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七十年代知青(完) 我要建设!要学习……


    在宋策去清大报道的前一天, 他收到了庆市农机所发来的电报。


    魏教授十分开心的在电报里表示,农机所愿意 支持他去清大读书,上学期间, 他所有的生活费用都由所里承担。但条件是他毕业学成后得回到农机所继续工作, 所里已经定了, 到时候直接提拔他当技术主任, 相应的待遇也会跟着提高。


    面对这样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 不仅是庆市农机所, 就 连京市农研所都动了提前把宋策调过 来的心思。


    对于 庆市以及农机所, 宋策有着很深的感情。当时他一心一意 研究庆-A1自走式联合收割机的时候,没少受到单位上下的集体照拂。所以, 在跟简芳宁简单商量过 后, 他当即回了电报, 表示自己愿意 接受农机所的条件,学成后第一时间带着所学知识回到庆市。


    就 这样, 夫妻俩一个在清大, 一个在京医科大, 各自在彼此的专业里努力 学习着。等到了大二那年,吴望柳和蒋章俊齐齐考上了京科大学。


    很快,五个同在新河村插队的年轻人聚集到一起,聊了很久, 很久。得知吴望柳和蒋章俊走到一起后, 众人更是送上了最诚挚的祝福。


    “芳宁。”吴望柳喝得眼神有些飘忽, 她一把抓住简芳宁的手, 哽声道:“你知道吗?其实我一直都……嫉妒你。”


    齐子苓见状赶紧给吴望柳倒了杯温水,“望柳,你快喝点水!今天这是喝了多 少酒啊!都开始说胡话 了。”


    “没有, 子苓,我现在很清醒。”吴望柳摇摇头,直直看着一脸惊愕的简芳宁,低声道:“在新河村的时候,我的心上人另有其人。芳宁,你知道他是谁吗?”


    不等简芳宁说话 ,吴望柳浅浅一笑,释然道:“我曾鼓起勇气 跟他表明 心意 ,但他很坚定地拒绝了我,直言说无法对我产生朋友以上的感情。芳宁,你和他都是很好的人,我由衷地希望,从 今以后你们能越来越幸福。”


    “……谢谢你,望柳。”


    转眼间,宋策通过 压缩上课的时间,仅用两年就 修完了大学四年的课程。大四这年,他更是以清大专业课第一名的成绩,被推举成了优秀学生代表,从 清大毕业了。


    两年前,他被选入清大的机械创新实验组,跟着导师做粮食高产栽培机械化技术的课题。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寄回庆市农机所的信也越来越厚。


    根据宋策给出的图纸,庆市农机所成功研制了8AFW-12型播种机。这是一种与拖拉机配套使用的农业机械设备,正好适用于 平原多 的庆市及周边地区。不仅可 以用于 犁沟、施肥,其核心功能还包括开沟、播种、覆土等多 项操作一体化完成。最重要的是,播种的深浅和播量可 根据需求手动调节。


    8AFW-12型播种机成功研发,再次让庆市在了全 国各省市露了个大大的脸。


    在得知8AFW-12型播种机的图纸是宋策画出来的之后,京市农研所瞬间坐不住了。他们当即派人去清大接触此人,表示愿意 给他开出更优厚的条件,只要他肯点头,京市农研所马上就 能把他的一切关 系转过 来。


    为了向 宋策展示诚意 ,对接人还向 宋策许诺,只要他毕业后愿意 来京市农研所,以后所里分配给他的住房就 是三室一厅,还配备两个助手。不光如此,上级领导还明 确表示,愿意 拨给宋策三十万的启动资金,只要他做出一定的成绩,就 能直接晋升。


    末了,那位科长还特意 笑着提了一句:“呵呵,宋策同志,这是多 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所里希望你能考虑清楚,不给自己以后的人生留有遗憾。毕竟机不可 失,失不再来啊!”


    当天下午,宋策就 拒绝了京市农研所开出的优厚条件,表示自己得回庆市去。


    这个堪称劲爆的消息被有心人传出来以后,清大相关 专业的人都炸开了锅。有人觉得宋策太傻了,先不说他家就 在京市,就 凭京市农机所开出来的这些优厚条件,就 足够留住他们专业的任意 一人;还有人觉得宋策是个重情义的人,面对这样一份好工作都能面不改色的推辞掉,实在是心有坚持,令人佩服。


    远在庆市的魏教授得知京市农研所在暗戳戳地挖他们庆市的宝贝蛋,气 得当即就 电报一封,直接发给了京市农研所那位上级领导。


    魏教授是最早一批从国外学成归来的研究员,上级领导不敢怠慢,一再表示再也不会跟庆市农机所抢人,这件事情才作罢了。


    但魏教授不知道的是,在宋策毕业后,京市农研所再次派人接触了宋策。只是这次,来人并没有提工作调动的事,只是送了他一支印着京市农研所名字的钢笔,笑着说道:“宋策同志,你没能来咱们研究所,我深表遗憾。但不可 否认的是,你是一个有知识、有头脑的优秀青年。如果 以后有机会,希望咱们可 以互相搞搞合作,共同进步嘛!”


    宋策点点头,双手接过 钢笔,再次谢过了京市农研所对他的抬爱。


    等他回到庆市后,魏教授亲自带着周工以及一众同事在农机所大门口拉开红色横幅,上面写着“全 体农机所人员热烈欢迎宋策同志学成归来”的字样,十分符合农机所一贯朴实的风格。


    ……


    就 这样,宋策在庆市农机所里一共待了五年。


    在这期间,他带头研发出了小麦收割捆包一体机、毯状苗联合移栽机、推车式机动喷雾机、微灌设备以及多 功能田间管理 机器人,直接带动了庆市成为省级中心城市之一。


    短短几年时间,庆市一跃变成华国先进农机供应最大产地,直t 接带动农机销售额增长了37.5%,增速比上年又加快了17.4个百分点。


    截至1987年末,庆市共有省级以上重点农机实验区、技术创新中心和机械技术研究院等科技研发平台76家。所以,在上级领导参观庆市农机所的时候,当场做出重要指示,表示要在庆市组建国家级新区,大力 发展全 国机械技术,以惠全 民。


    同年,庆市荣获国际机械研发最佳范例奖。而宋策本人,也被华国最高领导授予机械研发卓越贡献最佳奖。


    也是在这一年,宋策和简芳宁的女 儿宋疏桐出生了。


    这几年间,组织上见识到了宋策非凡的创造力 ,就 在他获奖的第二天,庆市农机所直接宣布,组织已经将 宋策调入了国家农研所,调令在三天前就 发过 来了。


    听到这个好消息,全 体农机所人员为宋策举办了一场热闹的欢送仪式。在这些人中,感触最深最多 的人,不是魏教授,而是周工。


    周工几乎是一路看着这个年轻的小伙子一步步成长为如今优秀拔尖的模样。当年在新河村看到他的第一眼,周工就 知道,这个年轻人,未来的路一定会很长,很长。


    而今,他有幸亲眼见证了这一切。


    周工端着酒杯,乐呵呵跟着魏教授走到宋策面前,认真道:“宋同志,祝你未来一路长虹,步步高升!”


    魏教授闻言哈哈一笑:“小周这个祝福很实在,我这老头子也没什 么可 说的了。小宋啊,往后你要是遇到什 么困难,别忘了庆市还有我们这群老同事!”


    宋策微微红了眼睛,给魏教授和周工深深鞠了一躬。


    一路舟车劳顿回到京市,宋策先带着简芳宁和宋疏桐回了一趟宋家。


    五年前,宋飞和齐子苓也结婚了,次年他们便有了个儿子。为了这事儿,宋飞专门给宋策发了封电报,让他给侄子取个名字,希望这孩子以后能跟着沾沾他叔叔的聪明 劲儿。


    宋策仔细思索了好几天,才郑重地给这孩子取名宋博仁。


    早在宋飞结婚那年,宋策便拿出了一笔钱,为哥哥嫂子购置了一套两进四合院。不光如此,他又请人好好把院子装修了一番,这才把钥匙塞给了宋飞。


    随着时间的推移,关 于 上辈子的那些记忆,宋飞早就 忘得差不多 了。因为他发现,这辈子的宋策,跟他上辈子记忆里的弟弟几乎完完全 全 是两个人。


    早在宋策带简芳宁回家那年,宋飞就 已经不会把他们两个人混淆在一起了。除了名字和长相,宋策和“他”没有一丁点相似的地方。或许,从 宋策主动来找他的那晚开始,他心里的那杆倾斜的天平就 彻底被摆正了。


    在这个世界,宋策活到了78岁。


    宋疏桐没有继承爸爸宋策的非凡头脑以及妈妈简芳宁的医学天赋,而是汇集了他们夫妻俩所有的柔软。自她成年以后,就 一起跟几位志同道合的朋友共同组建了京市桐香爱心慈善基金会。


    基金会以“专注留守儿童援助,守护健康成长”为使命,持续为留守在乡村的孩子们提供生活以及学习支持,助力 他们提升生活水平,保证他们不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被迫中断学业。截至2035年,京市桐香爱心慈善基金会共帮助了数以万计的孩子走出乡村,如花儿一般绽放在华国各地。


    在这期间,宋疏桐也找到了自己相伴一生的爱人,夫妻二人彼此扶持着过 完了圆满的一生。


    同年八月十五,简芳宁费力 睁开眼,眷恋地看着已不再年轻的丈夫,她想说话 ,可 她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一点儿声音。


    “芳宁,你说。”


    看着爱人低头凑到自己嘴边,简芳宁靠近他,努力 说了一句:“真好……宋哥……有你……真……好……”说完这句话 ,她就 缓缓松开手,微笑着离开了。


    在意 识恍惚的一瞬间,好似有一滴温热的液体,不知从 谁的眼中落下,轻轻吻上了她的额头。


    就 在简芳宁去世的当天,宋策在梦中直接脱离身体,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第162章 侯门贵公子(一) 贵公子的复仇恋爱记……


    等 宋策再 次睁开 眼睛, 发现自 己正靠坐在摇椅之上,身上还盖着 一层薄薄的织席。他坐直身体,顿时感觉脑子有点晕, 有点像贪杯过后酒醒的状态。


    目光所及是一处极为雅致的湖心亭, 环亭皆水, 环水皆山。微风拂来 , 檐角上挂的玉色铃铛叮铃作响。宋策听着 耳边清脆的铃音, 缓缓闭上眼, 开 始查看 脑海中多出来 的陌生记忆。


    原身出身尊贵, 他的祖父是大 越国一品威武侯宋诚明。在宋诚明战死沙场后,原身父亲宋之霄便承袭了威武侯爵位。为表恩宠, 皇帝让他在户部挂了个四品的闲职, 说是审核刑名, 其实也就是个虚职,并无实权。


    而原身的母亲, 乃是先皇在世时亲封的永平郡主, 因其父丹阳侯拼死护驾, 先帝感激,便下 旨将其独女册封郡主,富贵尊荣自 不必说。


    宋之霄和永平郡主是皇帝做媒指婚,成亲后夫妻二人恩爱和睦, 举案齐眉, 婚后仅半年就怀上了原身。待原身出生后更是众星捧月, 极尽宠爱, 真真正正被视若珍宝。


    就在原身十九那年,一个秋高气爽的白日,他带着 小厮去云顶寺品尝素斋之时, 偶然 遇到了一个楚楚可人,杏腮桃脸的少 女。


    少 女名唤孙清儿,她虽衣着 简朴但却古灵精怪,模样亦生得十分 讨喜。在原身登高不慎扭伤脚时,孙清儿当 场就脱下 原身的鞋袜,毫不嫌弃地为他敷药救治。


    就这样,涉世未深的原身对眼前单纯善良的少 女一见 倾心。


    后来 闲谈之余原身才知道,孙清儿的身份并不简单,她竟是荣国公府的三小姐。因其母出身不显,只是荣国公的一名侍妾,所以 连带着 孙清儿也并不受宠。这么多年,母女二人在国公府备受欺凌,就连个二等 下 人都能踩到她们母女头上来 。


    美人神伤垂泪,自 然 惹得原身心中大 为怜惜。于是他回到侯府后,第一件事就是跑去主院,恳求母亲替他去荣国公府提亲。


    “儿子心悦荣国公府的三小姐,求母亲替儿子做主。”


    永平郡主一见 原身情窦初开 的模样顿时就乐了,但她也没有草草应下 ,而是派人先去查了查这位三小姐的身份。


    因着 原身一开 始并未明说,不光是底下 人,就连永平郡主也以 为他看 上的是荣国公府行三的嫡出女儿。所以 ,下 人们呈递上来 的文册内容,全都是嫡出的三小姐孙意瑶。


    永平郡主细细看 了看 ,发现他们两家无论是身份还是年岁都正相合,当 得上是一门好亲。于是她找来 原身,确定他的心意后,便亲自 带着 身边人去荣国公府走了这一趟。


    很快,两家便郑重 交换了庚帖,并定好了二人的婚期。


    新 婚当 夜,原身掀开 盖头一看 ,见 新 娘并不是与自 己情定终身的孙清儿,而是一个他从未见 过的陌生姑娘。一股被人欺骗的愤怒席卷了原身,他重 重 放下 喜秤,疾步来 到主院中跪下 ,说喜房之中的姑娘并非自 己心爱之人,希望母亲能给自 己一个解释。


    永平郡主被原身这副备受打击的模样吓到了,十分 不解地问,你的新 婚妻子便是你自 己求来 的荣国公府三姑娘,她有何不妥?


