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他的罪名,是傲慢


    那又是怎样的秘辛?


    “你口中所说的, 是”


    江辞皱眉,似乎是从来者的口中,知道了什么,窥探到了什么。


    又或者说, 他隐隐约约间, 猜测到了来者口中。那覆灭了诸多神系,以敌对神明的骸骨将自己的圣堂装点, 导致了世界树成为现今这般模样的神明的身份。


    不是黑山羊母神、痴愚之神、灾祸之主等外神。而是那位在永夜之后复苏的再强大不过的本土神明, 从破损的血肉中, 诞生了诸多神系的造物主。


    西陆人原本的信仰体系里,自有永有的唯一真神。而眼前的这树, 在造物主的神话体系里, 又被称为卡巴拉生命之树。


    这是一棵在传说中,能够看到宇宙神秘的因果关系的树。


    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


    “路西法,这是我的名。”


    来者开口,终是将他的名道出。并且以望向那生命之树顶端的目光收回,对江辞道:


    “你就没想过,将这树毁去,或许并不能将某些存在的脚步阻止, 而是会使祂们提前复苏吗?甚至于率先复苏的那位”


    路西法挑眉, 目光静静地望向江辞。仿佛是带有了几分戏谑。又或者说, 告诫。而他的话语里, 透露出来的信息


    那位造物主同诸多神系之间的恩怨尚且不提。早在出现在这世界, 见到阿波罗等神明之后,江辞便已经清楚,这些神明同他原本知晓的神明相同又不同。


    是在那位被分食的造物主残留的血肉, 以及黑山羊母神等外神的大能之下生出。而那位造物主


    “你的意思是说,祂不仅没有死,还会在这生命之树被毁去之后,率先复苏?”


    路西法口中所说的,和江辞通过原身记忆与系统提供资料,又或者说,这世界里,绝大多数凡人知晓的并不想同。


    卡巴拉生命之树等究竟从何而来尚且不说。那位造物主分明是在被外神分食之后,彻底陨落了的,不是吗?又怎会


    不,不对。


    江辞悚然而惊,忽然想到,那些外神们,似乎本就是为了防止那位造物主复苏,所以方才在造物主残存的血肉中,将阿波罗等一众神明孕育。


    当祂们在将天地权柄执掌之后,要在沉眠里再醒来。当祂们在无意识里,将那些本就是因祂们而生的神系再度献祭和毁灭。


    即使江辞清楚地注意到,在生命之树躯干的神名之中,并没有宙斯等极少数神明的存在。


    可谁又能说清楚,在江辞将这树真正毁损之后,率先复苏的,究竟是那一众的外神,还是那位被分食的造物主呢?可是


    “我为何要信你?”


    江辞问。望向路西法的目光中,一片沉静,很难看清楚真实的想法。


    路西法口中,有关于那造物主的过往是真是假,尚且不提。路西法这个名对江辞而言,并不陌生。


    这是魔鬼,是撒旦,是堕天使。在那位造物主的体系里,有关于路西法的罪名,是傲慢。


    路西法那句宁在地狱为王,不在天堂为奴的自由宣言。更是他原本世界里,无数中二少年再追捧不过的话语。


    是叛逆与反抗的象征。


    但这样的一位堕落天使之王,在江辞的认知当中,对凡人的态度,却算不得友好。遑论是好心好意的,做出提醒。


    况且率先复苏的,是那位造物主也好,是最终将天地权柄执掌的外神也罢。江辞终究,是要同祂们对上的。


    难道就能因为路西法这三言两语,便选择放弃不成?


    如果是如此,他又何必来到此间?何必想要将那所有的危险,尽数阻隔在凡人的世界之外?


    然而路西法开口,却是摇头,漫不经心道:


    “事情的真相,较之以你所想和你知晓的,更加复杂。”


    这七罪之傲慢的主君,自然是无意于将江辞的信任获取。更无意于将他所知晓的真相与过往,尽数展现在江辞眼前的。


    “我曾见过凡人的力量。”


