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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 深处 “单向玻璃,别紧张。”……


    “——哇, 真的吗?”牧听语双眼亮亮地问道,“您和太太的蜜月竟然是在坦桑尼亚度过的吗?”


    男人笑着一点头,“是的, 你也去过吗?”


    “没有呢。”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还没攒够钱, 飞一趟好贵呀。不过我真的很想去那边看看,听说阿鲁沙动物庄园可以和长颈鹿共进早餐, 还可以和小狮子一起玩, 有生之年我一定一定要去一次!”


    “那边的景色很不错,夕阳下坐着喝杯咖啡还是很惬意的。”男人随意地撑着脑袋,唇角带着一抹笑,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 “你想看看照片吗?我太太用我手机拍了不少。”


    “啊可以吗!谢谢!”牧听语双手合十, 笑得很开心, “就当是给我提前剧透一点啦!”


    男人低头翻了一会儿相册, 递过来给她看,“庄园里角马、斑马和长颈鹿比较多, 还有一些羚羊,最有意思的是那只白狮子,温顺得像一只猫。”


    牧听语凑了过去,男人贴心地为她举着手机, 示意她可以随意滑。


    “真的欸,竟然还可以摸, 好可爱啊!”牧听语无比向往地弯着眼睛,声音很快乐,“我宣布坦桑尼亚自此荣升为我第二想去的非洲国家!”


    男人好奇问道:“第一是谁?”


    “南非。”牧听语嘿嘿一笑, 中二地说,“我要去见证海洋奇迹的希望之角!”


    “好望角吗?”男人了然一笑,“我和我太太的婚纱照就是在那里拍的。”


    真是三句不离老婆呢,牧听语被喂了好几嘴的狗粮,吭哧吭哧地夹了一筷子不爱吃的鱼塞进嘴里:“真羡慕呀。”


    “你这么年轻,应该还没结婚吧?”


    “没呢。”牧听语摆摆手,老气横秋地说,“婚姻就是爱情的坟墓,我才不会这么早结婚。”


    男人被逗笑了:“话也不能这么说”


    他一边说,一边似是察觉到了什么,视线一瞥,然后顿住了。


    餐桌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那是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白衬衫的扣子紧紧扣到最上面一颗,露出的小臂青筋展露,人影被中式吊灯淡黄的光投映在餐桌上。


    对方看上去来者不善,他愣了一下,迟疑地开口:“这位先生有什么事吗?”


    那人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是盯着桌对面的女孩,一言不发。


    牧听语一手撑在座椅上,仰头看着那人,一脸讶异道:“刑、刑泽?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也太巧了吧?!


    “饭局。”刑泽俯视着她,面上没什么表情,“——你呢?”


    这两个字压迫感太强了,牧听语飞速瞥了一眼对面的男人,有些心虚地抓紧了座椅的边缘。


    这场景误会性也太强了吧!


    她跟刑泽说的是和蒋初一块儿出门,后来临时见客户吃饭也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又这么忙,就没和他说。


    但杭城这么大,能吃饭的地方这么多,怎么就能这么巧,在这么一个小餐厅碰见了!


    关键是蒋初人还不见了,看上去就像她单独在和别的男人吃饭一样——


    蒋初人呢!上个厕所怎么上了这么久!!


    她在内心呐喊着,明白当务之急就是要和刑泽解释清楚对面男人的身份,免得这个大醋王生闷气,她晚上回去铁定要遭殃。


    殊不知她这副视线躲闪的样子看上去到底有多心虚。


    刑泽看着她脸上娇艳无比的妆和清凉的连衣裙,眼神冷得要掉冰渣,冲她伸出手:“过来。”


    牧听语脸皮薄,不好意思在客户面前做什么亲密的举动,于是赶紧挪过去,把他的手往下放,对着客户解释道:“这是我男朋友。”


    “哦,”男人恍然大悟,“你好,坐下一起吃点?”


    刑泽俯下身,强迫地揽上牧听语的腰,将她拉了起来,淡淡道:“不了。”


    牧听语“哎”了一声,连忙伸手推他,往旁边站了一些:“你不吃我还要吃呢,那你先回去吧。”


    “”


    刑泽微眯起眼,神色变得极度危险。


    牧听语硬着头皮小声说:“这是我的客户,和我聊买画的事,所以一起吃个饭。蒋初也在的,你别这样。”


    把客户抛下自己走了算怎么回事,肯定不行呀!


    男人的眼神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非常善解人意地开口:“没事的,你要是有事的话咱们可以下次再聊。”


    牧听语摆摆手:“那怎么行”


    这餐厅看着就好贵的样子,她不好意思让人家请第二次了。


    “哎,听宝,这是”


    蒋初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牧听语猛地转过头,像找到救星一样连忙把她拉过来,低声问她:“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也没有很久吧”蒋初无辜地回她,然后看着她身后神色不善的男人,茫然问,“这位是?”


