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鱼莲子的不对劲很明显, 不仅卿徊,就连叶骁泽都注意到了。
卿徊悄悄往后看了一眼,然后传音给叶骁泽:“你又气她了?”
叶骁泽表示冤枉,虽然他平时气的不少, 但是这次真的不是他, 他都没和鱼莲子说过话。
叶骁泽斩钉截铁地说道:“不是我。”
卿徊放慢了脚步,正打算问一下鱼莲子发生了什么, 一个身影突然从旁边窜了出来, 两条手臂抱在鱼莲子的身上。
张印用力揉了揉鱼莲子的头发, 心情很好,眼底都是闪亮亮的:“莲子,你们真是太争气了。”
鱼莲子的悲伤被打断了,有点懵:“什么?”
张印的语调很高:“今絮峰所有的人都进了前百!”
鱼莲子不懂这个的含金量, 她一想到自己是今絮峰排名最低的那个人就伤心。
张印还沉浸在喜悦中:“已经连续好多年的新弟子都没有这么厉害了。”
“很少有刚入门一个月的弟子就能进前百的,这一批就你们三个进了。”
“卿徊要排除,所以说就只有你和叶骁泽进了!”
嗯……等等。
鱼莲子的耳朵动了动, 师姐的意思是,前百很难进?
她这么想着,也这么问了, 张印笑道:“当然了,通常都是入门一年之后才谈进前百的问题,我当初都是第三个月才进的。”
鱼莲子的眼睛慢慢睁大, 意识到了什么:“那我不算差的?”
张印难以置信她说了什么:“你在想什么啊, 当然不算。”
鱼莲子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 她就说嘛,她肯定是很优秀的。
至于打不过叶骁泽,那也可以理解, 毕竟这个人靠睡觉都能修炼,她和他比什么,自讨苦吃。
卿徊恍然鱼莲子是在为什么难过了,失笑着摇摇头,可能是因为陪练的对象要么是他和叶骁泽,要么是张印,所以鱼莲子不太自信了。
他和张印光是经验就比鱼莲子多了不知多少,赢了也胜之不武。
至于叶骁泽的进步,不说鱼莲子感觉落差了,就连他都很震撼。
他敢保证,再练几天,叶骁泽根本不需要和鱼莲子一起上,光是他一个人就能在他手里过上几个来回了。
鱼莲子或许只是觉得快,但卿徊深知这个速度是很恐怖的,叶骁泽不光是在修炼,在战斗上也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
这种天赋一开始叶骁泽似乎不知道怎么运用,但是训练过后就被开发了个彻底。
就像之前的叶骁泽发现不了那条跟踪的朱木蛇,但如果把现在的叶骁泽丢到试炼秘境中,那条朱木蛇早就被发现了,哪还能窥伺这么久。
卿徊叹了口气,有时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叶骁泽忽然感受到了来自卿徊的怨念,有些不解,刚刚不还好好的吗?
张印的声音突然响起:“魏师兄。”
她看着魏旦和他们的方向一致,心提了起来:“师兄也回今絮峰?”
魏旦“嗯”了一声。
叶骁泽回头瞥了他一眼,他怎么跟过来了?
难道卿徊就是因为他才心情不好了?
卿徊的余光瞄到魏旦,本就不好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脸上面无表情,但是站在他旁边的叶骁泽可以感觉他的气质更冷了。
叶骁泽问道:“他惹你了?”
卿徊听得出叶骁泽藏在话语中别扭的关怀,虽然只有一点,但还是让他心里一暖,他摇了摇头:“没有,是你。”
“我怎么了?”
叶骁泽震惊,他已经到活着就能让卿徊感到厌烦了吗?
卿徊佯装苦恼:“谁让你的进步太大,我现在训练都越来越不快乐了,起码要耗费比以前多两成的功夫。”
叶骁泽想了想:“不应该是更有成就感吗?能把日益变强的我打败,应该会更爽吧。”
卿徊的眉眼弯起:“那你还得再厉害一点才行。”
“如果我要用全部力气去战胜你,最后还赢了,这才叫成就感。”
叶骁泽剑眉挑起,有种少年郎的意气风发:“那我再努努力,保证不让你失望。”
自从学会御器之后他们就再没乘过仙鹤,比起仙鹤的平稳,他们更喜欢烈风刮在脸上的刺激。
几个人一同到达了今絮峰,秋浸雪已经在那边等着了,还泡好了一壶茶。
鱼莲子跑了过去:“今天怎么还有茶?”
秋浸雪递过去一杯:“特意为你们泡的,大比辛苦了。”
“张印已经和我说过了,你们的名次都很好,让我在那么多长老面前得意了一把。”
鱼莲子瘪瘪嘴:“我的名次最低。”
秋浸雪不认可她的自贬:“其他长老夸的最多的就是你。”
鱼莲子:“真的?“
秋浸雪:“我不说谎。”
鱼莲子有点开心又有点疑惑:“可是叶骁泽的名次更高吧。”
“你和他比什么,他和你不一样。”秋浸雪摸了摸她的头,“你只要记住自己很厉害就够了。”
鱼莲子感觉师尊这句不一样似乎意有所指,但是她不理解,于是她就只听自己能听懂的部分。
师尊说她很厉害,已知师尊不会骗人,那这就是事实,她真是太优秀了。
秋浸雪看着她一蹦一跳地跑开,抿了一口茶,这孩子真好哄,几句话就能乐得找不着北。
幸好他说的都是实话,不怕鱼莲子当真,就怕鱼莲子不信。
魏旦站在后面慢慢走了过来:“师尊。”
秋浸雪的笑容收敛了些:“回来了。”
他没再多说什么,这个徒弟性子最偏激,也是他最苦恼的一个。
可是三百一十三岁的人了,他还能怎么教,只能让他自己撞南墙,人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有些醒悟只能由伤痛给予。
秋浸雪看了看后面的卿徊和叶骁泽,又叹了口气,一个经历太多心思深,一个做事全看心情,还有一个沉浸在自己情绪中不可自拔的魏旦,这壶茶真是越喝越苦了。
等到看见张印后秋浸雪的心情才好了一些,幸好还有张印和鱼莲子,不然他真想要不闭关算了,年轻人之间的事情就让年轻人自己解决。
但这很显然是不可能的,他就是放不下。
一壶茶喝完,秋浸雪温声道:“瀑布那边下雪了,你们可以去赏雪。”
鱼莲子眼睛亮了,朝着卿徊招了招手就先跑了:“快点快点!”
卿徊又招呼着叶骁泽:“走吧。”
叶骁泽不解:“雪有什么好看的。”
他娘的云相峰一年四季都下雪,看都看腻了。
卿徊推着他的背:“不好看,但是好玩。”
叶骁泽本来还不懂雪有什么好玩的,直到一个雪球迎面飞来。
叶骁泽甩头避开,听那个声音就知道力道不轻。
笑得狡黠的鱼莲子正站在远处,双手都挥出了残影:“受死吧!”
叶骁泽往地上捞起一捧雪,然后猛地投射出去,鱼莲子扭身:“打不到我吧!”
瀑布这附近的雪地很大,鱼莲子笑嘻嘻地说道:“来玩打雪仗。”
“我和师姐一队,卿徊和叶骁泽一队,”她说着规则,“被打中就输,还要注意地上的花花草草,踩到了也算输。”
秋浸雪的话终究在他们心底留下了影响,虽然对这些还是没有情感,但是也会注意不去破坏。
卿徊和叶骁泽一左一右地站着,拿起雪球就往对面砸,鱼莲子灵活地躲了过去,毫不留情地开始反击。
卿徊和叶骁泽明智地朝着修为更低的鱼莲子进攻,先攻破最弱的防线。
鱼莲子在雪地上一个滑铲:“你们两个,太过分了!”
她团了一个巨大的雪球:“我要生气了,让你们看看我的厉害!”
但是她说完这句话没多久,一颗雪球就冲了过来,鱼莲子飞快侧身,一抹冰凉擦过脸颊,这颗雪球预判了她的动作。
叶骁泽吹了个口哨:“你的厉害呢?”
鱼莲子气得脸都红了,搓了搓脸上的雪水,站在场外喊道:“师姐,帮我报仇!”
张印比了个手势,在卿徊和叶骁泽的集火中突围,顺利把叶骁泽送了出局,代价是他也被卿徊送出局了。
张印被砸中的时候还有些不可置信,没想到叶骁泽居然愿意当诱饵,她感觉世界观遭到了冲击,叶骁泽是这种人吗?他向来不都是只顾自己开心吗?
张印问了出口:“卿徊拿什么威胁你当诱饵了?”
叶骁泽没有多想就回答道:“没威胁啊。”
“那你为什么愿意?”
叶骁泽理所当然地说道:“可以赢啊。”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是不愿意的,他的心里只有自己,更喜欢单打独斗,胜利必须来自于他之手。但是随着相处时间变长,他对卿徊的信任也在增加,他和卿徊是朋友,而现在又是一个整体,所以稍微牺牲一下也没什么。
反正最后的胜利是他们共有的。
叶骁泽在鱼莲子面前啧了一声:“你输了。”
鱼莲子:“但是师姐为我报仇了。”
“你输了。”
“但是师姐为我报仇了。”
……
两个人来回吵了许久,卿徊把叶骁泽拽了回来,张印把鱼莲子移开,这才算安静了下来。
天上的雪花纷纷扬扬,白色装点着每一处,雪地上的脚印很快就被覆盖了,重新变回白茫茫一片。
卿徊仰头看着天:“雪下大了。”——
作者有话说:不好意思来迟啦[让我康康]
今天要处理的事情有点多,每次把所有事情处理完都会感觉自己特别厉害(自信点头)
无论如何,希望大家看得开心[比心]
第32章
魏旦站在树下看着卿徊, 神情有刹那的恍惚,又迅速恢复了平静。
他沉默地回到了今絮峰,飞雪掩盖了他来过的痕迹。
秋浸雪抬眸:“看完了还没放下?”
魏旦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声音很冷:“早就放下了。”
秋浸雪叹气, 换了个话题:“你这次回来待多久?”
“暂时不出去了。”魏旦也不确定, 他就是脑子一热就跟着回来了,但是回来干什么他也不知道。
秋浸雪无言地看着他, 魏旦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览无余的自己, 好像连那些自己都不敢承认小心思也被看透了, 他飞快地否定:“我又不是因为他才回来的。”
“我想回来修炼……对,我就是想回来修炼了。”
只是声音听起来很没底气,他低声道:“他没什么值得我在意的,离开了那些光环后他也不过如此。”
景莫叙的徒弟, 修真界的新晋天才,新一代的最强者……这些光环早就消失了,现在的卿徊不过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修士。
除了那张脸没变……不对, 其实还是变了的,没以前那么锐意逼人了,当时的眉宇间似乎都是肆意, 整个人就像是会发光,什么站在他的旁边都会逊色。
魏旦以为这些画面都已经模糊了,但不知为何, 此刻又格外清晰, 他甚至记得当时的感觉, 羞耻与不甘,像是躲在阴影下的爬虫,永远都翻不了身。
秋浸雪一看就知道魏旦没有放下, 他再次叹了口气,早知如此,就不带他去那次宗门大比了。
魏旦听到秋浸雪的叹气声倏地有些慌乱,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已经放下了。”
“这个人不像我想的那么厉害,也没什么特别之处,我现在光是动动手就能杀了他。”
秋浸雪蹙眉:“魏旦。”
“我只是说一下而已,我才不会对他动手。”魏旦的语气很笃定,“他还不配我出手。”
秋浸雪站了起来,睫毛低垂:“记住你说的这句话。”
说罢他就离开了,只余魏旦一个人。
魏旦想到了卿徊现在的模样,他心里突然有点好奇,若是让那只狐狸看见这样的卿徊,他还会喜欢吗?
会的吧,毕竟那只狐狸把卿徊当作什么天上有地上无的神仙一样,可就算是神仙,不还是把他抛弃了吗,真不知道那只狐狸为什么念念不忘。
他都离开几天了,也不知道那只狐狸会不会想起他。
他既想要那只狐狸想他,又不想要那只狐狸想他,因为想他了,便意味着狐狸的爱不纯粹了,这种东西他不屑于要。
另一边的卿徊正往回走,完全不知道魏旦的心路历程。
他打了个喷嚏,心里嘀咕道是谁在惦记他?
