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栗子树像是经历了狂风暴雨;又像是一个感染风寒的百岁老人。
直径近一米粗的老树,就这么疯狂的抖动起来。
栗子就像是冰雹般噼里啪啦砸下来,地上溅起了厚厚的灰,姬芜的身影若隐若现。
姬芜躲避不及,被栗子砸了个猝不及防。
新鲜栗子外带着有刺的青壳,姬芜怕毁容赶紧捂住脸,但是脖子上和胳膊上还是留下了不少擦伤。
她虽然天生神力,但是力的作用是相互的。
她是人,她也会受伤,也会疼。
姬芜痛的龇牙咧嘴。
不过,当她看见一地的栗子时,这些小伤就抛之脑后了。
姬芜捡了两根树枝,作筷子状夹起栗子。
她捡的高兴,却听见褚岁寒在叫她。
姬芜担心褚岁寒出事儿,赶紧过去找他。
“怎么了?有虫?还是有蛇?”姬芜关切道。
褚岁寒抬起头,却在看见姬芜灰头土脸的模样后愣住了。
姬芜见状,有些不好意思的抹了把脸。
她身上沾着一层灰,肯定看起来邋遢极了。
褚岁寒垂下眸,想像往常那样勾起唇角,却发现自己有些笑不出来。
“嫂嫂,我一个人害怕。”褚岁寒小声道:“我能不能去帮你的忙?”
“你来帮忙,我很高兴。”
姬芜笑了笑。
她背起褚岁寒,朝栗子树走去。
褚岁寒趴在姬芜的背上,看着少女白皙纤长的脖颈。
他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袖中的匕首,清澈的眸中有些迷茫。
“嘶。”
姬芜托了托有些下滑的褚岁寒,却一不小扯到了身上的伤口。
褚岁寒默了默,然后悄悄收回了匕首。
“嫂嫂,你怎么了?”
褚岁寒的语气中全是担忧。
他又恢复成了往平常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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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姬芜捡完栗子时,已经是中午了。
她背好背篓,正准备离开时,却又在厚厚的枯叶下发现一个小鼓包。
姬芜心中一喜,连忙扒开鼓包上的枯叶和泥土。
果然,是野生菌!
姬芜这下开心了。
她之前在云南小住过一段时间,认识不少野生菌。
野生菌因为味道鲜美且无法人工养殖,所以价格昂贵,且一直居高不下。
若是她今日找到足够多的野生菌,那就可以卖给饭店大赚一比。
姬芜连忙在菌子的周围寻找。
果然,她有发现了好几个小鼓包。
她手上这朵黄色的菌子叫“美味牛肝菌”,是一种常见的可食用野生菌。
而她在周围发现的那几朵,叫“母猪青”,也是相当常见的野生菌。
这里是深山,鲜少有人踏足。
再加上昨夜下了一场秋雨,山中的菌子就像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姬芜自美味牛肝菌和母猪青后,又发现了黑牛肝菌、奶浆菌、还有珊瑚菌。
半人高的背篓,姬芜足足装了有大半篓。
姬芜将篮子交给褚岁寒保管,自己则准备去更深处碰碰运气。
这些野生菌虽然美味,但却不是价格最高的。
若是能找到松茸鸡枞什么的,那就能卖个好价钱了。
姬芜拿了个小篮子,正准备往密林深处走,却被褚岁寒轻轻拉了下衣角。
姬芜低下头,却见褚岁寒笑眼弯弯。
“怎么了?”姬芜蹲下/身问道。
“嫂嫂,你还会回来吧?”褚岁寒柔声问道。
他的眉眼带笑,温柔的像月牙。
但是姬芜却觉那笑带着些许寒意,似乎并不达眼底。
褚岁寒现在应该还没黑吧……
不过,就算褚岁寒现在黑化,也伤害不了她。
怀疑在心中一闪而过,又在心脏最深处消失不见。
“你是不是一个人害怕,所以不敢待在这里?”姬芜关心道。
褚岁寒没说话。
姬芜见状,心中越发怜惜起来。
“我不会走远的,你若是遇到什么事儿就大叫,我听见了马上就回来。”
姬芜看着褚岁寒,没忍住捏了把对方的脸蛋。
小少年的脸蛋滑溜溜的,捏上去很有弹性。
可惜因为长期营养不良的关系,气色不是很好。
“等我卖掉这些菌子,我就买好吃的给你补补。”姬芜恋恋不舍的收回手。
褚岁寒苍白的小脸,因为姬芜方才的揉捏红了一块,看上去倒是有了些许血色。
褚岁寒低下头,摸了摸姬芜方才捏过的地方。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姬芜的温度。
褚岁寒心中千回百转,那只拿着匕首的手握了又松开。
白云悠悠,林间鸟鸣清脆。
姬芜一直蹲在他的面前,等着他的答复。
那张娇媚的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耐和厌恶。
褚岁寒想了又想,最终还是轻轻松开了姬芜的衣角。
“那……嫂嫂,你要快点回来哦。”
褚岁寒目光透露着几分难得的认真,笑容一如常往温柔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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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后的密林湿滑难行,好在姬芜平衡能力还算不错,所以并没有摔倒。
密林深处,阳光被树叶遮的严严实实。
小树争先恐后的往高处生长,抢夺着着稀少而珍贵的阳光。
有些竞争不过的树木,则因为缺光而死,成为了朽木。
白蚁成群结队的聚集在一起,啃噬着枯木。
姬芜顺着白蚁的路线一直走,果然在不远处找到个硕大的白蚁窝。
白蚁窝上,一簇又一簇的鸡枞像极了小白伞,正随风摇曳着。
太好了,赶上了今年最后一季鸡枞!
姬芜大喜。
鸡枞在野生菌里,价格算是比较昂贵的。
这个蚁窝很大,上面生着的鸡枞也很多。
这么多品质上乘的鸡枞,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姬芜乐呵呵的拿起一根树枝,小心翼翼的挖掘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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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岁寒乖乖的等在原地。
山间气候多变,天空不知何时再次聚起了乌云。
空气中弥漫着湿气,残肢传来熟悉的刺痛。
褚岁寒坐于树下,看着姬芜离开的方向。
姬芜已经离开很久了。
姬芜,没有回来。
褚岁寒握紧匕首。
他回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小时候,李农户曾将他丢弃在山上,想让他自生自灭,然后私吞下每个月的抚养费。
他还记得那是一个黄昏。
天色灰蒙蒙的,风雨欲来的样子和现在一模一样。
不久后,山上就下起了大雨,年幼的他在山上冻的瑟瑟发抖。
残肢很痛,很痛很痛。
他张嘴呼救,回应他的却只有风雨声。
他在山中淋了一夜的雨,以为自己就要这么死去了。
结果李农户第二天清晨,又骂骂咧咧的将他捡了回去。
他的身子自那时起,便比寻常人更加虚弱。
那个时候,他所谓的“母亲”,每个月还会打发人来看一看他是否活着。
李农户见糊弄不过去,所以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继续养着他。
后来,“母亲”的人渐渐也不来了。
李农户也逐渐过分,后来竟直接将他栓在了柴房中……
褚岁寒收回思绪。
“啪嗒”。
小小的雨点自天上落下,在枯叶上积起一滩水。
随后慢慢的,雨丝越来越密。
转眼间,已是瓢泼大雨。
残肢越来越痛。
褚岁寒靠在树上,抬起头急喘着。
又一次。
他又一次被人丢掉了。
因为他是个残废,所以他连活着都不配吗?
褚岁寒咬牙。
天色越来越黑了,风声夹杂着雨声,一切都与小时候那晚一模一样。
褚岁寒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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