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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又是十年。


    卿徊和叶骁泽正飞往今絮峰, 突然看见天空变了色,有雷鸣声传出来。


    两人在远处停下,卿徊往雷劫的方向看过去:“莲子出关了?”


    他们赶到了峰顶,秋浸雪和张印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雷劫持续了半个时辰, 结束后卿徊看见远处的人影站了起来, 越走越近。


    卿徊朝着鱼莲子挥了挥手,鱼莲子看着他们很惊讶, 尤其是叶骁泽。


    她有点惊奇:“你是叶骁泽的弟弟?”


    叶骁泽抱着手臂:“本人。”


    鱼莲子的兴奋消失了:“我听出来了。”


    这种懒洋洋又不耐烦的语气确实不是谁都能有的, 她每次听拳头都会痒。


    她问道:“闭个关你的头发颜色怎么变了?我也想变!”


    “不知道, ”叶骁泽嘲笑,“不过你估计羡慕不来,不是每个人都能有这运气的。”


    鱼莲子不服气:“你的意思我们所有人都没你运气好?”


    叶骁泽:“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事。”


    “为什么不是你最倒霉呢?”鱼莲子的手指转了转,“就你不一样。”


    眼看他俩的争吵没完没了, 秋浸雪出声打断:“莲子,过来我帮你看一下。”


    “哦。”鱼莲子乖乖走了过去。


    卿徊在旁边看着,感觉鱼莲子的变化不大, 就是身上的稚气褪去了,依旧灵动活泼。


    鱼莲子渡劫很顺利,秋浸雪看完之后就放她离开了。


    鱼莲子蹦蹦跳跳地走到卿徊身边:“卿徊, 你们等很久了吗?”


    叶骁泽替他回答了:“十年,可真是够慢的。”


    “又没问你,”鱼莲子翻了个白眼, “你懂什么, 最重要的人总是要最后出场。”


    叶骁泽瞥了鱼莲子一眼:“打一场?”


    鱼莲子撸起袖子, 兴致勃勃:“来!”


    卿徊在旁边观看,鱼莲子上场没多久就被打蒙了:“停停停,你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厉害了?!”


    叶骁泽咧开嘴角, 笑得开怀:“谁让我是天才呢。”


    “你当初也没这样啊。”鱼莲子觉得离谱,这已经不是天才,而是被夺舍了吧。


    卿徊走了过来:“别听他胡说,他比你早出关很久,多练了二十二年。”


    鱼莲子理解了,眯着眼睛看着叶骁泽,指责道:“你欺人太甚!”


    叶骁泽:“这也能怪我?谁让你不早点出来。”


    鱼莲子愤怒:“卿徊,帮我报仇!”


    叶骁泽丝毫不慌,甚至可以在眉眼细节处看出得意:“卿徊才不会帮你打我。”


    鱼莲子气鼓鼓的:“得意什么,卿徊也不会帮你打我啊。”


    “你等着吧,我去找师姐来报仇。”


    叶骁泽最终还是挨了一顿打,在张印和鱼莲子的双重攻击下,成功挂彩,让鱼莲子好好出了一口气。


    叶骁泽低下头,用头撞着卿徊的肩膀:“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我挨打,还笑得出来!”


    卿徊看着叶骁泽脸上的青一块紫一块,有点愧疚,但是一看到就想笑,他偏开头:“你先疗下伤。”


    叶骁泽也意识到自己脸上不太好看,飞快地上了药,伤口过了一会就消失了。


    这次确实做的有点不地道,卿徊声音放柔:“别生气了。”


    叶骁泽提出要求:“下次你要帮我拦着。”


    “还有下次?”卿徊头痛,“你就不能不惹莲子生气吗?”


    “不行,”叶骁泽果断摇头,“我这次吃亏了。”


    卿徊选择不参与他们之间的斗争,打算下次偷偷溜走。


    晚上他们回到宿坊的时候,三个人都聚在了卿徊的房间里。


    桌面上摆着一张地图,卿徊站在中间,叶骁泽和鱼莲子一左一右站着,一同盯着面前的地图。


    “我们现在在欢桃城,属于长霄洲的地界。”卿徊的手指在地图上面划动,“我们从这里出发,一路往前面走,这边是凡间区域,我们可以在此历练,再从此路前往奇枢洲。”


    修真界以三大洲为主要地区,修士主要居于此,但初次之外还有其他区域,中间夹着无数小城,是凡人生活的地界。


    鱼莲子激动:“是像话本里说的一样斩妖除魔吗?”


    卿徊点点头:“差不多。”


    他提醒道:“在那些区域,如果没遇到特殊情况,不要使用灵力。”


    “好!”鱼莲子欢呼,“明天就出发!”


    他们已经和秋浸雪说过出去历练一事,但在临行前还是再次进行了拜别,从今絮峰下来的时候卿徊回头看了一眼,下次就是不知道何时回来了。


    他们一起走到了合欢宗的外围,卿徊拿出了飞舟,三人上去后,飞舟缓缓升空,底下的景物也越来越渺小。


    因为本身就是为了历练,所以飞舟的速度不快,他们在很多地方都停下来过。


    “下一站我们去这里吧!”鱼莲子拿着音传说道,“上面有人说这个地方很邪门,很多人去了都没回来,不知是有什么作祟。”


    她早就有钱换大音传了,上面的消息卿徊和叶骁泽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卿徊笑道:“那你还想去,不怕吗?”


    “怕,”鱼莲子承认,“但是我好奇。”


    卿徊询问叶骁泽意见:“你想去吗?”


    叶骁泽没拒绝:“去看看。”


    有了明确的目的地,飞舟开始加速了,中途他们还遇到了另一批人,是忘隐宗的弟子。


    卿徊看着领头的那个人,眸色有些暗。


    鱼莲子趴在船边上,目露好奇:“是佛修!”


    “他们的方向好像和我们是一样的。”


    忘隐宗弟子的速度很快,眨眼的功夫就与他们拉开了距离,消失在眼前。


    卿徊他们的目的地是缘水城,是一座建在水面上的小城,四周种满了鲜花,很是漂亮。


    在第三天的时候,他们已经可以看见下面的水域了,远处的一个小点就是缘水城。


    卿徊把飞舟停在了水域之外无人的地方,虽然可以直接飞进去,但是会被里面的人看见。


    修真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通常不在凡间展示不同。


    他们刚落地就有一股风拂面而来,带着淡淡的水汽。


    叶骁泽皱了皱眉:“有味道。”


    闻言鱼莲子也仔细嗅了嗅:“好像是有一股怪味。”


    但再闻一下,又感觉是扑鼻的花香,好像之前是错觉。


    他们一起在周围找了一下,什么都没发现,卿徊的眉头没松开,但是说道:“气味本来就很容易变化,我们先进去吧。”


    从外面进入缘水城的方式是一座浮在水面上的桥,由浮石搭建,每一块石头都漂在水面上,桥梁很直,近乎贴着水面,而桥的两边没有护栏,距离有些短,最多同时站下两个人。


    “好窄的桥,”鱼莲子疑惑,“这不会很危险吗?”


    卿徊站在岸边的不远处,遥遥地往城内看:“此行一定要小心,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鱼莲子咽了口口水:“实不相瞒,我也有。”


    原来音传上面真的不是骗人的,她真的有点害怕了。


    叶骁泽也附和道:“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还去吗?”卿徊问道,“如果害怕的话,我们可以换一个地点。”


    鱼莲子没退缩:“来都来了,当然去!”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历练总会遇到危险的,如果什么时候都逃避,那还出来干什么?


    叶骁泽也同意了。


    他们三个依次踏上了浮石桥,卿徊走在最前面,后面跟着叶骁泽,最后面是鱼莲子。


    踏到桥上后,石头会微微下沉,但不会晃动,走起来很稳。


    他们的影子倒映在水面上,鱼莲子往下看了一眼,目光停住了。


    她蹲下身:“这个水好奇怪,明明不清澈,却能把人给倒映出来。”


    卿徊也跟着蹲了下来,这个水一眼望不到底,人的倒影却格外清晰。


    但是卿徊注意很快就停留在了另一个地方:“这座浮桥被破坏过。”


    他指着边缘的衔接处:“这里应该还有其他石头,不知是怎么回事消失了。”


    鱼莲子顺着看过去:“这是谁做的,想让我们掉下去淹死?”


    叶骁泽:“修炼者下了水也可以自动屏息,在水下活两个月没问题。”


    鱼莲子放了点心,她看着水中的自己,伸手拂了一下水面,波纹晃动。


    卿徊站起了身,不知是不是刚好有阵风吹过来,他有一瞬的恍惚,但很快就回了神:“我们走吧。”


    鱼莲子跟在后面:“这离水面也太近了,刚刚起身一个不稳,我还以为我差点要掉下去了。”


    叶骁泽难得没和鱼莲子吵,而是严肃道:“跟紧一些。”


    走过这座桥就到了城门口,外头站着两个守卫,询问了一番后就将他们放了进去。


    城内的景象和他们想的有所不同,一点也不阴暗恐怖,反而很热闹,和普通的小城差不多。


    走在路中间还有人吆喝他们买东西,卿徊没察觉到危险,笑着上去买了一点,顺便问道:“最近怎么这么热闹?”


    “你们外地来的就不懂了,我们这边人多,每天都这样。”那人笑呵呵地说道。


    “来这里的外地人多吗?”


    “多啊,昨天还来了几个和尚。”


    卿徊谢过了这个人,重新回到了街道上。


    鱼莲子眼睛很亮:“是我们之前遇到过的那些佛修吗?”


    叶骁泽:“都是一个方向,这里又出现了几个和尚,应该就是他们了。”


    “如果连忘隐宗都派弟子来了,”鱼莲子想到了一个问题,“那这里是不是真的很危险了?”


    第42章


    卿徊认同鱼莲子的想法:“有这个可能。”


    “但是也不用太担心, 有他们在,我们的压力小了很多,他们当中修为最高的已经有元婴后期了。”


    鱼莲子吊起的心放了下来:“那就好。”


    叶骁泽的眼帘微微抬起,声音很小:“又是认识的?”


    卿徊嗯了一声:“猜出来了还问什么。”


    “误会了就不好了。”叶骁泽轻笑, “万一打到了无辜的人怎么办?”


    “你怎么知道我和他有过不愉快?”卿徊的眼珠转动, 落在叶骁泽身上。


    叶骁泽将手臂搭在卿徊的肩头:“你能不能想一下,我们都在一起多少年了?”


    十年的时间, 足以让两个本身就有默契的人对对方了解到一种透彻的地步了。


    很多时候卿徊只是眼睛或者嘴巴动了一下, 叶骁泽就能猜出他的心思。


    相对的, 卿徊在很多时候也能知道叶骁泽在想什么。


    卿徊的睫毛颤动,他抬眼看着叶骁泽:“我和他之间矛盾不深,只是当初分开的时候有点难看。”


    照尘做出了一个选择,对他更有利的选择, 代价是违背一个承诺,斩断了和卿徊的过往。


    卿徊知道这是一个简单的选择,绝大部分人都会选前程, 只是被放弃的那一端上面不是他就更好了。


    卿徊有过很长一段时间的难以释怀,因为关系结束得太突然,就像昨日他还在期待, 今日照尘就离他远去了。


    他不恨照尘,只是无法释怀。


    年少时的遗憾总是分外深刻。


    他和照尘之间也远没有到极端厌恶的地步,更像是一种熟悉的陌生人。


    所以就算他要把受的委屈还回去, 也会根据实际情况衡量。


    毕竟他是要和过去两清, 而不是倒欠债, 产生更多的纠葛。


    叶骁泽听着卿徊像是维护的话语,莫名有些不爽:“那就下手的时候注意一点,打一顿就好了。”


    卿徊想了想:“可以多打几顿。”


    照尘的选择说来轻巧, 但对于二十岁的他来说已经是一种天大的背叛了,他当初难受的时间可不短,最后还阴差阳错的走上了无情道,种种加起来一顿打可还不清。


    叶骁泽的心情却始终提不起来,他感觉卿徊对这个人和对江献仙是不一样的,就好像是还在乎这个人一样。


    卿徊面对江献仙会展示出明确的厌恶,而提起这个人时候却没有。


    如果卿徊知道了他在想什么,肯定会说,他也不看看江献仙做了什么事,那简直是几个照尘加起来都比不上。


    叶骁泽一直以为卿徊面对前任都是像江献仙一样的态度,但这次打破了他的认知,他倏地有些慌,却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


    叶骁泽的心情很复杂,他不喜欢畏畏缩缩,所以沉默了一会后就直白地问道:“你会和他和好吗?”