到了今絮峰后温度就高了不少,卿徊躺在一块石头上面晒了会太阳,眯了眯眼睛半个时辰就过去了。
叶骁泽躺在他的另一边,两个人将石头占据得满满的,手臂枕在脑袋下,动作都如出一辙。
鱼莲子揪起卿徊的一缕头发,用发尾在他的脸上挠了挠:“起床了,师尊叫我们去练武场。”
今絮峰的半山腰有一个巨大的练武场,是他们常去训练的地方。
卿徊正想起身,发现半边的头发被叶骁泽压着,他拍了拍叶骁泽的肩膀:“别睡了。”
叶骁泽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卿徊站起来甩了一下头发,发尾“啪”的一下打在了叶骁泽的脸上,这就是压他头发的后果。
叶骁泽的瞌睡都被打醒了,伸手拽住卿徊的头发:“你的头发都打了我好多次了,要不我帮你剪了吧。”
卿徊的笑容僵住了,叶骁泽居然恶毒至此,想要破坏他精心打造的形象。
他真情实感地威胁道:“要是我头发短了一寸,我就把你的头发全部剃掉。”
叶骁泽暂时没有成为光头的想法,只能打消了主意。
今日的练武场上多了一个人,卿徊看见魏旦就心想他怎么阴魂不散的。
但秋浸雪也在场,他不会拂了秋浸雪的面子。
秋浸雪让张印站在了观察的位置,然后看向卿徊:“今日你和他练。”
卿徊顺着他的指向看过去,看见魏旦的时候简直两眼一黑,挣扎道:“他的修为比我高太多了,我和他打没意义。”
魏旦轻飘飘地说道:“我会把修为压制到和你一样。”
很好,最后一条路也被堵死,卿徊拒绝无门。
鱼莲子路过卿徊时给他打气:“一定要打倒他,谁让他那么看不起人。”
似乎觉得这话会给卿徊带来压力,她急忙补充道:“不过输了也没关系,我将来一定给你报仇!”
卿徊笑着说道:“嗯。”
叶骁泽歪着头看向卿徊:“能赢吗?”
“通常来说输赢我是不确定的,”卿徊缓缓道,眼帘抬起,视线望向魏旦,“但是这一次我会赢。”
“他都欺负到脸上了,输了可说不过去,我还是要点脸的。”
听到这话叶骁泽就不担心了,利落地下了场。
卿徊旋转着刀柄,当开始的一瞬就调整好了状态。
他没有急着进攻,而是像逗猫一般试探,想看看魏旦的底子。
几个来回之后他就差不多摸清楚了,赢下来不难。
没了修为的压制,魏旦不是他的对手。
他经历过太多次死里逃生了,战斗是家常便饭,在同一等级只要不遇到景莫叙那种天才,或是叶骁泽这种妖孽,他都有能力拿下胜利。
就算是遇到那两种天才,他也不一定会输,至少可以打个平手,这是经历赋予他的自信。
鱼莲子看见卿徊只是不停闪避后有点担心:“感觉这有点不像卿徊。”
很快她的担心就打消了,因为卿徊没兴趣和魏旦对峙,眼神从温和转向冷漠,里面的寒光和刀刃一起冲向魏旦,魏旦倏地感觉压力骤升。
他硬生生从进攻变成了防守,当他挡住落下的刀刃时,他看见卿徊眼底的锐意,一瞬有些失神,虽然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但卿徊不会给他机会,将他逼得节节后退,只余狼狈,再不见一开始的骄傲。
魏旦单膝跪在地上,一道血痕从脖子擦过,卿徊的刀刃上沾着血,不是来自于脖子,而是来自于心口。
他的心脏收缩得厉害,在听见卿徊的声音后更痛了。
卿徊的声音没什么波动:“你输了。”
“承让。”
这五个字似乎和脑海中的画面重合,魏旦似乎听见了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了声音。
“你输了。”
“承认。”
只不过一个更为冷淡,一个更为活泼。
魏旦捏紧了手里的剑柄,他怎么可能又输了,怎么可能输给现在的卿徊。
剑柄上的纹路硌得他掌心发痛,当初卿徊赢了,然后他学着卿徊,将武器换成了剑,百年过去,卿徊不再用剑,他却还是输了。
输这个字就像是魔障一般在他的脑海中反反复复地出现,魏旦想要让它消失,下意识解开了压制的修为,一剑朝着卿徊挥过去。
尽管他很快就意识不对,但再难收手,只能试图收力。
鱼莲子猛地尖叫出声,直接甩出了长鞭:“卿徊!”
叶骁泽的面色也变了,朝着练武场中央冲了过去。
秋浸雪的手掌微微抬起,但迟迟没出手。
剑意还未到的时候卿徊的直觉就已经发出警报了,距离太近,躲不开,卿徊在瞬息间做出了判断,飞快转过身用刀接住了那一剑。
强大的力量几乎将卿徊吞没,手臂剧痛,他可以感受到上面的皮肉一寸寸裂开,腥甜味也从喉咙涌现,像是水流一样从嘴里不停落到地面。
卿徊没有退缩,而是调动了全部的灵力,连丹田都因为枯竭而感到疼痛,庞大的灵力包裹着刀身,然后狠狠地挥出去,不仅扛住了那一剑,还回敬给了他,在魏旦的脸颊上留下一道不浅的刀痕。
但比起卿徊的情况,魏旦那点伤可以称之为毛毛雨了。
卿徊用刀撑着站了起来,身体摇摇晃晃的,当他站稳的那一刻,刀也碎了。
他有些惋惜,难道他就是跟刀没有缘分?
这已经是坏的第二把了。
他才拿到手一个月,都没捂热。
魏旦神色复杂地看向受了重伤的卿徊,手指擦过脸颊的伤口,轻微的刺痛传来,指腹也被染成了红色。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指腹,纷乱的脑子终于冷静了下来,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卿徊挡住了他的剑,他的修为是元婴初期,尽管挥出去的时候收了手,但起码也有金丹初期的力量。
而卿徊只是筑基初期而已。
卿徊脸色煞白,跨了一整个大等级,虽然接住了剑,但后果也很严重。
他现在全身上下都痛,眼睛鼻子耳朵到处都在流血,身上的皮肉绽开,很快就变成了一个血人。
这一切都发生在很短的时间内,在鱼莲子的鞭子和叶骁泽到达时,卿徊的衣服已经可以拧出血了。
卿徊自己都怀疑自己哪里有这么多血要流,身体里面是不是都空了?
秋浸雪将一颗丹药塞进了卿徊的嘴里,卿徊下意识咽了下去,他的眼睛瞬间亮了:“回天丹。”
他惊叹:“师尊,你好东西真多。”
秋浸雪有些无奈:“都伤成这样了,少贫嘴。”——
作者有话说:[让我康康]
第33章
卿徊乖乖闭上嘴巴, 并不生气秋浸雪明明能救他而不救。
因为他察觉出了秋浸雪似乎知道魏旦仇视他的原因,刻意安排应当是为了解开魏旦的心结,事情要是处理好了就是皆大圆满,他也不用听见魏旦的冷嘲热讽了。
谁能料到魏旦会忽然发疯, 那一剑在意料之外, 但事情要有始有终,他并非接不住, 练武场上也有除却生死他人不插手的规矩, 秋浸雪不出手可以理解。
虽然受了点罪, 但是拿到了一颗回天丹,他也不亏。
回天丹顾名思义,就算人就剩了一口气也能救回来,数量稀少, 每次现世都是有价无市。
入喉的瞬间卿徊就止住了血,破碎的身体被一股强大而温和的力量修补起来,体内与丹田的杂质被剔除, 似乎在被重塑。
待到回天丹的效用发挥殆尽后,这具身体的素质超过了之前,接近卿徊的巅峰时期。
但巅峰时期是由修为带来的提升, 而此刻是身体在丹药的帮助下进化到了极致。
卿徊最能体验到自己的变化,止不住地震撼,这起止是不亏, 完全就是赚大了。
希望师尊下次有这样的事还找他。
叶骁泽几乎是在察觉到不对后就立马跑了过来, 但没赶上魏旦的剑, 也没赶上秋浸雪为卿徊喂丹药。
那么短的距离,却远到近乎无法到达,叶骁泽从未有过一刻如此清晰地意识到, 修为的差距犹如天堑。
所以他总是迟了一步。
卿徊身上的血污还在,他往旁边侧身想要避开叶骁泽的手:“脏。”
叶骁泽的逆反心理起来了,强行扶住他:“我都不嫌弃你脏,你嫌弃我的手?”
卿徊飞了他一眼:“少扭曲我的意思。”
叶骁泽见他还有力气回嘴,顿时松了口气,卿徊这副模样把他吓坏了,他还以为……
叶骁泽有些理解为什么他之前说死亡的时候,卿徊的脸色会不好看了,接受自己在乎的人死亡,是一件异常艰难的事。
而这件事永远也无法提前做好准备,无论他如何清楚人终将走向死亡,但死亡到来的那一刻,他依旧会难受。
时间所带来的死亡不可避免,但中途的意外却可以阻止,如果他够强的话。
叶骁泽的生命中之前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他娘,可是叶柔足够强,他从来不需要为此担心,只有叶柔担心他的份。
但是卿徊是不一样的,叶骁泽罕见地萌发了一种名为保护的意识。
卿徊不够强,所以会受伤,那只要他够强就好了,他可以保护卿徊。
这么想的时候叶骁泽完全忽略了他和卿徊可能会分开的问题,在他的意识中,他们是朋友,一个整体,他可以保护卿徊一辈子。
叶骁泽不知道其他朋友是什么样的,他脑中自有一套规则,虽然他改变了一些,但也就只在和卿徊相处的时候,其他时间他还是那个随心所欲的人,只在乎自己的想法。
叶骁泽阴郁地看着魏旦,眼神如刀一般,仿佛是在想什么样的死法才能让他痛苦到极致。
魏旦下意识避开了叶骁泽的视线,躲闪的动作在某一刻顿住,他伤的是卿徊,叶骁泽这么恨他干什么?
魏旦一点点把目光移了回去,看着叶骁泽的手臂扶在卿徊的背上,两个人靠得很近,叶骁泽的身体微微往前倾斜,是一个保护的姿态。
原来如此。
魏旦的脸色有些难看,捏紧了拳头,又是一个被卿徊吸引的蠢货。
叶骁泽掀起眼皮:“管好你的眼睛。”
那个眼神真恶心,装满了嫉恨。
嫉妒卿徊?
叶骁泽嗤笑,什么人也能和卿徊比?
他是一个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的人,他认可的自然是千好万好,他不喜欢了连一个眼神都不想多加浪费。
许是魏旦找卿徊麻烦的印象深入人心,叶骁泽忽略了那个眼神不是看着卿徊的,而是看着他。
魏旦张了张嘴,想要嘲讽回去,却没发出声音,瞳孔缩了缩。
秋浸雪甩了下袖子,认真地对着卿徊说道:“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卿徊点了点头,没问他会怎么处理魏旦。
秋浸雪掐了个诀,他和魏旦消失在了卿徊眼前。
魏旦被秋浸雪带到了戒律堂,秋浸雪不喜欢动用私刑,他将魏旦的罪行告诉了管理此事的长老,最后说道:“该如何惩罚就如何惩罚。”
长老在给魏旦量刑的时候,秋浸雪突然开口道:“他们只是朋友。”
魏旦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是反问了一句:“是吗?”
他不瞎,眼睛看得清清楚楚,哪个朋友有那么强的保护欲和占有欲?
秋浸雪心知魏旦总是在关于卿徊的事情上格外敏感,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发大反应,他只道:“无论你相信与否,事实就是如此。”
魏旦不想争辩,他万分祈祷叶骁泽永远不要察觉出自己的心思。
他讨厌卿徊被人喜欢,这会让他想到之前的卿徊,一个过去比不过的卿徊。
魏旦自嘲地笑了一下,现在也没比过。
*
练武场上,魏旦消失后僵硬的气氛被打破,鱼莲子眼泪汪汪地跑到了卿徊身边:“你吓死我了!”