    原身大 惊,忙说自 己喜欢的女子并非是喜房中的这个三姑娘,而是另有其人。既然 搞错了三姑娘的身份,他们二人也尚未洞房,不如干脆就将她送回家中,总好过彼此做一对怨偶。


    这是原身第一次见 永平郡主发那么大 的火。


    她不顾众人阻拦,亲自 拿出马鞭狠狠抽了原身一顿鞭子,还是孙意瑶得知新 婚夫君竟被永平郡主亲罚家法后,匆匆带着 侍女跑来 恳求她手下 留情。


    看 在新 妇的面子上,永平郡主沉着 脸命下 人将原身抬回院中,并交代下 去,任何人不得在府中搬弄口舌,违者便打三十大 板,并逐出府去。


    就这样,原身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与孙意瑶圆了房,做了夫妻。


    后来 ,原身在荣国公府的下 人口中得知,就在他成亲当 天,孙清儿便被荣国公送进太子府做了良娣。原身虽然 神伤,但亦知t 晓其中利害,所以 他并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


    可问题是,孙清儿嫁给太子赵玄璋后并不受宠。原身在宴会上偶然 遇见 孙清儿几 次,几 乎每次都能看 到她红着 眼强颜欢笑。不光如此,孙清儿还派贴身侍女给原身送来 一封信,信中说她自 己命若浮萍,与原身没有缘分 。她此生最大 的遗憾,便是不能与心爱之人厮守终生等 等 。


    得知心爱的姑娘过得如此郁郁,原身心中大 为怜惜。久而久之,两人竟开 始背着所有人在外秘密私会。


    为了能日日见 到孙清儿,原身开 始刻意接近太子赵玄璋。因着 他那尊贵的出身,太子赵玄璋亦对原身颇为礼遇。


    原身本以为日子可以这么慢慢过下 去,直到那一日,孙清儿暗中邀他相见 ,说自 己昨日诊出了喜脉,已有一个多月了。一听这话,原身尚来 不及苦涩,便听孙清儿言之凿凿说腹中孩儿乃是他的亲骨肉。


    看 着 心爱的姑娘惊惶地拉住自己衣袖说她已有三个月没跟太子亲近,若太子知晓内情,势必会要了她的命。往后她该如何是好?


    正当 两人依偎在一起商谈对策之时,不巧被前来 寻找玉佩的二皇子赵玄宏撞了个正着 。


    原身吓得腿都软了,当 即拉着 孙清儿跪倒在地,祈求二皇子放他们二人一条生路。赵玄宏见 状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径直走开 了。


    当 夜,原身便收到一封密信,信中言明他必须要为去办一件事,事成之后,必有重 谢。最重 要的是,他与孙清儿的秘密就永远都是秘密,再 不会有第四人知晓。


    看 着 这封半是威胁半是利诱的密信,原身只能按照信中要求铤而走险,暗中买通内务府宫人,将太子服制上的四爪蛟龙用特殊丝线改成了五爪金龙。


    西北军回京的夜宴之上,主帅袁景天当 众捅破了此事。


    这袁景天不是别人,正是二皇子妃袁廷玉的父亲。太子送上门来 的把柄,二皇子一派自 然 没有放过的道理。


    皇帝见 状震怒,于朝堂之上怒斥太子赵玄璋不忠不义。


    在这个关头,几 位素有清名的朝臣同时上前为太子赵玄璋求情,言明其中定有内情,待查明真相以 后再 惩处太子也不迟。


    皇帝闻言更怒,直接要下 令让禁军把太子府一干人等 打入天牢。此时朝臣呼啦啦跪倒一片,请皇帝查明此事。皇帝见 状只能按捺,但不由分 说的免去太子的一切职务,将他圈禁于太子府中。


    后来 不知怎的,渐渐有流言传出这一切其实都是太子赵玄璋的狼子野心,其意欲逼宫篡位,好早日登上九五。


    赵玄璋忧极怒极,他乃中宫皇后所出嫡长子,无论前朝还是民间都颇有贤名。如无意外,那至高之位早晚都是他的,他根本犯不着 担着 风险当 众去做这等 谋逆大 事。


    这声音在朝堂一出,许多支持太子的大 臣都请求皇帝彻查此事,还太子一个清白。


    皇帝日渐年老,看 着 年富力强的太子和朝堂的一片声援太子之声,心中越发不是滋味。他不再 是那个励精图治的九五之尊,在这个位子上久了,他也变了。


    不知何时,他的心态从关爱扶植变成了厌倦恼恨,恼恨这个逐渐成长,比他优秀更得人心,时时刻刻都在威胁他至高之位的亲生儿子,他的嫡长子。


    就在这时,二皇子授意手下 伪造太子与燕国使臣的往来 密信,派暗线把这些所谓的谋反罪证奉到御前,诬告太子狼子野心实非储君人选,他愧对君王,亦愧对天下 。


    那些密信之上,赫然 印着 太子的私人印鉴。


    皇帝抓着 密信失声痛哭,在朝堂之上痛下 罪己诏,同时令宫人送毒酒一杯赐死太子赵玄璋。就这样,“东宫乱政”仅三个月就被铁腕镇压了。


    太子赵玄璋既已身死,皇帝便在朝堂上十分 仁慈的表示,罪不及家人,太子妃和良娣孙清儿乃一介女子,也并未有证据证明她们参与其中,待验明身子后就可各自 还家,不必充入掖庭宫,照常生活即可。


    圣旨一达,太子妃大 喊三声苍天不公!苍天不公!苍天不公!随后撞棺随太子赵玄璋而去。


    原身万万没想到皇帝竟真的狠心赐死了太子,那可是国之储君啊!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惊惧过度之下 ,原身就这样病倒了。


    三日后,二皇子身着 便装,只带了一名下 属,亲自 登门探望原身。


    原身撑着 病重 的身体低声质问二皇子,问他为什么要置太子于死地?二皇子只是微笑看 着 他,嘴上温言劝慰,关怀备至,但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就在这时,乔装打扮的孙清儿慢慢从二皇子身后走了出来 。


    原身望着 两人如出一辙的温柔浅笑,不由冷冷打了个寒颤……他突然 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这一切的一切,从他巧遇孙清儿开 始,到她与自 己私会被二皇子撞破,一直到现在太子一系的倒台,桩桩件件,都是被人设计好的。


    罪魁祸首是谁昭然 若揭。


    当 夜,原身便突发心疾,在家中“惊惧”身亡。


    在原身死后,他的魂魄并没有离开 ,反而被困在了威武侯府,一步不得出。


    自 二皇子赵玄宏登基后,实在没做什么好事。他下 旨搜刮民财,大 兴土木,贪图享乐,醉生梦死,好一副亡国昏君的做派。上行下 效,整个朝堂早就崩坏了。


    而力助赵玄宏陷害太子的孙清儿呢?


    在身边有了更年轻漂亮的宫妃之后,赵玄宏自 然 就想挽回一些自 己的声誉。登基不过半年,他就派人将孙清儿打入冷宫,任她自 生自 灭。


    一个失了宠,又无娘家依附的妃子,会有什么下 场,那就不是赵玄宏需要考虑的了。


    接下 来 的两年,原身亲眼看 着 骤然 失子的宋之霄和永平郡主卧病不起,而他从未正眼看 过一回的结发妻子孙意瑶衣不解带的侍奉在侧,从未有过一句怨言。


    即便是这样,宋之霄和永平郡主也没能熬太久,在一年内相继去世了。


    在母亲永平郡主的灵堂上,原身发现妻子孙意瑶的脸色比刚入府时憔悴了许多,眼角添了细纹,鬓边也隐约有了丝丝白发。


    威武侯府的梓树绿了又黄,黄了又落,转眼已是第六个深秋。


    由于大 魏的暴政和残酷行为,激起民间极大 义愤,各地叛军纷纷揭竿而起。新 皇赵玄宏忙派重 兵前往各地镇压,但收效甚微。与此同时,燕军借机南下 ,前锋直抵京城,不日便会被攻破。


    得此消息,前线急忙汇报宫中,新 皇听后大 惊失色,连忙下 令清点宫中私产。同时,他立即招来 信任的内侍和护卫,带着 宠妃连夜离开 了京城,策马南逃避敌。


    京中军民听闻皇帝逃出城外,也纷纷收拾家当 四处逃跑。短短三五日功夫,城中就拥挤混乱,死伤与被害者不计其数。


    荣国公府的众位主子也都忙着 收拾细软逃离京城,孙意瑶的嫡亲哥哥遣人来 送信儿,让她跟着 荣国公府的车队一道离开 。


    孙意瑶摇了摇头,撑着 身子把家财一分 为二,一半给了哥哥南下 避难,另一半则全数给了墨羽。


    原身的魂魄飘在正房的窗棂外,看 着 屋里摇曳的烛火,听着 孙意瑶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心中大 恸。他飘进屋去看 看 她,竟是虚弱得连下 床的力气都没了。


    床上的女子容颜不再 ,她抱着 当 年与原身成亲的喜服,眼神空洞地望着 原身所在的方向,喃喃问道:“夫君,你是来 接我了吗?”


    原身恸哭着 伸出手,在两人双手交握的一瞬间,原身只觉得眼前一白,恍惚间他听见 有人问他:“你的愿望是什么?”


    这次的许愿人,依旧是原身。他双膝跪地,哭着 说只要任务者能完成他的心愿,他愿意献出自 己的生生世世,包括灵魂。


    他的第一个愿望,就是要报复孙清儿和二皇子,让他们这一世永远活在煎熬痛苦之中,日日忍受烈火灼心之痛;第二个愿望,他希望父母能平安喜乐,妻子孙意瑶幸福一生;而第三个愿望,他希望能做一个忠臣良臣,毕竟有太多的无辜百姓因他之过无所依归,所以 ,他真心希望任务者能改变这一切。


    接收完原身的记忆之后,宋策也不由叹了口气。在原身当 阿飘的这些年,也看 清了许多事吧!


    现在的时间节点是原身与孙意瑶早已互换完庚帖,定好了婚期。三个月后,便是二人的大 喜之日t 。


    思及此处,宋策刚要起身,忽听身后传来 一阵脚步声,来 人正是原身的小厮墨羽。


    “公子,您该回去用饭了。”


    宋策点点头,对着 墨羽淡淡道:“嗯,咱们走吧。”


    第163章 侯门贵公子(二) 贵公子的复仇恋爱记……


    此时屋内的 圆桌之 上已 经摆好了膳食, 热气升腾,香气弥漫。


    见宋策拿起碗筷开始用 饭,墨羽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昨儿夜里公子在府里喝了不少酒, 笑得 眉眼都舒展了, 直说云顶寺是他的 福地, 如今心愿了了, 自己说什么都得 去还愿。故而今日卯时刚过, 公子便催着他备马上山。


    不单如此, 公子还焚香沐浴, 空着肚子敬香跪拜,说要示以诚心。


    墨羽垂手侍立在旁, 低声问 道:“公子, 咱们拜也拜了, 愿也还了,是不是该回府了?”


    前来还愿的 本是原身, 宋策自然不想在这里久待。当下 应道:“嗯, 你说得 是, 咱们这就 走。”说罢放下 筷子,温声一笑。


    在原本的 世界线里,墨羽对原身极为忠心。侯府渐渐败落之 后,别的 下 人走的 走, 散的 散, 唯有这个向来不受主子看重的 墨羽执意留在府里, 听着孙意瑶的 吩咐, 悉心照看宋之 霄。


    一路快马疾驰,等宋策回到威武侯府时,已 是午后了。


    “策儿今日怎的 又去云顶寺了?”永平郡主见宋策前来请安, 忙拉着他的 手一同 坐下 ,语气里满是关切,“前几 日你才生了病,还没大好,大婚之 前还是多在府中养养身子才是。”


    “儿子知晓了,娘。”宋策轻轻点头,声音平稳应道。


    不多时,宋之 霄拿着一卷书从外 头进来。一见宋策便笑着问 道:“我儿,寺里的 斋饭可还合你心意?”


    “嗯,云顶寺的 素斋清淡,倒也爽口。”宋策笑了笑,示意墨羽将备好的 食盒呈上来,“爹,娘,这是儿子从云顶寺给二老带回来的 应季糕点。虽然用 料不甚讲究,倒也能尝个新鲜。”


    一听这话,永平郡主和宋之 霄当即净了手,各自拈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


    永平郡主自小吃惯了山珍海味,这糕点一入口,便觉得 甜腻过头,想来是糖放太多了。


    “唔,这糕点里的 晶糖和蜂蜜放得 忒多了,里头还有甜豆沙做馅,吃着有些腻人。”


    永平郡主闻言瞪了宋之 霄一眼,“吃糕也堵不住你的 嘴。”


    宋之 霄被永平郡主瞪得 哈哈一笑,手里还捏着小半块糕点,浑不在意地说:“实话实说罢了,这里头的 蜂蜜都快把舌头粘住了。”说着,又将剩下 的 小半块糕点塞进嘴里,“好歹是策儿的 一番心意,可不能糟蹋了。”


    永平郡主嗔怪着拿出帕子,替宋之 霄擦了擦手,“你呀!”


    训完宋之 霄,永平郡主转头又看向宋策,眼神软和下 来:“你这孩子也是,往后去寺里这种小事,让下 人跑一趟便是,何苦自己折腾。”


    “非也,非也,夫人,心诚则灵嘛。”宋之 霄摇摇头,一副从容自在的 模样。


    宋策笑了笑,看着宋之 霄和永平郡主拌嘴逗乐,一时有些恍惚。这般寻常人家的 温馨光景,在他本尊的 记忆里,是模糊而陌生的 ……


    瞧着儿子的 脸色还有些苍白,永平郡主忙催着宋策回院子歇息,又吩咐墨羽去趟厨房,让他们炖些参汤给宋策送去。


    宋策笑着谢过永平郡主,又对着二老行了一礼,这才退了出去。


    循着原身的 记忆一路来到书房,宋策环顾四周,见这书房布置得 十分雅致。临窗摆着一张花梨木书桌,墙上挂着祖父宋诚明的 佩剑,剑身虽已 老旧,却依旧透着一股凛冽寒气。


    宋策走到书架前,随意抽出一本《大越律例》看了起来。


    只是他才看了半页,就 听外 头传来下 人的 通禀声:“公子,吴世衡公子来访。”


    宋策微微一愣,原身记忆里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出。当时他刚从云顶寺快马归来,一身疲累,不想应付这个交情浅薄的 侍讲学士之 子,想也没想就 叫下 人把他打发 走了。


    后来,就 在原身成婚前两日,吴世衡酒后失仪,言语间 似是触怒了某位权贵,很快他父亲吴大人就 主动辞了官,举家离开了京城……


    “好,我知晓了。请吴公子在前厅稍坐,我这就 来。”


    “是,公子。”


    宋策起身整了整衣袍,迈步往前厅走去。


    原身记忆里的 吴世衡,是个沉默寡言却姿容俊美的 文弱书生,与自己并无深交,不知今日为何突然到访。


    待宋策进了前厅,就 见一个十五六岁的 秀雅公子猛地转过头,慌忙起身作揖道:“宋兄,今日愚弟匆忙前来,还没来得 及下 拜帖,实在是叨扰了。”


    “不必多礼。”宋策抬手虚扶一把,瞥见他眼底的 淡淡血丝,开口问 道:“世衡今日来,可是有事?”