    “你在开什么玩笑?”卿徊仿佛听见了恐怖故事,“绝对不可能!”


    伤口就算痊愈了也是存在过,卿徊绝不原谅背叛。


    更何况他的伤口现在还没痊愈。


    叶骁泽松了口气:“我们现在是出来历练,你可千万别被那些情情爱爱迷了眼。”


    他一想到卿徊可能有道侣,心里就不舒服。


    之前明明就不是这样的,之前明明只是……有点不舒服而已。


    怎么现在就忍受不了了呢?


    叶骁泽心知肚明,因为他在此刻隐约窥见了卿徊面对道侣是什么态度。


    想象与现实天差地别。


    卿徊为了这个前任道侣都可以反驳他,那真的有了道侣他岂不是一点位置都不剩了。


    他之前觉得道侣关系更亲密是正常的,可现在却不这么想了,他和卿徊在一起这么长的时间,彼此这么了解,为什么要为别人让路?


    既然这样的话,那不如打消卿徊找道侣的念头,把一切苗头扼杀,这样他和卿徊就永远都是最好的朋友了。


    叶骁泽非常满意于自己的聪明善变,他戳了戳卿徊:“你要记住我说的话。”


    “知道了知道了。”卿徊还以为叶骁泽是怕他一个跟头栽两次。


    叶骁泽满意了。


    天色渐暗,卿徊找了一家酒楼入住。


    凡间的建筑不如修真界的精致,有种古朴简约的感觉。


    鱼莲子摸了摸这个木头,有点怀念,她虽然从小生活在修真界,但是那个地方太偏太小,所以在很多时候和凡间也没什么区别,这里的风格和那里很像。


    虽然在外修炼很有趣,也很容易迷了眼,但她有时候还是会想家。


    卿徊正打算关上门,忽然听见了一阵平稳的脚步声,他走出了门,趴在栏杆上看,一群忘隐宗的弟子正走了上来。


    卿徊的动作很隐蔽,但是领头的那个人还是注意到了什么,抬头往这边看过来。


    卿徊没躲,而是垂下了眼帘,两个人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对视。


    照尘的动作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面上没什么变化。


    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卿徊率先开了口:“好久不见,南……照尘。”


    他习惯了叫照尘的名字,但是照尘在入了忘隐宗之后就断了前缘,连名字也不用了。


    照尘单掌立在胸前,低头行了一礼:“好久不见,卿施主。”


    “你们在说什么?”身后的门砰一下打开,叶骁泽从里面走了出来,大摇大摆地站在卿徊的身边揽住肩,“让我也听一下。”


    卿徊看着那扇摇摇欲坠的门,闭上了眼睛:“开门的时候不能小心一点吗?坏了要赔的。”


    叶骁泽的气势瞬间就弱了:“哦,我等会去赔。”


    照尘的眼眸微微抬起,卿徊说话时的神情尽数入了他的眼底,毫无疑问,卿徊和这个人关系很好。


    照尘开口问道:“这位是?”


    他的声音依旧温和,但看着叶骁泽的眼神却透着一股冷漠,没人注意到他连施主这样的称呼都没说。


    但很快,照尘又调整好了自己:“方才失礼了。”


    卿徊听见他的声音时有些惊讶,他还以为照尘早就离开了,他简单介绍了一下:“朋友,叶骁泽。”


    “还有我!”鱼莲子听见了外面的动静,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鱼莲子!”


    她还没这么近距离地观察过佛修,感觉温和中透出严肃,每个人都没什么表情。


    照尘对着她行了一礼:“鱼施主。”


    鱼莲子还没遇到过这样的人,有些手忙脚乱,当即就有样学样行了回去。


    照尘的视线移回到卿徊的身上:“这里有问题,你们还是尽快离去为好。”


    卿徊的眉头下压:“什么问题?”


    照尘思忖了一下,还是告诉了他:“怨气太重。”


    卿徊没说走还是不走:“谢了。”


    他一手拽着叶骁泽,一手拉着鱼莲子,通通丢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房门一关,一张隔音符贴在门后面。


    卿徊坐在椅子上,指腹撑着下巴:“怨气重,你们感觉到了吗?”


    鱼莲子和叶骁泽齐齐摇头:“没有。”


    修炼者吸收的是天地灵气,对这些东西是很敏感的,但是从来到缘水城就没察觉出有什么怨气,城内的景象也很祥和,不像是能产生怨气的样子。


    卿徊皱眉思索:“我也没有感觉到。”


    “但是照尘的话也不是空穴来风,不然忘隐宗不会派人过来。”


    过了一会,卿徊站了起来:“先回房修炼或是睡觉吧,明日再探查一下。”


    深夜,卿徊从房内走了出去,穿过长廊来到尽头,敲了敲门。


    里面没有人说话,但门自动开了。


    卿徊走了进去,自然地在桌子边坐下:“你们出家人也可以深夜放人进来,不算破戒?”


    照尘盘腿坐在一个蒲团之上,双目紧闭,在听见了卿徊的话后缓缓睁开了眼:“卿施主莫打趣我了。”


    卿徊没和他再扯这些有的没的,而是径直问道:“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怨气?”


    照尘没有隐瞒:“在外游历的弟子发现,将此事传回了宗门,他无力处理,所以师父让我带了几个师弟过来。”


    这么一说倒是可以理解,但卿徊还有疑惑:“你亲身发现过这里的怨气吗?”


    照尘的回答出乎卿徊的意料:“我看见过。”


    “在缘水城的上空,我远远地看见过这里被怨气笼罩着,但是走近之后就突然消失了,进城之后我看不见怨气。”


    卿徊知道照尘是天生佛子,眼睛和其他人不一样,可以看见世间的各种气,还可以看见因果。


    卿徊觉得照尘说的话有些奇怪,怨气怎么可能消失得这么快,但既然不是消失,那就是藏起来了,可是怨气怎么藏?


    他一时思考不出答案,忽然察觉有道目光一直停在他身上,他掀起眼皮:“你一直看我干什么?”


    照尘沉默,他看的不止是卿徊,还有背后的因果。


    ——他的因果还在卿徊的身上。


    三百年前的选择种下了因,果却一直未来,他便以为此事已经了结。


    但越是修行,越是阻塞,他才知果并非是没来,而是早已到来。


    对于此事,他心中始终有愧,这份愧疚初时不显,在经年累月中深化,将他带回到百年之前,一遍遍的回忆过去。


    他在这个过程中“爱”上了卿徊。


    年少的情谊不浅,但也无法持续百年,在时间中慢慢磨灭。


    而愧疚将他带回到过去,情谊又在一遍遍回忆中不断积累,他心知这份“爱”是虚妄,却无法勘破。


    就像他下意识对和卿徊亲密的叶骁泽无礼,很快又能察觉出这是错的,但下次他依旧可能失控。


    仿佛他体内住了两个人,一个是年少时爱着卿徊的南清知,一个是早已放下了这段情感只余愧疚的照尘。


    师父说他身上的因果没有了结。


    他来到这里是师父指的方向,一是为消除怨气,还有一是为了了结他身上的因果。


    第43章


    照尘没有回答卿徊的问题, 而是沉默了一会之后忽然问道:“当初我……你还恨我吗?”


    卿徊的睫毛颤了一下:“我没恨过你。”


    他只是无法原谅。


    照尘换了一个说法:“你放下了吗?”


    卿徊反问:“那你放下了吗?”


    他看着照尘,倏地意识到了为什么照尘问出了这句话,没放下的不止有他,还有照尘。


    照尘心中有悲悯和良知, 他选了那条路, 却又放不下觉得对不起他,所以进退两难。


    卿徊有些想笑, 一时想不通那个决定给他们带来了什么, 他在无情道上没有寸进, 照尘修了佛却依旧被困住。


    气氛有些静谧,照尘继续说道:“如何才能放下?”


    他的因果在卿徊的身上,若是卿徊放下了,不再受此事所累, 因果也就了结了,他的愧疚也会渐渐解开,不再困于过去。


    卿徊假装认真地思考了一会, 然后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道:“打你几顿就放下了。”


    照尘放下了手掌:“你现在就可以动手,我不会还手。”


    其实他早就该找到卿徊偿还了,但是他一直在躲避, 而现在他终于想通,直面当初的错误。


    不必畏惧,也不必恐慌。


    这是他欠他的, 所以就算死在这里, 死在卿徊手里, 也是他的果。


    卿徊却没答应,而是转身往门口走去:“不是还要调查怨气的事情吗,等这件事结束之后再说吧。”


    卿徊想得明明白白, 万一他把照尘打出了问题,到时候遇到了危险处理不了怎么办。


    不过是晚几天再打,他还可以趁这个时间练练拳。


    卿徊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面很黑,他才踏进去就发现了不对劲。


    但警惕很快就消失了,他点燃烛火:“不经同意就进入他人领域可不是一件礼貌的事情。”


    叶骁泽的指尖绕着一个杯子:“那我现在问你,你同意了吗?”


    卿徊笑了:“不同意。”


    “哦。”叶骁泽身形不动,“反正我也不讲礼。”


    卿徊摁住了那个杯子:“你来做什么?”


    叶骁泽的目光落在杯子上:“当然是因为听见了某个人偷偷摸摸出去的声音。”


    卿徊纠正他的用词:“没有偷偷摸摸。”


    叶骁泽质问:“你去找那个和尚干什么?”


    他的语气不太好。


    卿徊下意识皱了一下眉:“打听了一些事情。”


    叶骁泽不满:“有什么好打听的?”


    他强调道:“你答应了我历练期间不会找道侣的。”


    卿徊敏锐地感觉有些奇怪,他抿直了唇:“我没答应过。”


    叶骁泽不服气地回想,底气有些不足,他当初确实没说这个,说的是别被情情爱爱迷了眼。


    卿徊没管叶骁泽的脸色变化,他轻声道:“叶骁泽,你越界了。”


    这几个字说出来之后,卿徊也愣了一下,心情失控且无所适从。


    叶骁泽感觉卿徊的语气很认真,前所未有过的认真,他还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已经先一步慌了。


    叶骁泽下意识否认:“我没有,这种话之前不也提过。”


    下午的时候卿徊还不是这样的。


    “这不一样。”卿徊说道。


    他当时没有理解到叶骁泽的意思。


    叶骁泽不懂:“我不知道哪里不一样!”