卿徊本想揉揉鱼莲子的头发,看到自己通红一片的掌心瞬间就放弃了,温声道:“别哭了,眼睛都肿了。”
鱼莲子的鞭子落下后她人也跟着过来了,险些不管不顾地对着魏旦动手,但是被卿徊用眼神制止了,在旁边哭成了一个泪人。
鱼莲子的内心有种恐慌,她从未看过这样的场面,也从未见过有人受如此重的伤。
她的前二十年一直在山里,受过最大的罪就是爬树然后掉下来,摔断了腿,进了合欢宗之后虽然也受过伤,但是都没危及过生命。
但比起她的眼泪,卿徊这个当事人反而要平静许多。
就好像他这些伤于他是家常便饭,他已经习惯了如此。
鱼莲子的眼泪缓缓止住,恍惚间仿佛看见修真界的残酷在她的眼前拉开序幕。
闯荡并非是她之前以为的到处玩乐,受伤是真的,死亡……也是真的。
卿徊实在是受不了这一身衣服了,感觉鼻尖都是血腥味,隐隐有些反胃:“我要先回去清理一下。”
他回到宿坊的时候,成功收获了路过弟子惊恐的眼神,附近几米之内都没什么人敢靠近。
或许是因为他走路的速度快,不像受伤,又因为受不了脏污所以脸色有些难看,嘴唇紧抿着,红色的血渍点缀在白皙的肌肤上,让他看上去有种诡异的美感,几乎没人觉得这些血是他自己的。
卿徊关门后就把衣服脱了,丢在地上任由灵火将它焚烧殆尽,浑身没入水中。
透净的水很快就变成了粉红色,又被新的水流冲走。
卿徊低头看着水面上的自己,外表没什么变化,但是身体的原生力量确实变强了,连五感都得到了强化,体内杂质一少修炼起来也更轻松了。
他呼出一口气,难怪回天丹引得那么多人争抢了。
“吱呀——”
门开了,脚步声在室内响起。
越来越近了,卿徊眼皮一跳,迅速道:“别过来!”
叶骁泽拉开遮掩的帷幔,眉梢上扬:“就过来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卿徊头痛,这一个月来叶骁泽来找他的频率越来越高,他嫌麻烦,干脆就去找闲姑把叶骁泽的玉牌权限放大,想着他如果能随便进出可能就没兴趣了,反正两个房间都差不多。
但是没想到叶骁泽的兴趣非但没消失,还把自己的房间当成了他的第二个领地,每天来的次数比回自己房间的次数都多。
卿徊明确地感知到自己的空间在被一点点入侵,但是叶骁泽似乎觉得这没什么,他很公平,卿徊可以随时去他那边,他也对卿徊开放。
卿徊是一个边界意识很强的人,习惯了点到为止的接触,就算之前有道侣,也不妨碍他们在很多时候互不干涉。
哦,这也有可能是因为他的那些道侣都不喜欢他,卿徊心想。
面对不喜欢的人,谁会想要黏在一起,但是当时的卿徊被喜欢蒙蔽了双眼,还以为这是对方相信自己。
现在想来,他那些前任道侣对他的在乎其实还没叶骁泽这个朋友多。
但是叶骁泽也是一个极端,卿徊不知是不是因为叶骁泽没有过朋友,所以对朋友的理解有问题,叶骁泽总是试图占据他的每一寸空间。
而且这个毛病只对他发作。
卿徊曾经问叶骁泽为什么不去鱼莲子那边,叶骁泽理直气壮地说道,因为他和卿徊是最好的朋友,鱼莲子需要往后排,他当然不会对她这样。
似乎在叶骁泽看来,最好的朋友就应该这样,不分彼此。
他们的关系由远及近,一点点变成了此刻的模样,让卿徊现在去回想他和叶骁泽最初的关系,会觉得恍如隔世,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有时候卿徊试图跟叶骁泽讲道理,想要让他知道就算是朋友也该有距离,但是叶骁泽向来只听自己想听的,不想听的完全不听。
后面卿徊就发现了,与其讲道理,不如动手,讲道理只会浪费口舌,动手叶骁泽起码可以消停一段时间。
第34章
在这样的情况下, 卿徊对叶骁泽的容忍度高了很多。
又或许是因为他也没被纯粹和热烈的在乎过,加上叶骁泽没有踩到他的底线,所以他的抵抗也没有多少力量,与其说他厌恶反感叶骁泽的接近, 不如说是不太适应。
如果真的讨厌, 那从一开始叶骁泽就不会有进入的机会。
只是这次是实在是太过分了,卿徊面无表情地看着叶骁泽:“看别人洗澡是一件好事吗?你那么理直气壮干什么。”
叶骁泽没往前走, 他总是能完美踩中卿徊的临界点, 让他不至于真的生气, 也不至于完全不在乎,简直就是如鲠在喉。
叶骁泽说道:“我只是来看看你有没有受伤,没必要跟防贼一样吧。”
卿徊仰着头:“我宁愿你当贼偷东西,外面的随你拿。”
“那些我不要, ”叶骁泽佯装思考,“采花贼怎么样?”
还调戏上他了,卿徊弯起眼睛笑了, 手臂搭在浴池边缘,手指往后勾了勾:“来,我让你采。”
叶骁泽只敢嘴巴花花, 真遇上就哑火了,嘴硬道:“我才不过去。”
他又不是傻子,过去了肯定逃不掉一顿打。
叶骁泽压制住骤然一瞬升起的心跳, 怀疑自己是不是生病了, 又或者是说被卿徊话语中的威胁吓到了?
他在遇见卿徊后总是会出现心率不平的症状, 没有固定的时间,没有固定的地点,他摸不到规律, 却又切实存在。
卿徊柔声挑衅:“怎么,你怕了?”
“不怕,”叶骁泽不上当,“但采花贼也不是谁都采,也要符合自己心意吧。”
“你这种的我不喜欢。”
叶骁泽想,要是真的和卿徊在一起了,岂不是时时刻刻都要被压榨欺负。
卿徊来了兴趣:“你喜欢什么样的?”
他倒还没见过叶骁泽对男子或女子动心,也想象不出来。
叶骁泽的日常活动异常简单,要么上课要么修炼,身边走得近的人就只有他和鱼莲子,勉强可以加上秋浸雪和张印,人际关系少得可怜,唯一的解压爱好就是气他和鱼莲子。
不过少年正是容易春心萌动的时期,卿徊觉得自己不能因为叶骁泽欠打就用偏见的眼光看他,万一真的有人能容忍他也说不定,而恰好叶骁泽也喜欢。
叶骁泽斜倚着墙,仔细想了想,最后得出答案:“我不知道。”
“为什么要有喜欢的人,一直这样不也挺好。”
他挺喜欢现在的生活,有卿徊和鱼莲子两个朋友,虽然总是吵架,但相处起来也很有趣。
这个答案,卿徊叹了口气,他到底在期待什么,居然指望看叶骁泽的八卦。
卿徊转过身,用手撑着脑袋:“有没有喜欢的人都可以,但是一直这样下去是不可能的。”
叶骁泽皱起了眉,他不理解:“为什么?”
“人总是会变的,”卿徊举了个例子,“就算你没有喜欢的人,你能控制莲子有没有喜欢的人吗?”
“如果莲子有了喜欢的人,她的很多时间就要分出去,自然不可能和现在一样。”
“当然,就算没有喜欢的人,也可能会遇见新的朋友,到时候我们的关系也许会自然疏远。”
这些都是卿徊所经历过的,他有过很多朋友,也和很多朋友断开过,并非是因为吵架或是什么,只是随着时间变化越走越远罢了。
因此朋友对于他来说一直都不算很亲密的关系,有种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感觉,直到遇见了叶骁泽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种人,简直就像沸腾的岩浆,灼热到有些窒息,却无处可躲。
叶骁泽顺着卿徊所说的话想下去,忽然问道:“那你呢,你也会有喜欢的人吗?”
“我不知道。”卿徊说。
未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他不会因为前面的感情不顺利而留下阴影,也不会从此封心锁爱,看见爱情就害怕。
叶骁泽继续问道:“你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了,我们的关系会变吗?”
“我们是朋友这点不会变,”卿徊解释,“但是相处模式会变,就像你以后不能随便进出我的房间了,也不能随便勾肩搭背。”
叶骁泽震惊:“为什么?”
他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因为那个时候我的房间不再只是我的,也是我的道侣的。”卿徊说道,“而勾肩搭背这种接触我的道侣可能会吃醋,我们彼此唯一,而非外人可以介入。”
叶骁泽稍微懂了,他爹娘就是这样,就连他都不能插进去。
那这样的话他就不能和卿徊在一起一辈子了,也不能永远保护卿徊,不过叶骁泽很快就想开了,再怎么样他们都是朋友,位置再怎么排也不会排到很后面去,他依旧可以在危机到来时保护卿徊。
虽然卿徊未来的那个不知是否存在的不知名道侣可能排在他前面,但是叶骁泽没有什么危机感,首先那个人还没出现,他没必要杞人忧天。
其次他也认为道侣和朋友不同,道侣之间的关系就是更亲密,这是他爹娘教他的。
他和卿徊是最好的朋友,但如果卿徊有了喜欢的人,他应该也能接受这个变化。
就像他和鱼莲子是朋友,鱼莲子有了道侣,他会祝福。
而他和卿徊是最好的朋友,这么来看,卿徊有了道侣,他会更加热烈的祝福。
叶骁泽忽略心里的不舒服,确信地想着。
卿徊在水里泡了一会,抬眼看着叶骁泽:“还发呆呢,快出去,我要换衣服了。”
叶骁泽转身离开了。
这也是卿徊能接受叶骁泽入侵他空间的原因,叶骁泽从来没有越界过,他只是比普通朋友相比要更黏人闹腾一些。
但也不是不能接受,谁让叶骁泽总是说他们是最好的朋友,时间一长,卿徊也真的这么觉得了。
他现在的生活中,的确没有第二个比叶骁泽关系还好的人。
鱼莲子和他的关系虽然也好,但是鱼莲子生性跳脱活泼,朋友满宗门,并不会常常来找他,也不会让他苦恼,所以放在她身上的心神自然也就少了些。
卿徊穿好了衣服,墨发用灵力烘干,披在脑后,如丝缎一般垂下。
叶骁泽没有任何心思欣赏这幅美人出浴图,他只是看着卿徊的头发,之前打消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不要这么看着我的头发,”卿徊背对着叶骁泽,在桌子上拿了根发带,“不然我会觉得你很想和你的头发告别。”
叶骁泽的眼中闪过可惜,算了,还是不剪了。
叶骁泽靠在软榻上,手里把玩着卿徊收集的各种宝贝,神情惬意,说出的话却让人背后一寒:“那个魏旦,我帮你解决了吧。”
不是问句,他是真的这么想,也是真的打算这么做。
卿徊眼皮一跳:“不要。”
叶骁泽不仅战斗的时候有种妖兽般的凶残,有时候思考方式也是这样,简单粗暴。
比起解决问题,他更喜欢解决带来问题的源头。
叶骁泽不满卿徊的拒绝:“为什么?”
卿徊转过身,抱着手臂:“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你插进来干什么?”
叶骁泽把逻辑链告诉了他:“我们是朋友,他欺负你,我不高兴,我为你报仇。”
“虽然很感谢,但是不需要,”卿徊摇摇头,“他会受到惩罚的。”
尽管叶骁泽是为了他好,但他不需要让叶骁泽出头,也不想叶骁泽为他手里沾血。
朋友是相互的,而非单方面利用。
而且……卿徊揉了揉太阳穴:“你又打不过魏旦,过去找打吗?”
叶骁泽从不掩饰他背后有人撑腰的事实:“叫我娘去啊,她暗器很厉害,不会被发现。”
卿徊闭了闭眼,有些同情他娘了。
叶柔在云相峰上面忽觉背后一凉,不会是有谁在算计她吧?
卿徊叹气:“要是你交了个心思不正的朋友,你能带着你娘一起掉坑里去。”
叶骁泽反驳:“我又不蠢,谁好谁坏还能分不出来?”
卿徊想起了他那个灵敏的直觉,提起的心又放下了,起码不用担心叶骁泽以后被人骗。
叶骁泽在软榻上又换了个姿势,改成趴下了,前面正放着卿徊的音传。
他翻了翻:“你的朋友好多啊。”
一路下来简直看不到底,叶骁泽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名字提到了最上面。
卿徊走过去在软榻上坐下,倾身过去看,有些名字有记忆,有些已经忘干净了。
他拿过音传,把几个人翻了出来,拍了拍叶骁泽:“除了这几个,剩下的你要是有时间帮我全删了吧。”
叶骁泽一边抱怨一边动作:“这么多,手都要抽筋了。”
过了许久,他全部删完了,刚想要伸个懒腰,一个名字就蹦了出来,申请与他建立联系。
这个名字好像见过,应该是刚刚删掉的之一,名字前面的画像是一只狐狸。
既然卿徊都让他删了,那就是不重要,叶骁泽点击了拒绝。
但是这个人不死心,又申请了好几次,叶骁泽察觉出了不对,他有事找卿徊?
叶骁泽反手扯了扯卿徊的袖子:“这个人又申请了。”
卿徊看见那个头像就面色一沉:“拒绝。”
叶骁泽表示自己兢兢业业的工作:“拒绝了好几次。”
百年没联系了,要删掉了就蹦出来了,卿徊眼睛眯了眯,江献仙打的什么主意?
这只狐狸无利不起早,他身上还有什么值得他图谋的东西吗?
卿徊想不出来。
叶骁泽:“要不我先通过,看看他想做什么?”