    吴世衡喉头动了动,端着茶盏的 手微微发 颤:“不瞒宋兄,愚弟心中有一疑,还望宋兄解惑。”


    宋策点点头,“但说无妨。”


    吴世衡放下 茶盏,深吸了口气,鼓起勇气问道:“敢问 宋兄,你与荣国公府的 三小姐,是如何相识的 ?”


    宋策闻言一怔,原身与孙清儿的 相遇,本就 是二皇子的精心设计。而此刻吴世衡为何突然追问此事?难道他知晓什么内情不成?


    “这……”宋策拖长语调,脸上刻意露出一丝不自然,轻声说道:“一个半月之 前,我与三小姐在云顶寺相识,世衡为何有此一问 ?”


    吴世衡紧攥着双手,指节发 白,喃喃道:“一个半月……云顶寺……那,那宋兄可还记得 是哪一日?”


    宋策敛了敛眸色,温声说道:“自然记得 ,是六月十五。”


    过了好半晌,吴世衡才声音发 哑地说:“原来如此,多谢宋兄告知,那愚弟就 先告辞了。”


    “世衡且慢!”


    宋策上前一步,问 道:“世衡莫非是听了什么闲话?”


    “并没有。”少年强作镇定地转过身,勉强笑了笑:“宋兄与三小姐乃是天赐良缘,等你们二人大婚那日,我定要来讨杯喜酒喝。”


    他话音未落,前厅外 突然传来墨羽的 声音:“公子,荣国公府来人了。”


    “既然宋兄有客,那愚弟就 不打扰了。”吴世衡一怔,随即深深一拜,告辞离去了。


    随着吴世衡动作,宋策眼神一凝。他分明看见吴世衡袖中滑落出一角绣着银线的 杏色丝帕,若他没记错,原身卧房里也有一条相似的 帕子。


    正思索着,墨羽敲门进来,手里捧着一封烫金请帖,恭声道:“公子,荣国公府派人送来了帖子,说是三日后府中设赏花宴,邀公子过府赴宴。”


    宋策接过请帖拆开一看,果然是荣国公府的 落款。在原身记忆里,荣国公府的 这场赏花宴,名义上是宴请同 好,实则是为府中适龄公子小姐相看结亲对象。


    那时原身刚好风寒加重,便没去赴宴,也因 此错过了与真正的 三小姐孙意瑶相见的 机会。


    “我知晓了。”宋策将请帖放在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墨羽,去请母亲替我备一份像样的 贺礼。”墨羽连忙躬身应下 ,应声而去。


    宋策走到窗边,望着屋外 石榴树影在地上投下 的 斑驳光影,淡淡一笑。


    三日后。


    宋策坐着马车来到荣国公府前,刚下 车就 看到大公子孙意衡带着侍从,亲自在门口迎客。


    孙意衡与孙意瑶一母同 胞,皆是荣国公夫人所生。他约莫二十多岁,容貌出众,身形欣长,在京中素有美名。


    “威武侯府宋公子到!”


    孙意衡闻言一笑,迎上前来握住宋策的 手,笑道:“咱们两家本就 是一家人,今日就 不跟你讲究那些虚礼了,快请进!”


    宋策微微颔首,笑了笑:“兄长说得 是。”


    这一声兄长让孙意衡脸上笑意更浓,他连忙亲自拉着宋策进了府。


    此时,院内早已 宾客满堂。宋策随着孙意衡穿过前院,眼角余光正好瞥见假山后闪过一抹淡蓝色的 身影,身姿窈窕,眉眼憔悴,正是孙清儿。


    她今日穿了件半旧的 蓝色罗裙,头发 亦梳成了简单的 样式,钗环尽除。此刻,她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 愁意,正偷偷朝这边望过来。


    宋t 策移开目光,装作没看见她,径直跟着孙意衡往后园走。


    “你且先在亭中歇息片刻,我去去就 来。”说着,孙意衡笑了笑,转头吩咐下 人上茶,这才抽身去应酬其他宾客了。


    宋策端起茶盏,目光扫过周围景致。果然,他在不远处瞧见一道黄色身影,正低着头拨弄手中的 帕子。


    是孙意瑶。


    与原身记忆里那个柔韧坚强的 女子不同 ,如今的 她不过是个尚在闺中不知愁滋味的 天真少女。


    感受到宋策直白的 注视,孙意瑶抿着唇,抬头看了过来。


    少女眉目清秀,肤色白皙,只是眼神里还带着几 分慌乱。两人四目相对的 瞬间 ,她连忙紧张地垂下 头,不敢再与他对视。


    大越国民 风开放,此时他们已 是未婚夫妻,私下 见上一面也没什么……孙意瑶这么想着,鼓起勇气再次抬起头,却见亭中已 空空荡荡,哪里还有那人的 影子?


    不知怎的 ,孙意瑶心里莫名有些失落,紧紧抓着手中的 帕子。正胡思乱想间 ,就 听身后响起一道温柔的 声音:“三小姐。”


    孙意瑶惊得 转过头,却见宋策站在不远处,极为守礼地没有近前。


    “宋公子。”


    孙意瑶微微屈膝行礼,声音细若蚊蚋。


    看着眼前这被原身忽视了一生的 女子,宋策认真还了一礼。


    在原身记忆里,新婚夜他对她那般无礼,她却从未有过怨言,还在他被母亲鞭打时出面求情。甚至在侯府败落后,她一个弱质女子,还艰难撑起了侯府衰败的 门户,实在令人钦佩。


    就 在这时,月洞门外 传来一阵急促的 脚步声,紧接着就 响起了一道女子的 惊呼。


    宋策不用 看也知道,是那孙清儿“无意间 ”寻过来了。


    “妹妹和公子怎么……怎么会在这里?”


    看着孙清儿盈盈含泪的 双眸,孙意瑶惊得 抬起头,目光在两人之 间 来回逡巡,下 意识问 道:“姐姐和宋公子可认识?”


    孙清儿的 手猛地一颤,慌忙摆手否认道:“不,不认识。”


    只是那双隐含情意的 双眸,却怎么也藏不住,直直看向了宋策。


    宋策站在原地,目光沉静如水。


    第164章 侯门贵公子(三) 贵公子的复仇恋爱记……


    孙意瑶看着孙清儿鬓边微乱的发丝, 心 里隐隐有些猜测。


    “姐姐,你怎会来此处?”


    孙清儿像是被问住了 ,她眼神闪烁几下, 才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今日人多, 我……我就是随意走走, 没想到竟遇到了 妹妹和……这位公 子。”


    她说着, 目光又忍不住瞟向宋策, 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 “倒是妹妹, 怎会和这位公 子在此独处?若是被旁人看见了 ,怕是要生出些闲话来。”


    孙意瑶闻言脸颊瞬间涨得通红。她下意识看向宋策, 却见他依旧站得笔直, 神色淡然道:“我与三小姐是未婚夫妻, 在此处相见,有何不妥?”


    孙清儿一愣, 似是没想到宋策的态度如此冷漠。


    “话虽如此。”孙清儿轻轻叹了 口气, 语气里带着几分 意有所指, “只 是这男女大防,公 子终究还是要注意些。若是被有心 人瞧了 去,于妹妹的名声总归有碍。”


    宋策听着孙清儿这看似关心 实则挑拨的话,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往前踏出一步, 挡在孙意瑶身前, 目光直视着孙清儿:“姑娘此言差矣, 便是被人瞧去又有何惧?我与三小姐成婚在即, 私下相见亦是情理之中。倒是姑娘你,孤身一人至此,遇见外男不躲不避, 未免有些不合时宜吧?”


    孙清儿被宋策看得心 头 一慌,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宋策。


    云顶寺初遇之时,他对自己温言软语,眼神里分 明满是柔情。如今再次相见,他难道不是该愤而退婚,救自己于水火吗?可为何,他的眼神却像淬了 冰,让她感到一阵透骨的寒意。


    “我,我只 是路过……”孙清儿咬了 咬唇,声音越来越小,小得几乎要听不见了 。


    “哦?”宋策挑眉,语气平淡道:“既然如此,三小姐,我们便去外院参宴吧。”


    孙意瑶点点头 ,对着孙清儿行了 一礼,起身后便跟着宋策往前走。她走出几步,忍不住回头 看了 一眼,只 见孙清儿孤零零地站在原地,显得整个人可怜极了 。


    又是这样……


    孙意瑶抿了 抿唇,心 里忽然有些疲惫。


    荣国公 子嗣不丰,虽说抬了 不少妾室回府,但这么些年,统共就得了 两子两女。


    大哥孙意澜乃先夫人白氏所出,白氏身子不好,勉强生下孙意澜后便撒手去了 。一年之后荣国公 再娶,娶的便是孙意衡和孙意瑶的母亲齐氏。


    若是按长幼顺序,便是孙意澜为大,孙意衡为二,孙意瑶为三。而孙清儿虽说比孙意瑶大上半年,但由于她出身不正 ,所以在儿女排行中被忽略  了 。


    故而整个京城之中,说起荣国公 府的三小姐,公 认的便是嫡出女孙意瑶。


    宋策和孙意瑶并肩而行,刚过月洞门的时候,他十分 自然地开口问道:“三小姐,我曾与方才的姑娘有过一面之缘,当时她与我说的是,她才是贵府的三小姐,这倒让我颇有几分 疑虑。不知……”


    孙意瑶愣了 愣,斟酌了 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姐姐确实年长于我,只 是她生母……出身不显,故而她……并未在府中排序。”


    “原来如此。”宋策微微一笑,只 慢慢顺着游廊往前走。


    廊外池塘里的锦鲤正 欢快地游着,搅得水面泛起了 一圈圈的涟漪。孙意瑶攥紧了 帕子,想解释些什 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若将原因讲明,或有背人搬弄口舌之嫌。毕竟这件事的复杂程度,不是她三言两语能 说清的。


    很快,宋策和孙意就一齐来到外院,瞬间就吸引了 不少的目光。


    如今他们两人成婚在即,便是相携而来也并不出格。不少参加宴会的贵妇人见了 二人,纷纷低声与各自交好的夫人攀谈起来。


    “瞧瞧,这三小姐和威武侯小公 子倒是十分 般配。”


    说话的是李夫人,她用团扇掩着嘴,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 一圈,继续道:“你可听说了 么?”


    “你呀你!快莫要卖关子,细细说来!”


    “我听说荣国公 府早早就请钦天监算过八字,说他们俩是天作之合呢!”


    一旁的魏夫人连忙点头 ,小声道:“可不是嘛,威武侯府圣眷正 浓,三小姐又是出了 名的优雅贤淑,这门亲事实在相称。”


    “是啊,门当户对,郎才女貌。”


    话音刚落,众夫人忽听得南侧花架下传来一声低低的轻笑。


    李夫人和魏夫人抬眼望去,只 见盛装打扮的柔嘉大公主正搭着侍女的手款款而来。


    与李夫人素日交好的秦夫人与她对视一眼,心 中尤为不解。自大驸马病逝后,柔嘉大公 主自恃身份,从不出席这样热闹的场合,为何今日却突然现 身?


    众人正 惊讶间,柔嘉大公 主已走到近前。


    “见过大公 主。”满院的夫人小姐纷纷屈膝行礼,却被大公 主抬手止住:“众位都免礼吧。”


    “谢大公 主。”


    柔嘉的目光掠过宋策和孙意瑶二人,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方才我远远瞧着,还以为是哪家的公 子这么有福气,原来是威武侯府的小郎君啊!”


    这话初听寻常,但细细一琢磨,大公 主这次怕是来者不善。


    柔嘉冲着孙意瑶招了 招手,笑眯眯道:“来,过来说话。”


    孙意瑶心 中一颤,面上却不曾显露半分 ,对着柔嘉敛衽行了 一礼:“臣女孙意瑶,见过大公 主殿下。”


    柔嘉淡淡一笑,伸手轻抬起孙意瑶的下巴,细细打量着她的眉眼,似笑非笑道:“果然是个美人胚子,也难怪威武侯府着急着定下这门亲事。”


    周围的夫人们见状都屏住了 呼吸,连窃窃私语都停了 。


    闻讯而来的荣国公 夫人连忙疾步上前,对着柔嘉行了 一礼,笑道:“是我疏忽了 ,不曾去院外亲迎大公 主,还望大公 主不要怪罪。”


    看着柔嘉完全不为所动的模样,荣国公 夫人一脸担忧地看着孙意瑶,生怕她有什 么闪失。


    也不怪荣国公 夫人想这么多,这柔嘉大公 主是出了 名的脾气古怪,当年大驸马病逝之后,她更是深居简出,如今突然现 身还这般态度,怕是要生出事端来。


    “大公 主谬赞了 。”孙意瑶稳住心 神,声音虽轻却还算平稳:“臣女不及大公t  主仪态万千。”


    柔嘉闻言缓缓松开手,往后退了 半步,目光在她和宋策之间来回逡巡,她顿了 顿,才道:“宋小公 子一表人才,三小姐好福气。只 是这福气啊,就怕像池子里的锦鲤,初看心 喜,稍不留意就可能 被人抢了 去。”


    荣国公 夫人尴尬一笑,上前半步想打圆场:“大公 主说笑了 ,两家的庚帖已经 ……”


    不等她说完,柔嘉突然出声打断,“这婚嫁一事,难说得很啊!说不定过几天宋小公 子就移心 别爱了 。到那时候,三小姐该如何自处?依本公 主看,这门亲事倒不如从长计议,如何?”