    牧听语头疼地说:“我男朋友。”


    “啊,原来这就是”蒋初还没惊讶完,就被牧听语猛地拉住了手,往座位里一塞。


    “吃饭吃饭,继续吃。”牧听语把她摁着坐下,转身对刑泽说,“你看,蒋初在的,我们就是讨论一下画的事,你先回去吧好不好?我吃完就回。”


    刑泽见她一副赶人的样子,心火直冒,压着脾气低声问她:“你自己跟我走,还是我抱你走?”


    “”


    牧听语瞪他。


    这男人简直是不可理喻。都跟他解释了是客户,怎么还这么无理取闹?


    但他的神情看上去一丝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牧听语毫不怀疑,要是她说一个“不”字,眼前的男人就会强制性把她抱起来往外走。


    到时候那个场面


    男人仿佛看不见她生气的样子,一步不退地盯着她。


    僵持了几秒,牧听语咬着牙转过身,满脸歉意地对着客户说:“不好意思,确实有点急事要处理,可能要先失陪了。”


    男人随和地冲她笑,浅蓝色衬衫显得人愈发温文尔雅:“小事,你先忙。”


    刑泽搂过了牧听语的腰肢,把她往身前一揽,朝桌前两人一点头:“失陪。”


    牧听语想把自己买的七七八八的化妆品和衣服袋子拎上都没来得及,直接就被刑泽带着往前走。


    蒋初一脸茫然地看着他们的背影,下意识对着客户道歉:“不好意思,那个”


    “真没事。”男人随意往椅背上一靠,“年轻人感情好,能理解。”


    蒋初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说:“哈哈哈是啊”


    男人举起杯子喝了口水,语气突然有些怀念:“不过我年轻的时候也这样,看见我太太和异性说话都不行,总想着管着她,后来她还跟我闹了好大的脾气。”


    “哎?”蒋初好奇地问,“那您现在是”


    男人笑着放下杯子。


    “现在当然也不行。”-


    牧听语一路被拉着往前走,男人脚步快,她有点跟不上。


    而且细高跟踩久了脚后跟都有些痛,她心里又烦躁,一边走一边冲他抱怨道:“你到底要干嘛呀?有你这么烦人的吗?”


    “我就是和客户吃个饭,你吃的哪门子醋,怎么这也要生气?”


    “我都跟你解释过了在谈画稿的事,你就这样把我拉出来,我的生意怎么办?客户生气了不订了怎么办?”


    在她的质问声中,刑泽拉着她跨过门槛,绕过假山往外走,绷着脸一言不发。


    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哒哒”的响声,牧听语走不动了,语气也不耐烦了起来:“你说话呀?你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刑泽的脚步突然停住,转过身来。


    牧听语反应不及差点撞上去,下一秒身体就腾空起来。


    刑泽不顾她的挣扎,抱着她继续往前走,在侍从手里接过车钥匙,给停在一旁树荫下的黑车解了锁,利落地拉开车后座的门,把她塞了进去。


    牧听语挣扎着爬起来,却见男人膝盖往她腿间一顶,俯身压了进来,手也摸上了她的大腿。


    她的后脑勺硌着坚硬的扶手,姿势极为不舒服,更让她感到不舒服的是此刻的地点。


    她恼怒地伸手去推他:“这是饭店!你发什么疯?”


    刑泽的车停在靠墙的树荫下。这个看起来不像是停车场的地方,非常突兀地停着他这一辆车,路过的人都能注意到。


    打开的车门是靠着墙的那一面,但牧听语还是觉得很羞耻,屈起膝盖去顶他。


    刑泽牢牢地摁着她,高大的身形遮天似的覆在她上方,几乎把车顶都挡了个严严实实。


    “为什么化妆了?”


    他低哑的声音一出口,气息落在她的脸上,牧听语才察觉他喝酒了。


    她皱起眉:“你喝酒了?和你一起饭局的人呢?”


    “走了。”刑泽简短回完又问,“为什么化妆?”


    “这有什么为什么?想化就化。”


    “还穿了新裙子。”刑泽的手掌慢慢顺着她的肌肤往里探,“为了来吃饭?”


    牧听语颤了一下,下意识并拢腿,抬手打他胸膛:“你干什么呢?!”


    车内空间狭小,根本容不下两个人,只要有人往这边走近一些,就能看见车门外纠缠的景象。


    牧听语穿的短裙,裙摆早就因为挣扎的动作而掀起。刑泽的手指像入无人之境一般,已经勾上了紧绷布料的边缘,神色却还是很冷静。


    “和别人吃饭为什么不和我说?”


