻。这件事如果进入不彻底解决,再拖下去肯定还会横生变故,作为他来讲,肯定不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还是速战速决好。
说实话,他姐下定决心的时间有点晚,陶家这些人说的这些话,他和周围人都已经有点腻歪了。
转身打开门,程红秋走了出来,她的出现让现场有一瞬间的安静。
“你可舍得出来了,快把我孙子孙女交出来,”陶母立刻上来扒拉门,被程涛手里的铁锨杠挡住了。
刚刚程涛那一下实在是骇人,所以他现在只要把铁锨杠挥出去,其他人就自动倒退了好几步。
程红秋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露出类似害怕的情绪,她看向陶父陶母,“我程红秋也没有对不起你们,嫁过去十年,生养一儿一女,一直到现在我都想不明白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是她最想不通的问题,是,不喜欢一个人根本不需要理由,但是她已经嫁到陶家十年了,中间口角难免,大矛盾是极少的,唯一一件就是把儿子闺女接回家里,那还是陶广然主动提起来的。单单因为这事记恨儿媳妇,实在说不过去。另一个他们的这个做法虽然是恶心了她,对陶广然也不公平啊。
陶父陶母一愣,现在不反驳就短了气势,他们当然想立刻反驳过去,但是一时竟想不起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冥冥之中,他们似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
陶海霞看到爹娘没有说辞,撇了撇嘴,“你就是个乡下人,嫁到我们家来是你攀了八辈子高枝,却还整天骄傲的跟什么一样,你以为你是谁呀。”
她就是不满意程红秋竟然不讨好她,一个乡下土鳖嫁到他们家是几辈子福气,就该上赶着讨好她才对。
她这话说出来,不仅是程红秋和程涛,就连陶广然都一愣,娘家嫂子讨好大姑子,这是什么道理?
程红秋惊讶之后,就算完了,并不在这事情上多留神。她连更惊愕的事情都已经接受了,更何况是这么个荒诞的理由,算是为她这些年饱受大姑子的冷眼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程红秋,你不要转移话题,你不是要和我兄弟分开嘛,分开可以,但是两个孩子是我们老陶家的,你一个都别想带走。”似乎是知道这个是程红秋的命脉,陶海霞有些洋洋得意。
程红秋并没有让她得意下去,“既如此,我们该找公社找公社,该找公安局找公安局,把两边的情况都介绍清楚,让公家给我们断断这两个孩子该给谁?”
陶家人脸上一虚。
陶海霞胡搅蛮缠,“孩子哪有不跟着爸爸的,你赶紧把我侄子还回来……”
她伸手,被程涛用铁锨杠打了回去。
程涛并没有留力,陶海霞手瞬间通红一片,她眼神一转,直接倒在了地上,“打人了,程家人这是不让人活了啊!”
程家姐弟冷眼旁观,大概程涛之前说的那番话太狠毒,所以就算看出陶海霞在讹诈,现下也没有人主动来帮他,何林刚才走到一半又退了回去,现在已经不见了影踪。
“你尽管嚎,我要是怕算我输。”程涛走近几步,弯腰:“我完全没想到你们竟然会来万福公社捣乱,现在大家都站你们那边,是不是觉得挺有成就感?”
陶家人还没有露出得意的表情,就见程涛站了起来,扬声说道,“我姓程名涛,或许这样介绍大家更熟悉,我爹是程青松,我娘是毛凤莲,不论大家信不信,这件事上,我们姐弟都无愧于爹娘的名声!”
程涛只说了这句话,现场大家的态度就发生了转变,程村长和毛大夫的闺女儿子啊,咋可能做这般糊涂的事情。
程涛回头看着他姐笑,他之前就说过这里是万福公社,没有谁能在万福公社败坏了他们老程家的名声。
看,他说的没错吧。
正在这时候,人群后面传来嘈杂声。
大家回头看,很快便让开一条道,吴公安带着几个人走进来,他们并没有穿制服,但是在公社住着,谁家不认识派出所的几名公安?
“听说这里有案件,我们过来看看情况,”吴公安扫了一眼,瞥见几个眼生的,“就是你们捣乱?”
陶家人连连摇头,不管什么时候,民不与官斗是可在骨子里的道理。
吴公安不听他们的,“程同志,你怎么说?”
“就是他们,当然还有我们姐弟俩,吴公安,我们随你去局里说话。”
吴公安点头。
走出去的时候,程涛冲气喘吁吁的何林点点头,当做道谢。
作者有话说:
伙伴们,实在抱歉,最近情绪不大好。
我这个人吧,和人有冲突过后想想觉得自己小题大做,要是当时不冲突又埋怨自己当时不够强硬,不管怎么样,心里都堵得慌!
唉!
明天我双更谢罪,嗯,我加油吧!