    卿徊灌了一口茶:“你不需要知道,但是以后别再这样了。”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在寂静的夜晚中很清晰:“朋友之间也是需要距离的,我不是第一次这么和你说,但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卿徊想将异样的情绪扼杀在摇篮中。


    叶骁泽把茶壶一丢:“有距离就有距离,我还懒得管你呢。”


    说完就带着怒气走了出去。


    卿徊指尖一勾,即将落地的茶壶悬在空中,又回到了桌子上,只有地面上的几滴茶水记录了刚刚发生的一切。


    卿徊叹了口气:“臭小子,都说过动作轻一点,弄坏了要赔的。”


    卿徊这天晚上没睡着,他来到了酒楼的屋顶,躺在上面赏星星。


    双手垫在脑后,卿徊看着天空,却逐渐陷入了回忆。


    十年的时间对于修真界来说不长,闭个关的时间很多都是这个的几倍,但如果只是相处着安稳度过十年,那这段时间就很漫长。


    卿徊习惯了叶骁泽在身边的日子,几乎每天形影不离。


    叶骁泽很喜欢占据他的时间和空间,卿徊并没有多介意,因为他心中有一块标准,叶骁泽从来没有逾越过。


    直至刚才。


    他突然发现了叶骁泽的不对劲——叶骁泽在排斥他的感情生活。


    卿徊其实并没有一定要找道侣的想法,但并不代表别人可以对他进行干预,这是两码事。


    叶骁泽不喜欢有人插入到他们之间,这一点卿徊一直都很清楚,但是这份不喜欢不是抗拒和不可接受,之前的叶骁泽对于他找道侣并没有到如今抵触的地步。


    之前叶骁泽是将自己放在了最好的朋友位置上,不管前缀最好有多深刻,有多长,那都是朋友的身份。


    但是现在的叶骁泽依旧认为自己是最好的朋友,却想隐隐跨出朋友的界限,占据卿徊身边唯一的位置。


    卿徊感觉叶骁泽还是将此理解为朋友,但对于他来说,这是一种越界的行为。


    通常来说,只要不触碰到卿徊的底线,他是一个不会动真格的人。因此他和叶骁泽说过多次朋友之间要有距离,就算叶骁泽不听,他也不会多生气,因为叶骁泽很懂分寸,不会踩到他的底线。


    但现在是不一样的,卿徊想。


    叶骁泽对感情不了解,界定很模糊,他对自己可能并没有超出朋友的心思,只是占有欲变强,所以对他可能有道侣这件事从不排斥到排斥,但是他不能顺着叶骁泽的心思。


    因为他了解感情,也明白感情的界定。


    他是叶骁泽的朋友,而非恋人。


    他比叶骁泽大这么多,不能在这种事上进行诱导。


    在叶骁泽自己弄明白自己的感情是什么之前,他不会靠近,因为他不想自己的举动对叶骁泽产生误会。


    如果最终叶骁泽认为他把他当作朋友,那他们就保持之前的相处,不要试图越界。


    如果最终叶骁泽觉得喜欢上了他,清楚地明白他的感情究竟是什么,到那个时候,卿徊会正式考虑接受或是拒绝。


    卿徊想了很多,被这件事带来的惊讶占据了头脑,丝毫没有意识到他对此并不感到厌恶和排斥。


    他没忘之前面对这种事情是什么处理方式——躲开,再也不见。


    但面对叶骁泽时,他无法做出这个举动。


    也许是因为和叶骁泽的相处时间太长,也许是因为年岁渐长心更软了,卿徊下意识地不想去探究原因。


    卿徊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心想这都是什么事。


    他和叶骁泽的关系虽然近,但是也没越过界,他们之间也没有什么暧昧的举动,为什么会发展成为这样?


    难道是叶骁泽接触的人太少了?


    卿徊想到叶骁泽自幼在合欢宗长大,前十八年忙着睡觉,后面时间大多都和师门待在一起,根本没有和外人接触过,虽然主要原因是因为他不想。


    发生的事情太多,卿徊有些累了,他把手背挡在眼睛上,缓缓闭上了眼。


    不知是不是做了噩梦,卿徊这个觉睡得并不好,他的眉心几乎没有松开过,嘴唇也紧紧抿着。


    待到天光亮起,卿徊似乎是感觉到了光线,他睁开眼又立马闭上,险些没被高悬的太阳闪瞎。


    卿徊这才想起自己昨夜是睡在屋顶了,他从上面跃了下去,打着哈欠回到了之前的房间。


    鱼莲子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她看了看卿徊的身后:“叶骁泽呢?”


    卿徊摇头:“我也不知道,可能在他的房间。”


    鱼莲子坐在椅子上晃了晃腿:“你去把他叫过来吧。”


    “十颗灵石,”卿徊花了大手笔,“你去。”


    鱼莲子火速站了起来:“小的保证不让你失望!”


    她站在叶骁泽房间门口时,被十颗灵石点燃的脑子慢慢冷静了下来,她的手指悬在房门上,却没有敲开,心想叶骁泽是和卿徊吵架了吗?


    但与其自己猜还不如直接问,鱼莲子刚想拍门,手都挥了过去,门突然开了。


    她急急忙忙把手收了回来,悄悄打量着叶骁泽的脸色,很好,非常不好看。


    叶骁泽睨了她一眼:“看什么?”


    鱼莲子难得没和他呛,而是关心道:“看你脸色这么差,昨天晚上没睡好吧?”


    叶骁泽的眉宇堆着倦怠:“昨晚没睡。”


    鱼莲子的安慰中道崩殂,连忙转移话题:“走,我们去卿徊那边。”


    叶骁泽沉默了片刻,迈开腿往那边走了过去。


    鱼莲子跟在他的身后,有些好奇他们两个是因为什么吵起来的。


    卿徊脾气那么好,从没真的生过气,叶骁泽虽然嘴巴毒,但是对卿徊已经克制了很多,两个人的关系一直不错,怎么一个晚上不见就这样了?


    因为在想事情,鱼莲子的步伐慢了一些,叶骁泽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有一会她才到。


    但是刚看清房内的景象,她就想退出了。


    鱼莲子的脚悬在门槛上,不知该不该迈进去。


    以往他们都是在桌子上讨论的,一张桌子分成三角,各占据一个方向。


    但是现在坐在桌边的只有卿徊,叶骁泽离得很远,背靠墙抱着手臂,眼睛也是盯着地面。


    这个气氛很不同寻常,鱼莲子在房间里打量了一下,思索着自己该去哪里。


    如果坐在卿徊的旁边,就很像是排挤叶骁泽,这样不好。


    卿徊见她迟迟未动,问道:“怎么还不进来?”


    鱼莲子一脚踩了进去,却没往桌边去,而是找到了另一个角落,这样又形成了一个大三角。


    鱼莲子内心十分满意,她真是一个公平的人。


    第44章


    房间内的气氛有些诡异, 卿徊当作没发现,开口将昨夜照尘告诉他的消息说了出来。


    鱼莲子的脚尖有节奏地踢着地面,这是她思考的一个习惯。


    她说道:“如果怨气真的存在,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消失, 我们在城内也没发现, 应该是有种方法能掩盖,让我们无法发现。”


    卿徊同意她的说法:“但是我们不知道什么方法能掩盖, 不知道掩盖的目的是什么, 也不知道这件事城内的百姓知不知道。”


    鱼莲子苦恼:“敌在暗, 我们在明。”


    卿徊说道:“我们分头调查一下吧。”


    鱼莲子:“好。”


    叶骁泽没说话。


    鱼莲子想起了他们吵架的事情,直白地问道:“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卿徊温声否认:“没有。”


    叶骁泽的声音很冷:“没有。”


    鱼莲子的嘴角微微抽搐,这话说出来他们自己信吗?


    她猛地一拍手掌,打破了安静的氛围:“好啦好啦, 大家都是朋友,没什么过不去的啦!”


    见两个人还是没反应,她先去把卿徊捞了起来, 然后环住他的手臂,又拖着他来到叶骁泽,另一只手抓住了叶骁泽的手腕, 牵着两个人往外走,嘴里嘀咕着:“真不知道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关系好的时候黏在一起, 说吵架就吵架, 谁都不理谁。”


    她一边走一边捏紧了卿徊的手臂:“你都这么大了, 让让叶骁泽怎么了,他不会说话你又不是不知道,真要是生气了就打一顿呗。”


    然后又转头看着叶骁泽:“你也是!卿徊脾气这么好你都能把他惹生气, 叫你控制一下脾气又不听,嘴巴又那么毒,做错了就先道个歉嘛。”


    叶骁泽阴阳怪气道:“就不能是卿徊惹我生气?”


    “这个可能性太小了。”鱼莲子只有一丝相信,“不过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你也把他打一顿!”


    “没什么是打一顿出不了气的。”


    卿徊温柔地看着鱼莲子:“可是我没有错。”


    在这件事上他绝对不会退步。


    他都已经察觉到叶骁泽有些不对劲了,怎么可能还和往日一样,必须杜绝任何给叶骁泽误会的可能。


    他要叶骁泽自己分辨出自己的感情,而不是由他去操控,他不会引诱或是左右叶骁泽的任何选择。


    叶骁泽却像是被这句话惹怒了:“那我就做错了是吧?”


    他还觉得委屈呢,明明之前卿徊还好好的,突然就变脸了,说他越界。


    可是还没有道侣呢卿徊就对他这样,说他管得太多,那有道侣还能有他的位置吗?


    叶骁泽赌气地想,不让他管他就不管,他还不稀罕。


    但是几秒钟过后就变了……不行,凭什么卿徊不想让他管他就不管,他偏不想听卿徊的话。


    想得很硬气,但叶骁泽压根就不敢靠近,卿徊对他的态度和以往不太一样,并没有冷嘲热讽或是厌恶,而是温和中透露着疏离。


    叶骁泽不喜欢他这样。


    夹在中间的鱼莲子神经突突跳:“那我错了行了吧!”


    “你们两个先分开一段时间,好好冷静一下。”鱼莲子指着叶骁泽,“尤其是你。”


    她深呼吸一口气,慢慢吐出:“本来昨天晚上就没休息好,你们还吵得我头痛。”


    本想离开去调查的卿徊动作一顿,转过了头:“你也没休息好?”


    鱼莲子点头:“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地方建在水上,水汽多,我总感觉整个人很潮湿,跟泡在水里一样。”


    卿徊的脑海中飞快闪过什么,但没抓住:“我也有这种感觉。”


    鱼莲子将这些不对劲都整理了一下:“怨气突然消失,水汽太重让人不舒服,还有残缺的浮石桥。”


    叶骁泽补充道:“还有落地时闻到的味道,奇怪的水面。”


    他们隐隐约约感觉这些东西能够连接起来,但是少了一个关键。


    卿徊思忖了一会,开口道:“大家分三个方向,找找有没有什么线索。”


    卿徊分开后沿着这条街道走,目光仔仔细细地落在每一个人身上,什么都没发现。


    怨气是很容易存在的东西,只要心生不满或者痛苦就会产生,但是普通人的怨气通常是由小事情引起,不会太严重,也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与不适。


    唯有发生了什么大事,众人的怨气加在了一起,才会让修士察觉出不对劲。


    卿徊穿着一套月青色的书生服,眉眼中的精致与轻佻被削弱,加上他温和的气质,整个人看上去愈发温润。


    他不着痕迹地买了许多东西,还找了不同的人打听,从小孩到老人都问过,但是并没有察觉出异常。


    两个多时辰过去,足够卿徊将这个方向都探查完毕,他的嘴唇微微抿紧,沉思着往回走。


    “卿徊!”


    一只手从后面拍了卿徊一下。


    卿徊没回头:“你那边查完了?”


    “怎么没被吓到?”鱼莲子有些失望,然后蹦到卿徊的身边,“当然了,也不看看我是谁。”


    卿徊很给力地鼓掌:“厉害!”


    鱼莲子的嘴角翘起,又落下去了一点:“我是特地来找你的。”


    卿徊已经猜出来了,但还是顺着她的话问道:“为什么?”


    鱼莲子双手背在身后,脚步踢踏着路上的石子:“我就是想知道你和叶骁泽为什么吵架嘛。”


    “明明之前都好好的,只是到了这里才一天而已,是不是有什么邪祟或者咒术影响你们了?”


    卿徊也没想到鱼莲子会这么担心这件事,他拍了拍她的发顶:“没有。”


    鱼莲子的心情很低落:“那为什么不能和好?”