    牧听语想也不想,抬手往他下颌上打了一巴掌。


    “啪”一声脆响。


    刑泽停下手上的动作,垂下眼。


    身下的女孩被他抵着,脑袋以一个别扭的姿势靠在门上。


    昏暗中,她咬牙瞪着他,眼眶都有些红,呼吸也不稳,像是气极了。


    他喉结一滚,慢慢把手收了回来,然后重新帮她拉好裙摆。


    “对不起。”


    他低声开口,把手垫在她的后脑勺上,俯下身亲她,却被她一偏头躲开。


    吻落在她的脸颊上,她的脖颈修长,拉出一条绷紧的、漂亮的线。


    女孩深吸了一口气,伸手推他:“起来。”


    刑泽低垂着眼,带着她坐了起来。


    牧听语缓了几口气,理了理思绪,问他:“你到底怎么了?我吃个饭而已,你为什么突然这样?”


    刑泽不答,只是拉着她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指骨。


    牧听语回想起他刚刚问的几个问题,有些头疼地一个个回答:“化妆了是因为我去买化妆品店员给我化的,新衣服是去楼上顺便逛逛买的,和别人吃饭是因为那个客户临时约的,我怕你忙就没跟你说我真的没搞懂你在生什么气,平常吃吃醋也就算了,可那是我的客户呀,你得尊重他吧,这样随随便便走了真的很没有礼貌。”


    刑泽慢慢开口:“之前不都是让蒋初联系客户吗?”


    牧听语耐心跟他解释:“这个客户开了个价格,说想订一幅大的,要当面谈谈画的细节。”


    “开了多少?”


    “二十万。”


    刑泽眉毛都没抬一下:“我给你加个零,不接他的订单了。”


    “”


    话说到这个地步,牧听语真有些哭笑不得:“你干嘛呀,那个客户已经结婚了你吃醋看看场合好不好?已婚人士的醋你也吃啊?”


    “”


    刑泽没有接话。


    牧听语之前就觉得他这个毛病挺让人头疼的,现在怎么还愈演愈烈了。


    “你成熟一点好不好?我难道不工作啦?”


    “嗯。”刑泽说。


    “嗯你个头!我不工作哪来的钱?”


    “我的卡给你。”


    牧听语知道他有钱,但也绝对不想过这种手心向上的生活。


    “不要。”


    刑泽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他的眼睫垂得很低,嘴角也微微下弯,看上去和平时不太一样。


    牧听语没办法地叹了口气:“画画是我的爱好,能赚点钱也很好啊,我总不能住你的吃你的,还要伸手问你要钱吧?”


    “为什么不能?”


    牧听语皱着眉,有些为难地说:“没有为什么啊,我没办法这样心安理得。”


    刑泽攥着她的手慢慢变紧,呼吸沉沉:“还在想着欠我的?”


    牧听语转头看他:“这回不是我说的啊,是你自己说的。”


    “我很早就和你说过了,不允许你有这种想法。”


    “我又没答应你。而且之前和现在又不一样,之前我不是给你两万块了吗,那是我身上所有的钱了,再给你我就不够买机票了。”牧听语吸了吸鼻子,装作可怜兮兮地说,“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啊。我都不知道你具体花了多少为我摆平的这件事,我总不能理所当然地觉得这是你应该做的吧?”


    刑泽安静了几秒,说:“你为什么总是把我们的关系分得这么开?”


    牧听语一怔。


    她张了张嘴,还没开口,就见他慢慢抬起眼,朝她看来,静静地问:“我们现在是在谈恋爱吗?”


    车内昏暗一片,又闷又热,车门敞着一扇也无济于事。他刚刚落下的话音在空气里发酵,不知道是不是车外传来了树叶泥土混杂在一块的的气息,车内弥漫着一股涩苦的味道。


    牧听语没明白他的意思:“是啊,你为什么会这么问?”


    刑泽攥着她的手,声音低低地说:“那你为什么会一直想着欠我的?”


    “你是怕将来某一天又要走的时候,还不起吗?”


    “”


    牧听语睁大了眼睛。


    半晌她才找回话头:“你、你怎么会这么想?我为什么会走?”


    “是啊,为什么?”刑泽笑了一声,“我不知道。”


    “我当时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答案也是不知道。”


    他看她的眼神很暗,声音却很清晰:“我现在甚至连,你还喜不喜欢我都不知道。”


    “”


    牧听语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


    刑泽却没有再回答,紧紧攥着她的手。


    “你”


    牧听语抽了一下自己的手,却没抽动。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恍然发现,其实两人之间一直都有着隐形的隔阂。就像蒙了一层玻璃一样,虽然能看得见对方,但中间总是隔着冰冷的材质,触碰不到对方的内里,也不知道对方到底在想什么。


    可能是这几天的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刑泽突然出现在她面前,突然帮她摆平了事情,突然把她的东西搬走,突然的同居,导致她根本来不及去反应、去思考两人之间的关系转变,也来不及去和他好好谈一谈。


    其实他们之间的矛盾很多,还有很多没解决,只不过被有意无意地避开了。


    她想的很简单,因为不想连累他,所以走得很干脆,但没想到这会变成自己感情被怀疑的理由。


    牧听语仰起头,看着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带着些怒意问:“——我不喜欢你?”


    “那我现在是在干什么?在和你玩过家家吗?”