第124章 承诺的一更
等到外面声音越来越小, 堂屋门慢慢被打开。
第一个伸出头来的是程小墩,他站在门槛里,使劲外伸着小脑袋, 想听听外面到底还有没有声音。确定没有声音了,他往后招手,“多多哥哥,亚亚姐姐, 爸爸和姑姑把咱仨忘家里啦。”
他一边说一边爬出堂屋门槛, “哒哒哒”跑到大门口,确定外面确实没有声音了,他转头看向跟着他走出来的陶多陶亚,再一次说道:“爸爸和姑姑确实把咱忘家里了。”
他这么说话的时候, 自己倒是挺乐呵,然后他就瞧见陶多哥哥绷着脸, 陶亚姐姐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程小墩当然不能再笑了,爸爸说这样不礼貌, 所以他“哇”的一声,直接哭了出来, 听着还挺悲伤。
陶多陶亚本来挺难受的,看最小的弟弟哭的厉害,连忙跑过去哄他。
“别哭,别哭, 你别哭, ”陶多算是有经验, 但他第一次见程小墩哭这么厉害, 多少有点儿手足无措。
“小墩弟弟, 不哭不哭啊。”陶亚帮忙哥哥跟着哄。虽然这段时间妈妈一直哄着他们喊“子悦”, 不过这个名字到底没有“小墩”好记接地气,所以着急了,就像眼前这种情况,他们还是按照原来的喊。
程小墩就知道只要自己哭了,哥哥姐姐们就不会哭了,这是他自己通过实践总结出来的规律,现在达到目的当然不亏再扯着嗓子嚎。但也不能让哥哥姐姐傻站在这儿,他们肯定还会伤心,这样想着,他指着窗棂上放这跳皮筋儿,“哥哥姐姐,我想玩那个。”
说着话还打了个大哭嗝。
陶多怕他继续哭下去,赶紧走过去那跳皮筋,自然而然的把一头递给程小墩,自己撑另外一头,陶亚自觉站在中间跳,仨小孩就这么玩了起来。
跳着跳着,陶多突然想起来跳皮筋,跳皮筋,在中间跳是乐趣,像他和同学只有剪子包袱锤赢了的小孩才能在中间跳,怎么他家小表弟就跟人家不一样,就喜欢在两边撑跳皮筋呢?
瞧见陶多哥哥朝自己看过来,程小墩歪了歪脑袋,回了个大大的笑容。
陶多就也跟着笑了。
家里这边的情况,程涛和程红秋不知道,但也没多担心。
程涛走前在门外上了锁,还拜托何林在门口帮忙照看,这个胡同离公社派出所统共也没几步,他就不信有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敢以身犯险。
走到派出所的一路上,陶家人冲在前头,走近派出所,他们也率先开口,想解释整件事情,被吴公安拦住了。
“两家人都在这里,我们肯定不能听一家之言。不过你们大老远来到万福公社,还企图私闯民宅,属于被告,咱们肯定不能先听你们的陈词。”
“你,你们这分明是狼狈为……”陶海霞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被陶广然眼疾手快的捂住了,甚至直接把人拉到了屋外。
想起程涛刚才那句话,他这心里一直惶恐不已,当了老程家十年的女婿,他当然知道岳父岳母当年的事情,只不过他以为这种尊敬只表现在程仓里,却没想到整个万福公社都这么认可这对夫妻。
他现在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走到派出所的这一路上,这种危机感还在不断加深。另外,程红秋和程涛姐弟俩实在是太镇定了,镇定的让他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心里升起这种情绪,陶广然自己都鄙视自己。
一起生活十年,他当然知道程红秋是什么样的人,眼里绝对融不下沙子。她或许可以为了孩子妥协,就像当初她可以为程涛妥协一样,但是因为这其中涉及到他爹娘和陶海霞,只此一项,程红秋就肯定不会低头。
她不止一次说过他们夫妻之间的事情,感情出现波折就算是破裂,也最好不让父母牵扯进来。此之外,她会做好身为儿媳妇的责任,也不会干涉男人孝顺,甚至顺从父母,但是不能牵扯到她。
她在这些事情上,总是比别人看的更加透彻。
其实从事情发生的那一刻,结局就注定了。陶广然也早已预料到了结局,但是他不甘心。他尝试去挽留,结果就现在来看越来越糟糕,但是他还是没有私心,这次来万福公社,,他想过最好的结果就是把两个孩子带回去,现在看来这个结果也达不成了。
他一直都知道陶海霞没有脑子,却不知道她能白目到这种程度,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在什么地方。另外她做的那些腌臜事,是恐怕派出所的同志不知道吗?
“广然,你干啥?”陶母看儿子对他姐这么不尊敬,脸色就有点儿难看。现在对他姐这样,再往后是不是对她对老头子也这样?
陶广然皱眉看向陶母,“妈,说话之前你能不能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说完这句话,他又压低声音,“那事儿要是捅出来,我的工作、你们的退休金就全完喽。”
听到这句话,陶父陶母才突然想起什么一样,表情带了点儿惶恐。不过一向端着的人好容易放飞自我,你突然喊停,他们不可能立刻恢复端庄,陶母逮着程红秋又骂了两句,什么“搅事精”“败家娘们儿”,一句比一句难听。
陶广然皱眉,却到底没有说什么。
不过,程涛就没有这么好说话了。他从里边出来就听见陶家人在这编排他姐,斜了眼陶广然,然后笑着看向陶母,“我爹娘看人一向准,没想到也有失眼的时候,真不知道你们家当时是怎么入他眼的,竟然还把宝贝闺女嫁到你们家去?”