卿徊忍着恶心:“你跟他聊吧。”
叶骁泽点击了通过,很快一行字就发了过来:“阿徊,怎么突然把我删了?”
字迹有些乱,有种写得匆忙的感觉。
叶骁泽的手指在音传上面挥动:“有事说事。”
很快那边就回复了:“你是谁?”
这三个字的墨迹很深,显然用力极重。
叶骁泽为他的音传感到可怜,遇上这么个买家真是倒大霉了。
叶骁泽继续写道:“你管我是谁?再不说干什么我就删了。”
那边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自顾自地写道:“阿徊呢?他在旁边吗?为什么不理我?”
叶骁泽深刻感觉到卿徊的厌恶,连对面写了啥都不敢给他看,转述道:“他想找你。”
卿徊冷酷地说道:“让他去死。”
叶骁泽得令,手指刷刷写道:
“卿徊让你去死。”——
作者有话说:下午好呀[亲亲]
第35章
另一头许久没传来消息, 叶骁泽不耐烦了,利落地点了删除。
“这人谁啊?”叶骁泽吐槽,“说话怎么那么恶心。”
卿徊艰难地承认道:“我的第三任道侣。”
“第三任。”叶骁泽数了一下,“那应该过去很久了吧。”
卿徊连回忆一下都不愿意:“一百多年还是两百多年, 记不清了。”
叶骁泽有点好奇:“他做了什么让你这么讨厌他?”
他很少见卿徊有如此外泄的负面情绪。
“那可就多了, ”卿徊轻声道,“一只白眼狐狸而已。”
江献仙给了他一场最盛大的背叛。
他是在准备离开天御洲的时候捡到江献仙的, 一只躺在妖族和魔族交界处, 断了几条骨头的杂毛狐狸。
魔族和妖族都讲究血统纯粹, 像这种混血并不受欢迎,加上实力弱小,受欺负是家常便饭。
交界处很乱,江献仙在里面并不起眼, 卿徊的爱心也没有那么多,不会谁都去救。
但是江献仙主动咬住了他。
卿徊看着那双黑色眼珠流泪,不停地在他的腿边轻拱, 身体也在颤抖,他心软了。
所以他给江献仙疗了伤。
如果故事就停留在这里,那是一段美好的缘分, 但是并没有,江献仙缠上了他。
他在天御洲待了三天,无论卿徊走到哪里他都偷偷跟着, 躲在远处很可怜地望着他。
当时的卿徊没有多想为什么一只弱小的狐狸可以追踪到他的踪迹, 他在这只狐狸跟了三天后把他捡了回去。
他跟江献仙说他要走了, 如果他想跟着的话,那就把他也一起带走,他会对他好的。
江献仙顶着湿漉漉但藏不住欣喜的眼睛同意了。
卿徊带着江献仙离开了, 他把江献仙养得很好,再也看不出之前狼狈的模样。
但是在某一次意外中,江献仙还是受伤了,他挡在了卿徊的身前,被另一只狐妖狠狠拍了一掌,五脏六腑连同内丹俱碎,落在地上几乎没有了呼吸,也没有了自行恢复的能力。
卿徊一边给江献仙输灵力,一边找到了医修,所有医修都说没救了,没了内丹就像人的丹田碎了,不止是没了修为,而是再没有了修炼的可能。
他们只能治好这只狐狸的外伤,体内的伤需要内丹配合,没了内丹,他们的灵力输进去只能维持一会的作用,就像一个存不住水的筛子一样,但是内丹一事他们无能为力。
这只狐狸最多再活两个月。
但是两个月对于修仙界来说连弹指都算不上,卿徊不想他死,所以他问医修,如果是其他大妖的内丹可以吗?
他有一颗千年恶蛟的妖丹,当时他和玄云宗的弟子一起除去除妖,但是实力不敌,是景莫叙把他们救下来了,那颗妖丹被净化后也送给了他。
这个东西对于人族修士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对卿徊来说更像是一个纪念品,因此直接把它忘在了一边。
如果不是这次江献仙出事,他也许一直都想不起来了。
医修说妖族是可以通过吞噬妖丹来提升修为的,但是很多妖丹上面都带有煞气,江献仙吞了会适得其反。
而且妖丹的修为必须足够高,不然无法抵消那只狐妖带来的伤害,也恢复不了他的丹田。
要找到一颗修为足够强大,还没有煞气的妖丹不容易,但是卿徊刚好就有。
卿徊没有犹豫就给江献仙喂了下去,他看着江献仙的伤势一天天好转,终于松了口气。
他又带着江献仙踏上了游历的路途,他们的关系也越来越亲密。
当某一日卿徊被一位陌生男子表达好感的时候,江献仙忽然生气了,卿徊不理解他为什么生气,之前这种事情又不是没发生过。
但他还是哄了他很久,江献仙没消气,反而红了眼眶,他化作人形,然后在卿徊的唇上落了一个吻,然后问道:
“是不是因为我喜欢用原形趴在你怀里,所以你对我一点这种喜欢都没有?”
“那我以后都这么陪着你,你能喜欢我吗?”
卿徊的瞳孔收缩,没有料到江献仙会这么说,他没有答应。
虽然他想找一个新的道侣来掩饰上一段情伤的伤害,但还不至于谁都可以,他更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江献仙没放弃,那段时间他对卿徊很好,满心满眼都是卿徊。
卿徊的心不是顽石,当他学会用另一个情感角度来看江献仙的时候,他心动了。
在一起是水到渠成,甜蜜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们之间没有立道侣契约,卿徊并不在意这些,但是江献仙突然提起了。
他说他想会天御洲看一下,和他在最初相遇的地方立誓。
卿徊答应了。
他和江献仙重新回到了天御洲,江献仙没有急着和他立誓,而是先带着他回了妖族的宫殿。
江献仙告诉了卿徊他的真实身份,他是前任妖王的一个孩子,血统不纯,不受重视,如果卿徊不能接受的话,他可以默默离开。
卿徊因为他的隐瞒有些生气,但是事已至此,他又能如何,真的因为这件事就分开?
所以他们吵了几天,但还是和好了。
卿徊不喜欢这个宫殿,他想和江献仙提离开,但每次要说出口的时候总是被江献仙转移话题。
某一日江献仙兴奋地拉着他的手就往外跑,说想要带他参观一下他长大的地方,他们在宫殿群中绕了很久,最后迷路了。
江献仙垂头丧气和他说,他从小在偏殿的角落里长大,所以不太了解这里该怎么走。
卿徊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就当是散散步也不错,迷路了也挺有趣。
江献仙带着卿徊到处乱逛,卿徊在走过一处拐角的时候,遇见了熟人。
他的上一任道侣,易隋。
他们的分开很不愉快,所以卿徊只是僵了一下,没有上去打招呼。
他的异样被江献仙看出来了,回到小小的偏殿后,江献仙生气了问了他许久,他和易隋是不是认识。
卿徊不想隐瞒,也没有在这种事情上说谎,他将他和易隋的关系告诉了江献仙。
其实说来有些尴尬,因为易隋和江献仙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卿徊和江献仙在一起之前完全不知道这事,还是回了天御洲得知江献仙的真实身份后才知道。
但卿徊没将这点尴尬放在心上,他事先不知晓江献仙的身份,江献仙也不知道他和易隋在一起过,一切都是阴差阳错,他又没有想过和易隋再产生联系。
不过江献仙得知这件事后吃醋了,他闹了很久说他不喜欢他大哥,但卿徊能怎么办,他又不能逆转时空。
江献仙消停了一会,再次爆发是在他发现卿徊还留着易隋的东西。
天地良心,卿徊都已经忘记了这个是易隋送的,这就是一个装酒的法器,里面可以源源不断地倒出酒来,并不稀奇,在外面花点灵石就能买到。
他经常给江献仙送东西,是江献仙说想要喝酒,他才把这个东西送给他的,结果现在砸了自己的脚。
他的东西多了去了,难道每一个他都要记着是怎么获得的?
除去奇珍异宝,他的储物戒里面的大部分东西,他都记不清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但是卿徊的解释没用,江献仙说他在这上面闻到了易隋的气息,吵了很久,最后江献仙提出要求,想要卿徊把这个东西还给易隋。
虽然卿徊抗拒再和易隋产生联系,但是江献仙从未闹得这么生气过,所以卿徊答应了。
他拿着酒壶来到了易隋的宫殿,易隋看见他时很惊讶,也很激动,对着卿徊说了一堆他后悔了之类的话。
卿徊一句都没听进去,他只是把酒壶丢还给了易隋,然后说:“没别的意思,还个东西而已。”
易隋的激动在卿徊的冷漠中消散了,他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卿徊已经转身离开了。
他再次见到易隋的时候,是在某一天夜里,他当时被江献仙哄得睡了觉。
听见动静时已经迟了,一道身影从窗户窜了进来,喘着气跌跌撞撞地往床边走去。
卿徊拿剑抵着易隋的胸膛,:“滚。”
易隋已经半妖化了,他问道:“你故意的?”
卿徊听不懂:“什么?”
易隋笑了,他强行前倾,剑没入了胸膛半寸,他的手也碰到了卿徊的脸,一点血蹭到了卿徊的脸颊和嘴角。
他的速度很快,卿徊也没想到他会捅自己一剑,反应过来后动了真怒,易隋却倏地收了手:“你觉得江献仙会信你吗?”
他知晓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就算要走了也得拉卿徊下水,他猜得出江献仙对卿徊不是真心,却还是要杜绝最后一丝他们会在一起可能性,以江献仙多疑的性子,他不会相信他来找卿徊只是为了说这一堆话,而什么都不做的。
而且他不是什么好东西,江献仙又是什么好东西吗?
既然都差不多,卿徊凭什么不喜欢他了而喜欢江献仙,他只是让卿徊早一点看清江献仙的真面目而已。
这句话只是引子,他相信卿徊会发现的。
易隋没等卿徊回答就离开了,卿徊擦掉脸上和嘴角的血,眼中露出嫌恶,真是恶心。
他刚想施个除尘诀,门突然被打开了,外面站着江献仙。
江献仙的模样与平日在他面前很是不一样,他的衣服上沾了血,脸上的表情也很淡漠,让卿徊有点陌生。
卿徊试探性地问道:“小仙?”
江献仙嗯了一声,他很快就走到了卿徊的面前,手指掐住卿徊的下巴:“他碰你了?”
卿徊的脑海中不知为何划过易隋的那一句“你觉得江献仙会信你吗?”,他突然有些慌乱,皱着眉解释道:“他的手碰到了我的脸,沾了一点血上来而已。”
江献仙没说信与不信,眼神幽深:“你的嘴唇为什么红了。”
他轻轻地点了一下卿徊的下唇:“这里的颜色不一样。”——
作者有话说:前任初登场!!!虽然还没到正式见面的时候[狗头]
第36章
卿徊的眉心微微蹙起, 举起手背:“这是刚刚擦的。”
江献仙只是盯着卿徊,低声道:“他受伤了,为什么会碰到你的脸?”
话里话外透露着不相信,他不认为卿徊连一个受了重伤的易隋都拦不住。
卿徊也很崩溃, 他怎么知道易隋会宁愿被捅一剑只是为了在他的脸上留下一点血迹。
他这么说了, 但是心里也没底,江献仙从进门之后的表现都在告诉他, 他不相信自己。
江献仙察觉出卿徊生气了, 因为他的不信任, 如果是以前他会主动认错或者转移话题,但是他现在他不想再低头了。
他已经卑躬屈膝讨好了卿徊很久,早就厌烦了。
于是他只是冷淡地说道:“你心里还喜欢易隋对吧,你不可能连重伤的易隋都躲不开, 他亲你你很高兴吧,所以才不想躲。”
“就像是之前还东西一样,我一说你就同意了, 你想见他对吧。”
江献仙的语气很笃定,卿徊简直不敢相信他在说什么,怀疑不是他疯了出现幻听就是江献仙疯了。
“首先, 我不喜欢他,也没和他亲,他就是碰到了一下我的脸而已。”
“其次, 那壶酒是你让我去还的, 如果不是因为你不同意, 我宁愿摔了都不会去。”
卿徊再次解释了一遍,但是依旧可以感觉到江献仙的不信任,一股怒意在胸腔燃烧, 他呼出一口气,忍着没发火:“我先出去冷静一下,明天早上再说吧。”
但他才刚走出一步,身体忽然一软,整个人栽倒在地上,他的手指在地面上爬过,想强撑着站起来,但意识陷入了黑暗。
再次醒过来时他已经换了个地方,这里的装潢要精致许多。
卿徊的身体还有些发软,他茫然地看着床顶,这里是哪里?
他记得他回忆的最后一幕是晕倒在地,是江献仙干的?为什么?