    刑泽说:“我不知道。”


    “”


    牧听语气得不行,扯过他的领子问:“你到底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难道在你眼里,我是不喜欢你也可以和你在一起的人吗,我是这么随便的人吗?”


    她的话音落下,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了一圈,渐渐消散。


    车内沉闷无比,两人都不可避免地出了汗,衣服和身体黏糊糊地贴在一块,连喘气都是灼热的。


    这实在不是个吵架的好地方。


    刑泽伸出手,轻轻擦了擦她脑门上的汗:“先回家吧。”


    牧听语一肚子的气哑了火,咬着嘴唇,慢慢红了眼眶。


    刑泽低下头亲了亲她,声音低哑:“乖,先回家。”


    夜色昏暗,偌大的卧室内凌乱一片,衣服从房门口散到浴室。


    浴室门大开着,玻璃上水雾未散,朦胧一片,挂在上空的花洒没关紧,还在滴滴答答地掉着水。


    外面的瓷砖地面上湿漉漉一片,透明的脚印水迹凌乱,宛如经历过一场无声的战斗。


    这时床上传来了一道压抑不住的泣声。


    牧听语咬着手背,整个人朝后仰着,弯成一道形状漂亮的弧度。


    刑泽亲吻着她的脸颊和耳朵,双手箍在她的背上,浑身上下都滚烫。


    “宝宝。”他亲昵地喊她。“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会这样想吗?”


    “——你离开前的那天晚上,也是这样坐在我身上的。”


    他仰头看着女孩难耐绷直的脖颈,气息灼热地喷洒在她的锁骨上。


    “你说喜欢我,好喜欢我。”


    他手上轻轻用力往下压,唇角弯起。


    “可是第二天你就走了。”


    “一边说喜欢我,一边离开我。”


    牧听语发不出声音,嗓子都哑了,只能哭着摇头。


    “你说你喜欢我,想和我永远在一起。可是转头化了妆穿了裙子,跟别人说我是前任,说和我在一起被别人看到了不好。”


    落地窗的窗帘大开,倒映出一片静谧的夜色来。天上没有几颗星,楼下的喷水池孜孜不倦地溅起水花,庭院里精心栽种的植被和花朵都在黑暗中沉睡着。


    纤瘦的人影被抵在玻璃前,映出了潮湿的水雾。


    “宝宝很漂亮,可是每次打扮都不是为了我,勾几个都不够,还瞒着我和别的男人吃饭。”


    刑泽贴在她的背上,咬着她的耳朵,低声说。


    “你的道歉也是我求来的,是不是?”


    “我想和你和好,我说我为你摆平所有事情,你让我不要再喜欢你了。”


    “我来找你,你把我往外推,说那天是喝醉了不清醒。”


    “宝宝的嘴里还有几句是真话?嗯?”


    “如果我没来找你,你是不是一辈子也不会想见我?”


    牧听语浑身战栗,无助地摇着头,玻璃窗很透,连喷泉中溅出的水花都清晰可见。


    突然一道清脆的响声,她呜咽地往前躲了一下。


    “宝宝,单向玻璃,别紧张。”


    刑泽笑了一声,亲着她汗津津的后颈,眼神清明一片。


    “没关系,都没关系。”


    “我不管你离开我是什么理由,但肯定是因为我不够让你相信,对不对?”


    “现在你可以多相信我一点了吗?你什么都不用做,别看别人,乖乖地和我在一起。”


    女孩手背绷直,纤细柔软的指腹在玻璃上抓出指印。


    “宝宝,相信我吧。”他柔声说。


    “就像我相信你一样,不管你怎么骗我,怎么说喜欢我,我都相信你。”


    “好不好?”——


    作者有话说:30w完结的flag轰然倒下


    一个恨不得把人锁家里,一个老是想着往外跑^^


    接下来就是妹宝训狗环节


    第72章 管教 “宝宝,好香。”……


    牧听语也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晚上喝了酒没法开车, 所以是喊的司机来接。回家的路上两人一起坐在后排,刑泽想抱着她,可她还在生气, 也不愿意在司机面前这样亲密, 于是就靠在车门边不理他, 离他远远的。


    到家下车的时候,她再一次拒绝了他的拥抱, 甩开了他来牵自己手, 跟他说“不要你”。


    “你不是说我不喜欢你吗?”


    “对,你这副样子我就特别不喜欢!”


    她记得当时自己是这么说的。


    ——她承认,自己说这句话的时候还在气头上,所以口不择言了一些。


    但这不是这个男人这样发疯的理由。


    从她进了房门、身上的裙子被剥掉、被扛进浴室之后,她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过了。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这么大力气, 无论她怎么拳打脚踢, 都逃脱不了他的桎梏。


    落地窗前, 男人伏在她身后, 手从她的腰侧伸到脖子处,将她紧紧圈在怀里, 一改沉默寡言的样子,迫使她仰起头听他讲话。


    语气平静得要命,但动作却完全相反,处处带着一股疯劲。每一次都要把她逼到极致, 等她受不住了掉眼泪,再来哄她。


    这幅不管不顾的样子看着实在太吓人了, 不像是临时起意,而像是压抑得太久了,都在此刻爆发了出来。而前几天的柔和与温情, 都是这些情绪被压下去之后演给她看的表象。他根本就不像表面那样平静。


    不知道是到了第四次还是第五次,他像是终于变得食髓知味起来,动作不再那么强势,温柔地舔舐着她的耳垂,语气中带了一丝恳求。


    “说喜欢我。”


    “宝宝,说喜欢我,说给我听。”


    她颤抖地在他身上抓出白痕:“不是、不是说我在骗你?”