    路西法说。斜斜的倚靠在那生命之树的躯干间,眉眼垂下,目光垂落。仿佛是说过什么微不足道的,同他并不相干的事情。


    那是很久之前。


    久到永夜尚未降临,所有的一切超出寻常的力量,尚未复苏。


    又或者说,那本就是在有神的世界里,在那造物主的神话体系之下,经由了唯一的、至高神明创造的世界中。


    他的造物主,那将一切掌控的真神,从来便不是什么宽和大度,并且博爱的神明。而他,本是主的羔羊与信徒。只不过


    只不过怎样呢?他曾眼见了造物主将万物与凡人创造,更曾眼见了祂将灾难降下,要使大地之上,一切有血肉、有气息的活物,俱是死去。


    那是因为祂见大地之上的凡人,所思所想,俱是罪恶,俱是有罪。


    那么后来呢?后来洪水褪去,在大地之上再度繁衍壮大的凡人们,聚集起来,将通往天堂的巴别塔修建。


    他本以为祂全知全能,无所不能。可是在那某一瞬间,他却又发现,祂其实怕的。


    他的造物主,那将世间创造的神明,同样是在为了凡人的力量而感到害怕。同样是在为了凡人同心协力,展现出来的力量而感到恐惧。


    祂打乱了凡人的语言文字,使不同区域的凡人之间,不再能够互相交流,互相沟通。


    要那巴别塔不再修建,凡人各散东西。


    所以后来,在他从至高的天上落下,选择堕落。他曾一次次的将凡人之间的战争挑起,将凯撒等一众的凡人蛊惑。


    妄图以武力及独裁的手段,使那些凡人们,再度整合起来。再度


    对那高高在上的神明,发起挑战。


    他曾说,他要将他的王座举起,同那至上者等同。即使他的诸多种种手段,俱是没有取得他想要的成果。可是


    可是什么呢?凡人的力量与世界啊,即使是神明


    【不是说这位老师很厉害,可以教我们弑神的吗?为什么我领到的任务居然是修长城啊?】


    【楼上说的是我最喜欢的外语老师,始皇大大吗?始皇大大的课好难求的说。我警告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好不好!】


    【那我听说有学弟学妹跟着新来的语文老师,苏老师一路吃吃喝喝,四处走走看看算什么?公款吃喝,公费旅游吗?可惜课堂上的内容无法带回现实,要不然】


    【我怎么听说,有学弟勤学苦练,顿悟了梦中斩杀诡异的方法?】


    生命之树下的种种且不去说。


    大夏境内,江辞离去之后,在他将稷下学宫同系统剥离,并且经由林源的手交到仲卿,交到仲卿背后的大夏官方手中。


    一切同样是在极短时间里,发生改变。


    第62章 父子?宿敌?


    在那场将造物主分食的盛宴之前和之后, 究竟发生了什么,对这世间的众生而言,其实是不可知的。


    又或者说,他们所知道的, 只是他们所能够知道的那部分。


    是他们在废墟里, 将新的秩序建立起来之后,窥探与猜测到的, 那些被扭曲了的“真相”。


    在那之后不久, 在阿波罗等一众在造物主血肉中生出的神明们, 将各自的神系执掌。外神们同样陷入到沉眠。


    便如同祂们那没有任何征兆的出现一般,在不知不觉里离去。而那些早已遭受污染, 可以被称之为外神“子嗣”的神明们, 共同将那微妙争端与秩序维持。


    使这大地之上的众生,俱是在更深的黑暗与绝望中沉沦。


    那么大夏之内呢?可以阻隔一众普通神明, 却无法将执掌天地权柄的外神们阻挡的大夏之内。神明和凡人


    那些将过往遗忘,将文明失落,在废墟里将一切再度建立起来的凡人们。早在不知不觉里,受到黑山羊母神、痴愚之神、灾祸之主等的影响。


    即使存在于这大地之上的,不过是祂们降临又沉睡之后的余波与回响。


    可整个社会的发展,却走向一条对江辞而言, 或许是陌生又或许是熟悉的, 其实早便已经不同的道路。


    当然, 这对凡人而言, 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还是没有江先生的消息吗?”


    东海市内的一处地下基地内, 匆匆回返的阎鹤年在问过身边工作人员之后。得到的答案,其实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


    没有,没有半点有关江辞的消息, 更没有半点蛛丝马迹。便如这人曾消失在神弃之地,被认为是死亡一般。没有半点有关江辞的信息传回。


    外神们将要醒来的危机,似乎同样是被解决,不会再对他们造成任何干扰。


    可是谁都清楚,这样安宁与安静,并不会有太长的时间。那些该来的,总归是要来。


    而现在的他们所能做的,只有在那一日真正到来之前,积累更多的力量,获得更多的将他们提升,将一切保全,甚至和外神们相抗衡的方法。


    “早知道如此,我们当初就应该”


    就应该怎样呢?