卿徊有很多个问题,但是殿内并没有人,他拖着身体想要推开门,但是门却紧紧不动。
卿徊愣住了,他这是被关起来了?
卿徊冷下了脸,吃了一颗解毒的丹药,感觉身体恢复了一点后,活动着手腕,抬起剑就往门口劈了过去。
“轰”的一声,法阵被劈了个粉碎,一道巨大的裂口出现,外面的光线刺了进来。
卿徊抬腿跨了出去,神识扩展,找到一个人就问:“江献仙呢?”
他身上的寒意太重,手上还提着剑,像是回答不好就会人首分离,那个人哆哆嗦嗦:“今日妖王登基。”
卿徊感觉一睁眼整个世界都变了,江献仙是妖王?
他不想相信,但是他的脑海中浮现易隋闯入房间时的模样,为什么易隋会伤成那样,此刻似乎有了原因。
卿徊从这个人嘴里问出了江献仙现在何处,飞快地赶了过去,越靠近便发现妖越多,在最前面的就是江献仙。
他此刻正坐在一张黑色的椅子上,旁边站着几只狐妖,卿徊刚想上去问发生了什么,却在目光扫到一处的时候倏地僵住了,遍体生寒。
江献仙旁边有一只狐狸,是当初伤了江献仙的那只。
江献仙差点死在他手下,但是此刻他们的距离却这么近,是一个信任的位置。
这一瞬间卿徊感觉自己好像从没有看清过江献仙,他想为江献仙辩解,脑子却纷纷乱乱,什么都想不出来。
他该怎么解释这一切都是巧合?
正如易隋想的,那句话只是一个引子,真正点燃的是江献仙的态度。
而卿徊不蠢,抛开感情的迷雾,他仔细回想着自己和江献仙的过去,发现自己似乎一直在被牵引着。
初识是江献仙拉住了他的,挡伤也是江献仙扑了上去,他们之前的关系也是江献仙先表露情感,回天御洲也是江献仙提出的,然后是江献仙把他带到了宫殿,再然后这一切就发生了。
中途每次他想离开宫殿就会被转移话题,他还以为这是意外,现在想来却知不可能,江献仙是一只很会察言观色的狐狸,以往他的心思江献仙都能猜透,唯独这一次,他一直在装瞎。
卿徊转身想逃避这一切,他该怎么接受这一切都是一场骗局?
卿徊浑浑噩噩地往外走,也不知自己到了哪里,却不想停下脚步。
直到他看见前面不远处的人影,江献仙正站在那里,目光沉静地看着他,与他相比,卿徊此刻就不平静了许多。
江献仙不顾卿徊的意愿把他带了回去,重新找了个间宫殿关回去。
卿徊的眼睛有点红,但是泪水没掉下来,他轻声问道:“你都是在骗我的?”
江献仙沉默了片刻,说道:“是。”
他已经不需要卿徊了,自然也懒得浪费力气去继续骗他。
卿徊将眼泪逼了回去:“你我之间就此结束,我该走了。”
“道侣关系结束,”江献仙拦住了卿徊,“但是你我之间远没有结束。”
卿徊拧着眉:“你什么意思?”
江献仙露出了一种晦暗的表情:“我在你面前伏低做小了那么久,你不会以为这是没有代价的吧?”
卿徊被他的话震惊到了,怎么也没想到撕破了伪装之后这个人的脸皮如此难看,他扶着柱子有些想吐:“是我让你讨好我的?还是我逼着你和我在一起了?”
“你恶不恶心,自己没实力夺妖王,非要来骗我,这就算了,现在还觉得委屈了你?”
“我的那颗妖丹好吃吗?我送你的东西好用吗?”卿徊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掉了下来,“我送给你的妖王坐得安稳吗?”
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易隋为什么问他“你故意的”,他那时不懂,现在却明了了,易隋再怎么都不该被江献仙逼到这种地步,除非是江献仙先做了手脚。
江献仙非要逼着他把酒壶还回去,那个时候这里面就下了东西。
江献仙的脸色变了:“你和易隋本就不清不楚,不然他为什么喝你送的酒。”
卿徊却不生气,而是嘲讽道:“污蔑我能让你变得冰清玉洁是吗?”
殿内很安静,卿徊忽然问道:“你在拉住我的那一天,就知道我和易隋之间的关系吧。”
江献仙没说话,但是轻微的面部肌肉暴露了他的答案,卿徊心中了然,有点苦涩。
他还真是够倒霉的,前一段糟糕透顶的关系带来了一段更糟糕透顶的关系,事已至此,卿徊差不多都能猜出来了。
他身上有妖丹,又和易隋有关系,人还不多疑,是江献仙挑好的下手目标。
当然,他也成功了。
江献仙抿着唇:“易隋喜欢你,不然也不可能下手成功。”
“所以呢?这不是你一开始选择我的原因之一?”卿徊嗤笑,“我还要感谢他喜欢我,再感谢一下我有这个荣幸成为被你欺骗的目标是吧?要不要我再跪下给你们两个磕个头?”
他说的这些话都让卿徊恶心,他也根本就不相信易隋的喜欢,一个试图夺了他的身体拿去给白月光用的畜生而已,哪有什么喜欢,不过是自我感动。
至于江献仙就更可笑了,卿徊指出:“你试图把错误推到我身上,如果我有错,如果我和易隋不清白,那我也就不无辜,你做出这些也就情有可原是吗?”
“让我猜猜你在想什么,你觉得你伏低做小是耻辱,觉得易隋喝下了酒是我在这段关系中背叛了你,所以你利用我也是我活该,你是清清白白的,你只不过想要翻身而已,有什么错?”
“但是真的是这样吗?”卿徊继续嘲讽道,“江献仙你不会洗脑到连你自己都信了吧?”
“你就是一个妖魔混血的杂种,天赋不佳,实力弱小,从小被欺负长大,心理扭曲,想要获得权力地位,所以你盯上了我。”
“因为我有着你想要的妖丹,又和易隋是前任道侣关系,你嫉妒易隋,也恨我。”
“但为了你想要的东西,你只能不停伪装,忍着恶心待在我身边,把我利用干净后就丢到一边。”
“只不过这个时候你那个约等于无的羞耻心又冒出来了,你知道我是无辜的,但是这不就意味着你是错误的吗?你怎么肯承认,所以试图不停往我身上泼脏水,好让你显得不那么脏。”
“但是江献仙,”卿徊勾起唇笑了,“你是杂种的身份永远不会变,你是靠讨好我才拿到这个位置的事实也不会变。”
最后一句话像是一柄利剑直接划破了江献仙的心,他的面皮微微抽动,仿佛在这一刻被剥光了凌迟。
关系亲密的爱侣反目成仇,当初百般温柔的人口吐恶言,江献仙觉得卿徊从未对他动过感情,不然怎么会变脸这么快。
可是,为什么用言语利刺攻击他的人会红了眼睛呢?
卿徊很少落泪,江献仙看着此刻的卿徊有一瞬的犹豫,他的眼泪是为他而流吗?
但他很快又想起了当初卑躬屈膝当宠物讨好卿徊的时候,恼怒将犹豫烧得灰都不剩,他猛地掐住了卿徊的脖子,卿徊却没有畏惧,而是火上浇油:“哟恼羞成怒了。”
江献仙的指甲刺破了卿徊的皮肉,只要再往里一点就能划破血管,但他没想过下手杀了卿徊。
卿徊抬起腿朝着江献仙踹过去,距离拉开,利剑在措不及防的江献仙身上留下血痕。
江献仙摸着脖子,他知晓卿徊向来是睚眦必报的人,谁伤了卿徊,卿徊就一定要伤回去,但他从没想过卿徊会对他动手。
卿徊冷漠仇视的目光如影随形,江献仙不看也能感受到,他想过真相暴露后的卿徊会生气,但……他没想过自己会这么慌。
他给卿徊下了暂时不能使用灵力的药,拿走了储物戒指,然后扭断了卿徊的四肢,把他关在了这里。
这是他对卿徊的惩罚。
江献仙从不认为自己有错,他有他想要的,他只是利用了卿徊,又没伤害卿徊。
在这么长的时间中,明明是他更吃亏,他为卿徊受过伤,也用尽方法逗他开心。
现在位置颠倒,他要卿徊在这里学会什么是乖巧,来讨好他。
卿徊的脸色苍白,储物戒指和他的神魂绑定,随时可以回来,但是他担心江献仙在看,不敢乱动。
他就金丹期,打不过江献仙,要是没能一次逃出去,而是被抓了回来,那后面的看管肯定更严,更难跑了。
至于偷偷联系外界这件事卿徊想过,但是不好实施,因为景莫叙现在在闭关,联系不上。
而他的音传里大部分都是修为和他不相上下的朋友,过来就是找死。如果找人告诉长老,那这件事的性质就会上升,变成玄云宗和妖族之间的矛盾,到那个时候,他被骗的声名一定会远扬,还可能计入修真界历史,年轻气盛好面子的卿徊丢不起这个人。
没到最危险的时候,卿徊暂时不想动用这个方法。
而且,他想自己报仇。
他忍着这份痛,过往的那点喜欢很快就磨灭了,恨意与日俱增,每天都能把江献仙骂八千遍——
作者有话说:今天多更新了六百个字!
其实有看到评论说要多更新,但是v前一般是随榜更,就是按照榜单字数来,但是因为我有一点点强迫症,不想要小红花断开,所以是日更啦。
至于v后应该会多更一点,虽然有可能根本就入不了v(听起来好丧气[爆哭]),但是没关系不管入不入我都会好好更新到完结的。
所以这段时间应该都是日更三千[求你了]
每次看到评论都会很开心,像是隔着时空和你们打招呼的感觉
我的第一本书其实是全文存稿,当时更新每天都会探好几次头来看有没有人看书,点击长了一两个都能开心很久,再后面有了第一条评论,虽然是开心的事情但很感性的流眼泪了,丧气一下就跑空了(嘿嘿),是那种原来真的有人在看,我也没有那么孤独的感觉
比起当初,现在的情况要好多了。
我不知道这本的故事会不会让你们满意,或许中途会有人离开,也会有新的读者进来看,但无论如何,我们曾交汇着一起走过一段旅程,真的很感谢你们这一路的陪伴[抱抱]
所以各位,晚上好呀!!!
第37章
机会来得很快, 江献仙刚登基,妖界还乱着,有不少事情要处理。
两只狐狸推开门走了进来,他听见其中一只问:“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大王会生气吧?”
另一只的声音有些熟悉, 卿徊听出来了, 是之前伤过江献仙的那只,他说:“这个人是景莫叙的徒弟。”
“大王能关他多久?景莫叙能永远都不知道吗?“
“你猜如果景莫叙知道了他的徒弟被这么对待会怎样?”
妖族和魔族只能占据天御洲就是因为式微, 如若是景莫叙出手, 他们加起来都不够杀, 加上另一边的魔族,定然会趁机入侵。
那只狐狸继续说道:“把他杀了,然后找个借口推给别人,这个麻烦就没了。”
“刚好大王今日不在, 我们必须拒绝后顾之忧,到时候就算是被罚一顿又如何。”
江献仙不在?卿徊眼睛亮了起来。
他悄悄地把戒指召了回来,从中取出了修复的丹药, 手脚筋骨重新长好,灵力也可以用了,他尽力保持冷静, 机会只有一次,必须成功。
等到两只狐狸走近,卿徊掏出符篆就往外丢, 困住了后利落了抹了脖子。
门没关, 省了他解结界的功夫, 卿徊松了口气,要是硬破肯定会引起动静。
他给自己身上贴了不少符篆,飞快地往外跑去, 跑到一半时突然想起上次他没告诉江献仙他在哪,但是江献仙还是找到他了,他怀疑自己被下了追踪的香。
卿徊拿出隐匿气息的法器,再一次庆幸他家大业大,后备资源丰富。
卿徊从偌大的宫内跑到了外面,这下他就不束手束脚了,落到人群中就跟水里的鱼一样,滑不溜秋,穿梭在一条条缝隙中。
很快卿徊就上了一艘飞往奇枢洲的飞舟,飞舟缓缓升起,他缩在船舱里面,听见外面的人讨论下面的戒备变严了,但是这些都与他无关了。
……
“差不多就是这样。”卿徊说得嘴巴都干了。
叶骁泽沉默了很久,最后发出感叹:“你是怎么遇到一只恶心到这么纯粹的妖怪的?能到这种地步也是非常罕见了。”
卿徊摊手:“他自己找上门的。”
叶骁泽从中发现了一个盲点:“你没报复回去?!”