    “骗我也没关系。”他亲吻着她被泪沾湿的睫毛,“我想听你说。”


    “你已经好久没说过了。”


    哪有好久?


    也就从她离开之后,这才一个月。这人真是自说自话。


    她不愿意就这样被他压迫,所以紧咬着牙关不松口。


    于是刑泽想了很多办法让她开口,从她嘴里逼出话来,然后再把她的声音吻走。


    他的花样实在太多了,也清楚地知道怎么弄、弄哪里会取悦到她,即使她累到连抬手指都没了力气,但依旧爽得脚趾蜷缩全身发麻。


    最后进浴室的时候,她又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自此一场兵荒马乱的斗争才算结束,她没空去管她刚买的新裙子被扔在了哪里,原本想和这人好好聊聊解开误会的念头也早就不知道被抛到了哪个犄角旮旯。


    她只知道自己累极了,被悉心清理完放回床上之后,只想闭眼好好睡一觉。


    睡过去的前一秒她脑袋里只剩下一个想法


    再照这样每次四五小时地折腾下去,她肯定会被弄死在床上


    第二天早上,她是被弄醒的。


    不知道几点钟,窗帘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拉上了,房间里昏沉沉一片。


    男人握着她的腰,短发扎在她的大腿上,又麻又痒。


    她困倦极了,抬腿去踹他肩膀。


    “醒了?”


    刑泽抬起头,顺势捉住了她的脚踝,在上面印了一个湿漉漉的吻。


    牧听语不耐烦地闭上眼,翻了个身,哑着声音骂他:“滚别烦我睡觉”


    一声轻笑传来,紧接着他又缠了上来,用热乎乎的身体包裹住她,以至于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身后贴上来的灼热。


    她毫不犹豫地往后一手肘,却被手疾眼快抓住,那只钳住她的大手也顺着她的胳膊往前摸。


    即使累极了,生理反应也是骗不了人的,她哆嗦了一下,咬着牙问。


    “你他妈吃药了吗?”


    不是说男人过了二十五就是六十了吗?


    怎么能精力这么旺盛?


    刑泽的手被尽数拍走,他也不恼,在她耳边低笑,“你这样怀疑我,我很受伤。”


    “再说骚话就滚出去。”牧听语怨气很重,闭着眼睛问他,“几点了?”


    “八点多。”


    “那你为什么还不去上班?”


    “不上了。”刑泽搂住她的腰肢,“你不是怪我老是不在家吗,以后我天天在家陪你,好不好?”


    牧听语困得思绪都不清醒,足足反应了两秒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疲倦地睁开眼睛:“你发什么疯?”


    刑泽不回答,把头埋在她的肩窝里,深深吸了口气:“宝宝,好香。”


    不就是沐浴露的味儿吗,还是以前小白楼里常用的那个香味。


    牧听语有些受不了,动了动肩把他的脸拱走,反手在他手臂上一拍:“起床上班去。”


    “不上了。”


    “”


    虽然不知道他在哪里上班,工作要不要紧,但只见他这副消极怠工的样子,就让她觉得自己是害得君王不早朝的千年祸害。


    这个罪名她可担待不起。


    她用手肘拱他:“起床。”


    “乖。”刑泽把她往怀里一拉,牢牢圈住,“不是困吗,再睡会儿?饿不饿?”


    “不饿。”


    “那你再睡会儿,等会儿我喊你吃早饭。”


    这种公子哥,说不定也是在什么家族企业里混日子的,上不上班都一样。


    牧听语见赶不走他,也就懒得费力气了。


    而且她心里还攒着一股气,从昨天憋到现在还没消,肯定早晚是要撒一下的。


    但她得等自己睡饱恢复状态,才有精力和这个狗男人好好吵架


    在暖乎乎的怀抱里,她闭上眼,迷迷糊糊地想。


    ——他凭什么说自己不喜欢他?