    阎鹤年以目光望向远方,一声叹息。却没有将这话题继续,而是开口,问过随行的工作人员道:


    “学宫的探索情况怎么样了?”


    学宫的探索。由于未知力量的影响,江辞离去之际,留下的名字并没有落到林源耳中。


    在林源将系统分离出来的学宫版块上交之后,仲卿及仲卿背后的大夏官方对这套系统给出的名字,仍旧是学宫。


    稷下学宫。


    在江辞早早的便将稷下学宫的那部分控制权让渡之后。在他脑海中的系统,同样是在暗地里提供帮助。


    在这些至暗时刻之后的凡人技术,其实走向一条江辞不曾深入了解的,不同的道路。


    仲卿等人及他们背后的大夏官方对稷下学宫的探索,较之以江辞想象和以为的,更加声势浩大且更加迅速。出现的成果,在很多人看来,同样是喜人。


    又或者说,相较过去无数年里,不少人前赴后继,对神弃之地的绝望探索而言,已经是好了太多太多。


    即使这样的过程不管是对仲卿等人,以及他们背后的大夏官方,还是对那些普通人而言,都是充满坎坷与艰难。


    但他们本就是在废墟中,在黑暗里,将他们的国度再建立起来的,不是吗?


    他们现在所做的,不过是凭借了他们的探索与力量,将那些被他们舍弃和遗忘的群体记忆,将那些本属于他们的、失落的文明找回而已。


    他们在官方的倡导与组织之下,展开一轮又一轮的探索。在这或许看不到未来的黑暗中,将希望找寻。可是希望啊


    “这些日子以来,随着学宫的扩大招生,不断有新的内容及版块被解密。有新的技能、道路与修炼方式,被开发出来。但是”


    但是什么呢?


    随着阎鹤年身后,工作人员的讲述,以及相关人员将基础数据与文件呈现。


    阎鹤年眉头皱紧,忧心忡忡。对于那工作人员未曾出口的结论与结果,其实并不意外。


    只因为大夏的真实情况,要较之以很多人想象和以为的,更加严重。而江辞的匆匆出现与离去,其实并不足以将一切改变。


    更不足以让这内忧外患再是严重不过的大夏,就此从永夜之后的黑暗里走出。


    “你见过光,见过永夜之前的世界。是吗?”


    倒生的卡巴拉生命之树下,路西法问。


    这江辞原本知晓的传说故事里,本当是罪恶象征的堕落天使之王笑容温雅。


    黑眸里逸出点点光亮,恍若万千星辰的光辉倒映。周身气息变幻,恰似是一个再光辉神圣不过的……


    江辞忽然想到,路西法这个名在西陆人的语义里,本就是光的意思。而在那位造物主流传于世的经文典籍里,最初始的那句,便是——


    神说,要有光。


    他眼前的路西法同那位被分食的造物主,和那些外神们之间的关系与牵连。或许并不简单。


    毕竟黑山羊母神、痴愚之神、灾祸之主等,是在将那造物主分食之后将天地权柄执掌。而路西法和那位造物主……


    造物与造主?父子?宿敌?白手套?