    “都相处了这么久了,我不想我们就这么散开。”


    她喜欢和这两个人在一起。


    虽然卿徊有时候会故意逗她,但其实对她很好,只要有问题找到他都能解决,她很依赖卿徊;虽然叶骁泽的嘴巴很毒,还经常气她,但是也没有那么讨厌,至少在练习的时候会指点她,有外人欺负她的时候也会帮着骂回去。


    他们三个打打闹闹很久了,但是气氛一直很好,从没真的红过脸。


    但是这次鱼莲子感觉到异样了。


    卿徊和叶骁泽像是真的吵架了,不是以往拌拌嘴之类的,而是很严重的吵架。


    鱼莲子不喜欢这样,也有点害怕这个氛围。


    她很怕某一天卿徊突然找到她说,他已经受够了他们两个,想走了,怕叶骁泽某一天说他早就很烦了,就此分开算了。


    更让鱼莲子恐惧的是,她不知道他们两个为什么吵架了,也没有办法从中劝和,只能眼睁睁看着恶化。


    卿徊能感受到鱼莲子的不安,安慰道:“因为这件事不一样,不是谁的错误引起的。”


    “我和叶骁泽也许会和好,也许不会,但是都不妨碍我们会是很好的朋友,也不妨碍你们会是很好的朋友。”


    这件事的决定权并不在他身上,而是取决于叶骁泽。


    如果叶骁泽认为是友情,那他们依旧可以这样相处下去。


    如果叶骁泽的友情变了质,而他也可以接受的话,那他们的关系会转变,并且更好。


    但是不能接受的话,那他们无疑是要分开了,因为卿徊并不认为那个时候他们还可以退回到朋友的位置。


    在后两种可能中,卿徊认为最后一种是最大的。


    他……不喜欢叶骁泽。


    不知为何,卿徊想到这一点时有些犹豫。


    他认为至少以爱情的视角不喜欢,他习惯把叶骁泽当作朋友。


    卿徊也知道喜不喜欢并不是绝对的,但他无法预知未来,只能站在当下的角度思考。


    虽然早就没有把叶骁泽当作小孩子来看待,但换一个视角来看待叶骁泽,卿徊从未尝试过,他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是不想尝试的,总有一种即将失控的感觉。


    鱼莲子瘪瘪嘴:“我好像那种爹娘要和离后不知道跟着谁的小孩。”


    卿徊被她的比喻逗笑了:“无论结果是什么,你都会好好的。”


    他和叶骁泽之间的事情不会牵扯到她。


    鱼莲子有点想哭,在心里想,才不会好好的。


    她亲眼见证一段关系崩盘却无法挽回,怎么可能好好的。


    喉咙像是被噎住了,但鱼莲子很快就把情绪收拾好了,既然卿徊像是个谜语人,什么都不说清楚,那她去问叶骁泽不就好了。


    她就不信以叶骁泽直来直去的性子,还能什么都不透露。


    卿徊和鱼莲子一同回到了酒楼,


    叶骁泽已经在他的房间等待了,看见卿徊和鱼莲子回来后抿了下唇,表情有些别扭,像是随口说道:“回来了。”


    这话像是对着他们两个人说的,但是眼睛只偶尔会落在卿徊身上,隐隐透出先低头的意思。


    卿徊没有寒暄的意思:“说说都找到了什么吧。”


    鱼莲子慢慢低下了头,手指搅在一起:“什么都没找到。”


    叶骁泽的眼神也很飘忽:“我也什么都没找到。”


    无论他怎么探查,连墙角都不放过,这里都显示没有任何问题。


    卿徊缓缓道:“我也没什么都没找到。”


    闻言鱼莲子立刻抬起了头,脸上都是疑惑:“怎么可能?”


    若是一个人没发现也就算了,但是三个人都是同一个回复,那就真的意味着这里没有问题了,和他们得到的消息完全相反。


    卿徊摊开手:“你们应该也发现了,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


    无论如何,从他们之前整理的信息来看,这里都不该是这么平和的景象——


    作者有话说:叶骁泽:[心碎]


    卿徊:[托腮]


    鱼莲子:[爆哭]


    第45章


    “只要发生过就会留下痕迹, ”鱼莲子看着窗外,“但是这里一点痕迹都没有,我问过很多人,他们都说不知道, 而且没有说谎。”


    卿徊的心里浮起了一个猜测:“就好像这一切都是有人刻意展示给我们看的。”


    思及此处, 卿徊立刻往外跑去:“等一下。”


    他来到了照尘的房间,里面空无一人, 旁边的几个忘隐宗弟子的房间也空了, 像是从未有人居住过。


    卿徊脑中有了预感, 他们不会再回来了。


    照尘之前还劝他们离开,就算真的发现了什么,也应该不会不告而别,除非情况危急。


    卿徊拧眉思考, 慢慢走了回去:“忘隐宗的弟子离开了。”


    “他们走了?”鱼莲子惊讶,“事情解决了吗?”


    卿徊摇头:“时间太短,不可能。”


    昨夜照尘还在, 今日就离开了,若是他们真的解决了肯定会有一点动静,但他们什么都没听见。


    鱼莲子咬着嘴唇:“那他们会去哪里?”


    “事情没有处理完之前他们不会走, 既然不可能真的走了,”卿徊说出了一句和之前相悖的话,“那就还在这里。”


    叶骁泽理解到了他的意思:“如果说这一切都是别人展示给我们看的, 我们所见所感都是假的, 他们应该是发现了不对劲, 去了真实的这个地方。”


    鱼莲子感受着此刻的温度:“可是这一切都很真实。”


    卿徊经历得要更多一些,很快就想到了什么:“如果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幻境,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他看着鱼莲子:“幻境就是这样, 你感觉真实,但不一定真实。”


    鱼莲子恍然:“不知道我们是什么时候被拉入了幻境。”


    他们从落地到进入缘水城,似乎没发生过什么意外的事情。


    卿徊也在思考,究竟是他们亲身进入了幻境,还是意识进入了幻境?


    如果是前者,最有可能的就是在城门口;如果是后者……卿徊忽然想起了自己在浮石桥上有一刻的晃神。


    叶骁泽拿着音传转了转:“可以联系上外界,但是对面是假的。”


    他还不至于连他娘的真假都分不清。


    鱼莲子眼睛睁大:“我怎么没想到用这个方法!”


    卿徊的眉心稍稍展开,如果是亲身进入的幻境,通常无法联系外界,就算幻境很弱,音传可以突破限制,那对面也应该是真实的。


    当他们唯有意识进入到幻境当中,所接触到的一切就都是假的,包括此刻的身体和身上所携带的东西,也自然就联系不上真实的人了。


    那他们的本体现在在哪里?


    卿徊问了出口,鱼莲子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的语气越来越肯定:“水里,一定是在水里!”


    睡着时仿佛被水包裹的感觉,缺失的浮石桥和奇怪的水面在此刻骤然清晰了起来。


    卿徊轻轻吐出了几个字:“那片湖有问题。”


    他们来到凡间就一定会克制自己的能力,所以想要进城就上桥是必定的。


    但浮石桥被破坏了,宽度很窄,就算站在中间也能倒映入水中,更何况很多人只要上桥就会下意识去观察一下水面。


    如果在那个时候被拉入了幻境,的确很难发现。


    那像他们这样的人又有多少呢?


    很多人甚至不清楚缘水城被怨气围绕着,就算察觉到了有些不对,也不会多想。


    卿徊没再犹豫,立即说道:“出城。”


    他们跑到城门口,那两个守卫还是老样子,卿徊他们却背后一寒,许久都没有人进也没有出,这个地方仿佛是静止了一般,不符合常理。


    卿徊试探性地往城门口走了几步,守卫立刻转头看向他,黑漆漆的眼珠很空洞,也很瘆人,就像有人正在通过这个看着他。


    卿徊的手指往后一勾,打了一个手势,面上依旧是温和的笑脸,很容易让人打消警惕。


    但下一秒他就从戒指中把刀拿了出来,朝着虚空一斩,气浪掀起,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睛。


    三道身影像风一样越过门口,重新踏上了浮石桥,后面的守卫很快就反应过来了,紧跟在后面。


    眼看距离越来越近,卿徊心知这样不行,这里本来是幻境,幻境主人拥有绝对的掌控权,在这里战斗无异于以卵击石,自讨苦吃。


    必须先想办法出去,卿徊想,但是怎么在不破坏幻境的情况下逃出幻境?


    叶骁泽突然说道:“我闻到了一股味道。”


    “水,腥臭,死后的尸体。”


    几个字组合起来让人头皮发麻,卿徊的脑中突然闪过什么,叶骁泽能闻到一些不属于幻境的东西,不久意味着在这里幻境对他们的掌控更弱了吗?


    卿徊看着水面,里面的影子很模糊,和来时完全不一样。


    后面的守卫几乎只剩下不到半米的距离,他一咬牙,不管了,先试一下再说。


    “跳下去!”


    卿徊往旁边一跃,水花溅起,他整个人都淹没在了水里。


    紧接着又是两道落水声。


    水下很黑,卿徊感觉身体在不断往下沉,思绪也很模糊,但下坠的身体仿佛永远沉不到底。


    过了许久,卿徊的意识恢复了些,发现自己可以操控身体了,他拼命地划动手臂,想往上游。


    身体如他所愿上浮,但四周的水浑浊,他的视线范围内几乎看不到什么东西。


    卿徊几乎可以想象到水的味道,万分庆幸自己可以屏息。


    忽然,他的手臂碰到了什么东西,有点软,像是水流带来的错觉,但卿徊知道不是。


    他游近了一些,终于可以看清了,但下一刻瞳孔骤然收缩——那是一个人。


    卿徊还可以在他身上感受到温度,他略微松了一口气,还活着,看来这是个修士。


    卿徊本想想办法叫醒他,但随即想到像这样的人在水下不知多少,先不说他不知道怎么唤醒,就算知道他也救不过来。


    最有用的办法就是抓紧时间把幻境破了,只要幻境破了,这些人也可以从中清醒过来,


    照尘应当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连说都没说一声,急着出了幻境。


    比起直面现实,在幻境中可能还更安全一点。


    卿徊往给那个贴了一张避水符,他不清楚这个人在水下泡了多久,但知道若是时间太长,就连修士也可能会淹死。


    卿徊越往上游就发现人越多,有些是活着的修士,也有些是已经死了的凡人。


    他和一张张痛苦的脸对视过,心一直下沉,这里到底经历了什么?


    “呼——”


    卿徊的头探出水面,久违地呼吸到了空气,外面已经是深夜了。


    他还没来得及寻找叶骁泽和鱼莲子在哪里,一道声音伴随着破空声就传来了。


    “等了这么久,总算出来了。”


    卿徊想躲开,但脑子忽然嗡的一声,像是被撞击了一下,动作也随之变慢了。


    一个东西缠到他的手臂上,将他拽到了浮石桥上。


    卿徊趴在桥上,头有点痛,这个水对精神有影响,意识无法聚焦。


    黑雾一样的绳子绑在卿徊的身上,他只能勉强站稳,脑袋晕晕乎乎的。


    卿徊低头看了一眼这黑雾,他眯了眯眼,是魔气。


    没过多久,叶骁泽和鱼莲子也被拉了上来,他们本想殊死反抗,卿徊飘了一个眼神过去,他们意会,装模作样地折腾了两下。


    他们很快就被带进了城里面,眼睛被遮住,只感觉被拖了许久。


    城内很安静,可以感觉出街上没什么人,和他们在幻境中看到的缘水城完全不一样。


    视线得以清晰的时候,卿徊还没来得及打量环境,拖着他的人直接把他往一个地方一丢,然后把身上的法器和武器都拿走了,只剩下储物戒指。


    这个东西大多认主,修为不够高的话无法抹除前任的印记,外人进不去。


    而这些修士没有灵力,储物戒指就是一个摆设,打不开。


    卿徊他们的手脚依旧被绑着,卿徊发觉身边的人不少,他们像是被关在了一个巨大的笼子里,笼子边缘贴了很多黑色的符咒,看上去有些不详。


    鱼莲子的手腕动了动,轻声道:“我用不了灵力了。”


    灵力发挥不出来,她就是一个武力值和身体比常人好的普通人而已。


    旁边一个男子说道:“别挣扎了,出不去的。”


    卿徊问道:“道友在这里多久了?”


    那人有些颓废:“半个月。”


    鱼莲子不解:“背后之人为何将我们关在这里?”


    想杀的话应该早就杀了才对。


    “关在这里无法联系外界,宗门内部自然也不会知晓,”男子解答道,“若是我们死了,魂灯一灭,根本瞒不住。”


    来凡间的修士大多都是从宗门出来历练的,修为不高,所以也容易中招。


    “但不是不杀,背后的那个人不可能把我们关一辈子,”卿徊想得更多,“等哪日他决定离开了,我们的性命也不会留下来。”


    事情依旧会得到曝光,但修真界这么大,若是有心想躲,其实并不好找。


    卿徊环视周围的这些人,看见了几个忘隐宗的弟子,但没看见照尘。


    他人呢?


    卿徊有心想问,但那几个弟子不知是不是受了伤,现在也没醒过来。


    “那几位道友是何时来的?”卿徊询问。


    “比你们早一点。”


    卿徊疑惑:“只有他们几个吗?中途有人被带走或是进来吗?”