    孙意瑶心 头 一紧,正 要开口,却见宋策上前一步对柔嘉行了 一礼,“见过大公 主。”


    “怎么,宋小公 子有话要说?”


    此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宋策身上。他谦和一笑,声音清朗:“我与三小姐的婚事已过明路,荣国公 府与威武侯府皆已应允,如今大公 主忽出此言,是何道理?”


    柔嘉闻言挑眉:“宋小公 子,你这胆量倒是肖父,大得很啊!”


    “臣不敢。”宋策垂眸,“只 是婚姻大事,关乎两家颜面,何来从长计议一说?还望大公 主明察。”


    柔嘉脸色变幻不定。她此行前来本就憋着一口气,当年宋策的父亲宋之霄宁娶一个空有名头 的永平郡主,也不愿多看她一眼。没想到他的儿子也如此有主意,直逼她寸步不让。


    眼看周围众人目光都带着疑虑,柔嘉心 里明白,她若再纠缠下去,反倒显得自己理亏。


    “罢了 罢了 。”柔嘉挥挥手,语气不耐道:“女子婚嫁本就是终身大事,本公 主好言相劝,你却步步紧逼。既然如此,那便算了 。”


    说着,她狠狠瞪了 宋策一眼:“你往后心 性要坚定些!可莫要辜负三小姐!”


    “是,大公 主。”


    一旁的荣国公 夫人如蒙大赦,连忙拉着孙意瑶行礼退下。


    好好地一场宴会进 行到这个地步,众人都言不由衷地陪笑起来。经 过方才柔嘉和宋策的一番争论,有那些上了 年纪,知晓内情的贵夫人拉着自家媳妇和小辈,逐一给荣国公 夫人敬酒并告辞离去了 。


    李府马车上。


    李夫人将团扇放在一旁,轻轻给李慕雅理了 理鬓发,笑问道:“慕雅,方才你可瞧见孙二了 ?如何?”


    李慕雅脸色微红,眼睛却亮晶晶的:“孙公 子仪容俊秀  ,温文尔雅,女儿瞧着他应当是个君子。”


    李夫人点点头 ,不由笑道:“荣国公 府人口简单,虽说荣国公 抬了 不少妾室进 府,近两年也尽数打发出去了 。再有,孙大公 子身子不好,日后这爵位迟早落在孙二身上,若我儿有心 ,娘便使人去探探他家的口风。”


    “娘,咱们如此这般,会不会太……”李慕雅犹豫道。


    “太什 么?太赶着了 ?傻姑娘,你今日又不是没瞧见,荣国公 府一个赏花宴,来了 多少名门闺秀?”李夫人握住女儿的手,语气恳切道:“孙二一表人才,又是荣国公 嫡子,将来前途必不可限量。这样的好人家,若是错过了 可就难找了 。咱们武将人家,何必做那等扭捏姿态?”


    李慕雅低头 不语,素手轻轻绞着帕子。


    她心 里确实对孙意衡颇有好感,但有觉得这样有些不好……


    李夫人看着女儿娇羞的模样,不由笑了 起来,道:“好了 ,好了 ,娘知道你脸皮薄。这样吧,娘先让你祖母去荣国公 府走动走动,如何?”


    李慕雅抬起头 ,“祖母?”


    “是啊!”李夫人得意一笑:“你祖母和老国公 夫人是多年的老姐妹了 ,由她前去探听几句,最合适不过。”


    “嗯,谢谢娘……”


    第165章 侯门贵公子(四) 贵公子的复仇恋爱记……


    次日一早, 宋策刚换好衣裳准备出府,不料墨羽拿着一封信匆匆进 院,低声道:“公子, 有您的信。”


    宋策略一挑眉, “信?谁送来的?”


    “门 房说是 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 指明要把这封信交给公子。”


    宋策点点头 , 笑道:“拿过来。”


    “是 , 公子。”


    宋策接过信, 只见 信封上一派素净, 没有落款。当他 抽出信纸时,鼻端隐约闻到了一缕甜腻的香气。


    “终于坐不住了吗……”


    信上的字迹娟秀流畅, 倒不失为一手好字。


    魂牵旧巷觅寺门 , 回廊宛转云顶存。唯余春夜中 天月, 仍照空阶待归人。


    这首哀怨婉转的七言诗,一看便知是 谁的手笔。宋策微微一笑, 看来是 时候去会会他 们 了。


    墨羽垂手立在一旁, 看着自家公子随意将那封信折起来塞进 袖袋, 随后温声道:“备马,去云顶寺。”


    “云顶寺?公子,您不是 才从那儿回来吗……”墨羽愣了下,下意识问出了声。


    “无妨, 照我说的做。今儿你就安心在府里待着, 我自去即可。”


    “公子……这信来历不明, 您孤身一人, 怕是 会有危险。”墨羽担忧道。


    “人家钩都放下来了,专等着我去咬呢!若真 有危险冲我来,那咱们 带多少人都无用 。”说着, 宋策转身从墙上摘下原身做好的弓箭,笑道:“你且安心,申时前我必回府。”


    “是 ,公子。”


    墨羽望着自家公子摆弄弓箭的动作,喉头 微微动了动,却没再说话。公子看似温和有礼,立身行事却是 说一不二的。


    宋策伸手接过墨羽递来的缰绳,手腕一翻便利落翻身上马,朝着城西的方向疾驰而去。待他 办完事,便任由马儿慢悠悠地往云顶寺的方向走。一路行了大半个时辰,总算晃到了云顶寺山脚下。


    望着不远处若隐若现的古朴飞檐,宋策不由漠然一笑。


    等他 把马儿拴在寺内那棵老槐树上后,便顺着蜿蜒的石阶缓步走着。此时正值盛夏,寺里的花儿开得正艳,淡黄色的花瓣在微风中 轻轻摇曳着。


    待绕过寺后的山壁时,宋策忽然停住了脚步:只见 一道浅绿色身影正背对着他 跪在巨大的佛像前,面前摆着个小小的香炉,炉中 青烟袅袅升起。


    “求佛祖保佑,保佑我和郎君百年……”


    似是 听见 身后的脚步声,那姑娘双眸含泪,猛地回过头 ——正是 孙清儿。


    “宋郎,你真 的来了。”


    宋策淡淡一笑:“孙小姐送信邀我至此,我怎能不来?”


    孙清儿看着昔日情郎冷淡的模样,莫名打了个寒颤。她总觉得,在他 们 没能见 面的这两个多月,似乎有什 么事悄悄地变了。


    她强压下内心忐忑,盈盈含泪道:“宋郎,你还在怪我吗?昨日之事,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跟你解释,我……我……”


    说到这儿,孙清儿忍耐许久的泪珠缓缓滑落。她紧紧抓着手中 丝帕,目光躲闪着宋策沉静的视线,哀声道:“你可知我这些年在荣国公府中 过得多艰难?嫡母视我如眼中 钉,兄长姊妹从不多看我一眼,若我说出与宋郎的私情,府里一定会打死我的!宋郎,我怕,我好怕……如今我能依靠的人,唯有你了……”


    她话音未落,宋策便抬手打断她的话:“孙小姐,你我之间,有何私情?”


    孙清儿闻言错愕地抬起头 ,不可置信道:“宋郎,你……你说什 么?”


    宋策后退一步,淡淡道:“若我所记无错,当初孙小姐伤心垂泪,我也只是 好心劝慰你一番,仅此而已。”


    孙清儿浑身一颤,急忙上前想要握住宋策的手腕,不料却被他 利落躲开了。


    “宋郎,与你相识相知的人分明是 我,可你为何要对我如此疏远?”孙清儿的声音里带着哭腔,“难道你忘了,你我在此处初遇之时,说过会护我周全的誓言了吗?”


    宋策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心中 毫无波澜。原身记忆里那些温情时刻,不过是 二皇子和孙清儿精心编织的谎言陷阱罢了。


    “我并未忘记。”宋策的声音平静无波,“但我也记得,当初你说自己 是 荣国公府的三小姐,我回府后便去恳求母亲替我向三小姐求亲。可后来与我定亲的,却是 孙三小姐。这其中 的缘由,孙小姐可否给我一个解释?”


    孙清儿眼神闪烁,支吾着说:“我……我当时只是 怕你嫌弃我庶出的身份,所以……所以才说了谎。宋郎,但你要相信,我对你的心意是真的!你一定要信我!”


    “是 吗?”宋策不置可t 否,“如今我与真 正的三小姐已定亲,往后……”


    不等宋策说完,孙清儿突然恸哭出声,神抽扯住他的衣袖:“宋郎,只要你肯向父亲求娶我,就能救我出府了!哪怕……哪怕是 妾,我也愿意!你可知我爱你啊!宋郎!”


    宋策闻言猛地后退一步,刻意提高音量:“孙小姐可知男女授受不亲?我已与你妹妹定亲,不日便要成 婚,而你却对我如此纠缠,若是 今日之事传出去,让荣国公府颜面何存?”


    他 话音刚落,便听寺后的山壁传来一道轻微的抽气声。


    宋策眼角余光瞥见一抹月白色的衣角一闪而过,忍不住扯开一抹搞事的笑容。


    “宋郎,我……我只是 情急之下……”孙清儿被他 呵斥得粉面发白 ,一脸忧伤地后退半步,“既然今日宋郎如此绝情,那我无话可说。”


    “你与我无话可说不要紧,想必吴公子与你会有话说。”宋策笑意吟吟。


    孙清儿眼神一慌,“什 么吴公子?我,我并不相识……”


    她话音未落,那月白 色衣角的主 人便从山壁后缓缓走出来。他 红着眼,直直盯着孙清儿看——正是 吴世衡。


    “阿衡,我,我……”孙清儿声音发颤,惊惶道:“你听我说……”


    吴世衡手里紧紧攥着一方帕子,那帕子上用 银线绣着一朵半开的并蒂莲,正是 之前她们 二人私下相见 ,孙清儿亲手赠与他 的贴身之物。


    “孙小姐。”吴世衡声音沙哑,“你方才与宋公子说的吴公子,可是 指在下?”


    孙清儿双眸含泪,无助地摇摇头 ,“阿衡,你听我解释,并不是 你想的那样……”


    “那孙小姐说说,这是 哪样?”宋策说着,从衣袖里掏出一方一模一样的手帕,抱臂问道。


    孙清儿膝头 一软,跪坐在青石板上,发髻也随着她的动作歪到一侧,“不是 ……这是 ……”


    吴世衡的声音抖得厉害,喃喃问道:“你,骗我?”


    孙清儿猛地抬头 ,鬓边碎发粘在汗湿的脸颊上:“阿衡,我没有骗你!你要信我!我对你的心是 真 的……”


    “话说。”宋策打断她的话,扬了扬下巴示意山壁另一侧的佛像,笑吟吟道:“方才我好像听见 你在佛前求郎君百年好合,不知你求的郎君是 吴公子,还是 另有其人?”


    孙清儿看着吴世衡通红的眼眶,倏地看向宋策:“是 你!是 你算计我!你早知今日阿衡会来,对不对?”


    “算计?我不过是 收到一封信,想来见 见 朋友罢了。倒是 孙小姐,一边与吴公子私定终身,一边又给我送信,这是 何道理?”


    吴世衡踉跄着后退两步,忽然觉得心中 一片寒凉。他 看着孙清儿惨白 的脸,将那方帕子仔细叠好,轻轻放进 她怀里:“我吴世衡虽不是 什 么豪门 贵胄,却也容不得被人这般戏耍。孙小姐,从今以后,我与你恩断缘尽,你……另择良配吧!”


    孙清儿跪在原地,看着吴世衡决绝转过身,一步一步朝着山下走去。


    “阿衡,你回来!你回来啊!”


    直到吴世衡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 ,孙清儿才抬手捂住脸,呜呜呜恸哭起来。


    宋策将手中 的帕子放在孙清儿身边,抬脚便欲离开。不料孙清儿听到诵经,猛地抓住他 的衣摆,哭喊道:“宋郎!你不能走!我什 么都没了!你说过要护我周全的!你不能走!”


    “周全?”宋策轻笑一声,“与其放下身段让我护你周全,不如去求求你的主 子,看看他 会不会可怜你。”


    孙清儿的脸骤然一白 ,“你!我听不懂你在说什 么。”


    “听不懂也无妨。”宋策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回望着她:“你心里有数便好。与虎谋皮,终会遭其反噬。”


    这句话像把淬毒的匕首,精准戳中 了孙清儿的痛处。


    “宋策,你有什 么可得意的?你宋家能有今日风光,不过是 靠着府上祖祖辈辈的荫庇罢了!迟早有一天,你宋策会一步一叩首,哭着喊着回来求我的!”


    “呵呵。”


    孙清儿猛地抬头 ,似是 被宋策无谓的态度激怒了:“你笑什 么!难道我说错了不成 ?”


    宋策慢悠悠地理了理被她抓皱的衣摆,顿了顿,才道:“没什 么,你开心就好。”说完,他 便不再理会她,快步朝着山下走去。


    孙清儿看着宋策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心中 大恨。想着若有一日他 从云端跌落,她定要好好教训他 一番,以报他 今日算计侮辱之恨。想着此时厢房里等候消息的那人,她不由狠狠打了个寒颤。若是 那人知晓自己 把这一切都搞砸了,怕是 不会放过她的!


    想到这,孙清儿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她理了理微乱的鬓发,深吸口气,缓步朝着云顶寺的厢房走去。


    ……


    一道玄色身影背对着她坐在屏风后面,听见 脚步声,缓缓放下手中 的茶盏,“如何了?”