    江辞眯起了眼,以指腹摩挲过手中九节杖,只觉得有什么叫他忽视。


    又或者说他终是对路西法的目的与立场,有了那么几分猜测。


    要知道当江辞以灵魂层面的“双眼”睁开,他所“看”到的有关路西法的状态,和米迦勒、加百列等。甚至是弥赛亚,以及他在这个世界里见到的绝大多数神明,并不相同。


    在这本应当是邪恶与罪恶的化身的傲慢之主身上,江辞并没有感受到任何过多的,同黑暗与污染、侵蚀相关的气息。


    这黑发黑眸的堕落天使之王似乎是极干净的,干净得不像是一个在这永夜之后的世界里,复苏的神话生物。


    这一点,同样是江辞为何久久不曾和路西法为敌的原因之一。在这雷子地狱的黑暗生物身上,他看不到过多的、永夜之后的气息。只是


    永夜之前的世界吗?路西法目光之下,江辞无声点头,并没有否认这一点。更没有刻意的,想要将他最真实的来历,以及身上的异常隐瞒。


    这同样是弥赛亚在见到他时,会将他称为盗火者的原因之一。


    只不过在江辞同路西法目光相对,在这黑暗生物同样是将自己的底细显露。他似乎终于是意识到,他所不知晓、不了解的,并不仅仅是这些。


    希腊人的神话里,普罗米修斯将火带到了人间,而自身遭受宙斯惩罚与报复,直至半神赫拉克勒斯在寻找金苹果的途中将他解救。


    造物主的体系里,人类虽然是由造物主亲手创造。可因为蛇的引诱,因为人类的始祖亚当、夏娃吃下了本不允许被食用的果实,所以被赶出伊甸园。


    那蛇究竟是不是现下里,倚靠在这倒生的生命之树旁的路西法且不去说。


    在那一瞬间里,江辞似乎“看”到了层层叠叠的丝线从生命之树下,路西法的身体间延伸。延伸向无穷的黑暗,未知的虚空,向


    路西法目光扫过,似乎同样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又或者说,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和某些存在之间的关系与牵连,其实从未被斩断。


    只是这一切种种,在他所要说出的隐秘,在他接下来所要做出的事情面前,并不重要。


    他扯起了唇角,露出那不知是嘲讽,还是云淡风轻,不曾有任何在意的笑容。开口,对江辞道:


    “祂们所掌握的那一部分权柄与法则,其实并不完全。”


    他口中的祂们,指的自然是黑山羊母神等。是那些曾将他的造物主分食的外神。


    祂们手中执掌和拥有的权柄与法则,毕竟只是来自于永夜之后,率先复苏的那位造物主。来自于那位具有自有永有,全知全能的神明。


    可即使是如此,在被外神分食之前,那位造物主同样是未曾将大夏纳入到掌控的。


    所以在造物主的血肉中,在将永夜之后的诸多神明吞食之后,获得了天地权柄的外神们,同样会在那场盛宴之后,在踏足到大夏之后,失去掌控,陷入到沉睡。可


    “一百多年的时间,已经足够祂们,将所有的一切,尽数补全了。不是吗?”


    路西法终是将那副漫不经心的目光与神情收起,抬眼,望向远方。好似是穿透了浓浓黑暗,望向大夏。


    是的,大夏。


    伴随了路西法话音落下的,是有真正的隐秘,终是在江辞眼前展开。


    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在神弃之地里醒来之后。一路走来,面临的不解与不合理之处。存在于内心里最深处的疑惑,终是得到解答。


    第63章 请问宿主是否确定解绑?……


    那是很久, 不,或许算不得太久之前。


    在那场盛宴结束,那位叫路西法爱恨交织的造物主被分食。那些嘴角属于造物主的血尚未被抹去的外神们,便将目光自然而然的投向了大夏。


    投向了那片在永夜之后, 便不曾有神明复苏, 更不曾有神明踏足的土地。


    神明力量的强大,自是凡人所不能理解。更是凡人们的肉眼, 以及机器造物的范围所不能达到。遑论是本就象征了黑暗、灾祸与愚昧等种种职责的外神。


    将属于造物主的那部分权柄和法则掌控之后, 祂们足以在这个并不属于祂们的世界里, 获得与发挥出意想不到的威能。


    更不必说,这永夜之后的种种天地秩序与法则, 本就发生了改变。


    在灾祸之主、黑山羊母神、痴愚之神等的联手之下。


    这世间的所有生灵, 同样是应当被彻底纳入到祂们的掌控的。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呢?当偌大的灾难来临之时,蝼蚁们尚且挣扎求生, 想要继续存活。又何况是凡人?


    何况是原本便拥有自己的文明与传承,拥有属于自己的诸多智慧造物,和发展进程的凡人?


    那一瞬间里,江辞以路西法的视角看过过往。在充斥了血与火的天国里,在布满了造物主残留血迹的圣堂里醒来。


    虚空里,有原罪的力量在将他呼唤。他以双眼望过, 看到的, 是神国崩塌是熟悉且陌生的建筑, 在被不可名状之物的巨口一点点啃食和消磨。是


    是什么呢?


    那些凡人, 那些大地之上的, 在永夜降临神明复苏之后,便仿佛是信仰神明、忠诚于神明的凡人们。


    其实从来便不曾将足够的信仰奉上。更不曾彻底臣服。彻彻底底的,将他们的所有献上, 以求将神明侍奉。


    存在于大地之上的反抗之火,从来便不仅仅存在于东方,存在于大夏那片不曾有神明复苏的土地。


    只是他的造物主,自以为可以将一切掌控,成为那自有永有的唯一真神而已。


    可那些针对于祂、针对于那所谓高高在上的神明的反抗,其实从未被扑灭,更未曾停止。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


    “雅赫维,你又怎么会死,怎么能死呢?”