    那人的耐心不错:“他们进来之后就只有你们进来了。”


    “这里面的人有被带出去的,但不是男子,被带出去也不是什么好事。”


    说罢,那人多看了卿徊几眼:“你也有可能被选中。”


    卿徊有了不好的预感。


    第46章


    这种预感很快就成真了。


    有一个佝偻着的黑影走了进来, 是魔族。


    他的目光如鹰隼一般在这里面打量,然后把鱼莲子给拽了出去,卿徊还没来得及抓住她,下一刻自己也被盯住了。


    叶骁泽的脸色一变, 卿徊轻轻踢了他, 意思很明确,分头行动。


    他爬起来的时候袖子微微晃荡, 从叶骁泽的怀里拂过, 叶骁泽感觉一个东西落了下来。


    叶骁泽换了个姿势, 身子前倾,头往下垂,像是绝望了一般。


    他的目光落在怀中,卿徊将那颗金纹莲给了他, 还有一个很小的音传。


    金纹莲一接触到他就散发出了淡淡的光芒,叶骁泽发觉背后捆绑的魔气慢慢消散了,手腕也可以活动了。


    坐在旁边的男子眼睛瞬间瞪大, 叶骁泽的眼珠往他那边一转,他立刻将嘴巴闭上,但显然充满了希望。


    叶骁泽将金纹莲收到袖子中, 并没有帮其他人解开。


    但为了不让之前发现的男子露出破绽,他嘴唇微微张开,无声地说了一句:“等。”


    那人坚定地点了点头。


    另一边卿徊和鱼莲子被带去了另一个地方, 依旧是一个笼子, 只不过这边都是女子。


    卿徊下意识皱了皱眉, 脑中浮现那名道友意味深长的话,有了不好的联想。


    身上的束缚没有被解开,和这里的所有人一样, 像是待宰的鱼肉。


    卿徊和鱼莲子找了一个角落坐下,离得最近的那个女子多看了他两眼,轻声细语地问道:“卿徊师兄?”


    这里的气氛很低迷,但这句话还是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有几个人抬起了头,眼中充满了好奇。


    师兄?


    卿徊经历了魏旦一事后已经有点害怕了,在脑子里仔细回想了许久还是没想起来,试探道:“请问这位道友是?”


    那位女子柔柔一笑:“穆长老是我父亲,我并未在玄云宗修习,而是自幼拜入了寻音宗,师兄不记得我也是正常的。”


    卿徊松了口气,扬唇浅笑以示友好,说道:“我已经不在玄云宗了,你唤我名字就好。”


    那位女子点了点头。


    鱼莲子接在后面和大家打了个招呼:“我是鱼莲子,他是卿徊,刚被抓进来的。”


    那位唤卿徊师兄的温柔女子先回复了他们:“我叫诗意。”


    有了人开头,其他人也跟着问好,气氛较之前的死寂要热闹了些。


    鱼莲子并非不问世事,被带来这里就已经猜到了什么,眉心拧得很紧:“这个畜生把我们抓到这里来是——”


    “等着被选妃,”一个女子眉梢凌厉一扬,嘲讽道,“被采补。”


    这件事显然已经发生过,有位女子嗤笑道:“也就敢做这些不入流的手段了,要是我灵力恢复了,我非得把他劈成一段一段的去喂野兽,再去鬼域轮回司那边把他除了,轮回他也别想入,直接消散在这天地间。”


    另一个女子白了她一眼:“野兽也不吃这种东西,整那么麻烦干什么,剁完了丢魔窟里面去就行了,听说那里面的魔物喜欢吃同类。”


    修真界女子并不被贞洁所束缚,只是厌恶被强迫,这是对她们实力的否定。


    卿徊偷偷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了一张符咒贴到了鱼莲子的手腕上,魔气很快就消失殆尽了,鱼莲子震惊地看着他,眼中满是:为什么你的储物戒指还能用?


    卿徊勾唇,这当然是他的后手了,不然怎么会一点不反抗地被抓了进来。


    他的储物戒指是绑定在魂体上,可以说是他本人的一部分,这是他十八岁入门后明吟送他的礼物,与魂体一起专门炼化的。


    但这个东西知道的人非常少,在大部分眼中法器都是外置,不像有器灵的武器一样可以定下契约,将魂体与法器绑定炼化需要非常强大的力量,不然很容易伤及灵魂。


    卿徊又丢了一条手链到鱼莲子的怀中,这也是一件防御法器,顺便被丢过去还有一沓符咒和一个小小的音传,和叶骁泽的那个外形相同。


    鱼莲子默默佩戴好,然后提出了更多的要求:“能不能给点武器?”


    卿徊的眼皮跳动,鱼莲子保证道:“不会被发现的。”


    卿徊拿了一把匕首给她,然后点了点柄端的位置:“按这里刀身可以变长。”


    这个武器是他很早以前在器坊买的,因为做了机关,所以刀身的材质偏软,杀伤力比起其他的刀刃较弱,他也只是出于有趣才买的,没想到这时候刚好用上了。


    鱼莲子很感兴趣,但不敢多研究,很快就塞进了袖口。


    他们的动作很隐蔽,但还是引起了几个女子的注意,鱼莲子朝着她们笑了笑,几个眼神之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卿徊在这里等了很久,手腕都有些酸了,他在鱼莲子耳边低语:“等下我被带走了之后,你就把这些人都给放了。”


    “我会拖住那个魔族,你们先逃出这里。”


    鱼莲子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好,她低吼:“你要被带走?!”


    卿徊安抚她:“我自然是有把握不会出事,你不是看到我的能力了吗?”


    见鱼莲子还有些不相信,卿徊再度强调:“到时候我就算打不过,砸法器也能把他砸死。”


    鱼莲子想起了卿徊的有钱程度,顿时安心了。


    但她还有点不情愿:“我们就这么走了,什么都不做?”


    “当然不是,”卿徊解释,“外面几个小魔族,应该是手下,你们把他们处理了,然后再去城内看一下其他百姓怎么样了。”


    鱼莲子接到任务,自信道:“交给我你就放心吧。”


    “对了,”卿徊想起什么,“你动手的时候记得提前和叶骁泽说一声,把计划也告诉他。”


    鱼莲子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过了一会,一个魔族走了进来,他的目光在里面巡视,似乎在决定挑选哪一个。


    卿徊趁机给自己贴了一张幻术符,在那个魔族看向他这边的时候忽然抬眼,那个魔族的瞳孔微微涣散,虽然很快就恢复了,但心智显然受了影响,想也没想地就朝着卿徊走来。


    卿徊被他带了出去,临走前给了鱼莲子一个安心的眼神。


    走出笼子之后,他感觉自己的灵力正在恢复,但速度约等于无,被魔气压制得厉害,还未能凝聚出灵力就到了一个地方。


    那是一栋装饰精美的房子,里面站着一个面容姣好,但有些僵硬的魔族。


    卿徊挑眉,原来是这个啊。


    魔族分为先天和后天两种,后天的是指修士和妖族被心魔或者魔气污染,成为魔族。


    魔族在修真界的风评很不好,因为他们的情绪大多偏激,有些甚至失去了理智,经常会做出一些惨绝人寰的事情。


    但人族势力强大,魔族那边也有魔尊进行统治,所以大部分魔族都是好好待在天御洲,不敢出来兴风作浪。


    只有少部分没经历过宗门围剿的年轻魔族会不顾这些,肆意在外界挑衅。


    眼前的这个是先天魔族的一种,噬心魔,擅长编织幻境,以恐惧为食。


    噬心魔在情绪单一的魔族中并不强大,因为幻境通常要勾起人的情绪产生波动和联系,才能进行攻击,但大部分魔族少了这根筋,噬心魔的幻境对他们毫无作用。


    在失去幻境之后,噬心魔本身的实力不强,在以拳头为语言的魔族中基本是被摁着打,遇到几个脾气不好的,还随时有被吞噬的风险。


    而人族这边就不一样了,来到凡间就像是来到了厨房,虽然容易被修士发现,但修士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有弱点和欲望。


    卿徊很快就想通了,这个噬心魔在水面上下了幻术,利用了他们想要进入缘水城的欲望,然后进行编织,让他们在无知无觉中被困在里面。


    这个幻境不难破,只是他们很少会想到有人在这里布置陷阱,发现不了幻术,而幻境又被噬心魔掌控监视,只要有人逃出来了,就会被带走。


    卿徊想起了照尘,他出来后到底怎么样了?


    没道理连一个噬心魔都打不过,但……卿徊想起了和照尘在那天晚上的谈话,心慢慢下沉,如果有弱点的话,那很容易被噬心魔带进幻境中,思虑越重,越难逃出。


    卿徊的脑中想了很多,但面上也就几个瞬息,他被带到了噬心魔的面前。


    噬心魔看着他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手指捏起了卿徊的下巴,指甲微微刺进了肉里面:“是个男的?”


    卿徊平静地想,如果这个噬心魔把他的脸刺破了,他会教教他什么叫做绝望。


    他的平淡引起了噬心魔的注意,噬心魔盯着他看了一会:“男的就男的吧,反正长得好看。”


    “而且,你有点眼熟。”


    他的声音缓慢,含着明显的恶意:“让我想想在哪里见过。”


    “我好像在江献仙身边看见过一个和你很像的人。”半晌后,噬心魔缓缓道,语调缱绻,像是情人之间的低语,“还是说那个人就是你。”


    卿徊丝毫没受他的语气影响,只感觉被猝不及防的恶心到了,他一听到江献仙这个名字拳头就硬了,再一想到魏旦干的事带来的后果,更想打人了。


    卿徊往背后贴了一张符,偷偷解开背后的魔气枷锁,他不想和噬心魔周旋了,再不打一架发泄,他可能会被气死。


    噬心魔没察觉出卿徊的小动作,而是笑得猖狂得意:“能玩江献仙的人也不错。”


    卿徊听见这句话眉心跳了跳,气到极致反而冷静下来了:“我不是他的人。”


    从未有过一句话能让他杀心四起,这个噬心魔做到了。


    第47章


    卿徊刚想动手, 眼睛突然扫到了什么,落在了那边的地上。


    噬心魔看到他出神有些不满,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笑容又展开了:“这是那个什么忘隐宗的佛子吧, 也不过如此, 不还是倒在了我的幻境下。”


    卿徊径直发问,像是质疑一般:“他会醒过来吗?”


    “怎么可能。”噬心魔飞快地反驳道。


    就算他吸了不少恐惧, 可以和元婴期的修士一战, 但想打过在元婴后期滞留多年的照尘也是异想天开。


    照尘出了幻境之后就朝他杀了过来, 他根本不是对手,只能试着看看照尘心中有没有什么执念,他一开始并不抱希望,但没想到真的成功了。


    当时他还恐惧地等了很久, 把他捆得严严实实,发现照尘无法脱离幻境后瞬间松了一口气。


    说什么佛子,不过都是钓名沽誉之辈, 心里不还是有着俗念。


    但照尘的幻境具体是什么他也不知道,他并不会读心,只能扩大人心底的弱点, 然后施法编织框架,魔气自会侵染,幻境的内容由他们自己填充。


    也正是因为如此, 陷入幻境的人才越难逃出, 这些都是他们心底所想, 而非他所强加。


    卿徊没再多说,一沓符咒从储物戒指中甩出,浮在空中阵阵作响, 随着卿徊手臂一挥,全部都冲向了噬心魔。


    噬心魔一时不妨,在符咒中被困住,声音尖锐:“你怎么会有这些东西,那些废物,那些废物!”


    明明无论是法器还是武器他都叫那些手下去拿走了,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


    他一开始并没有猜到这是卿徊从储物戒中拿出来的,因为就算走出了笼子,灵气和魔气天生不相容,会相互压制,此消彼长。


    他的实力比这些初出茅庐的小修士强多了,自然也就不相信他们能够挣脱压制。前面的那些人都是这样,他的警惕也日益降到了最低,谁知遇到了卿徊这个例外。


    卿徊从戒指中拿出东西的动作太过顺利,姿态从容,噬心魔神色变幻,不禁怀疑是不是哪方强者故意伪装想要除了他。


    失去了魔气的束缚后,卿徊的灵力恢复了不少,他不停驱动着更多的法器,想将噬心魔绞杀。


    但噬心魔也不是这么好对付的,黑色的身影如同雾气一般在攻击中穿梭,飘向卿徊。


    卿徊这边陷入僵局的时候,鱼莲子已经将计划告诉了叶骁泽,然后将这些女子的束缚一一解开。


    但事情只顺利了一半,当她把最后一位放出来的时候,巡逻的魔族过来了。


    笼子依旧在压制着她们的灵力,但没有人感到恐惧,而是一窝蜂地冲了上去。


    这个魔族没有将这些人放在眼里,魔气在他的手中酝酿,阴冷笼罩在这一片区域,但还没彻底攻击过去,鱼莲子就打断了他的施法,趁他不防,凭着一把匕首将他的手割了下来。


    “啊——”


    魔族沙哑的声音响起,但很快就停了。


    “真难听。”


    诗意抱着琴惋惜:“有些脏了。”


    鱼莲子看着站在一旁风轻云淡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笼子恢复了一点灵力拿出了琴的诗意,又看着倒在地上脑袋开花昏迷不醒的魔族,感叹人不可貌相。


    诗意看起来温温柔柔眉眼三分愁,没想到做事……这么符合她的风格!