    真要是不喜欢,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下死手把他往地上掼。


    再不济也是一脚把他踹下床。反正绝对不可能允许他这样抱着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半梦半醒之间,刑泽喊她吃饭。


    她正睡得香,一点也不想起,于是说不吃。


    刑泽贴在她耳边,声音很柔和:“不吃对胃不好。”


    她以前作息不规律的时候起迟了就直接吃早午饭,也没觉得哪里不舒服。


    她扒开他的脑袋:“不吃,我要睡觉。”


    于是刑泽无奈地亲了亲她,出门去了。过了一会儿又回来,把困意朦胧的她扶了起来,哄她:“喝点粥。”


    她烦得不行,把头一撇:“不喝。”


    “是你爱喝的甜粥,喝几口。”


    “不喝,难喝。”


    “不难喝的。”


    牧听语实在磨不过他,只好张开嘴,把递到嘴边的粥吃掉。


    咽下去之后,她后知后觉地问:“你煮的?”


    “嗯。”


    “”


    于是她又勉为其难地多吃了几口。


    吃了小半碗,困意又袭来,她迷迷糊糊地转过身,勾住他的脖颈,命令道:“我要睡觉。”


    刑泽把粥放在床头,给她擦了擦嘴,然后搂着她躺下


    再次醒来的时候,她被人搂在了怀里,整个人都扒在他身上,睡得十分没有形象。


    她下意识动了动腿,皱起了眉。


    “怎么了?”


    刑泽见她醒了,把电脑往旁边一放,把她往怀里揽了揽。


    “哪里不舒服?”


    她困倦地打了个哈欠:“腿麻了。”


    “我帮你揉揉。”


    “不要。”


    她自己缓了一会儿,又在他臂弯里找了个更舒服的地方,打算再眯一会儿。


    “可以吃午饭了宝宝。”


    听到这话,她睁开一条眼睛缝看他:“你做?”


    刑泽无奈地弯起嘴角,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她伸脚踹他小腿:“去做饭。”


    “好。”刑泽亲了亲她,语气纵容,“那你再躺一会儿就可以起来了。”


    她翻了个身,“知道了。”


    刑泽摘了眼镜,端着电脑出了房间。


    他下了楼,楼下正在给花瓶里换花的佣人朝他问好。


    “少爷。”


    “嗯。”他盯着电脑屏幕,“厨师来了吗?”


    “来了。”


    他一路穿过走廊,来到厨房,把电脑放在岛台上,对厨师说:“今天我下厨,你休息吧。”


    厨师正准备处理食材,闻言立刻答应了一声,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电脑屏幕上的会议还在开,刑泽转身进了厨房,洗了个手,然后在食材里挑出了几样来。


    回来的这一个月,他基本上都是在研究院的食堂吃饭,没进过厨房,甚至连这个家也是一个星期前刚刚来住。


    虽然这几道菜他闭着眼睛都知道怎么做,但不知道手艺有没有生疏,生疏了估计要被嫌弃说不好吃。


    他无奈地弯唇一笑,一边快速处理食材一边分神听着会议内容。


    做到一半,他听到厨房外面传来了佣人的一声“小姐”。


    他一边用锅铲翻着锅里的东西,一边侧头看去。


    只见牧听语吧嗒吧嗒地穿着拖鞋,目不斜视地路过厨房,往阳光房去了。


    很快传来她颇具活力的声音:“——小雨中午好呀!来抱抱!你吃饭了没有呀~!”


    小狗是他托蒋渔空运过来的,怕牧听语一个人在家无聊,来给她做个伴。这栋房子当时没有留专门的宠物房,所以就暂时把它安顿在了阳光房里。这里的条件比村里好些,至少能有个像样的狗窝,还给它弄了点小玩具。


    本来他是不打算带回来的。但想着牧听语见到小狗应该会高兴,所以麻烦就麻烦点吧。


    他把蓝牙耳机摘了,听着那边的声音。


    说实话,早上牧听语还愿意和他说话,甚至对他的亲近不反感,这非常出乎他的意料。虽然她也是一副不爱搭理人的样子,但比他想象中的吵架或者冷战要好多了。


    他知道自己昨晚做得过了,也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结果这个姑娘醒来之后不但没有朝他发脾气,还愿意窝在他的怀里睡觉。


    客厅传来动静,应该是牧听语抱着小狗在那边玩,笑声轻快明亮。


    他垂着眼,加快速度把菜盛了出来,端出厨房。


    “宝宝,吃饭了。”


    女孩没有搭理他,而是把小狗往地上一放,往餐桌边走过来。


    他解了围裙,往她要坐的椅子上又垫了一个软垫。


    她慢吞吞地坐下,十根手指在桌上胡乱拍着,指挥道:“米饭。”


    刑泽被她的举动可爱到了,面色柔和地说:“好,我给你盛。”


    他任劳任怨地给颐指气使的小祖宗呈上米饭,然后终于记起了那个被他遗忘多时的会议,走到岛台前。


    会议已经结束了。


    傅老先生给他留了条言,让他生病了就好好休息,这两天不用去院里了。


    他垂着眸,毫无心理负担地回了一句“好的”。


    回到餐桌前,牧听语正叼着虾在吃,他坐下拿起筷子,问她:“好吃吗?”


    她含糊道:“还行吧。”


    “跟之前比呢?”


    牧听语嚼了嚼,咽下去:“你跟自己比什么?”