    他问。在那破损的神国里,喊过他造物主的名。问过那对他们之间的过往,有着几分了解的外人而言,似乎是无法理解的问题。


    只是这造物与造主之间的过往,且不去说。


    在那一瞬间里,当他以目光投下,他似乎是终于是知晓,那永夜之后的大夏,能够完好无损的存在,并不仅仅是因为那片土地本身的莫测与神秘。


    还有那些叫他本以为如同羔羊一般,匍匐在造物主脚下的凡人们暗地里的动作与呼应。


    如果按照这世界本来的发展,如果没有外神们的搅局和掺和。


    那么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口中那叫雅赫维的造物主。或许会在将西陆彻底纳入到掌控,将所有永夜之后复苏的其他神明毁灭之后。


    将目光望向东方,望向大夏。


    当然,祂未必会成功。


    那些凡人们,又未必不会同久远的传说故事里一般,再将那通往天际与神国的塔建造。


    使自诩全知全能的神明,同样是为此感到恐慌和战栗。甚至是在那某一日,被从至高的天上拉下。


    但外神们的插手,造物主的被分食与权柄的转移,将这一切改变。


    叫那许许多多的问题与可能,过早的暴露在神明,特别是那些自以为取得了胜利,将所有的一切尽数掌握的外神眼下。


    “这些蝼蚁们,竟拥有了如此强大的力量,竟妄图将一切改换,使永夜褪去,神明陨落不成?”


    当他从破损的神国里走出。当他的目光望过,身影同样是向着那些将造物主吞食了的外神而去。


    他听到了祂们的絮语,更看到了浩荡的神威与莫大的灾难之下,那些凡人的挣扎与不妥协。那是


    是较之以曾经的人类在大洪水里,在神明的怒火与神罚之下挣扎时,更加惨烈且震撼人心的景象。


    毕竟彼时的雅赫维在将洪水降下之时,可不曾遇到那般激烈的反抗。


    是的,反抗。


    “事情发生了变故,我已无法回返。请相信我们,我们会战斗至我们生命的最后一刻。”


    “来不及了,一切都发生了改变。请将消息带回,请,做好准备。”


    “怎么会这样呢?当真是无法阻拦吗?不,不会的。”


    明知不可为而为。即使这些凡人们较之以谁人都更加清楚,他们面临的,是不可抵挡的力量,是再强大不过的、或许较之以那位造物主更加强大的神明。


    但当他以目光落下。他看到的,是发生在这世界里,在他脚下的土地之上,发生过、又或者正在发生的反抗。


    这叫他想到了很多年前,想到了他将所有来自于他造物主的光辉与荣耀舍弃,将反抗的大旗举起。和那叫雅赫维的为敌。


    只是这一切,又是不同的。毕竟曾经的他所面临的,并不是那所谓生存的危机。而他同他造物主之间的过往与牵连,委实是过于复杂。以致于


    以致于什么呢?


    那叫雅赫维的,在他眼前被分食。那同他陌路的旧友如加百列等,俱是被彻底地将信仰和意志扭曲。这世间所有的一切,在彻底的发生变动和改变。


    当然,此刻再去讨论这些其实已经不再重要,更没有太多意义。


    只是透过路西法的眼,透过这位堕落天使之王的记忆,江辞终于确定和印证了那隐藏在心中的猜想。那被掩埋的,属于这个世界的不为人知的过往。


    将造物主分食,将此间权柄执掌的外神们,自然是不曾更不会将大夏这片土地放过的。


    即使彼此的这片土地上,并没有神明的复苏。即使祂们所要面对的,或许仅仅是一群凡人。


    凡人啊。


    孱弱且无力的,相较神话生物而言,是如此瘦小的凡人。却从来,都不缺少勇气,更不缺乏和神明为敌的智慧。


    但这一切,却又并不仅仅是勇气和智慧可以做到,可以阻止。因为他们所要面对的敌人是如此强大。所以


    所以什么呢?


    真正的安宁与和平也好,来自于敌人的短暂退让也罢,从来都不是由祂们的怜悯,抑或者所谓未知且 莫名的原因而获得。


    而是那片土地上的凡人们,视死如归。用再是惨烈不过的,堪称是同归于尽,要世间所有尽皆被毁灭的方式,将那些邪神们重创。要祂们不得不陷入沉睡。


    不得不暂时放下了对那片土地的觊觎,转而选择以更加迂回的方式,进行渗透。


    即使他们的所作所为与牺牲,或许算不得成功。即使在外神们沉睡之后的区区百年,祂们又将再度醒来甚至归来,可一切终归是有不同的,不是吗?