    鱼莲子的匕首转为长刀,往下一划,魔族就此殒命。


    这是她第一次沾血,没有感到不适,她深知接下来如同这样的事情还会发生很多次。


    她带着其他女子一并杀出了这里,往城内涌去。


    与此同时,叶骁泽也将这些人解开了束缚,但他们没有遇到恰好巡逻的魔族,笼子也没有被打开。


    有人试图去撕下贴在笼子上的符咒,但符咒就像是焊死在了上面,一动不动。


    “感觉我的手指像是在冰窖里放了三天三夜。”一个用力撕符咒的男子抱着自己的手打着哆嗦。


    另一个人没放弃:“那就一起撕。”


    三三两两的人自发凑到了一块,五花八门的手段招呼到了符咒上面去,过了许久,这里的符咒才被破坏完毕。


    “啧啧啧,”鱼莲子用音传联系着叶骁泽,“你那边怎么这么慢。”


    叶骁泽感受着体内的灵力:“已经出来了。”


    身后的笼子歪七扭八,被人踹了不少脚,这些人显然对他恨得厉害。


    鱼莲子:“我在城内等你,这里有些不对劲。”


    她算是感受到了什么叫做怨气太重,走在城里就感觉死气沉沉,一点生机都没有。


    叶骁泽顿了几秒:“我去找卿徊。”


    鱼莲子惊讶,连忙道:“可是卿徊叫你……”


    话没说完,鱼莲子感觉过分安静了,她垂眸看了看音传,很好,难怪没回应,对面那头已经断了联系。


    叶骁泽将要做的事情告诉了最初坐在他们身边的男子:“就这样,那里会有个叫鱼莲子的人,你去跟她会合就行,谢了。”


    那位男子一脸激动地点头保证:“我一定会做好!”


    但抬头就发现眼前一空,人不见了。


    叶骁泽正往卿徊那边赶,卿徊这头局势不太妙,实力差距大,他被噬心魔发现了真正的修为。


    在得知不是什么大人物扮猪吃老虎后,噬心魔的气势又起来了,利爪划破符咒的围困,在卿徊的手臂上留下了见骨的伤口。


    卿徊左手瞬间失去了力气,他脸色不变,飞快地后退,眼珠不停地转动,像是在观察什么。


    直到推至墙角,噬心魔的爪子即将碰到他的时候,薄唇微启:“起。”


    布置在四周的符咒连成几条线,闪着金色的荧光,噬心魔就站在法阵的边缘,被刚好困住。


    这是一个杀阵,由上百张极品符咒布置而成,就算卿徊修为不足以完全驱动,但重伤噬心魔是完全做得到的。


    风刃伴着雷霆在噬心魔身上割出一道道无法痊愈的伤口,噬心魔看着近在咫尺的卿徊,眼中的仇恨几乎要淌了出来。


    打雀多日被雀啄了眼,他从未看得起这些被他玩弄在鼓掌间的修士,这回却栽了个大的,甚至可能要把命交出来。


    噬心魔不停地凝聚着魔气,想要从中突围出去。


    卿徊面色苍白,叹息还是慢了一些,没将噬心魔困在中央,边缘的限制到底弱了些。


    噬心魔将法阵撕出一个角,爪子扣在卿徊的肩上,深深地扎进了衣服,刺破血肉。


    维持着这个法阵已经尽了卿徊的全力,他急促地呼吸,感受到胸腔到喉口的血腥味。


    他从不在疼痛中恐惧,费力地勾着嘴角笑了出来:“那就看看是我先死还是你先死。”


    看着丹药像糖豆一样倒进了卿徊嘴中,噬心魔目眦尽裂,极致的恐慌之下,他突然想到什么,露出了狰狞的笑意。


    魔气顺着他的手缠绕到卿徊的肩上,噬心魔将卿徊往照尘的位置用力一甩,然后桀桀地笑着,声音刺耳:“我是杀不了你,但有人能杀得了你。”


    他控制不了照尘的幻境,但送一个人进去还是可以的。


    沉浸在幻境中的人通常将其视为真实存在,任何贸然闯入的人都会被认为是破坏者,被直接驱逐出去,神识受到攻击,非死即伤。


    噬心魔期待着卿徊神识破碎,变得痴傻的那一幕。


    卿徊砰的砸在墙上,还未感觉到疼痛眼睛就一黑,像是被拽入了什么东西。


    他倒在地上,才睁开眼就感觉一股强大的力量袭来,而他却无处可躲。


    卿徊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但这力量还未碰到他,忽然弱了下来,柔和地笼罩在了卿徊身上。


    卿徊又晕了过去,再次睁眼时他的警惕未消,在地上趴了一会,发觉周边的景物好像变了。


    刚刚是一片模糊的黑暗,现在变得有些……熟悉。


    噬心魔忍着疼痛等了许久,没看到卿徊凄惨的模样,顿时不敢相信,一口血气得呕了出来。


    但此时阵法也刚好结束,噬心魔皮开肉绽,再难维持人形,摇摇晃晃地走向卿徊。


    他要卿徊死!


    在这个地方肆无忌惮当土皇帝久了,他已经很久没体验过如此狼狈的感觉了,现在他才不管什么被不被发现,他被卿徊伤成这样,卿徊必须付出代价。


    这段短短的距离在伤痛之下变得异常遥远,噬心魔好不容易走到卿徊的不远处,还没来得及动手,一柄剑破空而来将他钉在了地上。


    噬心魔再度哀嚎出声,今天怎么会这么倒霉,好不容易处理完卿徊,又来了一个。


    他驱动着魔气想要召那些仆人过来,但消息放出去了,却没有回应。


    外面出事了,噬心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叶骁泽踏入房中,第一时间扑到卿徊的身边,发现还活着后心倏地落了下来。


    但卿徊身上的伤很快就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小心地将卿徊袖子上的衣物从伤口上取下,然后耐心地上药,再将临走前他娘给他的丹药一股脑地塞进了卿徊的嘴里。


    做完这一切后,叶骁泽站起来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噬心魔:“你做的?”


    噬心魔想否认,但在那双冷漠到没有任何情感波动的竖瞳中,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你是妖……“


    叶骁泽皱了皱眉,他有点失控了。


    他拔出剑,杀意蔓延:“不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噬心魔抖如筛糠,在死亡威胁下飞快地说道:“知道知道。”——


    作者有话说:新的一个月,大家好呀!!!


    第48章


    叶骁泽等着卿徊身上的伤逐渐痊愈, 但迟迟没见他醒来,毫不犹豫地在噬心魔的身上又扎了一剑:“你做了什么?”


    噬心魔不想说,但不敢不说,最后为自己找借口:“他只是暂时没醒而已, 既然他进入幻境的时候都没出事, 后面也应该……”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吞没在喉咙中。


    噬心魔看得出叶骁泽的修为不高, 若不是他受了重伤, 根本不会落到这种境地, 但或许是叶骁泽身上的杀意太过明显,又或许是那双一闪而过的妖瞳太过冷酷,他控制不住地感到恐惧。


    “应该?”叶骁泽轻飘飘地问道,“如果他出了事呢?”


    “你有几条命来填?”


    叶骁泽的目光落在噬心魔的身上, 像是考虑下一剑捅哪里,噬心魔在极致的畏惧中神经绷断,破罐子破摔:“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反正我没办法控制秘境把他放出来!”


    “这是那个和尚的幻境,只有他愿意这个秘境才会破。”


    噬心魔的勇敢持续到他把话说完,叶骁泽语气阴森, 一字一顿道:“他们现在在同一个幻境?”


    他不禁猜测照尘的幻境是什么,卿徊在里面会和他发生什么,他们会想到过去, 然后和好吗?


    不会的, 卿徊答应过他的。


    但叶骁泽又冒出了一个想法, 万一卿徊后悔了,把这个承诺收回去了怎么办?


    他好像什么都不能做。


    因为他是朋友,因为他只是朋友, 卿徊说,他越界了,他不能管这么多。


    叶骁泽捏紧了手中的剑柄,他和卿徊还没有和好,要是卿徊和照尘在一起了,他们是不是就会这样渐行渐远了?


    他不想这样。


    他想维持现状,想就这么过下去。


    可是不能。


    叶骁泽的头开始痛了,他想不清楚,想不明白,他不知道为什么卿徊的情绪说变就变,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人的距离突然就变远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难受些什么,一想到卿徊和别人在一起就烦的想把这一切都毁了。


    他是生病了吗?


    叶骁泽揉着太阳穴,或许卿徊说得没错,他们的确该保持距离,他应该离卿徊远一点。


    也许他只是这么多年下来习惯了和卿徊在一起,所以一时无法接受卿徊可能更在意其他人的事实,他之前不是这样的,只要离远了一点,肯定能……肯定能恢复原样。


    ——到时候卿徊就不会再远离他了。


    叶骁泽分辨不出感情,他只能分辨出自己想要什么。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凭本能,因为他想靠近卿徊,所以他靠近卿徊;因为他不想卿徊和别人在一起,所以他试图干预;因为他想让一切恢复,所以他决定顺着卿徊的意思先保持距离。


    至于卿徊的道侣,叶骁泽想,只要悄悄处理就行。


    既然卿徊不喜欢他干预,那他就不让卿徊发现就好


    叶骁泽的思绪收敛,他想的再多,都要等卿徊醒过来才行。


    而此时的卿徊正在幻境中一脸茫然,他这是来到了什么时候?


    卿徊缩在房间里,仔细研究着镜子里的那张脸,他伸手掐了一把,很软。


    这也太青涩了,卿徊看着镜中陌生又熟悉的眉眼,这个时候他几岁?应该还没拜入景莫叙门下吧?


    卿徊的疑惑很快就得到了解答,一个年龄和他差不多大的人走了进来:“你怎么还在照镜子?里面有什么东西吗?”


    卿徊看着那个人,瞳孔微微收缩,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都有多久没见过这个人了?一百多年?


    放在凡间的确是一世已经过去了。


    那个人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怎么这么看着我?不认识我了?”


    卿徊不适应地晃了晃脑袋,这个动作已经很久没人对他做过了。


    他干涩地开口:“许应是?”


    许应是察觉出他不对劲,体贴地弯下了腰,视线和卿徊齐平:“嗯?”


    “怎么一副很奇怪的样子看着我,明明一炷香前才见过,还是说有哪里难受?”


    他伸手想摸一摸卿徊的额头,但被卿徊条件反射地避开了,动作在空中顿了一下,又自然而然地收了回去。


    卿徊看着他的脸:“我现在几岁?”


    “真是糊涂了,”许应是笑了笑,“十七。”


    这个年龄啊,卿徊恍然,一切都还没开始的时候。


    这个时候他和还没有成为照尘的南清知关系最好,许应是没有拜入卜命宗,他也没有选择无情道,爹娘也还在,没有烦恼也没有忧愁。


    但卿徊也知道这是幻境,都是假的。


    他会在一年后与照尘决裂;许应是也会在一年后拜入卜命宗,又在百年后成为添云洲最年轻的司命,他们会再度重逢,然后以一种难堪的方式分别;他会在十八岁那一年赌气拜入景莫叙门下,选择无情道;爹娘会在百年后离去,死在一处秘境中,尸骨无存。


    在时间之下,皆物是人非。


    卿徊的眼中有水光一闪而过,又在眨眼中消失。


    许应是狐疑地看着卿徊:“被梦魇住了吗?尽问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


    “我去木长老那里给你拿点草药过来吃一下。”


    卿徊叫住了许应是:“不用。”


    许应是长腿一勾,拉了一张椅子过来,岔开腿反着坐下,双手枕在椅背,下巴垫在上面,仔细观察了卿徊一会。


    然后突然问道:“你还记得南清知是谁吗?”