    “好久没下厨了,怕不好吃了。”


    “还行。”


    他又问:“那味道有什么不一样吗?”


    牧听语又夹了一只虾,睨他:“非要我说好吃才高兴吗?”


    刑泽“嗯”了一声,“之前你都说好吃的。”


    “好吃好吃。”她敷衍地回了一句,又垂下头和虾壳作斗争。


    他垂下眼睫,慢慢夹了一筷子菜


    吃完饭后,佣人本来想收拾碗筷,被刑泽阻止了。


    他自己动手慢慢收拾着,把沾油带汤的碗筷放进水槽,打开了水龙头。


    牧听语又吃撑了。


    好久没吃到刑泽做的饭,十分想念,一不小心就吃了两碗饭。


    她扶着腰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发现佣人们都离得远远的,不靠近厨房餐厅这一片区域。


    除了刚刚悄无声息冒出来要收拾碗筷的那个人,其余时候都无人过来打扰。


    隐私性真好啊。她感叹道。


    而且她来了这么多天,也不知道佣人们不在屋内的时候一般都在哪里,可看上去又是随叫随到的。


    难道旁边还有一幢小房子专门给他们休息吗?


    她见刑泽还在洗碗,就打算出门逛逛,刚好消消食,也带小雨出去放个风。


    她来了这么多天,还没在小区里面逛过呢,上下车也都是在门口。她只知道周围的绿化很好,附近应该都是独栋别墅,楼与楼之间隔得很远。


    她挥手招呼趴在沙发上的小雨,穿过走廊往门口走去。


    刑泽的房子前还有一个小庭院,大门之外还有个铁门,所以大门经常是在中午开着通通风,今天不知怎么的却关上了。


    她疑惑地走到门前,试着开了一下,却发现打不开。


    左拉右拉、左推右推,就是打不开。小雨在她脚边转悠着,凑到门边闻了闻,又退了回来。


    正好有个佣人从走廊经过,她连忙喊住问:“你好,请问这个门怎么开呀?”


    佣人恭谨地回答:“少爷吩咐今天不开门。”


    “啊?”牧听语茫然道,“为什么?”


    佣人依旧垂着脑袋。


    从他们口中能问出来就有鬼了,牧听语挥了挥手让她离开:“没事没事,我自己去问他。”


    佣人朝她微微躬身,快步离开了。


    她又转身往厨房走去,轻手轻脚地靠近,然后倚在门边看他。


    依旧是熟悉的黑色T恤,跟小白楼那会儿没两样,她当时也是这样看着他洗碗的背影,想着他身材这么好,干活肯定也很有劲。


    现在想想,是有劲得过了头了。


    “”


    腰又莫名其妙酸了起来,她伸手扶了一下,继续看他洗碗。


    刑泽洗完碗,仔仔细细地洗了手,然后擦干手,转过身的时候顿了一下。


    他随即扬起唇角,朝她走过来:“怎么不说话?我都不知道你在。”


    牧听语倚在大理石墙壁上,看着他,问:“大门为什么关上了?”


    他的脚步微不可察一顿,然后神色自如地说:“外面温度太高,怕你在楼下吃饭热,就关上了。”


    “那你打开,我要出去逛逛。”


    刑泽耐心道:“宝宝,外面这么热,就不要出去了,你在阳光房一样能晒太阳。”


    “我要出去逛逛,小雨也闷了两天了,带它出去溜达一圈。”


    “让佣人带去就好了。”


    “”


    牧听语盯着他:“开门。”


    “”


    刑泽冲她弯起嘴角,伸手抱住她:“累不累?会楼上再躺一会儿?”


    牧听语伸手抵住他的胸膛:“你开不开?”


    “”


    牧听语往后一仰,指着他:“你准备关着我?”


    “没有,”刑泽搂住她的背,防止她站不稳往后倒,“你昨晚累到了,今天就好好休息吧,好吗?”


    牧听语瞪着他,往他脚背上踩了一脚:“你就是想关着我!”


    她这副样子和小猫伸爪挠人没区别,刑泽无奈地笑着,说:“别生气。”


    牧听语当然生气,又踹了他一脚:“你为什么关着我?”


    气上心头,刚好新账旧账一起算。


    她知道这时佣人们都会退得远远的,所以也没控制音量,大声指责他:“你不但关着我,你还不分场合地管着我,之前在村里的时候就是,现在更是变本加厉!老是不让我干这不让我干那的,现在还不允许我有正常的社交了?我化个妆穿个裙子、跟客户吃个饭你都要生气!你这个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刑泽嘴角的笑意渐渐淡了。


    牧听语见他沉默不语,继续指责道:“你这个样子根本都没有在尊重我,你考虑过我的感受了吗?你凭什么这样管着我?”


    “凭什么?”


    刑泽慢慢重复了一遍,神色很冷静。


    “——凭你昨晚坐在我身上,喊的是我的名字。”


    “”


    牧听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耳朵都红了,咬着牙打他:“下流!”