    江辞伸手,虚空里染血的白羽落下,落到他的掌中。


    他抬眼,正对上路西法仿佛带上了几分释然的眸。这位在他原本世界里,同人类之间的关系或许并不有好的神话生物,似乎终于是完成了什么心愿一般,再将身形一点点散去。


    “你要去哪里?”


    江辞问,内心里却似乎有了答案。


    下一刻,这黑发的魔王将指尖伸出,点过江辞手中的九节杖道:


    “我该去的地方。”


    人道的火焰升起,路西法的身影被彻底吞没。可,该去的地方


    江辞垂眼,目光在手中的九节杖上扫过。恰如同惊雷在脑海中炸响一般,有什么在那一瞬间里,彻底的显露出来。


    那是关于这世界,又或者说,永夜之后复苏的神明的真实。是江辞在到达此方世界之后,一直在思考,却又自始至终未曾得到答案的,有关于那些神明的来处。


    人道治世,在江辞原本的世界里,自然是没有神明的。又或者说,祂们或许曾经存在,只是在孩童成长,在那些凡人们,终于是脱离神明的引导与庇佑。属于神明的时代,自然而然的远去。


    不能再对凡人造成影响。


    祂们本不应该复苏,更不应该归来。祂们,早便已经陨落和死亡。所谓的本土复苏的神明也好,外神们也罢,俱不过是永夜之后,在祂们尸骨与身躯上,诞生的不甘与怨灵而已。


    所以祂们是神,却又不是神。所以永夜之后的世界里,祂们以人类的信仰为食,要将人类豢养,使一切尽在祂们的掌控。


    这些曾帮助和影响,指导了人类文明前行的神明们,在永夜之后的天地里,开始自觉或不自觉的踏上要将人类文明锁死和毁灭的道路。


    灾祸,痴愚,混乱


    江辞的双眼望过,那些原本陨落在他手中,九节杖下的神明们,那些原本属于祂们的法则,似乎正在一点点的恢复正常。


    恢复成永夜之前的模样。


    即使这样的变化似乎再是细微不过,可在这一刻里,终是叫他彻底捕捉。


    所以接下来应该怎样呢?那位堕落的天使之王并没有给他以任何回答。可真正的答案,却又分明是早便出现在他的心中,在他自觉或不自觉的行为里。在


    江辞以指腹摩挲过手中九节杖,抬眼,那一瞬间里,眼前所有的景象褪去。唯一留存在他眼中的,是一条河流。一条或许可以被称为时间的,存在着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河流。


    在这河流里,有无数的片段与画面,如同摊开的胶卷一般在江辞眼中飞速滑过。


    江辞晃了晃神,手中九节杖掉落,落到了那河流里。


    这似乎是没有带起任何余波,更没有生出任何波澜。江辞眼看着那跟被他召唤而来的九节杖,被那似乎是有形又好像是无形的河水吞没。


    紧接着被吞没的,是他的身形与意识。是他脑海中纷繁错杂的思绪,是他的思维与想法。是


    他好似是从一场大梦里醒来。又或者说,他不过是从一场大梦,落到了另一场大梦。梦里,是这世界的过去现在与未来。


    是这世界的凡人们,在这永夜之后的世界里,走过的无数年。


    【请问宿主是否确定解绑?】


    他的脑海中,消失已久的系统再度出声。辨认不清具体情绪的话语里,仿佛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惆怅。


    惆怅什么呢?这诡异世界里的一切,终究是会回到正轨的,不是吗?


    【是。】


    他给出了答案。


    第64章 欢迎你来到真实的世界……


    江辞没想到自己还能再醒来, 又或者说,他不曾想过,自己还能在全新的天地里再醒来。


    即使他早便已经做出了选择。


    即使他的内心里,对于那在永夜降临之后的世界里, 经历的种种, 早便已经有了自以为正确的推导和猜想。可是


    可是什么呢?


    那毕竟是猜想,是不知是正确与否的推断。当他处在一个错误的环境里, 听到和看到的一切都是错误之时, 他又怎么能够奢望, 他所得出的结论便一定是正确呢?