    卿徊怔了一下,心知许应是在怀疑他,他抬眼回道:“知道。”


    许应是这个人心很细,他有什么动静都瞒不过他,但卿徊并不害怕,他不是十七岁的卿徊,但他是经历过十七岁的卿徊。


    许应是眉头微压:“我就是感觉你好像和往常有点不一样了。”


    卿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像是在回答许应是,又像是在和里面的人对话:“我做了个梦。”


    “我猜到了吧,”许应是带着几分自得,“是不是噩梦?”


    “……不是。”卿徊认真地想了一会,“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梦。”


    有好也有不好。


    若是刚离开玄云宗的他,肯定觉得这是一个可怕到极致的噩梦。但现在是往后又走了一段的他,他发现也没那么可怕,他拜入了新的宗门,有了新的师尊、新的朋友,一切都还不错。


    他无法用美好或者可怕之类的单一词汇去描绘。


    许应是好奇:“梦见我了吗?”


    卿徊没有犹豫,下巴微微点动:“梦见了。”


    许应是眼眸一闪:“我在你梦里是什么形象?应该对你很好吧。”


    卿徊斩钉截铁地说:“不好。”


    许应是的表情僵住了:“怎么可能?”


    “就算我比不上你喜欢的南清知,那也不至于这么差吧?”


    “你也太偏心了,把我想成这个样子。”


    片刻之后,许应是又问道:“在梦里我和你的结局是什么?”


    卿徊看着这个和未来完全不一样的许应是,缓缓开口:“老死不相往来。”


    许应是愣住了,一字一顿地说道:“不可能,梦都是假的。”


    他怎么可能和卿徊走到那一步,他明明……许应是看了一眼毫无所觉的卿徊,眼底晦暗,感到了一种苦涩。


    他的心思,卿徊怎么会知道。


    许应是闭眼像是睡着了,头埋在臂弯中,良久之后声音传了出来:“南清知在你的梦里怎么样?你和他在一起了?”


    卿徊给出了一个他没想到的答案:“没有。”


    许应是睫毛倏地抬了起来:“你这个梦和现实可真是处处相反。”


    卿徊没再和他讨论这个话题,而是想起了自己身在何处,该做什么,他问道:“南清知呢?”


    “这个梦对你的影响也太大了,”许应是揪住了卿徊的话语漏洞,“你现在都叫他全名了。”


    卿徊没在意,反问道:“不可以吗?”


    他以为许应是会想要刨根问底,但许应是并没有,而是心情不错地弯起了那双眼睛:“当然可以。”


    他对卿徊这个梦的反感消退了些,能让卿徊对南清知这么冷漠,也不算一点用处都没有。


    但许应是没有高兴多久,他听见卿徊问道:“南清知呢?”


    许应是的笑容渐渐消失:“你还要去找他?”


    卿徊没听出他语气的不对劲,嗯了一声。


    许应是没了兴致,懒懒地说道:“他不就在那几个地方,我还能有你清楚?”


    卿徊早就记不清那些地点了,但也没想再问许应是。许应是现在的脸色不好,要是再问估计露馅了,他这个时候和南清知最是要好,好到这个问题一说出口别人就会怀疑他被夺舍的程度。


    卿徊没管许应是,径直往外走去,他现在住在玄云宗的弟子居,一路上遇见不少弟子,见他出来后常有人打招呼。


    卿徊边走边回应,这些都是玄云宗的外门弟子,他、南清知和许应是则不同,是沾了家里的光,暂居此处。


    玄云宗的路线卿徊已经有些陌生了,但踏上去之后,仿佛触发了什么身体本能,他一点点想起了这几条路通向哪里,他又该选择哪条。


    不愧是待了这么多年的地方,卿徊想。


    但是照尘在哪里?


    卿徊站在一条交叉的路口,视线环视,隐约在远处看见了一个小亭子,里面有个人影。


    他心里一松,总算找到了——


    作者有话说:叶骁泽的身世还没有揭晓啦,不是漏看或者忘了哦[让我康康]


    昨天晚上做了个梦,梦到昨天没有更新,电脑放在那里没关,直接上床睡觉了,超级真实的一个梦,半夜被吓醒了,然后从床头滚到床尾,以一种高难度姿势跨越距离挂到桌子上,发现电脑原来关了,昨天也更新了。


    等做完这一切重新滚回去,还没高兴多久,我突然想到为什么我不拿手机打开晋江文学城看一下有没有更新呢,真是多此一举,可能睡晕了[害怕]


    第49章


    天色有些阴, 卿徊走到一半的时候空中就飘起了蒙蒙细雨,视线所及之处都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看不真切。


    他加快了脚步,身上还是不免沾湿了一些。


    但运气还算不错, 在他刚踏入小亭的时候, 外面的雨势就变了,噼里啪啦地砸在地面上, 水花溅起一大片, 入耳的声音也很嘈杂。


    照尘正在提笔练字, 这是他静心的一种方式。


    但铺开的纸上没写几个字,笔也悬在空中没落下去,他轻声问道:“今日怎么来迟了?”


    卿徊不知该如何解释,找了个借口:“下雨了。”


    总不能说他刚进入幻境还没反应过来。


    这句话刚闪过脑海中, 卿徊突然想起这是在照尘的幻境中,他看着的双眼,一时开不了口询问。


    照尘好像把这一切都当成真实的了, 没有幻境外的记忆。


    卿徊可以在此刻唤醒照尘,但他有些犹豫……他和照尘的结症并不在这里,而是在一年后。


    这也是幻境存在的根源。


    提前唤醒会有什么后果, 卿徊不知道,他不关心照尘,但他无法抗拒场景再现然后报仇的吸引力, 暂时按捺了下来。


    照尘用笔杆戳了一下卿徊的脸:“你出神了。”


    卿徊微微避开, 低头看着铺在石桌上的纸, 没有一丝委婉地指出:“有些潦草。”


    照尘将笔放了回去,目光落在卿徊的脸上:“我心乱了。”


    卿徊摁在纸上的手指更用力了些,睫毛像蝴蝶翅膀一般扇动, 慢慢抬了起来,看清了照尘眼中的情意。


    他终究不是十七岁的卿徊,不会为这句话而脸红心跳,他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反感。


    尽管他知道十七岁的照尘说出这句话可能是真心的,但真心或是假意,都不影响最后的结果。


    他当初在这样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中和照尘定下承诺,又在一年后被要求忘记,可是他又做错了什么?


    卿徊的心中早就没了对照尘的喜欢,再次听到这种话觉得有些可笑。


    照尘看不透卿徊的眼睛,忽然觉得卿徊离他很远,嘴唇抿得发白:“你生气了吗?”


    卿徊没有哄着他的打算:“嗯。”


    失去了记忆的照尘也是照尘,他是进入了幻境,又不是回到了过去。


    如果回到了过去,他会直接和照尘斩断联系,桥归桥路归路。


    但这样的好事是不可能发生在现在的照尘身上的,该做的他都做了,他不受点罪,卿徊不舒服。


    照尘听见他的话后有些发冷,他已经察觉到了卿徊的想法,卿徊似乎是不喜欢他了。


    他和卿徊隔着几步之遥,中间雾气飘逸,卿徊的身形朦胧,他却不敢靠近:“是我做错了什么吗?”


    卿徊的眉宇间闪过不耐,但也知提前唤醒了照尘没什么好处,强行忍耐了下来,干巴巴地说道:“我做了个梦,方才梦和现实没分清。”


    照尘的幻境为什么从这里开始?难不成是放不下他们之间的感情?


    卿徊摇了摇头,这个猜测真是好笑。


    他不知照尘因愧疚入了迷障,知道也只会说一句活该,平白在幻境中浪费他的时间。


    幻境内幻境外的时间流速是多少,他出去之后外面是什么景象,想起这些卿徊就开始苦恼了。


    对面的照尘听了卿徊的话后松了口气,旋即勾勒出一抹温和的笑意:“梦都是假的。”


    他把纸笔收拾好:“雨停了,我们回去吧。”


    卿徊闻言恍然,方才雷声大作的天空居然就放晴了,真实神奇。


    他和照尘一同走出凉亭,往前几步,在踏上小路之后面前的景色又变了。


    卿徊刚想观察一下环境,一道声音就传过来了:“先别动,我还没画好。”


    卿徊止住动作,百无聊赖地等待着,他用余光可以看见照尘正在作画,神情很是认真,已经隐隐可以看出几分将来的影子了。


    忽然,另一道声音响起,是许应是。


    “卿徊你每天就陪他做这个,真是无趣,还不如和我去山下玩。”


    卿徊没说话,这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要是一定要二选一,他宁愿躺在床上睡觉。


    照尘听不惯许应是的挑拨离间,执笔的动作不停,声音泛冷:“我和卿徊之间轮不到他人多言,若是卿徊想下山,我自然会陪同。”


    从头到尾卿徊都没发过声,但之前的感情做支撑,许应是和照尘自己有了偏向。前者认为他是默认了照尘的话,心里酸得要命;后者想着卿徊可能是累了,想快些画完,和他一起下山。


    照尘很快就收了笔:“让你久等了,我画完了。”


    卿徊慢慢走了过去,还没看清,一个人凑到了他的身边,动作莽撞:“让我看一下。”


    卿徊转身避开,但许应是刹不住动作,衣袖牵连到放在桌上的墨水,轻轻一挥,一道墨迹就出现在了画上。


    许应是表情惊讶,对着照尘说道:“抱歉。”


    卿徊眉尾上挑,许应是不是这么不小心的人,动作浮夸毫不遮掩,能做出这些只能是故意的了。


    卿徊心想,也不知照尘怎么得罪许应是了。


    照尘的神情愠怒,他不会看不出来许应是的敷衍。


    许应是垂眸看着桌上的画,指腹在画中人脸上的墨迹抹过:“要不我赔你一幅?”


    照尘气噎,谁要他赔,他不想看见卿徊出现在别人的笔下。


    但还没等他反驳,卿徊就已经不耐这两个人的争吵了,开口道:“不用了,一幅画而已。”


    许应是的气焰一下就散了,他毁了这一幅,他们还能画无数幅,而他画的估计也不是卿徊想要的。


    照尘则是被劝住了,只是一幅画而已,没必要斤斤计较,下次再画就是。


    他唇角漾开笑意,转过脸看着卿徊,瞳孔在阳光之下透彻,清清楚楚地倒映出卿徊的身影。“我们下山吧。”


    卿徊同意了,他已经有了些经验,知晓这个节点已经过了,该去下一个地方了。


    果不其然,往前走了几步,面前的场景又发生了变化。


    这次真的是在山下。


    不知是什么日子,山下的人很多,很热闹。


    直到看见人手一盏的花灯时,卿徊才意识到,祈灯节到了。


    这个节日不知从何时流传,好像是第一位飞升的仙君在此日踏破凌霄而去,所以有人认为在这一日仙君会降下恩泽,可以祈求好运。


    卿徊不知真假,但他很喜欢许愿。


    他和照尘前往一个花灯摊,上面形状精致的花灯简直让人挑花了眼。


    照尘很快就选好了,但卿徊迟迟未定,他的眉心微微蹙起,表情有些严肃,这是他进入幻境后最认真的一次了。


    照尘指了几盏,但卿徊都不感兴趣,视线一点点挪动,最后停在了最远处。


    那是一盏形状简单的花灯,但是上面盘了一条银白色的蛇,卿徊看见这个颜色就想起了叶骁泽的银发银眸,他将这张脸丢出脑海,一条通灵性的蛇又闯了进来。


    是他突破金丹时遇见的那条,很漂亮。


    卿徊的心情很好:“就它了。”


    他捧着花灯摸了摸蛇身,将花灯放入了水里,闭上眼睛在心里许愿。


    他希望……叶骁泽可以尽快想通。


    卿徊本想许一个大一些的愿望,比如成功飞升,比如那些人都遭到报应,但闭上眼的那一刻,这些都不见了。


    或许是因为刚刚想起过叶骁泽,所以此刻他的脑海中又浮现了他的身影。


    卿徊叹了口气,将杂念都清空,只许下了这一个愿望。


    要是能实现也好,他们不用再维持僵局,不用再彼此折磨,鱼莲子也不会受到这种氛围影响而闷闷不乐。


    卿徊先前许的愿望从没实现过,他没想到这个愿望会实现,以一种曲折的方式。


    照尘比卿徊先一步睁开眼,欲言又止地看着卿徊,想问又不好意思问。


    他已然知晓卿徊的心意,但感情总是患得患失。


    他许了长长久久,卿徊也是一样吗?