“有句古话说的好,家和万事兴,哪家老人不盼着儿子闺女少是非,生活轻松点儿,偏偏你们和别人想的不一样,就想着怎么给儿子儿媳妇添点麻烦。现在看来你们倒是非常成功,顺利的把儿子儿媳妇作到要离婚,孙子孙女以后也见不到的地步,真是恭喜你们啊!”
程涛从表情到语气都透露着一个意思,那就是嘲讽。他也没想这些人能听得进去,陶家人也确实没听进心里去,他说了这么大一长串,人家只抓住了一个重点。
“你们处理不公正,说破大天去也没有儿子闺女跟着女方过的道理。”陶母咬牙切齿。
“现在我姐和陶广然可还没扯离婚证呢,就凭陶广然做出那种事,还想要孩子的抚养权,你们还是先想想该怎么保全自己吧!”程涛笑着说道。
说实话,他本来并没把想把这件事情做的这么绝,只要陶家人识时务,主动放弃孩子的抚养权,这件事其实是可以私了的。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管是他还是程红秋,都要顾及两个孩子的感受。
陶家人再如何,他们也抚养了陶多陶亚这么多年,对待两个孩子,他们是倾注了爱和耐心的。
前世因为没有争取到两个孩子,奶奶可以说是悔恨终生,一直到去世前,她的床头放着的都是陶多陶亚小时候的照片。
今生既然他们能拿到抚养权,就要拿到全部的,同时他们也会承担起抚养孩子的责任。至于陶家人受不受到惩罚,其实说句实话,根本无所谓,虽然他们做的事情非常恶心人,但是和俩孩子的感受相比,根本微不足道。
不过,陶家根本没想好好解决事情,连先礼后兵这个套路都不愿意执行,上来就抢夺孩子,那如何能忍?新丑加旧恨一起算,既然都闹到公安局来了,那就闹得更彻底些。
刚刚在里面的能交代的,不能交代的,程涛全都交代了。
程红秋全程都未阻止。
“涛子,我们该走了。”程红秋站在不远处提醒,声音清冷。
挑过来的眼神随意扫过陶家人,落点到程涛身上,才有了点温情。前后对比如此强烈,看着她都能注意到她对陶家人的漠视,根本完全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
“那个败坏女人竟然敢小瞧我!”陶海霞气愤吼道。
她此生最恨的事情就是作为城里人嫁到了乡下,处处掣肘不说,公婆不喜,丈夫不爱,现在就连儿女都不亲近她。
生活不愉快,就想着闹乱子,因为她过的穷苦,爸妈偏疼,兄弟本来也是敬她爱她的,。谁知道兄弟娶媳妇儿娶了个农村人,麻雀变凤凰不说,还在县城有工作,寻常还不把她看眼里,她跟她弟借钱,她都敢推三道四,又不花她的,她这么多意见干什么?
梁子是这么结下的,这些年越积越深,到现在已经是不可调和的地步。
陶海霞还没有说完,抬头就看到了吴公安冰冷的眼神,所有的话都噎在了嗓子眼,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你们这个案件归根结底不归我们派出所管,过会儿革委会的周主任过来,你们跟他走就行了。”吴公安说道。
一听说他们这个案子归革委会管,陶父陶母瞬间慌了神儿。没有经历过还没有听说过吗?凡是经他们手的都是些什么案子,人都是什么遭遇?他们这个顶多算是家事,怎么就归革委会的管了?
“怎么会?公安同志,你们是不是弄错了?刚才还说不听一面之词,现在我们连辩解都没有,你们就下定论了?”陶母不忿。
“奥,等周主任查明真相之后,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吴公安态度平淡,
陶家人的惩罚到底会如何,程涛现在根本没有心情去了解,他能确定他们一定会得到惩罚就行了。
这件事并不难查,虽然这里面肯定有原书的束缚。因为在上一世之中,奶奶一直是独自一人,正因为这样她才完全没有办法去和程锦驹对抗,若非自顾不暇,程涛敢肯定依照奶奶的脾气肯定不会让孟晓琴把程小墩带进程锦驹家生活。
不过,这种束缚的并不严苛,陶家在这整件事情中表现的动机完全是莫名其妙,他之前专门问了,陶父陶母当时的表情非常茫然,这就说明他们也不十分清楚自己为何执意如此。
要说全然没有理由,也不是,陶海霞的恶意就非常明显,就算到了派出所也没有丝毫收敛,这不是一个聪明的女人,却恰恰证明她推动这件事是有她自己的理由的。
就是这种种原因,造成了他二姐的悲剧。
现在他一点点拔出掉了。
不过,这一次比上一次要好,留住了两个孩子。
走上大街,程涛看见了邵青云,他已经很久没有和这个人打过交道了,不过既然遇到了,直接走过去肯定不好,程涛笑着跟他打招呼,喊了声“青云大哥”。
邵青云看了一眼程红秋,又转过头来看程涛,他的眼睛微微眯着,看上去有点儿高深莫测。
“青云大哥为什么这样看着我?”程涛笑着问道。
“我是觉得高兴,我终于知道自己错在哪了。”邵青云前言不搭后语。
在看不见的地方,程涛的拇指和食指摩挲了一下,“是吗?那可恭喜青云大哥了,不过世人想探清楚自己的病结在哪是很难的,青云大哥可别找错了。”
邵青云眉眼倏地冷淡下来,语气非常自信,“必然不会。”
程涛对此表示恭喜,然后就告辞随他姐回家。
“那人是谁?”见兄弟追上来,程红秋压低声音。虽然从始至终没有和那个人搭话,但是被看一眼就觉得浑身凉飕飕的,直觉告诉她那个人不好惹。
“公社的民兵队长。”
“哦。”程红秋不再过问。
走进胡同,看到何林还在家门口徘徊,程涛笑着迎上去跟他道谢,“谢了,大侄子。”
何林抽了抽嘴角,虽然说程涛这样叫完全没问题,但是听着怎么这么叫人不得劲儿?不过现在他也没精力和程涛斗嘴,“我刚刚听见里面哭了几声,你们先进去看看吧,我这就去上班,替你请假?”