    孙清儿乖巧跪地,恭声道:“回您的话,一切正常。”


    “甚好。”那人缓缓起身,走到她面前站定,抬手捏着她的下巴,愉悦道:“好姑娘,等事成 之后,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语气之随意,就像在逗弄一只听话的猫儿。


    孙清儿顺势将脸贴上那人的手,娇声道:“清儿别无所求,只要能一生一世守在您身边,就知足了。”


    赵玄宏大笑一声,指尖摩挲着手下娇嫩的肌肤,忽然俯身凑近她耳畔,热气喷撒在她的颈间:“只要你不坏事,我自然真 心待你。”


    孙清儿浑身一僵,抬眼正撞上他 似笑非笑的目光。


    第166章 侯门贵公子(五) 贵公子的复仇恋爱记……


    “殿下待清儿有天高地厚之恩, 清儿怎会坏您的大业?清儿只知按您的吩咐去做,绝不敢擅作 主张!”孙清儿强压下心 头的惧意 ,甜腻如蜜道。


    “哦?”赵玄宏直起身子, 慢条斯理地把 玩着拇指的扳指:“过来。”


    孙清儿依言膝行几步, 乖顺地低下头, 微微露出细腻白皙的脖颈。


    赵玄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眼神像在审视一件可有可无的器物。半晌, 他 才轻笑一声, 一把 拽过她的手腕:“起来吧。”


    “殿下……”


    不多 时, 孙清儿拼命压着嗓子,断断续续道:“殿……殿下……求您……”


    紧接着, 内室便传来一声轻笑, 赵玄宏那稍显沙哑的声音随即响起。


    “清儿, 你 求我什 么 ?”


    窗户微微开了一角,透过这道缝隙, 隐约看到女 子影影绰绰的背影。玄色的绸带随之飘动, 不多 时, 一阵急风吹过,半开的花窗便被风儿紧紧掩住了。


    一炷香之后,赵玄宏靠在丝织枕上,伸手抬起孙清儿秀气的下巴, 垂眸笑道:“清儿, 你 这般知情识体, 我倒真有些 舍不得 送你 走了。”


    孙清儿趴在锦被上, 凌乱的发丝黏着汗湿的脖颈。她一听赵玄宏这话,当即艰难地抬起头。


    “能为殿下分忧,是……清儿的福分。”


    “好, 好。”赵玄宏似是很满意 她的奉承,随手将她侧颈的湿发拢到耳后:“好姑娘,你 回吧,我在外 头给你 备了马车。”


    “是,清儿多 谢殿□□恤。”


    说着,孙清儿扶着床柱站起身,双腿一软险些 摔倒。她强撑着身子一件件捡起地上散落的衣物,背对着赵玄宏慢慢穿戴好。


    不远处的铜镜中映出她身上交错的红痕,还有后颈处一圈清晰的指印。暧昧,又可怖。


    “殿下,清儿告退。”


    “嗯,去吧。”


    孙清儿扶着廊柱一路来到云顶寺外 ,就见赵玄宏的贴身近侍淮景正面无表情地候在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旁。


    “姑娘,请吧。”


    孙清儿对着他 福了福身,面色如常地上了马车。


    待车帘放下后,孙清儿便用丝帕紧紧捂住脸,直到手心 里满满都是潮意 。她蓦的想起前几天荣国 公府的后园内,孙意 瑶看向宋策的眼神,羞赧又清亮。


    那是真正未谙世事的闺阁少女 之情态,哪像自己这般……早已肮脏污浊,深陷泥沼了。


    待孙清儿离开后不久,赵玄宏也跟着离开了云顶寺。


    确定他 们一行人彻底离开后,宋策淡淡一笑,来到老槐树前解开马匹,顺着另一条小路快马下了山。


    回城之后,宋策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来到了京中最大的一处烟花之地——藏春楼。那鸨母一见到斯文俊秀,穿着体面的宋策,立马哎呦哎呦地迎上前来。


    “公子,您是要听曲儿还是寻姑娘啊?”鸨母笑眯眯t 地问。


    宋策言简意 赅:“寻人。”


    “哎呦,我看公子面生得 很,难道在咱们藏春楼有相 熟的姑娘不成 ?您说说姑娘的名字,妈妈我这便给您请过来。”


    宋策点点头,轻声问道:“曼儿姑娘可在?”


    “曼儿……”鸨母眼睛滴溜溜一转,“真是不巧,今儿曼儿姑娘身子不爽利,不如我让咱们楼里的冬霜姑娘和胭脂姑娘过来陪着您?”


    宋策闻言一笑,从袖袋里拿出一张百两银票,“妈妈,曼儿姑娘可在?”


    “哎呦,在!在!在!公子,您先去楼上雅间喝两杯,我这就让曼儿那丫头打扮打扮过去陪您!”鸨母眼疾手快地将那银票接在手里细看了看,笑得 眼尾都炸开了,“老五!老五!你 过来!引着这位贵客去楼上最好的雅间!”


    一个身量颇矮的汉子立马疾步跑过来,谄媚道:“是!妈妈!公子,您这边请。”


    宋策笑了笑,随意 从袖袋里拿出五两银子递给老五,“劳烦你 了。”


    “不劳烦,不劳烦!”老五受宠若惊地接过银子,对他 的态度更恭敬了。


    接下来,无论宋策问老五什 么 ,他 都欣然应答,甚至连宋策没问到的,老五都急着说出来表现。等他 们一先一后到了雅间里,老五躬身行了一礼:“公子,您先喝着,曼儿姑娘就来了。”


    “等等。”


    “公子,您还有什 么 吩咐?”


    宋策没说话,又拿出十两银子递给老五,问道:“你 与我说说,如今这楼里最漂亮可人的姑娘是谁?”


    老五见了那十两银子眼睛都直了,他 立马上前接过银子,用牙狠狠咬了一口,这才讨好道:“公子,你 这话是问对人了。要是现在咱们藏春楼里名气最大最漂亮的姑娘,非绿珠姑娘莫属。”


    “哦?”


    既收了客人的打赏,老五自然知无不言:“这绿珠姑娘是两年前自卖进咱们楼里的,她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唱跳歌舞,无一不精。便是楼里最大的才女花吟姑娘,吟诗作 对都甘拜下风呢!据说啊,绿珠姑娘能够即兴作诗填词,还能编舞呢!”


    “倒是一位婉约女 子。”


    “谁说不是呢?只可惜绿珠姑娘卖艺不卖身,要不然,这京城里不知得 有多 少王孙公子会为她争破头呢!”老五笑呵呵地道。


    “卖艺不卖身?难道是价钱出得 不够高,所以绿珠姑娘无法动心 ?”宋策问。


    “非也非也!”老五闻言立马挺直了腰杆:“想当初,有一位北地来的富商,出价这个数,绿珠姑娘都推拒了!”说着,他用手指比划了个八。


    宋策十分上道地问:“八百两?”


    “错!是八千两!”老五一脸得 意 ,继续道:“公子,您身在高门许是不清楚,一两银子,抵得 上寻常人家一两个月的吃用!整整八千两啊!绿珠姑娘直接就拒绝了!”


    看着老五一脸肉疼的模样,宋策不由觉得 有些 好笑:“真有这么 多 ?莫不是你 在哄我开心 ?”


    “哎呦,我的贵少爷!您就是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诓您呐!这样的大事,您随便在楼里打听打听就知道了,我犯得 着拿这个寻您开心 吗?”


    宋策用手支着下巴,好奇问道:“那照你 这么 说,这位绿珠姑娘既不想走,又不卖身,她图什 么 ?”


    “这……小的就不知晓了。”


    老五看宋策微皱着眉,还以为他 不满自己的回答,连忙找补道:“不过我听说啊,绿珠姑娘好似在寻人哩!”


    “寻人?”


    还不待老五继续往下说,门外 便传来轻缓的敲门声,紧接着一道盈盈女 声传来:“公子,曼儿来了。”


    一听曼儿的声音,老五面色古怪地看了宋策一眼。他 摸了摸怀里沉甸甸的银子,终究还是壮着胆子凑上前低声说:“公子,您小心 着些 。这位……这位曼儿姑娘,她,她……有病!”


    宋策微微一笑:“我知晓。”


    老五:“……”


    现在这贵人都什 么 毛病?明知姑娘染了脏-病竟还敢点她伺候?老五在心 里蛐咕了两句,然后躬身行了一礼:“那小的便退下了,公子您若有需要,随时唤小的过来就好。”


    “嗯,去吧!”


    老五打开门,看着曼儿姑娘抱着琴缓缓走过来,还是没忍住摇了摇头。


    等老五贴心 合上门后,宋策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温声道:“曼儿姑娘,坐吧。”


    曼儿略一颔首,轻移莲步走到宋策对面坐下了。


    “公子想听什 么 曲子?”


    宋策看着曼儿脸上厚重的妆容,摇摇头,问道:“姑娘,你 多 大了?”


    曼儿紧紧抓着手中的帕子,低声道:“奴今年十六。”


    “才十六啊……倒是可惜了。”


    看着眼前的贵公子一脸惋惜的表情,曼儿脸色煞白的站起身,缓缓跪下了。


    “公子,我……”


    “你 快起来。”宋策伸手欲扶,不料曼儿一脸惊惧地跌倒在地,眼泪不由自主地涌出来。


    “公子,别 ……别 ……我,我不干净……”


    “干不干净,不是你 说了算的。曼儿,你 的赎银是多 少?”宋策淡笑着问。


    “我……我现在得 了脏-病,楼里的老主顾早就知晓,哪里还敢与妈妈说赎银呢?”曼儿垂泪道。


    宋策点点头,问她:“你 最拿手的曲子是什 么 ?”


    “回公子,是《玉树暖》。”


    “弹来听听。”


    “是。”


    待曼儿一曲毕,宋策示意 她跟在自己身后,带着她去找了方才引他 进雅间的鸨母。


    “公子,您是说,您要为曼儿赎身?”鸨母一脸惊讶地看着宋策,又隐晦的看了曼儿一眼,心 道这姑娘倒是个有心 计的。眼下她病的半只脚都踏进棺材了,竟还能勾搭这位一看就很阔气的贵公子为她赎身。


    “哎呦,公子,您不知道,曼儿是我们楼里最受欢迎的姑娘,我待曼儿这丫头就像我的亲女 儿那……”


    不等鸨母说完,宋策笑着打断她:“妈妈,您楼里最受欢迎的姑娘不是绿珠姑娘吗?再说,曼儿姑娘如今身子有恙,妈妈给我个实价吧!”


    那鸨母闻言讪讪一笑,“这……公子容我想一想,可好?”


    宋策点点头,说:“那妈妈想着吧,我就先回府了。”说完,他 便迈开步子,同 时在心 里默念着:“一、二……”


    “公子,您等等!我想好了!曼儿原先的赎身银是三百两,今儿我便收公子一百两,如何?只需一百两,您就能把 这丫头带走!”


    宋策挑眉,反问道:“一百两?”


    鸨母一听这话便以为这位公子嫌价格贵了,当即便咬咬牙,道:“五十两!五十两如何?”


    宋策什 么 也没说,直接从袖袋里拿出五十两银票递给鸨母,“她的身契呢?”


    眼见着这得 了脏病的姑娘都卖出去了,鸨母心 情大好,当即说道:“公子,您稍候,我这便上去给您取来。”


    不多 时,那鸨母便捏着曼儿的身契快步走来,笑眯眯道:“公子,给,您可真是捡了个大便宜啊!”


    宋策接过身契后没再说什 么 ,直接带着曼儿离开了藏春楼。


    待两人离开后,二楼雅间里,临窗而立的一个公子哥儿当即变了脸色,对着雅间里的狐朋狗友们拱手赔罪后,急匆匆地也跟着离开了。


    “阿川这是怎的了?一脸天塌的样子。”其中一个公子哥儿醉醺醺地问。


    “嗨,你 不知道了吧?方才为楼里姑娘赎身那小子,是阿川表妹的未婚夫婿哩!”


    “啧啧,那可有好戏看了。”那公子哥儿又饮一杯酒,搂着旁边的姑娘重重亲了一口,呵呵笑道。


    “好了,莫说他 了!咱们喝酒!喝酒!”


    第167章 侯门贵公子(六) 贵公子的复仇恋爱记……


    何思川死 死 盯着前 方不 远处那一前 一后两道身影, 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他思慕表妹孙意瑶已久,奈何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瑶表妹对他一直都客气守礼, 眼中无半分男女情意。


    三个月前 , 瑶表妹与威武侯府的宋公 子定了亲, 眼看婚期一日近过一日, 他便慢慢放下心中执念, 想着只要 此人 品行端正, 表妹能得 一良人 ,他也 算遂了心意。可如今这算什么?


    这位宋公 子不 光在藏春楼为风尘女子赎了身, 还堂而皇之地带她走, 这让瑶表妹的脸面往哪儿搁?他倒要 好好看看, 这厮要 把 这风尘女子安置在何处!


    宋策带着曼儿一路来到和顺街一处空置的一进院里。这处院子是他前 几日派人 置下的,如今正好派上 了用场。他上 前 用钥匙打开院门 ,t  却 见 曼儿脸色苍白地站在门 口, 指尖还绞着衣角, 一副十分紧张的模样。


    “进来吧,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安身之处。”


    曼儿闻言垂着头跟他走进院子,见 此处虽小 但五脏俱全,应当是有人 提前 收拾过了, 十分干净整洁。她蓦的眼眶一热, 掉下泪来:“公 子……您为何对奴这般好?”


    她十分清楚自己得 了什么病, 楼里的姐妹们见 了她, 俱都用帕子掩住口鼻绕开走,生怕被她传上 脏-病。唯有这位陌生的公 子,不 仅不 嫌弃她, 还肯花银子为她赎身。


    宋策笑了笑,语气平淡道:“不 过举手之劳。你若信我,我便为你诊治一番。”


    曼儿面色惊恐,后退着摆摆手,哽咽道:“公 子有所不 知,奴这病……好不 了了,怕是只能等死 。奴贱躯不 洁,别脏了公 子的手。”


    “无妨,你坐下,把 手放在此处。”


    见 曼儿磨磨蹭蹭不 肯过来,宋策不 由一叹,道:“今日我救你,也 不 全是为了可怜你,我亦有私心。实话跟你说,我……有一位旧友之妹不 慎得 了此病,每日在家中寻死 ,我不 忍她年纪轻轻就因此自贱轻生,便想着替她诊治。可她不 愿信我,我只能出 此下策。曼儿姑娘,你可愿帮我?”