卿徊的气势弱了:“没有。”
他解释道:“千年妖丹的修为最少都能与化神期一战,我在他手里都过不了两回合。”
“景莫叙呢?”叶骁泽气闷,“你不是他的徒弟吗?就这么看着你被欺负?”
卿徊:“他闭关。”
叶骁泽:“总有出关的那一天吧!”
卿徊呵了一声,那就是另一个惨淡的故事了,也是他噩梦的开始。
但今天卿徊不想讲了,他只道:“他出关都已经是两百多年以后了,我那个时候已经有新的仇恨的对象了。”
比起那些久远记忆中的悠长仇恨,还是离得最近的最浓烈。
叶骁泽发问:“那新的这个你报复回去了吗?”
卿徊低头:“也没有。”
叶骁泽感觉自己要气死了:“这次又是什么原因?”
“他跑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卿徊回道,“那个时候我被关起来了,在思过崖吹冷风了,没办法去找。”
他那个时候的修为已经百年没有精进了,哪里还有心情管那么多。
叶骁泽往软榻上面一趴:“你报复到我了,我要被你气死了。”
“我平时说你两句你都得报复回来,怎么他们都那么过分了你都没反应。”
卿徊逗他:“当然是因为我只能打得过你,你好欺负。”
叶骁泽弹射起来,捏住卿徊的脸:“你再说一遍!”
卿徊的声音含糊,讨饶:“开玩笑的。”
实力是一部分原因,更重要的原因是心态不同。
他当初一心想着向前看,脚上沾到了泥水也不在乎,想着新的太阳总会晒干,却忘了就算晒干了,脏污也一直存在。
更何况太阳晒干的速度根本比不上沾上泥水的速度,他的步伐越来越沉重,直至再也无法前进。
但是失去一切从头再来后,他的心态变了很多。
记忆依旧存在,他没办法换一双新鞋子,但是他想把这双旧鞋子全部都洗干净,哪怕花费再多的时间也一样,然后轻身上路。
叶骁泽松开了手,他垂眸看着卿徊:“你一定要报复回去。”
卿徊的眉眼漾开笑意,坚定道:“好。”
报仇嘛,什么时候都不晚。
他用手在叶骁泽的脸上勾出一个笑脸:“别愁眉苦脸的了,快打开音传,来看看最近又有什么消息。”
叶骁泽重新趴了回去,任劳任怨地当着工具人,给卿徊汇报近期的修真界的大小事。
他们这边一派轻松,戒律堂那边就严肃多了。
魏旦的双手被吊着,身上的伤口很多,喃喃道:“这不可能!”
“卿徊在骗人!”
秋浸雪在卿徊讲述完了过去后就收了法术,看着魏旦良久:“你还要自欺欺人吗?”
魏旦的眼睛红了,他死死地咬住嘴唇,他要怎么才能接受这个真相?
秋浸雪并非要刻意偷听,他正要去告诉卿徊魏旦的处置结果,到了门口才发现房间内不止一个人。
他本想回避,但开头的那几句话就让他发现了不对,立刻回到了戒律堂,掐了个法术让魏旦也能听见。
虽然事出有因,但做出这种事情秋浸雪还是很不好意思,想着自己还有哪些东西可以送给卿徊当作补偿。
魏旦的嘴唇被咬出了鲜血,卿徊说的话和江献仙说的话在他的脑子里不停冲击,让他头痛得厉害。
江献仙明明说,卿徊帮了他很多,他和卿徊从小妖时期就相识,他们一起努力才爬到现在这个位置。
只是到了这个位置后,卿徊觉得他变了,所以抛弃了他,和其他人在一起了。
秋浸雪发觉魏旦的瞳孔逐渐涣散,心知不对,轻轻点了一下他的眉心:“你中魅术了。”
魏旦的脑中的混沌逐渐消散,在得知真相后感到了一丝荒谬。
魅术?
魏旦的心里倏地燃烧起被玩弄的怒火,这么耍他很好玩是吗?
他的脑子嗡嗡的,不想接受这个说法,万一是师尊联合卿徊一起骗他呢?
但魏旦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秋浸雪不屑于做这种事,他也不值得卿徊特意捏造谎言。
不愧是以骗术和伪装闻名的狐狸,那么会玩弄人心,当初伤害了卿徊,现在又后悔了,还用谎言骗了他。
无数个念头在魏旦的脑海中闪过,他情绪已经到达了极限,随时都可能会绷断,秋浸雪厉声道:“静心,不要让心魔有可乘之机。”
一抹冰凉覆在魏旦的额头,他闭上了眼睛:“是,师尊。”
见他冷静下来了,秋浸雪收回了手:“接下来这一年你就到思过崖去好好想想。”
他一定要借着这次的机会把魏旦掰过来。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对于活跃在外界的卿徊他们来说,似乎时间修炼着修炼着就过去了,对于只能在思过崖面对着罡风的魏旦来说,那就格外漫长了。
魏旦出来的时候气质沉着了许多,也冷淡了许多。
他先去见了秋浸雪,跪在地上,背挺得很直,语气很硬:“我放不下。”
秋浸雪看着这个笨徒弟,气笑了:“谁要你放下了?”
“我是要你看开,又何必钻在一个点里面。”
魏旦试探性地说道:“我要让江献仙付出代价。”
“随你,”秋浸雪说道,“我们修的是多情道,不是包子道。”
“我教你对众生有情,没教你被欺负了还不能打回去。”
秋浸雪最怕弟子把道理解错误,要么以为多情道要爱很多人,要么以为多情道既然有情就要包容一切,被欺负了也要忍气吞声。
秋浸雪看着魏旦的眼睛:“记住,你也是芸芸众生之一,在爱这万物的同时,莫忘了自己。”
温声说完,秋浸雪的声音又严厉了一些:“但是惹你的只是江献仙,而非其他妖族,你莫要陷入了偏执。”
魏旦明白了:“我知道了。”
但是他没有起来,而是继续跪着,声音吞吞吐吐,似乎有点不好意思:“我想去找卿徊。”
“可以。”秋浸雪说,“你去找谁是你的自由,我还能拦着吗?”
“不过这么久了,你也该吸取教训了,出言不逊只会将人越推越远。”
魏旦知道自己的心思在师尊的眼中无所遁形,在思过崖冷静一年后他浮躁的心也稳定多了,明白了师尊的用心良苦。
师尊对他的确很宽容了,一直在努力把他引回来,只是他当初根本就听不进任何人的话。
魏旦磕了一个头:“弟子知晓。”
魏旦离开后没有直接去找卿徊,而是先去了一趟炼器宗,把一个东西交了过去。
他认真道:“我想请凡明大师打一柄长刀,这是材料和样式。”
炼器宗的弟子摇头拒绝了:“凡明师父不帮外人筑器。”
魏旦并不慌:“我有还一块阳石可以作为报酬。”
那个弟子跑了进去,过了一会才出来:“师父让你七日后来拿。”
这个时间不久,魏旦干脆就在这附近住下了,再没拿到新的武器之前,他不想或者说不敢见卿徊。
他之前弄坏了他的刀,赔他一把也是应该的。
但是一年的时间过去,卿徊应该已经有了新的武器,他只能拿出最好的材料,到时候给出上乘的武器,希望不会被嫌弃。
魏旦拿出的材料是阳石,这是他在一个秘境中找到的。
阳石没被打造之前是透彻的金色,很耀眼,像是他第一次见到的卿徊。
他记得那一场比试他输得很惨,卿徊挑翻了他的武器,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输了。”
场外的欢呼很热烈,卿徊收了剑之后微微弯腰伸出了手。
“承让。”
他背对着阳光,魏旦跪缩在卿徊的阴影之中,他看着阳光撒在卿徊的身上,染上一层浅金色的光晕,卿徊整个人就像是会发光一样。
这一幕在魏旦的心里记了很久。
也嫉妒了很久——
作者有话说:我来啦,晚上好,啾咪[亲亲]
第38章
魏旦的爱恨欲全部都与卿徊有关。
那一次的大比在魏旦的记忆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他羡慕卿徊身上的光芒,嫉妒那些光环带给卿徊的名声,也痛恨实力不济的自己。
在这之后魏旦总是会下意识关注卿徊的消息,当他听见卿徊有了道侣的时候, 会莫名低沉很久。
后来他又听见卿徊和道侣分开了, 于是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去天御洲找了卿徊。
但是卿徊不记得他了。
他在卿徊的记忆中没有留下任何印象, 而卿徊却在他的记忆中缠绵, 这种落差让魏旦很羞恼, 又一次意识到自己的不起眼。
他近乎是落荒而逃般离开了。
魏旦的喜欢与嫉妒难舍难分,在这次的不相识事情发生后酿成了一种恨意。
他恨卿徊。
他恨自己比不过卿徊。
如果没有卿徊的话,他还是那个被众人夸赞的天才,而不是一提起他就想到他被卿徊打败;如果没有卿徊的话, 他不会像是陷入了迷障之中,永远走不开;如果不是卿徊的话……
魏旦没再去找过卿徊,但卿徊的消息总是会传入他的耳中, 他听见卿徊有过很多任道侣,听见众人收回了对卿徊赞扬,说他停留在元婴期百年之久, 和景莫叙差远了,听见卿徊退出了玄云宗,听见卿徊不知所踪。
那些赞誉明明是他人强加给卿徊的, 他们期待着再出现一个像景莫叙一样的天才, 但发现卿徊不如他们所想的一般时, 他们又开始诋毁,认为他不过是被玄云宗的资源堆了上去。
景莫叙拔高了天才的门槛,他们忽略了三百岁的元婴也难得的事实, 忽略了这世间根本没有几个三百岁就突破元婴的化神,比起普通的天才,当然是造神更容易让人兴奋。
魏旦在心里反驳这些人见风使舵,当初他也经历过这些,从赞誉到贬低的速度很快,他当初无法接受,现在已经习惯了,卿徊这个名字也早就成为了他的执念,他迫切地想要比过卿徊,证明他根本就不比卿徊差。
然后江献仙出现了。
当光环远去,卿徊不再耀眼的时候,魏旦突然觉得畅快,又在畅快之后感到了一种空虚。
再后来,卿徊就消失了,再次听见消息时,是他加入了合欢宗,成为了自己的师弟。
在这里魏旦见到了卿徊的第三面,百年之久,他对卿徊的印象都停留在记忆和幻想中,但当卿徊真的出现的时候,魏旦有些失落。
原来不过如此。
失落过后是一种难以发泄的愤怒,魏旦难以接受自己原来在对一个这样普通的人在乎,也难以接受就算是这样了卿徊还是不记得他,所以讽刺脱口而出。
见过了这样的卿徊后,魏旦以为他会放下,因为他早就如他所愿超过了卿徊,但是事实并没有。
他的心里依旧有着一股无名火,他不知道它从何而来,但是他知道再不发泄出去他就要被烧死了。
所以他又去找了卿徊。
但是火非但没有浇灭,还烧得越来越旺了。
这股火止于他再次败于卿徊的手中,不同的场景,却仿佛和百年前重叠,积攒了百年的情绪宣泄了出来,他伤了卿徊,却根本不开心。
魏旦不禁迷茫,他究竟想要什么?
他不想看见高高在上的卿徊,也不想看见灰扑扑的卿徊,他不想卿徊赢过他,却也不想卿徊输。
这些迷茫在思过崖上消失了,魏旦在空无一人的思过崖上吹着冷风,日夜直面着自己的心。
年少时的情感太过浓烈,在他后来的每一段时间中都留下了痕迹,成为执念。
他爱着卿徊的容颜,恨卿徊对他的无视,想要卿徊所代表的全部。
他的爱不纯粹,恨不纯粹,唯独欲望纯粹。
他了解卿徊吗?
不了解,百年时间只见过两面,他对卿徊的了解大多都是自己的投射。
卿徊这个名字对他而言意味着年少时的爱恋,意味着苦涩的无疾而终,意味着天赋和盛名。
而现在的魏旦并不在乎天赋和盛名,前者不可改变,后者只是虚妄,只剩下爱恋和苦涩依旧残存,这是不甘。
七天的时间眨眼就过去了,魏旦停下回忆,再次来到了炼器宗,拿到了那柄由阳石打造而成的长刀。
这柄刀是黑色,但在阳光底下会显出一种柔和而又透彻的橙黄色暗纹。
魏旦拿着刀来到了宿坊,但是敲了门才发现没人,他又去了今絮峰,看到了那个身影。
卿徊看见魏旦的时候愣了一下,一年的时间过去,他都把魏旦抛到脑后去了。
因为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比如叶骁泽进步飞速,已经可以在他的手里打几个来回了;比如鱼莲子在每月大比的排名上努力跨过了九十大关,成为了第八十九名,可以领取两百个灵石了;再比如他已经习惯了叶骁泽的靠近,不再试图掰回他对朋友的理解,而是学会了自我调节,与其纠正叶骁泽,不如放过自己。
叶骁泽察觉了卿徊的出神,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见魏旦的时候脸就沉了下来。
叶骁泽的语气很不客气:“你来干什么?”