程涛点头,“麻烦你了。”
何林走后,姐弟俩赶紧开门进家,虽然何林说只哭了几声,但是他们还是免不了担心,然后就看到院里仨小孩儿正在玩跳皮筋儿。
看到程红秋和程涛进门,仨小孩儿立刻停止了自己的动作,朝他们俩扑过来。
程小墩是不管不顾的,他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他爸。
陶多和陶亚都扑向程红秋,不过临到跟前的时候陶多往旁边让了一步,好让妹妹扑到到他妈准备好的怀里。
程红秋注意到了这一点,连同儿子一块搂进了怀里,从今往后就是他们娘仨相依为命了。
“爸爸,爸爸,你和姑姑把我们忘在家里,我领着哥哥姐姐跳皮筋儿呢。”程小墩窝在他爸怀里邀功。
程涛挑眉,虽然不知道中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不过一直到他们回来仨人还在跳皮筋儿,想来里面是有他家崽子的功劳。
这种情况下不用说别的,夸就对了。
程涛爱怜的拍了拍程小墩的小脑袋,“真棒!”
程小墩美滋滋的,走起路来都晕乎乎的。回屋的时候,左腿绊右腿,要不是老父亲在后面扶了一把,准得摔倒。
老父亲:“……”
孩子有很多类型,一种是得了夸奖后就得意忘形,从而容易犯错,长此以往碌碌无为。一种是从夸奖中得到鼓励,从而越发上进。程涛一直以为他家崽儿是后者,现在却有点不敢妄下断言了。
虽然知道陶家人现在分身乏术,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刚刚回来的路上,姐弟俩就商量好了,从今天起娘仨搬回家去住。
此举虽然会引起程仓里社员们的好奇,但经过今天这么一闹,娘仨儿就算是住在万福公社,也会时时被人窥视,这样的话倒不如回村去。
毕竟这件事情到底是都瞒不住的。
正好程涛不用去上班,就帮着一块收拾行李。
之前去县城,姐妹俩回了陶家,那一回,把程红秋和两个孩子日常衣物都打包带出来了,其他的程红秋不想要也不会再去拿。在程红春家里住的这两日,她的行李大都还没打开,蛇皮袋还原模原样的堆在墙角,拎上就能走,其他零碎的东西很快就收拾好了。
既已经下定了决心,姐弟俩也就不再耽搁,带着孩子拿着行李,回家!
他们回到程仓里的时间,大概是下午四点左右。走在半路还下起了雪,回到村到家都没有见到村里人,不过突然决定回来还是该和程红春解释清楚。
孩子们交给何明嘉何明禾,姐妹俩去屋里说话。程涛也不闲着,找了个棉帽戴在头上就上了山,他想看看大姐夫他们有没有搞出名堂。
绕到榆树林后面,看到今天早上他儿子坐的那个高地已经被凿开了,沙石堆成半人高,可见他大姐夫和程传阔没少费力气,却是死门。
也就是说建造者专门把中间凿开设置了石门,把石门打开,里面就只有一个半米宽的空间,再往里则是实心石头。
“叔,你怎么过来了?”