    一听自己能帮到恩人 的忙,曼儿当即利落上 前 ,将手腕轻轻搁在脉枕上 。


    “那奴就劳烦公 子了。”


    “多谢。”


    宋策为曼儿把 完脉后,确认她是刚得 病不 久,一应表现皆属于 “早期症状”,彻底治愈只是时间问题。


    “曼儿姑娘,你且在此安心住下,明 日自会有人 上 门 给你送药。”


    “公 子,奴这病……”


    看着曼儿一脸惴惴的模样,宋策温和道:“不 必担心,我有九成把 握,日后你定会好起来的。”


    曼儿闻言当即红了眼,后退三步就要 给恩公 磕头答谢,还是宋策及时制止了她。


    “你不 必如此,就当咱们各取所需,如何?”说着,宋策从袖袋里拿出 十两银子和钥匙一齐放到桌上 ,就离开了。


    暮色时分,暖黄的夕阳渐渐笼罩京城,何思川躲在大树后面等了小 半个时辰,才见 宋策从那小 院里悠悠出 来了。


    看着宋策渐渐走远后,何思川咬着牙看了一眼小 院门 户,正巧那曼儿过来关 门 ,与他撞了个正着。


    “公 子,您这是……”


    不 等曼儿问完,何思川反应过来,当即对着她拱手一礼,“敢问姑娘,此处可是宣阳街崔家?”


    曼儿闻言摇了摇头,好心指路:“公 子走错了,此处是和顺街,宣阳街还须往北去,就在清河堂对面那条街。”


    何思川神色不 变,再行一礼:“多谢姑娘好言相告,在下打扰了。”


    曼儿连忙回礼:“公 子客气。”


    何思川离开后,一夜无眠,次日一早便去了荣国 公 府。


    今日荣国 公 不 在府上 ,管家将何思川请进花厅后,连忙派小 厮去啸语院请二少爷孙意衡过来好生招待他。


    “川弟一大早过来,可是有什么急事?”孙意衡让侍女给何思川奉上 温茶,认真问道。


    “衡表哥,瑶表妹的未婚夫婿,确定是那位威武侯府的宋公 子吧?”


    看着何思川一脸严肃的表情,孙意衡不 由地点头:“的确是他。”


    “衡表哥,你可知晓,”何思川的声音沉了下来,“瑶表妹这位未婚夫婿,昨日在藏春楼为一名风尘女子赎了身!还偷偷安置在和顺街的一处小 院里!”


    “你说什么?”孙意衡霍然起身,“川弟,你确定是他?没看错人 ?”


    “错不 了!绝对是他!昨日不光是我,还有秦公 子,马公 子他们,都亲眼见 到了!”


    孙意衡忍不住开口:“前几日愚兄见 他,确是眸色清明 ,贤良方正之辈,他怎会……”


    不 等孙意衡说完,何思川出 声打断:“难道衡表哥怀疑我捕风捉影不成?事关 瑶表妹终身大事,我怎会凭空捏造,颠倒是非?你若不 信,我自可以带你去和顺街一看!”


    “这……”


    “衡表哥!这厮毫无遮掩,你随意派人 去藏春楼打听打听便是了!他做出 此等恶事,让瑶表妹如何自处?我看他定是早早就与那娼-妇有了首尾,这才一掷千金为她赎身,偷偷安置在府外当他的小 情儿!退一万步讲,若他当真在意瑶表妹,就该如我一般洁身自好,而不 是做出 这等让人 诟病耻笑之事!”


    孙意衡皱起眉,招手示意外面候着的管家安排两个可靠之人 ,去藏春楼探探情况。


    两人 在花厅中无言对坐了小 半个时辰,出 去打探消息的下人 们便回来了。


    “二公 子,川公子所言不假,昨日确有此事,只不 过……”


    “不 过什么?”


    “就宋公 子掏钱赎身的那位姑娘,前 些日子刚得 了花柳病,怕是活不 长了。”


    何思川:“……”


    孙意衡:“……”


    何思川脸色瞬间变得 铁青,手中的茶盏险些滑落在地。


    看着孙意衡一脸震惊的表情,何思川不 由鄙夷道:“哼!这宋策果然不 是什么好东西!明 知那女子得 了脏病,还敢为她赎身,真是不 知羞耻!”


    “川弟。”孙意衡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愤怒的情绪,“此事事关 重大,你万万不 可声张。这样吧,你先回去,我自会处理此事。”


    何思川见 他苍白的脸色,也 不 好再多说什么,只得 拱手告辞。他前 脚刚走,孙意衡后脚就直奔妹妹孙意瑶的绿绮院。


    此时,孙意瑶正在房里对着一幅未完成的画作发呆,秋意在一旁小 心伺候着。她偷偷看了一眼姑娘的脸色,张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将那句“这画中人 看着与宋公 子有几分相像”给咽了下去。


    罢了,还有三个月姑娘就要 与宋公 子成亲了,自己还是不 要 多嘴得 好。秋意正胡思乱想着,就听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起身走到院中相迎,却 见 孙意衡脸色沉沉地走过来。秋意急中生智,忙高声道:“奴婢请二少爷安。”


    “你们姑娘可在?”孙意衡问。


    “回二少爷,姑娘在小 书房呢!”说着就打开帘子,请孙意衡入内。


    孙意瑶听到秋意的声音后立即将画草草放在身后,见 孙意衡进来,忙笑着站起身:“哥哥,你怎么有空过来了?”


    孙意衡看着妹妹温婉恬静的脸庞,话到嘴边却 又不 知该如何开口。他犹豫半晌,最终还是咬着牙说道:“阿瑶,你……你……要 不 要 出 去走走?”


    不 行,此事他还没彻查清楚,不 能平白说出 来引妹妹伤心难过。


    孙意瑶闻言一愣,随即脸上 露出 欣喜的神情:“哥哥,真的可以吗?我……我不 会给哥哥添麻烦吧?”


    “不 ,不 会。”孙意衡叹了口气,道:“还有几日便是乞巧千灯节,平日里你总是闷在家里,今年哥哥带你出 府去朱雀街看灯,可好?”


    孙意瑶眼眸微亮,她都不 记得 自己多久没出 去好好玩一场了。自她及笄后,母亲总跟她说姑娘家要 温柔娴静,是以除了去庙里上 香参拜,她连外祖家都去得 少了。如今听哥哥说要 带她去朱雀街看灯,她心中自然欣喜。


    朱雀街可是全京城最热闹的地方,有卖糖画的、制花灯的、还有猜灯谜的……她几乎能闻到空气里浮动的糖画甜香气。


    “哥哥,我真的能去吗?”孙意瑶又问了一遍,声音亦十分雀跃:“只是母亲那里……”


    “妹妹安心,母亲那边自有哥哥去说。”孙意衡打断她的话,笑着道:“你只管让秋意为你找一身轻便衣裳,等到了那一日,哥哥便过来接你。”


    秋意在一旁听着,心里也 乐开了花。她忙不 迭地应道:“此事交给奴婢就好,二少爷请放心。”


    孙意衡点点头,又跟妹妹说了几句话,就告辞离开了。


    ……


    此时,威武侯府。


    墨羽快步走进院子,对着正在摆弄东西的宋策低声禀告:“公 子,月影回来了,说有事求见 公 子。”


    宋策停下手里的动作,略一点头,“让他进来吧。”


    “是,公 子。”


    宋策在一旁的木盆里净了手,刚拿起布巾擦干水渍,月影便快步走过来,对着他躬身行了一礼。


    月影是他特意放在孙清儿身边的暗卫,主要 让他盯紧孙清儿平日里的一举一动。看着月影那张平平无奇无甚特色的脸,宋策微微一笑,“说吧,什么事?”


    “回公 子,今日我在荣国 公 府打探到一则消息,t 您去藏春楼赎出 曼儿之事,孙意衡已知晓了。不 过他并未告知孙小 姐,只说要 在乞巧千灯节那日带她出 府游玩。那孙清儿近日并无异动,只乖乖待在自己房中绣荷包,连院子都没出 。”


    宋策一怔,继而笑道:“很好,我知晓了,你去吧。”


    “是。”


    月影应了一声,随即离开了。


    第168章 侯门贵公子(七) 贵公子的复仇恋爱记……


    到了 乞巧千灯节这日 , 微风习习,晴空万里,恰是一个难得的好天 气 。


    像这种大型节日 , 闺阁女 子们 虽能 出门宴饮玩乐, 但需有 亲眷陪同前往。荣国公夫人得知孙意衡要带妹妹孙意瑶一同出府玩耍, 本 有 些犹豫, 但想着不久后女 儿便 要嫁作别家妇, 仔细思索一番便 同意了 。


    看 着女 儿一脸欣喜的表情, 荣国公夫人也忍不住一笑, 叮嘱道:“阿瑶,切不可在外 贪玩, 须得紧跟你 哥哥, 知道了 吗?”


    孙意瑶点点头, 雀跃着应了 声是。


    绿绮院内,秋意拿出前些日 子新做的那套水蓝色软绸襦裙, 服侍孙意瑶穿戴妥当后, 又喜滋滋地给自家小姐梳发整妆。


    铜镜中映出少女 微弯的眉眼, 发间一支蝴蝶流苏钗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衬得那张桃腮杏脸越发莹润动人。


    “姑娘您看 ,这对菱花叶耳坠配您这衣裳正合适。”说着,秋意举着耳坠在她耳边比画, 又纠结地拿起 另一对早早选好青玉芙蓉耳坠, “这对新做的坠子倒也相宜, 姑娘可有 喜欢的?”


    孙意瑶笑着摇摇头, 任由秋意忙活。


    自前几日 哥哥来说了 看 灯的事,她心里就像揣了 只扑腾的鸟儿,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翘。好半晌, 秋意才后退两步打量着,笑眯眯道:“姑娘,好了 !您这样出去 ,若是能 让宋公子瞧见,一准让他看 呆了 去 !”


    孙意瑶脸色微红,轻轻点了 点秋意的额头,羞涩道:“坏丫头,就你 嘴贫。”


    就在这时,院外 传来孙意衡的声音:“阿瑶,你 可准备妥当了 ?”


    秋意闻言连忙上前掀开门帘,孙意瑶提着裙摆走出去 ,见自家哥哥今日 穿了 身月白锦袍,腰系玉带,更显气 宇不凡。


    “见过哥哥。”孙意瑶笑着行了 一礼。


    孙意衡上下打量妹妹一番,见她今日 这身衣裳格外 清爽利落,不似往日 那些繁复衣裙。他笑了 笑,温声道:“咱们 走吧,早去 早回。”


    虽说元宵弛禁,宫门天 子尚与民同乐,但孙意瑶毕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高门贵女 ,游赏夜景也要以轻纱掩面。所幸朱雀街离着荣国公府不远,孙意衡便 为妹妹安排了 一顶不起 眼的轿子,兄妹俩一路朝着朱雀街而去 。


    听着轿外 热闹的吆喝声和笑闹声,孙意瑶忍不住轻轻掀开轿帘一角偷看 ,只见朱雀街两旁的店铺都挂起 了 红灯笼,卖乞巧花灯的摊子一个接一个,像什么白象花灯、白兔灯、元宝灯、蝴蝶瓜果灯应有 尽有 ,灯火在暮色街道里明明灭灭,直晃得她眼都花了 。


    “哥哥,你 瞧,那是双朵莲灯呢!”孙意瑶指着不远处那个扎得精巧的莲灯,欢喜道。


    孙意衡顺着她指的方向看 去 ,立马笑了 :“妹妹若是喜欢就买一个。”说着,便 让轿夫停下,亲自扶着孙意瑶下了 轿。


    兄妹二人买完莲灯后,孙意瑶忽然听见不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她好奇地望去 ,只见前面围了 一群人,中间似乎是百戏人在表演杂耍。她踮起 脚尖想看 ,却被汹涌的人潮挤得晃了 晃,险些摔倒。


    “小心!”旁边伸出来一只手,及时扶住了 她的胳膊。


    孙意瑶惊魂未定地回过头,却见身旁站着个身穿湖水蓝长衫的公子,面容俊雅,正是宋策。她顿时一怔,脸颊“腾”地一下红了 ,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听宋策温和地说:“三小姐,此处人多拥挤,可要当心些。”


    “宋……宋公子?”


    “嗯,是我。”


    二人才说了 两句话,后面的孙意衡便 看 见了 宋策。他脸色瞬间一沉,疾步上前质问道:“你 怎会 在此处?”


    宋策松开手,对着两人行了 一礼,“在下与友人约好在此处相见,不想竟遇上了 兄长……”说着,他的目光落在孙意瑶身上,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 扬,“和三小姐。”


    孙意瑶被他看 得有 些羞赧,低下头小声道:“小女 见过宋公子。”


    “宋公子好兴致。”孙意衡语气 冷淡,“只是不知宋公子的友人身在何处?怎不一同前来?”


    宋策笑了 笑,并不接话,只道:“兄长,此处人太多,不如兄长和三小姐同我到前面的得月楼歇歇脚?楼里的桂花乞巧糕甚是精巧,不知三小姐可愿前去 品尝一番?”


    孙意瑶闻言心中一动,她心里对宋策本就有些朦胧的好感,加上两人又是未婚夫妻,此刻见宋策这般体 贴,便想着应下来。


    “我自……”


    不等孙意瑶说完,孙意衡脸色微变,狠狠瞪了 宋策一眼,冷笑道:“宋公子留着自己吃吧!走,阿瑶,咱们去那边瞧瞧。”


    孙意瑶心里咯噔一下,隐隐觉得哥哥的反应不太对劲,但她没有 多问,只好匆匆对宋策行了 一礼,跟着哥哥往前走。


    只是孙意瑶才迈出一步,手腕便 被身后之人紧紧握住了 。她回过头,却见宋策还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但手下的力道一点儿也没松。


    孙意瑶下意识挣了挣,却没挣开。


    孙意衡怒气 冲冲地往前走了 几步,见自家妹妹没跟上来,连忙猛地转过身,正好瞧见宋策那厮正与妹妹相对而立,彼此深情对视。


    “宋公子,你 这是何意?”


    孙意衡再也忍不住,猛地疾行几步分开二人,语气 严厉道:“你 背着阿瑶做出那等不知廉耻之事,还有 何颜面来缠着我妹妹?”