魏旦没理他,而是看向卿徊:“我有话想和你说。”
卿徊感觉魏旦身上发生的变化很大,没拒绝:“换个地方吧。”
叶骁泽一脸震惊地看着卿徊,仿佛卿徊背叛了他们之间的友情,他怎么能打他的脸然后跟魏旦一起离开?
叶骁泽知道无法改变卿徊的决定,另辟蹊径:“我也要去。”
卿徊朝他摆摆手:“他有话和我说,你过去干什么?”
叶骁泽不退步:“万一他把你骗出去打呢?”
魏旦的嘴角抽了抽,他不会用这么没品的手段。
卿徊也不知道叶骁泽的脑子里在想什么,但一年多下来的相处让他知道,如果不说服叶骁泽,他肯定是走不了了。
卿徊想了想,指着山崖下某一个山坡说道:“我和魏旦就去那里,你在这里看得到,他要是动手你就下来。”
叶骁泽勉为其难同意了。
虽然他很想知道魏旦要和卿徊说什么,也认为卿徊不应该有他不知道的秘密,但也就只敢在心里这么想想而已。
他可以从卿徊的嘴里问出他的秘密,却不能罔顾意愿强行撬出他的秘密。
卿徊是一个很包容的人,只要不违反他的原则,他很少会真的生气。
叶骁泽对这点再了解不过了,所以踩着卿徊临界点行走的功底愈发熟练,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一清二楚。
卿徊和魏旦飞到山坡上,魏旦看着卿徊的脸,有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卿徊变了不少,至少和他记忆中不一样了。
但这也很正常,哪有人百年还一成不变,就连他也变了很多不是吗。
他们之间没了之前针锋相对的气氛,魏旦问道:“你不怕我会伤害你?”
卿徊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这里是今絮峰。”
魏旦要是敢动手,秋浸雪第一个不放过他。
魏旦笑了笑,从戒指中拿出了那柄刀:“之前弄坏了你一把,这把是赔你的。”
“我知道你可能有新的武器了,但是这……”
他的话没说完卿徊就接下了,目光停留在刀上,显然很喜欢,他边欣赏边问道:“你继续说,我在听。”
魏旦:“……”
他这怎么还能说得下去?
魏旦沉默了一会,开口道:“我还以为你不会接受。”
卿徊不解:“为什么?”
他的目光缓缓变化:“你不会……”
魏旦很紧张,还以为卿徊看穿了自己的心思。
下一秒卿徊就接着说道:“你不会是不想要给我吧?”
魏旦顷刻之间心如止水:“不是,我是真心想给你的。”
“那我为什么不接受?”卿徊理所当然地说道,“你弄坏了我的武器,赔我一把,这不是很正常吗?”
“如果是比试的时候弄坏了,那当然我后果自负。”卿徊心里的标准很明确,“但你是在比试结束后,失控之下弄坏的,当然有责任。”
魏旦垂眸:“我以为你不想接受我的东西。”
卿徊更疑惑了:“谁会跟好东西过不去?”
反正他不会。
他这一年买了不少长刀回来换着用,但没有一把能比得上魏旦赔偿的。
“阳石加上凡明大师,”卿徊眼睛都亮了,“你的赔偿真有诚意,我原谅你了。”
他也想过拿原料去炼器宗找人打造,但是炼器宗的那些长老一个比一个脾气古怪,很少接外人的单。
他不想浪费好料子,干脆就将这件事摁了下来。
至于原谅魏旦,一是他不想让秋浸雪难做,二是他确实不生气了,没必要为不重要的人在意太久。和叶骁泽他们相处的越久,卿徊的心绪就越平和,因为当下有太多东西值得他珍惜了,他没时间沉湎于恨意当中。
魏旦有些茫然地听着卿徊说话,忽然意识到,他比他想的还要不了解卿徊,卿徊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既没有倨傲与轻蔑,也没有冷漠和无视。
魏旦自嘲道:“原来你是这样的。”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原来没有他以为的那么难以接近。
卿徊拿刀的动作顿了一下,再次问道:“你之前认识我?”
上一次魏旦否认了,但是这次魏旦看着卿徊的眼睛,看着里面里面的自己,忽然就不想否认了。
他不想自己在苦海中浮沉,而卿徊却一无所知。就算他知道自己的处境是他自己画地为牢,不是卿徊造成的,他依然想要说出口。
哪怕可能是自取其辱,哪怕卿徊可能会嘲笑他。
他想做一个了结——
作者有话说:晚上好呀,夏天好热哦[化了]
第39章
魏旦说:“我见过你。”
他将他和卿徊的相遇告诉了卿徊, 声音很轻:“我们在那个时候见过。”
卿徊微微皱着眉,在回忆中翻来覆去了很久,费尽力气才找了出来:“我想起来了。”
他摸了摸下巴:“原来是你啊。”
魏旦不相信:“不用骗我,过去这么久, 想不起来也正常。”
“没骗你啊。”卿徊抬眼, “当时输了之后就哭的人只有你一个,你当时哭得那么厉害, 我还以为我下手太重了。”
宗门大比是两百多年前的事了, 他那个时候刚步入金丹期不久, 在新一代的弟子里面拿了魁首。
当时参加的弟子也多,各个宗门都有,卿徊虽有不少朋友,但也不可能每一个都去认识, 因此大部分战败的其实都是过眼就忘了。
魏旦刚好属于他不认识的那一批,他只知他是合欢宗的,天赋不错。
然后打了一场, 赢了。事情本该就这样过去,但是魏旦当时看着他不知在想什么,突然就哭了, 把他吓得够呛。
他本来想把魏旦带去医修那边,看看是不是被自己打出问题了,但是还没等他把魏旦拉起来, 魏旦就跑了。
既然能跑能跳就没什么大事, 卿徊也就不担心了。
虽然这算一个小插曲, 但两百年的时间,再大的插曲都该被磨灭了,所以他在看见魏旦的时候一点印象都没有。
听见卿徊这么说, 魏旦的瞳孔微微收缩,有点释然,又有点羞耻。
他舔了舔嘴唇,视线盯着卿徊脚下的地上:“我后面去找过你。”
卿徊感觉自己的记忆被为难了,他揉了揉眉心:“什么时候?”
魏旦描述了一下,那是大比发生后的不久,他在一家酒楼中找到的卿徊,当时人有点多,他叫了一句卿徊的名字,但是卿徊只是看着他问了一句:“你是?”
很多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在那个气氛里面格格不入,只有尴尬。
卿徊这次回想的时间有些长了,半晌才说道:“我想起来了,那个时候你的胆子很小,没回答就跑了。”
“我那个时候怎么知道你是谁,”卿徊有些无奈,“大比的时候每个人都是编号,我就记得你的脸,知道你是合欢宗的。”
魏旦喃喃道:“所以你是记得我的?”
他的不甘从此刻开始瓦解,出现裂缝。
卿徊:“我又没有失忆,那个时候才过去多久怎么可能不记得你,又不是过了两百年。”
“我连怎么称呼你都不知道,问你是谁只是想知道你的名字,认识也要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吧。”
魏旦咬着嘴唇的软肉:“我以为……”
他以为卿徊是忘了他,以为他还没有资格进入卿徊的眼中,以为卿徊看不起他。
却没想到这从头到尾都是一个误会。
那他持续了这么多年的不甘算什么?
是他胆小偏执,还懦弱,所以在背后躲了这么久,只敢阴暗地窥视。
如果他当时没有逃避,而是直接说了出来,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他这么问了,卿徊没有多想:“这当然了,我当时很喜欢交朋友的。”
魏旦心中的不甘轰然倒塌,他的眼睛有点红,持续了这么久的不甘仅仅只是来源于一个误会,也只需要卿徊的几句话就能消弭,多可笑?
他的恨意从他以为卿徊忘了他开始,也在得知卿徊没有忘记后结束。
像是一出漫长的戏剧,以最荒唐的方式结尾。
山风轻轻吹过,将一句话带到卿徊的耳中。
“我那个时候喜欢你。”
卿徊的眼睛瞪大了,嘴唇动了动,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你别担心。”魏旦失落地笑了笑,“现在……不喜欢了。”
他看着此刻卿徊再没了那种绵长的不甘与恨意,也没了那种心跳加速的心动。
他喜欢的是很久以前的卿徊,喜欢他身上的热烈,喜欢他所代表的盛名,喜欢那种众星捧月的地位。
他喜欢,更想拥有。
而现在的魏旦不在乎那些东西,他对卿徊的了解也十分粗浅,怎么会喜欢上现在的卿徊。
归根到底,他们现在不过是发生过几次矛盾的陌生人而已。
卿徊松了口气,看着魏旦的脸又微微移开了视线:“你别哭了。”
魏旦碰了碰自己脸颊,湿的。
他哭了?
魏旦的眼泪难以止住,他深知自己就是这样脆弱、敏感又偏执,所以一切才会走向最糟糕的方向。
当不甘消散后,他倏地感到遗憾。
为他这百年以来郁结的时光,为他因胆小而错过的机会,为他因为不甘而迷失的自我……
卿徊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魏旦,他甚至不了解魏旦为什么哭。
他仔仔细细反思了一下,从头到尾说的话都没什么问题。
卿徊耐心地站在原地等待,过了许久,魏旦开口道:“我认识江献仙。”
“因为我的幻术很有名,所以他当初找到我,希望我能用幻术变成你的模样。”
卿徊已经想吐了,他伸出手示意魏旦暂停:“等一下。”
卿徊拿了几颗清心的药丸吃,感觉神清气爽了之后才说道:“你继续说。”
“我一开始没有同意,但是他说他很爱你,你抛弃了他,他很思念你,但是不敢去找你,所以找到了我。”
“出于嫉妒你想把你比下去的心理,我答应了。”
卿徊感觉事情的发展有点不对:“嫉妒我?”
到了这一刻,魏旦突然发觉自己可以平静地将所有的心思都说了出来。
“虽然你不知道,但是我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想把你比下去,证明我不比你差。”
“江献仙说他很爱你,觉得你哪里都好,我就想在他的心里取代你的地位。如果一个全心全意爱着你的人觉得我更好,那不更意味着我不比你差。”
“一开始的见面时间不长,通常只是我用你的脸坐着,他看。”
“见了几次之后我发现喜欢上江献仙了,便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他那边,我和他什么都没做过,只是喜欢和他待在一起。”
卿徊把清心丸当糖豆吃,想在处于生气,但是气不起来的地步。
魏旦的语气越来越古怪:“再然后你来到了合欢宗,我想回来看一下,没再回去过。”
“我经常会想起江献仙,但是师尊给我派了很多任务,我走不开。”
“再然后我就知道了真相,江献仙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他给我下了魅术。”
他就说他为什么会突然喜欢上江献仙,不想离开,原来是中了计。
如果是第一天下了魅术,他肯定会发现,但是后面警惕慢慢降低,正是下手的好时机,而且他和江献仙还有交易在身,见面的次数多,江献仙有很多机会不断加深魅术。
若不是这次回来被师尊发现了,也许他的神智就会这么混沌下去,最后沦为一具傀儡。
听到这里卿徊呼出一口气,这才对嘛,这才是他了解的江献仙,恶心贪婪又诡计多端,在下作方面一骑绝尘。
魏旦心知一开始自己的心思也不纯,但是他和江献仙之间是纯粹的交易关系,各取所需罢了。
而江献仙不仅骗了他,还下魅术想要控制他,这就过分了。
卿徊掀起眼皮,说出了一个时间:“那个时候你在欢桃城?”
鱼莲子在那时看见了一个和他很像的人,而他在那时看见了江献仙,和魏旦所说的也太巧了。
魏旦没想到卿徊会遇见,有点难看,但还是承认了:“是我。”
他抿了抿唇,轻轻地说了一句:“抱歉。”
为他这些年的误会,为他这些年的嫉妒,为他之前的出言不逊,为他擅自用了卿徊的脸。
卿徊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对魏旦没什么看法,喜欢肯定没有,多讨厌也不至于,因为魏旦的嫉妒都是偷偷摸摸在背地里,没怎么影响到他,后来发生了几次口角冲突他也怼回去了,而最后一次动手魏旦也受到了惩罚。
只有幻术用了他的脸这一点让他很不适,他不想看到自己的任何一点东西与江献仙有联系。
卿徊冷淡道:“说完了我就先走了。”
魏旦垂眸,没阻拦。
卿徊飞了上去,在叶骁泽和鱼莲子的头上一人敲了一下:“看什么呢?”