听见动静,程涛回头,大冬天的空中还飘着雪,极冷,但是程传阔穿着单衣,还满头大汗,可见他们这一天费了不少功夫。不过,发掘情况应该说不上好,要不然程传阔早就过来拉着他去看成果了。
“你们挖出几个死门了?”程涛问道。
似乎没想到程涛发现了,程传阔惊讶了一阵,然后才回答,“六个了。”
他们对第一个门是充满了期待的,所以完全挖空了,想着准备工作得做踏实,谁知道再往后掘就是后山本山,根本是实心石头。后面几个死门,他们挖的就比较粗糙些,不过也费了不少功夫,瞧他这热的满头大汗的。
“这样啊。”程涛绕到程传阔这边,继续走就看到了他大姐夫何庆笙,再继续走就回到了原点。
“我说怎么越看这片地方越觉得突兀,原来是个圆坛。”虽然是个不规整的圆,但那也是圆。
何庆笙点点头,这个他也发现了,主要是这几个走不通的门,单个看就跟恶作剧一样,连起来看大概就一目了然了。
果然,还是死门。
何庆笙叹了口气,扛着铁锨走到程涛杆前,“回去了,明儿再来探。”
程传阔立刻响应,“好的。”
程涛跟在最后面,离开前他回看了一眼高地,听到前面程传阔的催促,才赶紧追了上去。
家里又多了三口人,自然是更加热闹。
东屋腾出来给娘仨,程传阔搬到西屋,也算够住。
当日半夜,榆树林后面的圆坛灯火通明。
第125章 承诺的二更
程涛到了之后, 就看到了被人控制住的程锦驹。
到这一刻,他的内心才终于尘埃落定。
如果说前段时间被抓进派出所,程锦驹还能找到各种理由以及预判被放出来, 那么这一次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毕竟控制住他的这些人并不属于本地的任何一个部门。
早上,程涛和大姐夫、程传阔下山的时候遇到程锦驹,就预料可能会发生什么。
这个天气, 谁会无缘无故上山玩啊, 尤其他大姐夫还掺和其中,只会更让人觉得奇怪。再说,程锦驹可能知道的不大准确,但他一定知道这些让他有利可图的东西的大致方位, 他们仨明晃晃的从山上下来,他怎么可能不上山探寻?
程锦驹可是有前世记忆的, 这样的情况,他要是还能沉得住气, 之前也不会有那么多破败事儿了。
另外,昨天下午他过来, 大姐夫随即就表示要回家,当时程涛就觉得这里面肯定有事。
他大姐夫怎么可能这么心大,凿开的六扇死门这么放着就离开,连个掩护都不打, 周围连个守着的人都没有, 他姐夫就这么放心?榆树林距离程仓里并没有很远, 平常村里大家拾柴火、挖野菜不注意就可能寻摸到这里。要是看到榆树林后边是这样的光景, 不知道会生出什么事端?
所以说, 在没有真正确定这里具体有没有东西的情况下, 谁都不能掉以轻心吧。但是,他就肯定这周围肯定有人守着。
当然,那时候他还只是预感,这不就成真了。
大半夜的,他们按住了程锦驹。
“你们要干什么?放开我。”程锦驹惊魂未定,嗓子都岔劈了。
上辈子离开程仓里之后,他几乎没再回来过,程仓里大开发找到了东西的事情还是高月兰通电话的时候告诉他的。他当时正沉浸在憎恶楚婷的情绪里,满心都是老天不公,根本没有心情听她讲这些,是以他只知道在程仓里后山有宝藏,且价值不菲,其他并不知道这些东西具体在哪儿。
不过,他却知道在某个时间点,他要去公社废品站拿一捆工具书,里面就夹着藏宝图,他只要按图行事就能确定宝藏在哪里。这个记忆好像凭空出现的,后来想想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他按时去了但没有找到,他有点怀疑是不是记忆出了差错,但是当时秦浔和余晋确实出现了,和预感要呈现出来的画面一样,要说巧合也太巧合了。
因妒忌生恨,他看着秦浔和余晋,这是他最嫉妒的两个人,凭什么机遇都是他们的?凭什么他们伸手就可以够到他一辈子都达不到的目标,深思熟虑之后,他给废品占点了火,他得不到的东西其他任何人都别想得到。
那之后,秦余两人就去市里工作了。
程锦驹这才放松,觉得自己已经改变了他们的命运。至于藏宝图,他一直觉得自己早一把给焚了,既然大家都没有拿到藏宝图,他只要自己变强,慢慢探索就可以。
人就是有一种心理,当你急切的想寻找某件东西的时候,你把屋里翻个地朝天都没有找到,等你走出房间再回想,你就觉得自己刚才可能翻的还不够彻底。
如果这时候你还有办法补救,回屋就会发现其实你翻的已经足够彻底,他们很可能就是不在屋里。但是如果你再也没有办法回到那个房间,你就会越来越怀疑自己翻的不够彻底。
程锦驹就是这样的情况,当时他其实已经把废品站翻个底朝天了,那里面根本没有一捆书,但是他放了一把火,那可不得是越来越怀疑藏宝图早就给焚烧了吗?
正因为这样,他才提出租山以及购置程涛家后山头,想找出光明正大进山查看并且不被怀疑的方法。但是现在是冬天,程相文说打春之后才商量,他虽然不满也只能听着。
冬季村里人不常出门,他现在搞小动作也不会被发现,今天他决定上山瞧瞧去,然后就碰到了程涛以及他大姐夫和养在他家的三狗子。
如果只有程涛,程锦驹是怀疑都不会怀疑,这就是个傻的。或者只有三狗子,对方成天搁山上疯跑,现在见着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
但是再加上何庆笙……
要是他没记错的话,何庆笙部队出身,回乡后直接到公社派出所挂任所长一职,现在公安都这么闲的吗?程锦驹往他们来的地方看了一眼,或许那里有地方存在猫腻?