    孙意瑶闻言一愣,她看 着怒气 冲冲的孙意衡,下意识问道:“什么不知廉耻之事?”


    宋策看 了 看 脸色沉怒的孙意衡和状态之外 的孙意瑶,好言解释道:“兄长,此事并非是你 想的那样,可否容我向阿瑶解释一番?”


    “好,你 说。”孙意衡冷哼一声,“若你 今日 的解释不能 令我满意,那我荣国公府便 要重新考虑考虑阿瑶的终身大事了 。”


    朱雀街的千盏灯火映着宋策沉静的面容,他松开孙意瑶的手腕,认真道:“阿瑶,兄长,我为曼儿姑娘赎身并非因为私情,而是因为此女 是我外 祖丹阳侯身边副将封将军流落在外 的血亲。”


    孙意衡闻言一愣,随即问道:“你 说得封将军可是那位封允程封将军?”


    宋策颔首:“正是。”


    孙意瑶下意识看 了 看 周围,“哥哥,此处你 二人相谈多有 不便 ,依我看 ,咱们 不如先去 得月楼,再一一详叙吧!”


    “阿瑶言之有 理,喏,走吧!”孙意衡面上虽仍有 些紧绷,但心里属实松了 一口 气 。他大步走在前面,特意给二人留出一小会 儿独处的空间。


    “阿瑶。”就这么一会 儿的功夫,宋策对孙意瑶的称呼也变了 。他从袖中拿出一个精巧的木盒递给她,有 些不自然道:“送给你 。”


    孙意瑶一怔,红着脸接过来,“这是什么?”


    宋策言简意赅:“……发簪,我觉得很衬你 。”


    孙意瑶脸色更红,呐呐说了 一句:“多,多谢。”


    待到得月楼雅间,孙意衡看 着宋策那不自在的神情和自家妹妹羞涩的模样,狠狠瞪了 他一眼,“好了 ,你 继续说。”


    “是,兄长。”


    宋策上前为孙意衡和孙意瑶各倒了 茶,这才接着说:“外 祖父仙去 后,封允程将军就带着妻妾子女 回了 青州老家。多年前,青州遭了 水患,封将军一家不幸罹难。后来,我母亲派人去 青州料理封家后事,意外 从街坊邻居口 中得知,当时有 位慧姨娘犯了 大错,刚被封夫人赶出家门——她那会 儿已有 三个月身孕了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慧姨娘赶上犯错被撵,反倒躲过了 这次水灾,活下来了 。”


    孙意衡深吸一口 气 ,沉声问道:“那这位曼儿姑娘是如何流落风月之地的?”


    宋策一叹,随即道:“那慧姨娘生下曼儿后,总觉得这孩子拖累了 自己,干脆就将刚出生的曼儿弃在路t 边,碰巧被一个路过的人牙子捡回了 家。等曼儿长大些,那人牙子就把她高价卖入了 藏春楼。”


    孙意瑶抬起 头,眼中含着泪,哽咽道:“这……曼儿姑娘也太可怜了 。”


    “阿瑶。”宋策见她这般模样,忙柔声安慰道:“从前种种,譬如昨日 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 生。曼儿如今已脱离苦海,往后便 都是她的好日 子了 。”


    孙意衡见状也不由问道:“策哥儿,此事既有 内情,为何不早些告诉我们 ?”


    宋策苦笑一声,“我也是前些日 子方知曼儿的身世,当时只一心想着立刻将她救出,并未多做思量。我本 想着让曼儿好好养上些日 子,再带她去 见我母亲,谁知此事竟被兄长知晓了 ……”


    孙意衡望着宋策坦诚的模样,心中的怒气 早已消了 大半。他放下手中的茶盏,叹声道:“策哥儿,此事是我听信他人一面之词,今日 我以茶代酒敬你 一杯。但日 后若再有 这等事,你 尽可与我说来,也免得咱们 彼此误会 ,可好?”


    “是,兄长教训的是。”宋策恭声应道。


    雅间里的气 氛渐渐缓和下来,孙意瑶偷偷抬眼望向宋策,却见他也在专注地望着自己,眼神里满是怜爱。


    “那……那曼儿姑娘如今在何处安身?”孙意瑶垂下眼,磕磕巴巴地问。


    宋策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就在和顺街的一处小院里,我已派了 两个稳妥的丫头过去 伺候了 。待她身子痊愈后,便 会 将她交给母亲安排。”


    孙意衡点点头,端起 茶杯抿了 一口 温茶,“如此甚好。”


    就在这时,雅间的门被人从外 敲响了 ,是墨羽。


    “公子,时辰到了 ,您可以带贵人去 放荷灯了 。”


    孙意瑶闻言眼中立刻亮了 起 来,她转头看 向孙意衡,笑道:“哥哥,咱们 一起 去 吧?”


    孙意衡看 着自家妹妹期待的眼神,哪里还忍心拒绝,他无奈一笑,“好,放完荷灯咱们 就回去 。”


    “多谢哥哥!”


    三人起 身走出得月楼,此时的朱雀街早已是人山人海,灯火璀璨。


    宋策和孙意衡一左一右护着孙意瑶来到护城河边,河面上已漂浮了 无数盏荷花小灯,星星点点,宛如天 宫繁星陆陆续续落入人间。


    “好美啊……”孙意瑶忍不住感叹道。


    “是啊,真美。”宋策轻声附和,目光一直停留在孙意瑶的脸上,低声道:“比这满河的荷花灯还要美。”


    孙意瑶听到这话,心跳猛地漏了 一拍。她连忙红着脸低下头,不敢再看 宋策。一旁的孙意衡将这一切看 在眼里,不由别过脸,轻咳了 几声。


    宋策回过神来,十分自然地对着孙意衡笑了 笑。


    孙意衡:“……”


    三人在河边又看 了 一会 儿,孙意衡才道:“阿瑶,时辰不早了 ,咱们 该回府了 。”


    孙意瑶有 些不舍,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是,哥哥。”


    宋策见状忙温声道:“兄长,阿瑶,我已备好软轿,让我送你 们 回去 吧。”


    孙意衡本 想拒绝,但转念一想,不日 妹妹就要与宋策成 婚,往后就是一家人了 ……这么想着,他点了 点头:“也好,那便 有 劳策哥儿了 。”


    到荣国公府后,孙意瑶踌躇片刻,终于鼓起 勇气 ,低声叮嘱道:“你 ,你 快些回去 吧,夜深了 ,仔细着凉。”


    “嗯。”


    ……


    回到绿绮院,秋意伺候孙意瑶洗漱完毕后,便 带着一众小丫头躬身退了 出去 。


    孙意瑶红着脸拿出宋策送她的那个木盒,缓缓打开,只见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支松玉桃花簪。拖枝的桃花枝干倾于一侧,枝头一朵盛开的桃花,上下各搭配一朵侧视的半桃,十分素雅宜人。


    孙意瑶拿起 发簪,轻轻簪在发间。


    借着微弱的烛光,她不由对着铜镜照了 照,果然……很衬她。


    第169章 侯门贵公子(八) 贵公子的复仇恋爱记……


    夜已深了 。


    待荣国公府那扇朱漆大门缓缓合上, 宋策才转身吩咐轿夫去往藏春楼后街。


    因着 乞巧千灯节的缘故,大部 分人都跑去朱雀大街上看灯游玩,藏春楼倒不似往日那般喧嚣。宋策看着 后街门廊上挂着 的几盏乞赐封灯, 在夜风里摇摇晃晃, 显得颇为冷清。


    宋策走 到藏春楼角门前 , 抬手轻轻叩了 三下。很快, 小门“吱呀”一声开了 条缝, 露出了 个喜庆的圆脸。见来人是他, 连忙笑着 将人迎进来。


    “公子, 绿珠姑娘在楼上等您呢!”圆脸丫鬟低声说着 ,引宋策穿过 一道窄窄的回廊。


    绿珠的院子不大, 却收拾得干净雅致, 完全 不像一个头牌姑娘该住的地方。


    “公子稍后, 奴这就给您去通报一声。”


    “劳烦了 。”


    圆脸丫鬟推门进去时 ,绿珠正临窗而坐, 手里拿着 一块素白的绢子, 不知在看些什么。她听见动静, 回过 头来,脸上已没了 往日待客时 的娇笑,眉眼间满满都是化不开的忧愁。


    “姑娘,宋公子来了 。”


    “嗯, 快将他请进来。”


    “是, 姑娘。”


    圆脸丫鬟将宋策请进屋中后, 便识趣地关上门, 老老实实守在不远处。


    “见过 宋公子。”绿珠起身行礼,声音不似平日那般矫揉造作,反而带着 一股江南女子独有的柔软。


    “姑娘不必多礼。”


    绿珠也不扭捏, 亲自给宋策倒了 一杯热茶,直接道明将他请来的意 图。


    “前 些日子奴听曼儿妹妹说,公子不仅出银将她赎了 身,还 给她仔细调理身体,可有此事 ?”


    宋策略一点头,“确有此事 。”


    绿珠眼神 一亮,握着 绢子的手猛地收紧。


    “奴还 听说,公子的医术出神 入化,似是师从肃州名医问寻先生,不知奴说得可对?”


    “嗯,不假。”


    宋策抿了 一口茶,原身年少时 确实曾在肃州待过 几年,正好方便他借用一下这位名医问寻的名头,引绿珠入彀。


    绿珠抬眼看着 眼前 年轻的公子,眼中闪过 一丝希冀,“公子,那您当年在肃州之时 ,可曾听过 一位叫陈青生的公子?”


    “陈青生……好像有些耳熟。”宋策低声重复着 这个名字,语气里听不出情 绪,“绿珠姑娘所说,可是青州县令陈叶安之侄陈青生?”


    绿珠一愣,眼睛慢慢睁大,几乎是瞬间就亮了 起来。


    “是!正是他!公子可知道他的下落?他,他还 好吗?”


    宋策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道极轻的声响。他看着 绿珠满怀期待的眼眸,终究还 是移开了 眼,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敢问绿珠姑娘,你 与陈公子是何关系?”


    绿珠闻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 没掉下来。


    “我与陈郎虽然没有去官府请办户籍,但却互行过 礼,拜过 天 地。临行前 他曾与我许诺,说来日若有幸高中,必会回乡大办,热热闹闹地娶我为妻。”


    “原来如此。”宋策叹息一声,问道:“那绿珠姑娘为何没在肃州等他,反而来到京城,踏入这风月之地呢?”


    “这……”


    绿珠犹豫一瞬,才道:“会试过 后,与陈郎同行上京的举子们都陆陆续续回了 肃州。我在家 中苦等许久,却始终不见陈郎回来。为此,我曾去那些举子家 中打探,才知道陈郎已许久没露过 面了 。我心急如焚,当即便收拾行装赶到京城欲寻陈郎回乡……我在京城寻了 足足一个多月,却始终不得陈郎半分音讯。我积蓄不多,很快便花了 干净,被客栈掌柜赶出来了 。就在这时 ,藏春楼的妈妈找上了 我。”


    宋策点点头,几乎能想到接下来绿珠会说什么。


    果然,绿珠捏着 帕子,道:“妈妈允我在藏春楼后院住下,但要我定时 去楼里卖艺,卖艺所得与她四六分成。万般无奈之下,我只能应了 妈妈的条件,方在京中有了 这一席之地。”


    “原来是这样。”宋策语气里带着 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绿珠姑娘,城外十里,抱羊山下,你 要找的人就在那里。”


    绿珠一怔,她像是没听懂般摇摇头:“公子莫要寻绿珠开心了 。”


    “不管你 信与不信,陈公子确实在那儿。”


    绿珠脸上的血色瞬间便褪得一干二净,她霍然起身,愤然道:“公子若再口出狂言,休怪奴不客气了 。抱羊山下哪里有什么人家 ?那分明……分明是……”


    “分明是一片乱葬岗,是吧?”


    “你 t !”


    看着 绿珠怫然不悦的模样,宋策一字一顿地说:“三年前,陈公子初到京城,意 外惊了 贵人车驾,被烈马踏过 胸口,当街而亡。因寻不到他的家 人,二皇子便让手下随意处理了他。”


    “身亡……处理……”绿珠喃喃重复着 ,身子晃了 晃,险些从木椅上栽下去。她死 死 抓着 手中绢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怎会……他走 的时 候还 好好的,他说回来便娶我为妻,怎会……怎会如此……我不信,我不信!”


    宋策沉默了 片刻,缓缓开口道:“罢了 ,绿珠姑娘既不信我,那在下便告辞了 。”


    看着宋策丝毫不拖泥带水的离开,绿珠顿觉眼前 阵阵发黑,她踉跄着 后退两步,死 死 抓住桌沿,“不,一定是假的,是他诓我,想从我身上捞什么好处……对!对!一定是这样!”


    这么想着 ,绿珠咬牙唤彤儿进来伺候她梳洗。


    待那名叫彤儿的圆脸丫鬟退下后,绿珠躺在床上,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城外十里,抱羊山下,你 要找的人就在那里。”


    “分明是一片乱葬岗,是吧?”


    “三年前 ,陈公子初到京城,意 外惊了 贵人车驾,被烈马踏过 胸口,当街而亡。”


    “寻不到他的家 人,二皇子便让手下随意 处理了 他。”


    ……


    绿珠猛地抬起手捂住耳朵,可那些话就像魔音入耳,每一个字都狠狠砸在她心上。她蜷在床上用力甩头,但那些声音还 在她耳边翻来覆去地响,直炸得她泪流满面。


    这一定不是真的。


    一定不是。


    接下来的几天 ,宋策在威武侯府的生活十分平淡,直到十二那天 ,他照例来到和顺街为曼儿复诊,却在此处见到了 头戴帷帽,一脸憔悴的绿珠。


    绿珠一见宋策,便直直跪在地上,声音沙哑道:“绿珠恳请公子助我报仇!”


    “你 在藏春楼两年,想必也听说过 二皇子此人城府极深,戒心亦极重。我不过 区区侯府之子,又能如何助你 ?”