鱼莲子好奇:“你们说了什么说了那么久?”
卿徊吊着她胃口:“你猜。”
鱼莲子哼了一声:“猜就猜,我猜不是什么好事。”
“恭喜你,猜中了。”卿徊将一个东西塞进了鱼莲子的口中,“获得桃花糕一块。”
鱼莲子的腮帮子被撑大,感觉自己快噎死了,她不满地看着卿徊,不停嚼动嘴里的东西,慢慢咽了下去。
咦?味道不错。
她瞬间就忘了刚刚的不满,伸手:“再来两块。”
卿徊失笑,将剩下的交给了她,成功将她的注意转移走了。
叶骁泽幽幽道:“我的呢?”
卿徊疑惑:“你不是不喜欢吃这个吗?”
“那也不能没有,”叶骁泽闹腾,“万一我又喜欢了呢?像现在一样。”
卿徊看向鱼莲子,鱼莲子斯文地抿嘴笑了笑,然后飞快张开血盆大口,将所有的糕点一并塞了进去。
卿徊每次看到她这个技能都会被震撼到,他始终不知道鱼莲子的嘴巴有多大,一块糕点可以被塞满噎着,但是三四块糕点也能一起塞进去。
叶骁泽嫌弃地看了一下鱼莲子:“她碰过的我才不要。”
鱼莲子声音含糊:“你想要也没有。”
卿徊捂住了叶骁泽的嘴,对着鱼莲子说道:“你先吃下去再说话。”
过了片刻后,鱼莲子突然想起什么:“卿徊,你在转移话题,你还没告诉我们刚刚魏旦跟你说了什么。”
“但是谁让我这么善解人意呢,不想说就不说吧。”
因为卿徊和魏旦的关系不好,所以鱼莲子和叶骁泽也从不称呼他为师兄,而是直呼其名。
卿徊很感动于鱼莲子的善解人意,心想要是叶骁泽也有这份觉悟该有多好。
他已经为叶骁泽等会可能进行的追问而头痛了——
作者有话说:晚上好呀[奶茶]
第40章
果不其然, 叶骁泽追着卿徊磨了很久,卿徊还是说了。
听完后叶骁泽不知做出什么表情才好,这个江献仙怎么这么多事?
卿徊被他的反应逗笑了:“都说了不告诉你,现在知道难受了吧。”
叶骁泽很迷惑:“江献仙对你念念不忘, 但是找了其他人用幻术变成你的模样, 而且那个人因为嫉妒你还接受了,这样江献仙还不满意, 给那个人下了魅术想要控制他, 让他安心当一个幻术傀儡?”
卿徊鼓掌:“听得很认真, 概括得也很完整。”
叶骁泽拍了一下他的手:“这种事情值得夸赞吗?”
卿徊收起手:“听你的,那不夸了。”
叶骁泽冷笑:“每次都在不该听的时候听,我今天想要糕点你怎么就不听?”
卿徊当作没听见,拿出了一个香炉, 然后虔诚地拜了拜,师祖保佑,他万分祈祷江献仙能够突然暴毙。
叶骁泽伸手戳了一下那个香:“这东西有用吗?”
“说实话, ”卿徊将香插了上去,“没有。”
叶骁泽:“那你拜什么?”
“发泄一下,”卿徊叹气, “我又打不过江献仙,还不能让我祈祷祈祷?”
“有这时间祈祷,”叶骁泽把卿徊的香炉搬走, “你还是修炼去吧。”
这倒是提醒卿徊了, 他开口道:“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巧了, ”叶骁泽挑了下眉,“我也有事想和你说。”
卿徊疑惑:“什么事?”
叶骁泽不依:“你先说。”
卿徊没和他争,刚想开口, 突然顿住:“不行,我要把莲子也叫过来。”
在大事的宣布上当然要三个人整整齐齐。
卿徊用玉牌跟鱼莲子说了一声,她很快就赶了过来,叉着腰有些得意:“什么事情这么郑重,居然还要我到场。”
卿徊咳了一声,正经道:“我要闭关一段时间。”
至于这段时间是多长,他也不知道,打算什么时候突破金丹,什么时候结束。
叶骁泽的唇角慢慢勾起:“那我们还挺有默契。”
“我也打算闭关。”
鱼莲子瞪圆了眼睛,没想到真的是大事,她的声音有些沮丧:“那我岂不是很久见不到你们了?”
卿徊保守估计了一下:“应该至少几十年。”
鱼莲子两眼一黑,她活着的时间也就二十一年,已经够漫长了,没想到卿徊说得比这还要长。
她用力拍了一下桌子:“那我也要闭关!”
卿徊有些惊讶,但是思忖了一下也不错,起码他不用担心这两个人在外面出事。
他拍板:“那明天我们一起去今絮峰。”
闻言叶骁泽的神色微微变了,声音小了一些:“我不去今絮峰。”
卿徊不解:“嗯?”
叶骁泽继续说道:“我要去云相峰。”
卿徊虽然不理解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也松了口气,叶骁泽在他娘眼皮底下肯定能安分一点。
鱼莲子做好决定后就往外跑:“我要去跟那些朋友告别了!”
卿徊和叶骁泽肩并肩站着,温声告别:“以后见。”
叶骁泽的睫毛颤了颤:“以后见。”
自从认识以后他们就没有分开过,这算是第一次分开。
每个人闭关的时间不同,如果出来得早的话,估计要等上许久才行。
次日卿徊推开门,少见地另一边没有传来动静,卿徊怔了一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叶骁泽可能先一步离开了。
鱼莲子从旁边拍了一下卿徊的肩膀:“走了!”
他们一起到了今絮峰,秋浸雪很早以前就为他们准备好了洞府,这还是第一次来。
卿徊走了进去,这个地方比山下安静很多,只有鸟鸣和虫鸣,偶尔风大一些的话还会有呼啸声。
他沉下心,盘腿坐下,缓缓闭上了眼睛。
外界的一切都与他不再相干,时间在此刻失去了意义,他像是一尊玉雕,任由斗转星移都没变过。
一年。
十年。
二十年。
……
今絮峰上安静了很久,秋浸雪都有些想不起来当初热闹的模样了。
他仰头看着天,又到春日了。
等到第三十年的时候,一个人过来了,秋浸雪对着他摇摇头,那个人趴在卿徊洞府门口的一块石头上,一睡就是十二年。
在第四十二年的时候,卿徊睁开了眼睛。
他有预感,他要突破了。
外面的雷云正在聚集,卿徊走出洞府,本来看中了一块石头,但上面躺着一条蛇,很漂亮,在雷霆下闪着银光,像是被他吵醒了,正吐着蛇信子看着他。
卿徊想重新找个地方,但一眨眼的功夫,这条蛇就爬走了。
卿徊感觉那条蛇似乎通人性,但仔细一想也并不奇怪,今絮峰的灵气充足,花草动物开智都很正常。
卿徊没时间多想,雷劫很快来了,他的脸色逐渐变得苍白,唇角也有些血丝。
但痛苦总有结束的时候,在卿徊感觉自己都要被劈焦了时候,雷劫终于停了。
卿徊吐出浊气,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施了个除尘诀。
他活动了一下筋骨,感受到了体内充盈的力量,突然想战斗一场
但卿徊不知道叶骁泽和鱼莲子出关了没有,他抬脚往今絮峰主峰走去,在他们以前饮茶的地点看见了一个人的背影。
卿徊还以为秋浸雪又收了一个徒弟,心想还挺特殊,居然是一头银发。
但那个人好像是感觉到他来了,转过了身,卿徊打招呼的笑脸僵住了,瞳孔地震,难以置信这居然是叶骁泽。
他快步走了过去,确信这是叶骁泽无疑,他的嘴唇张开又闭上,还沉浸在震惊当中。
叶骁泽伸手在卿徊的眼前挥了一下:“被雷劫劈傻了,不认识我了?”
说话还是原来的风格,卿徊的陌生感稍稍退却了些,目光落在他的头发和脸上:“你怎么被雷劫劈掉色了?”
叶骁泽现在不仅头发是银白色,睫毛和瞳孔也是,和之前完全两模两样。
要不是五官和说话的风格语气完全没变,他简直就不敢认。
叶骁泽瞥了一下这个发色:“我也不知道。”
卿徊抵着叶骁泽的肩膀:“你别动。”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叶骁泽应该长高了一些,当初还是齐平,现在他只到叶骁泽眉骨上方一点,在银发的衬托下整个人看起来要更冷了一些,如果不说话的话像是一座冰雕……嗯,一座健壮的冰雕。
卿徊站在叶骁泽的面前才发觉他不仅长高了,身形也要更宽阔了,很显然是已经成熟了。
但叶骁泽五官没怎么变,剑眉星目,头发也依旧是不羁地用发带束起,额前碎发凌乱,嚣张肆意的气质一如既往。
叶骁泽刻意凑近了一些,将脸摆到卿徊的面前:“是不是很英俊潇洒?”
卿徊轻轻推开:“你这是停留在了几岁?”
灵力可以维持住身体的生机,所以无论是哪个年龄,只要控制灵力调整,他们都可以自己选择。
闭关那年叶骁泽十九,而闭关的时间最少也有几十年,叶骁泽若是不驻颜就只能当老头子了。
“二十五。”叶骁泽撩起额头的碎发,好让卿徊看得更清楚些,“这可是我精心选出来的。”
他见卿徊没说话,底气渐渐不足了:“是不是幼稚了一点,不够成熟?”
卿徊翘起嘴角:“我只是突然想起,你这样貌还是比我小一岁。”
叶骁泽不服气:“我也可以停留在二十六。”
卿徊打消了他的主意:“这样就很好。”
叶骁泽又自信了:“我就知道。”
卿徊捧起叶骁泽的头发,入手的触感很滑,像是月光下的流水一样,很有光泽。
他很担心:“你突然变成这样真的没事吗?”
虽然修真界五颜六色的头发都有,他以前还有个好友是天生的红色,如同烈日一般,但叶骁泽的情况显然不一样,他不是天生就这个颜色,而是闭了个关之后就变了。
卿徊猜想:“难道你修炼了什么功法?”
叶骁泽摇头:“没有。”
“就是一睁眼就这样了,我娘和师尊都看过了,他们说没什么问题。”
卿徊勉强放下了心,和叶骁泽一起去见过了秋浸雪,他行过礼,秋浸雪探查了一下他的丹田和经脉,温声道:“很好,没有受伤。”
越往后雷劫便越凶险,虽然能够锻体和拓宽经脉,但是一个不小心也会受伤。
卿徊问道:“莲子出关了吗?”
秋浸雪:“没有。”
卿徊和叶骁泽先离开了,他拉着叶骁泽到了练武场:“我们先打一场。”
他的话音刚落叶骁泽就攻了过来,卿徊反应迅速地防住,他的眼睛微微睁大,兴奋了起来。
叶骁泽的实力比之前强了不是一星半点,和卿徊打得有来有回。
卿徊边打边觉得叶骁泽的那头银发真是晃眼,但很快就敛了心神,身影朝着叶骁泽闪了过去。
“砰——”
叶骁泽在地上滚了几圈,银发蒙尘,躺在地上喘着气。
卿徊朝他伸出手,却被一把抓着拽了下去,坐在叶骁泽的旁边。
叶骁泽直起腰,将伤口露了出来,告状:“怎么打得这么凶?”
卿徊的伤口也痛,哼笑一声:“你也不赖。”
他往嘴里丢了颗丹药,又把瓷瓶丢给了叶骁泽:“十块灵石一颗。”
“你抢劫啊!”叶骁泽把瓷瓶收到了袖子里,“是不是太久没见你都忘记了我们的关系了,以前你可不会向我收灵石。”
“不过我原谅你了,为了引以为戒,这个东西就当作惩罚,送给我了。”
卿徊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舒朗的笑声在这片练武场久久不散。
叶骁泽也笑了出来,过了良久,忽然开口道:“没让你失望吧?”
卿徊的笑容很温柔:“没有,我很有成就感。”
叶骁泽勾起了唇,他在他娘手底下挨的打可不是白挨的。
他们在这里坐了一会,太阳渐渐落了山,余晖照在人的身上把人染成橙色。
卿徊双手往后撑在地面上:“四十年前的太阳和四十年后的太阳没什么区别。”
三百年前的太阳和三百年后的太阳也没什么区别。
他以前并不经常欣赏日落,后面却时常会注意到,有时候是他们三个人一起,有时候是他和叶骁泽,还有些时候张印和秋浸雪也会加入进来。
太阳没变,变的是人——
作者有话说:今天好开心嘿嘿[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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