他们离开之后,程锦驹就躲在了隐蔽的地方,不多会就见何庆笙和程传阔拿着工具上山,他跟在后面也顺藤摸瓜就到榆树林来了。就看到那俩人拿着铁锨、镐头来回敲敲打打,还看见他们找到了一个门,当时程锦驹的心都飘到嗓子眼里来了。
当时天还亮着,他不可能直接冲上去说你们别挖了,那样的话,他知会暴露身份。也不能把事情捅到村里,要是那样的那样,结果和现在没什么不同,宝藏很可能就和私人没关系了。最后他决定,一切都等晚上再说。
程锦驹是等程仓里完全没入漆黑后才行动的,一路上跌跌撞撞,他连煤油灯都没有举,来到榆树林后边,他开始研究。虽然记得的不多,但是他隐约记得机关开关不在周围,而在顶上。
这块高地比周围高,差不多到成年人腹部,他费劲爬上去,扒在地上摸索,正想着要不要点灯,这样他什么都看不见。
然后就被人扭住了胳膊。
刚开始,因为事发突然,程锦驹受到了不小的惊吓。等他反过神来,尤其看到了何庆笙和程涛之后,他就不那么害怕了。像他这种人最害怕遇见的是未知势力,凡是出现过的人在他眼里都不是事儿。
不过,不管是何庆笙还是程涛都没有理会他的问话。
“他刚出现,你们把他按住了?”何庆笙皱眉,虽然没有抱多大的希望,但是他是想以此破局的,要是程锦驹知道点什么就再好不过了,他们总不能一直挖不通路的门啊。
程锦驹才刚到,什么都来不及摆弄,扭住胳膊控制起来有啥用,也无怪乎他这么快就冷静下来了,并且现在还试图增高声音。
听着程锦驹不断提高的嗓音,程涛从周围拾来一团荒草,直接塞到了他嘴里。
“呜呜呜。”程锦驹皱眉看向程涛,对方的整张脸隐在火把后面,忽明忽暗。
不知道为啥,这一刻程锦驹突然有些害怕,完全没有由来的害怕。
他内心告诉自己这根本没什么,这个时代的人,不管年长年轻都轴的厉害,做事不知变通。在这个地方控制住了他,肯定要送他回村里。他们干的事情需要瞒着村里,本就不算光彩,要是就这么把自己逮走,怎么跟村里交待?
程涛看了眼自欺欺人的程锦驹,转身去找何庆笙。
何庆笙在听年轻人解释,对方是第一次单独执行任务,还有些不熟练。他就是怕这个,事前千叮咛万嘱咐,没想到对方还是没有把事情办好。
“我不是故意的,当时乌七八黑的,我怎么知道……”说着说着,对方就开始推卸责任,不过在看到何庆笙的表情之后,声音越来越小。
“如果你是这么想的,那这个行动你就不用继续参加了,回去吧!”这件事情可大可小,何庆笙是希望对方得到教训,下一次再执行任务的时候多加注意。
如果对方无意,他就没什么可说的了。对方的平常表现,顶多只能称得上中规中矩,按理说上面根本不会被派来接应他,最后却是他带队过来。
这种事情其实是很无奈的,何庆笙也没有办法。不过,很多时候能力只是一方面的问题,对方也不是能力不足的问题了。
“大姐夫。”程涛唤道。
“嗯。”何庆笙心情不愉,不过他从来不会迁怒别人,尤其对方还是亲人。
说起这个来,何庆笙眼神暗了一下。
商量好的暗号响起来的时候,何庆笙低声和媳妇嘱咐了几句,就小心翼翼出了门。他动作轻,从来不会惊动谁。
谁知走出西屋,就看到了小舅子。
他们俩都没有说什么,就一块往后山来了。
年轻人已经站到旁边去了,何庆笙问程涛:“有事儿?”
程涛点头,凑近了几步。
下午开始下雪,一直到晚黑都没停,地面上却一直没存雪。只有在偏僻地方,像墙根、石头缝还能看到莹白。不过天还是不好,夜里阴冷阴冷的,还刮起了风。再加上没有亮光,程涛是深一脚浅一脚走过来的,还跌了两跤。
程涛把事情说了之后,何庆笙皱眉看过来,“涛子,你……”
看见小舅子笃定的眼神,何庆笙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里面肯定是有猫腻,程锦驹出现在这里不正常,但是他小舅子好像也没正常到哪去。
程涛笑笑,眼神没有丝毫闪躲。
“我知道了。”何庆笙到底还是点了头。他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各方送来的消息,都说程锦驹有些不通寻常,人既然犯他手里了,要想不脱层皮就离开,哪有这么好的事儿?