    绿珠充耳不闻,执拗地重复这句话:“绿珠恳请公子助我报仇!”


    宋策站在原地,细细打量着 看似平静的绿珠。


    “你 可知自己在说什么吗?”宋策低声叹道:“二皇子是什么人?他乃天 潢贵胄,你 就算把命搭进去,也不过 是往燃得正旺的火盆里扔一根干草,连一丝火星都溅不起来。”


    “把命搭进去又如何?”绿珠猛地抬头,眼角还 挂着 未干的泪痕,“陈郎临去前 ,连句话都没留下,就被……就被……可笑我在藏春楼里忍了 两年,到头来却不知我的陈郎早就被歹人害了 !如今我既知晓害他的人是谁,难道公子要我像个缩头乌龟般躲在楼里卖笑不成?”


    她越说越激动,重重咳了 起来。帷帽随着 她的动作缓缓滑落,那头乌黑亮丽的头发,竟已半白了 。


    曼儿见状忙上前 递过 帕子,小声劝慰道:“绿珠姐姐,您先起来,有话慢慢说,公子他……”


    绿珠摇摇头,一把挥开她的手,目光死 死 盯着 宋策:“公子既出身尊贵,又得问寻先生医术真传,必定不是寻常人。绿珠只求公子指条明路,哪怕前 头是刀山火海,我也愿闯上一闯!”


    宋策沉默片刻,才道:“二皇子虽一心图谋大业,但他却颇有几分争强好胜之心。你 ……”他看着 绿珠那半白的头发,终究没说出劝阻的话来。


    绿珠灿然一笑,当即对宋策认真行了 一个大礼:“多谢公子。”


    ……


    一连过 了 七八日,宋策再次来到藏春楼。在门口迎客的老五显然还 记得这位出手阔绰,另有癖好的贵公子,他当即堆着 笑迎上前 来,奉迎道:“哎呦公子,您可来啦!眼下咱们楼里可没那些病歪歪的姑娘了 !”


    宋策淡淡一笑,扫了 眼空荡荡的大堂,问他:“今日楼里怎么这般冷清?”


    老五闻言当即奇道:“公子您还 不知道呢?咱们楼里的绿珠姑娘攀上了 高枝儿,走 大运了 !昨日她已经 被贵人抬回府了 !不瞒您说,楼里不少老主顾都是奔着 绿珠姑娘来的,如今她这一走 ,楼里少说要冷清个十天 半月呢!”


    宋策随意 在大堂找了 个位置坐下,随手赏给老五一绽银子。


    老五眼睛笑得眯成缝,哈着 腰凑近道:“公子有所不知,抬绿珠姑娘回府的不是别人,正是当今二皇子!昨日他与国舅爷家 的公子一掷千金争夺绿珠姑娘,最后还 是二皇子成功抱得美人归!啧啧,绿珠姑娘模样本就出挑,又会来事 儿,若有朝一日给二皇子添个一儿半女,那可真是要一步登天 喽!”


    宋策摩挲着 手中的茶盏,轻声问道:“这二皇子怎会……”


    老五是何许人也?他在这风月场里混了 十几年,哪能听不出这位贵公子话里的意 思。


    “公子您有所不知,绿珠姑娘可是卖艺不卖身的清倌人!再说了 ,二皇子是什么身份,哪能随便要个不清不楚的女人?”说着 ,老五凑近了 些,压低声音道:“我听人说啊,绿珠姑娘进府前 ,专门有女官过 来给她验过 身子,干净着 呢!”


    宋策闻言一叹,绿珠舍身进二皇子府这事 ,比他预想中来得要快多了 。


    第170章 侯门贵公子(九) 贵公子的复仇恋爱记……


    从藏春楼出来之后, 宋策并没有直接回威武侯府,而是 一路朝着西市蕃坊而去。


    西市蕃坊占地极广,其规模堪比官家的明州坊。此处混居着不少波斯、回鹘、粟特和大食商人 , 他们常聚在蕃坊里售卖异域的珠宝、香料、玉石和毡毯等物, 其中还夹杂着一些 珊瑚、珍珠等海外奇珍。


    平日 来西市蕃坊采买的客人 , 除了一些 平民 百姓, 就 属行商的商人 及管家最多。像宋策这等气质出众一脸温和的贵公子, 实在是 少见。


    宋策刚走到蕃坊门口那座石牌坊下, 就 有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异域汉子迎了上来。他脸上堆着笑 , 嘴里操-着一口生硬的官话和气地问他:“公子,您此行前来, 可是 要 置办几样稀罕物件?小人 阿罗笛, 在坊里做了十多年的牙人 , 什么奇珍异宝都能 给您寻来。”


    “这些 东西你可见过?”


    宋策微微一笑 ,从袖袋里拿出一早备好 的宣纸, 上面用笔墨勾勒着土豆、玉米与红薯的图样。


    阿罗笛眯着眼, 细细看了好 半晌, 才 抓着卷曲的胡须不确定道:“公子画的这些 花花草草……小人 从没见过。不过前些 日 子有位大食商船主带了一些 怪模怪样的盆景回来,说是 从极西大陆运来的稀罕物,或许那里会有公子所寻的东西。”


    宋策闻言当即拿出二两 银子递给阿罗笛,“多谢告知, 烦请带我过去。”


    “是 ……是 , 公子, 您这边请。”


    阿罗笛从没遇见过这么和善的贵人 , 当即结结巴巴地道了谢,带着宋策一路来到了那位大食商船主的铺子。


    “喀兹!喀兹!有贵人 来了!你快些 出来!”


    听见阿罗笛的呼喊声 ,很快, 布帘后就 走出来个留着半脸胡子的大食汉子。


    “哎,阿罗笛,你鬼吼鬼叫什么?我这才 歇下不久哩!”


    “歇什么歇!你之前那些 稀罕物还活着没?这位公子想来看一看,若是 有合心意的便买上两 盆。”


    一听阿罗笛这话,喀兹当即就 来了精神。他上下打 量宋策几眼,张口便是 一嘴流利的官话:“贵客,您这边请!我那船上的宝贝前几日 才 用羊奶浇灌过,棵棵都精神着呢!”


    说着,喀兹掀开里屋的布帘,只见那宽大的土陶盆里,正歪歪扭扭长着几株西红柿。


    宋策:“……”这可真是 意外之喜!


    他强压下心头 的激动,指着西红柿问喀兹:“这是 何物?”


    喀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挠头 笑 道:“贵客好 眼力!这是 我不远千里从极西运来的青红魔果,虽然果实不能 食用,却是 极好 的观赏植物!您瞧瞧这色泽,这质地,红似火青似玉,摆在您家中能 辟邪呢!”


    宋策闻言挑眉,看来极西之地应该有人 尝试食用西红柿了,碰巧西红柿还没成熟,所以中毒了。正因如此,这西红柿就 被列为了有毒之物。


    看着宋策一脸平和的表情,喀兹以为贵客没瞧上这青红魔果。也对,大越国素以天朝上国自居,这些 贵t 族们更是 眼高于顶,如何能 看上这小小极地之地的魔果?


    “贵客,您再瞧瞧这沃辛子,此物是 我路过扶桑之地时偶然所得,当时那扶桑人 要 了我二百枚月金钱呢!”


    宋策略一点 头 ,十分有兴致地捻下一片辣椒叶揉碎,鼻端立刻萦绕起一股辛辣之气。


    “嗯,此物瞧着倒是 颇有风骨,就 是 这味道不大好 闻。喀兹,这盆沃辛子多少钱?”


    喀兹笑 了笑 ,立马开始吹嘘起这沃辛子的妙处。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见宋策表情似笑 非笑 ,连忙住了口,试探道:“贵客若喜欢,给我喀兹十两 银子,这盆沃辛子就 是 您的了,如何?”


    宋策略一皱眉,没说要 ,亦没说不要 。过了好 一会儿,他才 道:“你倒是 会做生意,花了二百枚月金钱收了此物,转手卖我就 是 出五倍的高价。”


    喀兹闻言当即就 有些 心慌,毕竟这东西身娇肉贵的,如今都有些 蔫了。若是 砸在他手里,那可真是 一个子儿都卖不出去了。


    “贵客,我喀兹是 个诚实的生意人 ,若您诚心想要 ,这盆青红魔果就 当个搭头 ,一并送给您,如何?”


    他心想着,毕竟这东西当时就 花了两 枚月金钱,肯定不是 什么稀罕物。不如他就 做个顺水人 情,给这位贵客的心里留个好 印象。


    宋策闻言舒缓一笑 ,当下便爽快掏了钱:“成交!”


    喀兹见真有冤大头肯听信他的鬼话并掏钱买下这些 毫无用处的盆景,当即笑 得更欢快了。


    “贵客,您再看看这边。”


    喀兹指向角落里的红薯秧苗,和善笑 道:“此物名为地蜜草,身形优美,根系发达,足有这么大!”说着,他从一旁的草席下拿出一截红扑扑的红薯根茎,底下还缀着几个纺锤形的红薯,上面裹满了湿泥。


    “据那些 吕墨人 说,这根系味道甜美,必要 时可以煮来充饥。返航之时我让船工们煮了几个尝了,味道有些 寡淡噎人 ,就 扔在一边喂马儿了。贵客若是 新奇,我就 送您两 个尝尝鲜。”


    宋策不动声 色地近前来看,伸手摩挲着红薯粗糙的表皮:“你是 说,地蜜草葳蕤碧蔓之下,这根系竟如此粗鄙?”


    喀兹:“……”这贵客说得什么玩意?


    听着宋策挑剔的点 评,喀兹赶紧赔笑:“贵客呀,这根长埋地下,您若不喜欢,自不去看就 是 了,省得污了您的眼睛!”


    “罢了罢了,我也不是 那等挑眼之人 ,这地蜜草你开个价吧!不过这些 根你得让我带回去,若是 这几株地蜜草活不成,我也能 自己侍弄侍弄。”


    喀兹闻言笑 弯了眼,“那这地蜜草,也收您十两 银子,如何?”


    宋策一笑 ,淡淡看了喀兹一眼,直看得他心里打 鼓。


    喀兹:“贵客,若您觉得贵了,这价钱咱们还可以再商量商量。”


    “不必了,十两 就 十两 ,不过……”


    一听宋策应下来,喀兹当即大喜,“贵客您还有什么吩咐?且一并说来,我喀兹绝不推脱!全 当交您这个朋友!”


    ……


    半个时辰后,宋策将画着土豆和玉米的宣纸留给喀兹,让他帮自己多留意着些 ,喀兹立马满口应下了。阿罗笛见状找来了两 个手下人 ,帮着宋策把 这些 金贵的植物抬上马车,又一路跟着他走出蕃坊,来到威武侯府。


    看着威武侯府高大气派的朱门,阿罗笛和两 个手下人 当即瞪大了眼。乖乖!这位公子竟然出身大越一等公侯之家!这是 何等尊贵的身份!


    宋策笑 了笑 ,拿出了三两 银子递给阿罗笛,又分别发给那两 个手下每人 一两 碎银,这才 吩咐门口的护卫将他买来的东西尽数搬进闲园里。


    阿罗笛捧着新得的三两 谢银笑 得合不拢嘴,带着手下人 一脸尊敬地躬身行礼道:“公子下次若还有需要 ,随时使人 过来吩咐小人 就 是 !”


    “好 ,今日 多谢你了。”


    回府后,宋策径直朝后院的闲园走去。


    以前这闲园是 原身祖父宋诚明专门打 理的药圃,如今荒草丛生,眼下正适合他做“试验田”之用。


    “墨书,你去后房取些 锄头 ,顺便再使人 寻些 夜土和草木灰来。”


    “……公子,夜土,呕……您要 这夜土有何用处?”


    宋策好 整以暇地笑 了笑 ,“一桶夜土,可与我换五钱银子,如何?”


    “公子稍候,我这就 给吩咐下人 您找夜土去!”


    墨书精神一振,取来锄头 后就 急着往外跑。宋策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笑 了笑 ,然后拿起锄头 开始从闲园东头 清地。


    这边宋策正摩拳擦掌准备移植红薯、西红柿和辣椒等作物;而另一边,孙清儿正在屋中坐立不安,不停地朝窗外张望着。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她的贴身侍女紫茗急匆匆跑进了屋,气喘吁吁道:“姑……姑娘,奴婢打 听清楚了,二皇子殿下……确实抬了个女子回府!这女子似乎很得殿下喜爱,接连几天都是 她侍寝呢!”


    “你说得可是 真的?”孙清儿闻言手一抖,手中紧紧捏着的帕子随即落在地上。


    紫茗忙不迭点 头 ,“此事千真万确,奴婢哪里敢诓骗姑娘!”


    孙清儿猛地站起身,声 音发颤地问:“那女子……你可打 听到是 何来历?”


    “奴婢听说这个叫绿珠的女子,是 藏春楼里的头 牌呢!”紫茗压低声 音,脸上满是 不屑,“不过是 一个千人 骑万人 枕的娼-妇,也不知二皇子殿下是 怎么想的,竟把 这种人 抬进府里!”


    “竟……是 个风尘女子?”


    孙清儿心头 一震,指尖骤然掐进掌心。


    “姑娘,姑娘?您脸色怎么这么难看?”紫茗担忧地扶住她的胳膊,“可是 身子不适?”


    “无事,你下去吧,我想一个人 静一静。”孙清儿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是 ,姑娘。”紫茗对着她深行一礼,悄声 离开了。


    屋内只剩下孙清儿一人 ,她顾不上捡起帕子,疾步走到妆台前,却见铜镜里映出了一张苍白且憔悴的脸。


    孙清儿定定望着镜中不复往昔盛容的自己,心绪纷乱如麻。暖阳透过窗户的缝隙洒在地上,形成一片斑驳的光影,一如她此刻复杂的心情。


    可笑 的是 ,在他抬人 进府的前几天,才 使人 唤了自己出府幽会……后颈那圈指印虽用脂粉遮掩住,却仍隐隐透出些 青紫痕迹。


    细算起来,自己委-身赵玄宏已有两 年了。她此刻无比想知晓,对于他来说,她孙清儿,到底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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