    好在一切种种,并没有朝着最差的方向发展。


    当他睁开眼, 指尖抬起, 天光从指缝里漏出。他所看到的,是天空与白云。是永夜未曾降临之前的, 那再正常不过的天空与白云。


    是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恢复到了正常。又或者说,这世间所有的一切,本就是正常。


    所以永夜从哪里来?永夜之后的黑暗与诡异,当他在那永夜之后的世界里睁开眼,所见到和经历的一切, 又从哪里来?


    他的双眼逐渐将那天光适应, 他抬起的手放下, 他的唇角一点点翘起, 终是一点点的笑出声来。


    只是那样的笑声里, 充满了讥讽、可笑与悲凉。还有无可奈何。


    他张了张口,似乎是想要说出些什么。可是最终发出的,却不过是一声叹息。是


    是什么呢?他的双眼睁大, 近乎贪婪的看着眼前的一切,看着这分明是存在于他记忆里,却又许久许久,都未曾看到的蓝天、白云、青草,还有他所能看到的一切。


    直到他目光瞥过,在他的掌边,看到了那根九节杖。那根经由他从那永夜之后的世界里带出的,仿佛是具有自身意志、代表了久远时光长河里,存在过往的九节杖。


    他将那九节杖捡起,以指腹在那竹杖上细细摩挲。终是叹息一声,起身,走向远方那天与地的交界。


    他似乎在内心里,早便已经有了目标,有了答案。可是当他真的将脚步停下,当他的视野里,出现活人


    “是你?”


    他挑眉,眉眼间似有几分惊奇,又似有几分意外。然而更多的,却是一种尘埃落定,终于是走向结局的笃定。


    仿佛他所有的猜想与推测,在那一瞬间里,在看到那人的那瞬间,终于是得到了验证。


    “没错。”


    伴随了他话音落下的,是那似慢实快,很快便走到他面前的人在他跟前停下,对着他露出一个好像是再友好不过的笑容。然后点头,开口,给出答复。


    “是我。”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张和他相同又不同的面容,是


    那或许是原身。又或者说,那便是原身。是他在那永夜之后的世界里醒来之后,他本以为早便已经死去的,未曾见过的那个人。


    他只觉得荒谬。然而更加荒谬的,却是他在那永夜之后的世界里,看到和听到的一切,并不是他以为的真实。不是吗?


    “你认为文明是什么?文明的进化与选择,又是什么?”


    漫长且短暂的沉默中,江辞看到了那和他有着同样样貌的原身开口。听到了这或许是人类,又或许是什么其他生物的原身给出疑问。


    他想到了在他原本世界里,他所看到、接触到的,不同文学、艺术作品。甚至是科幻小说,网文。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他在那一瞬间里,想到了许多许多。却又似乎什么都不曾想,不曾去细细的思考。他唯一所能给出的答复,不过是


    是什么呢?


    他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任何言语,吐出任何声音。他本是有许许多多的话语与见解想要吐出的,可是如果他的所见所闻俱是错,他又怎么能够保证,他的认知与推断不会出现错误呢?


    他所理解的文明,和站在他面前的原身口中的文明


    “所以那是什么?监狱?牢笼?”


    他以手中九节杖抬起了,随手指过,终是转身,指向了他的来处。指向他在这个正常的世界里醒来之后,来过的地方。


    那里似乎同这世间的天地,没有任何不同。并不存在任何永夜到来之后的世界里,残存的迹象。可是当他的双眼望过,他所有的意识与思维,却似乎仍停留在那个世界里。


    停留在那漫长且黑暗的,看不到天光,充满着诡异与邪恶生物的永夜。


    他虽然从那世界里走出


    他在那世界里经历的种种,他的所见所闻,他所听到看到和感受到的一切


    他又何曾从那世界里走出?


    所以即使他的内心里,早便已经有了猜测和答案。他仍旧是忍不住的,对着他面前的原身问出这样的问题。


    不,这是原身,又或许不是。可是是与不是,又有谁知道呢?