“那咱先回去吧,别叫我姐担心,我明天还得上班呢。”程涛伸了个懒腰,教训手底下的人什么时候都能教训,这大半夜的就先放他一马吧。
何庆笙点点头。
第二天一大早,何庆笙和程传阔上山,程涛去上班。
不过到公社之后,他没有立刻去纺织厂,先去了一趟邮局。这个点儿邮局还没有正式上班,他把门给喊开了,因为是常客,邮局的同志倒没有摆脸子。
一通电话打到省城,不是齐和昌家,而是双纺织厂家属院外面的供销社。那边要去叫人,他稍稍等了会,就在这时候,他看见了邵青云还有邵军。
笑着打了声招呼,电话铃声响起,他转身接起来,视线却没有完全收回来。
“涛子。”齐和昌清冷的声音透过话筒传过来。
程涛应了一声,“哥,时机成熟了。”
电话那边有一瞬间的呼吸不稳,“你是说……”
“不是,昨天他去到了现场,不过这也足够了。”程涛阖眼,虽然周围没人,但他还是下意识隐藏情绪。
“嗯。”齐和昌低声应了一声。
在即将挂电话的时候,齐和昌突然出声,“你我相识时间不长,为什么……”
后面的话齐和昌没有说完,不过程涛知道他什么意思,他应是想问自己为什么会相信他?
“哥,虽然这么说有往脸上贴金的嫌疑,不过咱们可不是白忙活,这样的人留在外面对社会只有坏处,就该让他们到应该去的地方。”程涛说的冠冕堂皇。
齐和昌突然笑了,“程涛同志,请我帮忙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哥,我在你心里连这点信誉都没有?你看我儿子都分你一半了。”
齐和昌浅笑。
现在不是闲聊的时候,说了几句,两边儿就挂电话了。
程涛推着自行车往回走,看到邵军,还热情打了声招呼。
对方却不似以前那样活泼。
“程兄弟不要放在心上,这正跟我闹别扭呢。”邵青云笑着说道。
程涛笑着摇头,表示并不在意,“小军少年心性,青云大哥你不要过多苛责。”
邵青云随口应了一声,双方错身离开。
程涛推着自行车,走进了纺织厂。
程涛想过最好的结果就是一切都按照他的想法进行,他是最务实不过的人,所有的想法都建立在已有的条件上。
只是运气来了,老天都相帮。
当天下午,省城的张领导接到了一通电话,听到对面汇报的内容,他沉默了片刻,立刻决定亲自去见人。
这一来一回,时间就推到了第二天。
经过深思熟虑以及领导们讨论之后,做出的决定还没有传达下去,万福公社这边就扔过来一个爆炸性的信息。
程仓里后山真有宝藏!
程涛被山洞里的金砖,晃得眼睛疼。心里再次感叹果然男主角什么的最可恨了,他们拿着最优质的资源,最好的机遇,有时候想不成功都难,却偏偏还要挤压最普通人的生存空间。
主要这心左了,身子就不会正。
要说发现这个也是赶巧了,今天公社停电,天气阴沉沉的,车间办公室的光线都不好,上午他和何林说了下宣传办公室接下来的工作计划,下午仍然没来电,他就直接回家来了。
和崽子一番黏糊糊的交流之后,程涛决定上山,顺便还附带小尾巴一枚。
程涛装作不知道,小孩子嘛,大人不在,他们完全能够照顾好自己,大人在的时候反而娇气。
半路的时候遇到卢蓁蓁,她和胖婶、花大娘从大队部回来。两人简单打了个招呼,仿佛并不熟,只是没人注意的地方,眼神交流尽显缱绻。
“涛子,今儿这么早就下班了?”花大娘问道。
“公社停电,听说年年都有这么一遭,现在还不知道年前能不能上了班呢。”程涛解释,他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儿,原来眼下用电也是有限额的,倒是厂里老人早已经习惯了。
“奥,”花大娘也不懂这个,“你这是干啥去啊?”
“领孩子爬爬山,锻炼身体。”程涛说的冠冕堂皇。
孩子?卢蓁蓁左右瞧了瞧,都没有看见程小墩,不过现在程家孩子多,没准走在前头了,她也没有过多纠结。
双方分开之后,卢蓁蓁往前走,然后就遇见蹑手蹑脚的程小墩。
卢蓁蓁:“……”她正想开口,就见程小墩动作很大的“嘘”了一声,生怕她出声点破一样。
只是,孩子,你爸都在站在那里等你半天了,你还是赶快过去吧。
卢蓁蓁看着程小墩迈着小短腿跟上他爸,不自觉笑出声,旁边的胖婶和花大娘也是。
“涛子这都是当爹的人了,怎么还跟小孩一样爱玩?要说这孟晓琴走了之后,爷俩过的是真不错,搁以前哪能遇见这种情景?”花大娘笑着说道。
胖婶飞快瞥了眼侄女,回了句“确实是”,然后立刻转移了话题。
程涛领着程小墩往前走,眼看着就要进山,路不太好走,他只能停下来等着。
程小墩也玩累了,直接扑到了他爸背上。“爸爸,我也来了!”
程涛故作惊讶,“你不是在家的吗?怎么跟出来了?”