    卿徊没有多说的打算,任由照尘猜测。


    他不想表露出不对劲,也不想委屈自己去伪装喜欢,干脆就保持沉默。


    从人群中走出,卿徊又进入了下一个场景,他熟练地去应对,在不同的场景中切换。


    这些是他和照尘所经历过的过去,但过去与现在的心境大不同。


    时间在场景中推移,卿徊的表演在照尘许下承诺的时候险些破功,他着实无法再说出任何爱语或是承诺。


    最后只能用一声“嗯”含糊带过。


    当冬日来临,气温骤降,卿徊看着漫天飘舞的雪花感到喜悦,他知道幻境就要结束了。


    ——在来年开春的时候。


    卿徊和照尘一起站在外面赏雪,心里想起的却是上次在今絮峰上的打雪仗。


    出神之中,他听见照尘说:“我希望以后也可以这么和你一起看雪。”


    一片雪花飘落在卿徊的睫毛上,让他的视线有些模糊,卿徊转过脸正对着照尘,看着这张脸上的期待和温柔慢慢远去,变成了一种难忘的冷漠。


    绿色进入眼中,温度回升,卿徊碰了碰睫毛,这次场景切换竟然这么快。


    他和照尘依然是之前的姿势,距离不远不近,彼此望着对方的眼睛。


    终于,照尘先开了口,语气淡漠:


    “抱歉。”


    “你我之间……就此作罢,不必拘于过去。”


    第50章


    彻骨的冬日是温柔的眼神, 而温暖的春天却是刺骨的话语。


    只是卿徊不再为此伤心,而是有一种终于要结束了的感觉。


    没了其他情绪干扰,再次经历这一幕就只剩下了生气,特别是在将过去都回忆了一遍之后。


    卿徊的手指捏紧又放开, 活动着指骨, 思考着怎么出拳才能最痛。


    现实与幻境的经历相叠加,卿徊感觉自己再不发泄一下可能会气死, 在照尘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一拳打了上去。


    “早就想这么做了。”卿徊扭了扭手腕, 扬起一抹笑。


    指骨有点痛感, 但他早已顾不得那么多,从身到心都贯彻着一个爽字。


    照尘显然没想到卿徊会动手,根本没有做躲避的打算,结结实实挨了这一拳, 直接被打偏了过去。


    脸很快就红了,然后泛着青紫,慢慢变肿。


    卿徊看着照尘脸上的风轻云淡不再, 笑着问道:“这么惊讶干什么?没想到我会打你?”


    “你不会觉得你做出这种事情我还要暗自伤神,然后默默原谅你吧?”


    对于以前满脑子都是喜欢的他来说都只能做到伤心和生气,做不到原谅, 更何况是现在的他了。


    照尘张了张嘴:“我……”


    卿徊又是一拳上去:“你还是少说点话,不然我听着烦。”


    “我这人一烦,下手就重。”


    照尘被打了一顿, 一张脸青青紫紫, 再也看不出当初的好相貌。他靠在树干上弯腰捂着肚子, 唇角都是血,连呼吸都痛得厉害。


    他想他没说话,但卿徊下手也不轻。


    很多次他都怀疑他会死在卿徊的手下, 但是还活着,痛苦自然也就不会断绝。


    卿徊打他的时候一点力道都没收着,留条命就行,哪里痛打哪里,保证照尘能在物理意义上做到痛彻心扉,生不如死,留下心理阴影。


    过往照尘高高在上的宣判画面被如今的狼狈取代,卿徊这口持续了三百多年的气终于出完了,浑身上下洋溢着一种满足。


    他站在照尘的对面,将手上的血渍擦干净:“你我之间早就作罢了,我不会拘泥于过去,放下就别提了,忘了你都是迟早的事。”


    “但这些东西不需要你以这种姿态来告诉我。”


    就好像那时还喜欢着南清知的他是什么冥顽不灵,彻底没救的东西一样。


    “我没做错什么,也用不着你来对我们的感情宣判。”卿徊条理清晰地说道,“你大可以承认自己的错误,而不是来教我做事。”


    “你别说你知道自己做错了,你的道歉可不具有什么诚意。”


    照尘擦拭了一下唇角,指缝中都是血,声音嘶哑:“抱歉。”


    这声道歉要真心实意多了,卿徊看着照尘复杂的眼神,猜测他已经想起来了。


    但卿徊没有停手,当手下的又一块骨头断裂的时候,照尘倒在了地上,失去了力气。


    他感觉他会死在这里,当卿徊的手动了一下的时候,他的瞳孔收缩,在面对死亡时依旧不可避免恐惧。


    恐惧想要扼制心神,却被照尘强行压了下去,他说:“你如果原谅不了我的话,还可以动手,拿走这条命也可以。”


    这是他欠他的。


    他已经被这段因果折磨够久了。


    听了这话,卿徊没有任何波动:“我做不到原谅,但我已经放下了。”


    原谅是十八岁的卿徊要做的事,他只能做到不再耿耿于怀,在报完仇后将此事彻底放下。


    卿徊接着说道:“你的这条命我也不要,我们之间没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卿徊不会被恨意冲昏头脑,凭照尘做的事,他做不到背负一条人命。


    更何况,活着虽然意味着希望,却也意味着连绵不断的痛苦。


    卿徊想开了,但照尘想没想开他不知道。


    他不在乎。


    正如卿徊所说的放下就是放下,而不是气话,他不会回头。


    照尘弓着的腰慢慢直起,他仰起头看着远处的卿徊,忽然感觉身上的重量一轻,他和卿徊的因果消了。


    但他还未能走出迷障,愧疚和愧疚所带来的虚假的喜欢不会这么快消失,他也许能看开,也许不能,不过这都是他自己的事了,和卿徊再无关系。


    远处的天空像是镜面一样出现裂纹,地面轰然坍塌,卿徊摇晃了两下,急速下坠。


    幻境崩塌了。


    卿徊陷入黑暗之中,感觉有人在他的耳边说话,嗡嗡的听不清,很吵。


    叶骁泽踹了噬心魔一脚,急切道:“他怎么了?”


    为什么表情突然变了,好像很痛苦一样。


    噬心魔蜷缩着抖了一下:“幻境没了,他应该快醒了。”


    噬心魔知道卿徊醒过来他就活不了了,飞快地想着办法,在看见叶骁泽焦虑的神情后突然意识到什么,连忙说道:“只要你不杀了我,我可以……”


    叶骁泽没等他说完,冷声打断:“你可以什么都没用,我不杀你不是不想杀,而是留给他定夺。”


    噬心魔不死心:“这是织梦铃,只要用了它你就可以入他的梦!”


    他没想到叶骁泽压根就还没开窍,不解道:“我要这东西干什么?”


    但噬心魔都拿出来了,他自然不会放过,一把丢进了储物器中。


    噬心魔震惊,敢怒不敢言,委屈地缩了回去。


    卿徊自黑暗中醒来,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叶骁泽的脸。


    他怔了一下,猛地把眼睛闭上了。


    难不成是在幻境中许愿的时候想太久了,怎么又出现了?


    叶骁泽深呼吸,压低咆哮声:“你就这么不想看到我?”


    卿徊睁眼,听这个语气就知道是真的了。


    他坐在地上,背靠着墙,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不是让莲子叫你离开了吗,你怎么在这里?”


    叶骁泽理直气壮:“她那边那么多人,你这里要不是我来得及时,这东西就要对你动手了。”


    卿徊顺着他的手指看向噬心魔,思忖了一下:“绑起来,等下有人会教训他。”


    叶骁泽甩了甩绳子,直接把噬心魔捆成了不能动弹的粽子。


    卿徊身上的伤好了,但刚出幻境脑袋还是有些晕,扶着墙壁站了起来,稍稍避开了叶骁泽想要扶他的手。


    叶骁泽察觉出卿徊的躲避,眼神一暗,手指曲起,藏回了袖中。


    卿徊在屋中环视一圈,找到了照尘所在的位置,看见他已经醒了。


    卿徊的脸上闪过惊讶,照尘居然把幻境中的伤带出来了。


    照尘的脸色很不好,但卿徊知道自己下手有分寸,不会真的打出问题,更何况照尘是忘隐宗的接班人,不可能连一点保命的药都没有,既然他想痛那就自己受着吧。


    卿徊还没收回视线,一头银发就拦在了眼前,叶骁泽挡在他和照尘之间。


    叶骁泽记得照尘之前不是这样,狐疑道:“他怎么突然受伤了?”


    谁这么好心下的手?


    还是说照尘为了装可怜自己弄的?


    卿徊轻飘飘地说道:“我打的。”


    叶骁泽愣了一下,眼睛越来越亮,转头看着卿徊:“是不是他惹你生气了?我帮你打回去!”


    卿徊及时拉住了叶骁泽的衣袖:“不用,我和他已经两清了。”


    叶骁泽瞥了一眼衣袖:“哦。”


    虽然不能打照尘一顿让他有点失望,但卿徊所说的两清又弥补了这一点。


    卿徊靠着墙休息了一会之后清醒了许多,抬脚往外走去,叶骁泽拖着噬心魔跟在后面,不佳的心情在想起被丢在后面的照尘后总是好上许多。


    但很快叶骁泽的脚步就慢了下来,离卿徊越来越远,他想起了自己之前做出的决定。


    他要离卿徊远一点。


    虽然这很难,但小不忍则乱大谋,叶骁泽觉得自己可以坚持。


    只要他恢复成以前那样,卿徊肯定不会再远离他了。


    卿徊感觉脚步声逐渐变小,转过身一看,后面已经空了。


    他有一瞬间很不适应,他习惯了一转身或者回头就能看见叶骁泽。


    尽管是他主动拉开距离,但叶骁泽还是会一直跟在后面,这是叶骁泽第一次主动远离。


    这段距离在一个加速,一个刻意放慢速度中变得越来越长,安静的气氛蔓延在他们之间。


    卿徊感觉心里堵得慌,只当是习惯改变后难以适应。


    叶骁泽神色黯然,感觉这个过程好难熬。


    之前卿徊拉开距离他还能厚着脸皮黏上去,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只能被动等着。


    卿徊来到城内,根据音传联系上了鱼莲子,约在了一个地方会面。


    卿徊观察着城内的景象,里面人不少,居民看起来都很没精神,环绕着的怨气也挺重,让他感觉不舒服。


    人声中隐隐夹杂着经声和乐声,卿徊心想那个噬心魔作恶不少,没想到现在这么重的怨气居然是已经净化过的了。


    他在一个街角找到了鱼莲子,鱼莲子眉眼带笑,正和别人说着话,看上去很有活力,


    在看见了卿徊之后,鱼莲子止住了交谈,伸长手臂朝着卿徊挥了挥:“这里!”


    卿徊踏着地面,几步就到了鱼莲子的面前,他还没说话就被鱼莲子打量了一番。


    鱼莲子摸着下巴围着卿徊转了几圈,最后目光停留在卿徊的脸上:“你那边不顺利吗?”


    卿徊摇头:“没有,解决得很快。”


    虽然受了点伤,但他家底丰厚,噬心魔还是被打败了;后面不小心被丢进了幻境,也因祸得福,放下了一桩心事;出来后鱼莲子在外也配合的很好,城内很稳定。


    卿徊觉得没什么不顺利的。


    鱼莲子却并没有放心,而是指着卿徊的眉心:“可是为什么你不高兴?”——


    作者有话说:晚上好呀!


    还没到入v的标准哦,我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到(挠头)(算了不挠了,怕秃头)(但是可以把头给你们摸一下)(洗过的那种,强调!!!)[摸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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