    只是这不重要。至少相较于江辞所知晓的真相而言,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重要。


    那么真相,什么是真相?真相啊,真相便是——


    “我们都生活在同样的一座监狱,一个牢笼里。从生存到毁灭,都无法发现真相,更无法逃脱。”


    他的对面,那同他有着同样面目的原身开口。说出的话语,是如此云淡风轻,却又仿佛是如此残忍。如此


    悲伤。


    他只觉得好笑。然后又一次的,切切实实的笑了出来。他眼前的一切都似乎在因此而模糊,以致于当他再次睁开眼,他好像又回到了那个世界。


    那个永夜之后的世界。


    他撕毁书本、销毁文字,冲着每一个他所见到的凡人们大吼,想要将真相说出。可是在那某一瞬间里,透过一双双恐惧的双眼,他看到了自己的样子。看到了


    一只又一只面目狰狞、恐怖的诡异。


    他恍然惊醒,问:


    “难道就不可改变,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他似乎是在寻求一个答案,却又仿佛只是因为不甘心而已。或许便连他自己也不清楚,更说不上来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他想要寻求的,究竟是怎样的一个答案。他想要获得的,又究竟是怎样一个结果。只是


    “不该是这样的。”


    他摇头,不知是想要说服他自己,还是将其他的什么生灵说服。他的双眼里,倒映的是这世界,又或者说那永夜之后的世界里,被掩埋的真实。


    没有永夜,没有诡异,更没有那血红色的月亮,神明的复苏和外神的到来。


    一切种种,不过是因为在一个封闭的环境里,当科技等种种发展到极致,遭遇枷锁之时。更高一级的文明到来,并且想要做出改变。


    低等级的文明无法理解这一点。又或者说,低等级文明里的既得利益者们,舍不得将原有的一切放下。


    于是有了欺骗,有了愚弄。有了那些看似宏伟盛大的,实则以每个生灵为代价的史诗。


    你是你,你不是你。你不过是在被代表而已。


    可笑却又可叹的却是,当你身处在其中,并且被那样的思想和观念扭曲时。你又如何能够得出正确的结论?


    于是那些妄图将你叫醒的,使你走出那泥潭的。在你眼中,自然成了诡异,成了怪物。


    你沉浸在那过往的辉煌与所谓的幻梦中,再难以走出,更难以走向真相与文明。


    即使你本就生活在炼狱里。


    可是那并不是那些人、那些凡人的错,不是吗?


    苍生何辜。


    他以手中九节杖指向那和他有着同样面目的原身,终是问出了那个疑惑。


    “你是谁?”


    “你可以叫我江辞。”


    他的目光之下,他对面的原身给出答案。又在短暂的沉默之后,轻笑一声,做出补充道:


    “当然,你也可以称呼我为系统,神明,外神,又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


    伴随了原身,又或者说“祂”的话音落下的,是祂的面貌与形态,同样是在发生改变。直至在一片虚无里定格。


    祂的身形在他眼中散去,祂说,“人总是恐惧于未知的,不是吗?”


    ————————


    “所以,事实的真相其实是”


    所谓永夜,不过是某些既得利益者的永夜,却并非是这世间所有生灵的永夜。一个文明,一个更高一级的,能够跨越茫茫星海,来到此间的文明。他们的形态、制度等种种,总归是有可取的。


    只是对于那些生活在封闭世界里,未曾见识过宇宙星空,未曾从他们原生的星际里走出的文明而言。自是不可名状不可言说,充斥了莫大的危险与极端的恐怖。


    可是事实如果当真是如此,事实又怎会如此?


    仓廪实而知礼节,衣食足而知荣辱。只有当你身处在一个繁荣、富足、开放,并且彼此交流的世界里,你才能够走出原本的桎梏,走向星空。拥有足够的时间和智慧,思考一切。


    所以当你跳出桎梏,跳出原本思路的,跳出池塘。你会发现,你所面对的并非是满怀恶意的黑暗森林。而是——


    “欢迎你将真相获取,来到真实的世界。”


    那是那之后又若干年,他在那永夜之后的世界和真实的世界里往返。将事情的真相传播,将一个又一个被黑暗侵染的凡人带出。


    便如同他在那永夜之后,文明断绝的世界里。依靠了系统的力量,使一个个失去的历史人物与神明在那世界里归来。


    只是这一次,他所选择的,是将那一切种种重新再解构。


    漫天神明也好,帝王将相也罢。凡人们想要走出黑暗,走向光明,他们所需要依靠的,必不可能是那些所谓恢弘的、宏大的东西。而是他们自己,是他们每个人。


    是他们自身所拥有的天性、权力、智慧等种种。


    他们是人,是真实的,有着自身过往、现在和未来,有着自身思想与悲欢离合,有着创造力的人。而不是什么数字。他们不需要被代表。


    他们会破除黑暗与荆棘,走出他们自己的道路。而这样的道路,并非是经由了任何神话生物,抑或者是古老的帝王将相们,替他们选择。


    他们的世界,终将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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