程小墩捂嘴偷笑,“我从你出门就跟着了,我还和明嘉哥哥说好了。”
程涛眼睛里闪过笑意,他家崽子想的还算周全,不过“只此一次,下次想跟着爸爸出门直接提,要是再偷偷跟着,我可是要生气的。”
这是他时刻注意着,如果他哪次着急了没有注意到,孩子遇到了危险,将会是他一辈子都要后悔的事情。
“知道了!”程小墩大声回答。
“嗯,”程涛把崽子抱起来,上山。
山上的情况和昨天程涛看到的差不多,只是现在人多了,又挖出了两个死门。
啧啧!
就跟耍人玩一样,要说之前还抱着希望,那么程涛现在觉得圆台周围这一圈怕是都没有他们要找的,名为“入口”的那扇门。
反正如果设计机关是他的话,他肯定会怎么干。
程小墩是个孝子,不忍心老父亲劳累,挣扎着要去圆坛上,程涛就把他放在了上面,自己也跟着上去。
虽然到现在都没有找到所谓的入口,但是这周围是此地最可能藏宝的地方,刚开始其实是不像的,只觉这里比其他地方高出一截,但是挖出了这么多死门之后,就看着越来越像了。
这里捣鼓捣鼓,那里捣鼓捣鼓。
程小墩大概觉得挺好玩,他也不管人家是谁,就跟到人屁股后头背着小手,迈着八字步,跟个小监工似的,探头探脑。
程涛看被他跟着的那个年轻人,也就是昨天被他大姐夫训的那个人,脸上已经露出了不耐烦,连忙按住了他家崽子的脑袋,把人按到了程传阔身后头。
程传阔正跟年轻人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小墩那是他亲兄弟,再说当兵的咋能对小孩子这么凶呢?然后就见他叔把他兄弟推到了他这边,程传阔立刻收起凶巴巴的表情,带着他小兄弟继续探险。
程涛就慢腾腾的跟在他们身后边,圆坛就这么大块地方,上面尽是枯草和不成材的树,几个年轻人都趴在地上,属于地毯式搜索了这都是。
“呀!”
声音是他家的崽子发出的,程涛没当回事,小孩子嘛,看到什么都要大惊小怪。不过当家长的也不能没有互动,要不然孩子缺乏成就感。
“怎么了?”程涛温柔的问道,头都没抬。
“爸爸!”程小墩兴冲冲,“你快过来扶着我。”
程涛看他前面的树桩子,小孩子最乐此不疲的爬高高活动,他往旁边看了看,程传阔还在忙,那能咋办?
他走过去,充当人形拄棍。
“呀!”程小墩踩上去,瞬间视野开阔许多,乐呵的来回张望。
程传阔听见笑声,转过身来,他其实也不知道他们在找什么,但是他隐隐约约知道他叔送他来是干什么的,因此也只能配合大家表演。现在看见他叔和他弟都在玩,他也顾不了这么多了。
他走过去,牵着他兄弟的手,程小墩跳着和他打招呼,还拉着他爸上去。
程涛拗不过,只能象征性踩了上去。
就在这时候,似乎从地底发出年老齿轮转动的声音。
程涛表情一变,不仅是他,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程涛却是感觉到了,他把他家崽子递给程传阔,大声喊道:“大姐夫”。
这一声可把大家吓得不轻。
何庆笙离的远,听到这声音立刻就赶回来了。冥冥之中,他仿佛预见了什么。
“涛子?”何庆笙看着圆坛上的程涛。
“大姐夫,这个应该就是机关开关。”程涛指着那个长着枝条的只有尺把高的树根。
“啊?”何庆笙还没有说话,圆坛上年轻人一脸都是“你在逗我”的表情。
完事儿,就想过去看看。
程涛笑笑,示意程传阔把孩子递给何庆笙,拉着程传阔站到了树桩上面,果然有听的熟悉的齿轮磨合的沉闷声。
“你们先退到一边去,”程涛吩咐现在圆坛的人。
其他人也都意识到了什么,只有那个年轻人脸上还带着不服气,但是在何庆笙重复了一遍之后,也退到了边缘。
叔侄两个喊了个“三二一”,一起使劲踩下去,下一刻“Duang”一声,圆坛正中间塌下去两扇门。
呵!他就说周围可能不会有真的门,原来专入口在这儿呢。
既然门打开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不归他们管了,程涛跳下圆坛,把崽子接过来。
何庆笙上去主持大局。
虽然说这机关设计还算复杂,尤其是开关,它直接嵌在树杆里,而且还置于倾斜的石头夹缝中,一般根本不会有人坐上去。就算坐上去,只要不用力也无法启动开关。
他家崽子属于误打误撞了这是。
很快就发现,山洞里全都是金条。
程涛本来不感兴趣的,不过还是进去看了一眼,他发现这些金条上也刻着字,和文家老宅的金砖墙如出一辙。
“我让人给省城去信了。”何庆笙说。
程涛“嗯”了一声。他一直觉得自己运气不好,现在看来好像并不是这样,老天都在帮他呢。
说好要替蓁蓁出气,可算是没有食言!
作者有话说:
人果然不能立FLAG,这次吃到教训了,以后会量力更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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