    刑泽没躲,生生受了她这一下,然后神色不变地低下了头。


    “宝宝,一巴掌解气吗?”


    “要不要再来一下?”


    第73章 渴望 他知道,自己一直都拿她没有办法……


    牧听语有时候真想往这人脖子上咬一口, 给他也来一点痛,告诉他自己的存在。


    他太爱沉默,也太爱掩藏了。


    他总是什么都不跟她说, 也不和她商量, 一声不吭地自己在那想, 而且只想自己认定的事,固执又难搞。明明知道这样做她会不高兴, 但还是硬要做。


    仔细想想, 他这个毛病之前就有了,只不过不明显。


    不喜欢她和王佳乐、和庄任接触,不喜欢她和孩子们搂搂抱抱,她去别人家里吃饭会不高兴,她受伤了之后会变得格外沉闷, 自作主张不让她去上课, 把她拦在三楼, 不给她手机, 每天包揽她的饮食起居,纵容她, 但又把她当成所有物一样对待,理所当然她会接受他对她所做的一切。


    而自从她从石塘村离开,又在杭城和他重逢之后,他似乎就一直处于一个不安又焦躁的状态。


    他掩饰得很好, 之前她并没有发现,直到昨晚


    “一边说喜欢我, 一边离开我。”


    “你的道歉也是我求来的。”


    “如果我没来找你,你是不是一辈子也不会想见我?”


    “我现在甚至连,你喜不喜欢我都不知道。”


    他说那些话的时候, 语气里一直都带着浓浓的不安感。包括现在把她锁在家里也是一样,好像生怕她下一秒就要逃跑。


    牧听语看着他俯首把自己的手贴在颊边的模样,突然有些难过。


    他这个举动,就像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把她关起来,不管她怎么闹、怎么对他恶言相向,他都不可能放手,要和她纠缠到底。


    可这是不对的。


    他为什么要变成这副样子,他们之间为什么要变成这副样子。


    她看着他,抽回了自己的手。


    刑泽的手在半空僵了一瞬。很快,他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神色自若地弯起唇角:“解气了的话,我们上楼”


    突然,他瞳孔一缩,话音瞬间停滞。


    他的脸颊滚烫,上面原本还残留着刚刚那一巴掌的痛感和与她手掌相贴时的柔软触感——但无论是哪种感觉,都在这一刻尽数退散了。


    因为怀里的女孩踮起脚,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


    他足足反应了好几秒,才转动眼珠看向她。


    他刚刚低下头,问她“一个巴掌解气吗”的时候,就做好了迎接第二个巴掌的准备,因为毋庸置疑她真的很生气,看上去很想跟他大闹一场。


    他在吩咐佣人锁上门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准备。


    可是她没有,她给了他一个吻。


    那是个不带着任何讨好或者欲念的亲吻,和之前所有的都不一样。


    这个吻太轻了,纯情得几乎透明,可又带着不可忽视的分量。


    “”


    他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眼前的姑娘目光纯净,像是丝毫没看到他的反应,勾住他的脖颈,说:“抱抱。”


    “”


    他身形僵硬,下意识地抱起她。


    她把双腿挂在他的腰上,指挥道:“去客厅。”


    于是他抱着她,穿过餐厅,在沙发上坐下。


    牧听语维持着姿势,坐在他的大腿上,双手搭住他的肩膀。


    她认真地看着他,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这样做,我真的很生气。”


    “”


    刑泽嗓子艰涩,轻轻“嗯”了一声。


    “我觉得我们之间有很大的问题。”她神情严肃,接着说,“我们需要好好聊一下。”


    这个开头太不妙了。


    刑泽搂在她腰上的手收紧,低哑着声音说:“分手不行。”


    “”


    牧听语捧着他的脸,迫使他抬起头来:“我什么时候说要分手了?”


    他眼尾的睫毛垂下来,遮掩着眼中的情绪。


    牧听语命令他:“看着我。”


    他顿了一下,终于抬起眼来。


    牧听语离他很近。刑泽的眼睛又黑又沉,黯然无光,连瞳孔中倒映出的她都平添了几分落寞之色。


    她直直地盯着他,郑重其事地说:“对不起。”


    “”


    刑泽瞳孔微缩。


    她一字一句,认认真真地说:“我当初不是故意不告而别的。”


    “那天你在大扫除,蒋初给我打电话,我接起来之后电话后面是林雨兰,当时她已经在网上造谣,并且找人堵了画室,她用这两点胁迫我给她打钱,我只能先安抚她,等回杭城再想办法。”


    “我当时是这么打算的——但是很不巧,她听到了你的声音,拿你威胁我。”


    “我怕拖累你,所以一心瞒着你,只想先离开再说。因为我没有决心处理好这件事,肯定不能再拉着你陷入泥潭。”


    她耐心地把这件事一丝一缕地剥开,慢慢解释给他听,“而且那时候我不知道林雨兰还犯了别的事,我只知道我暂时没办法摆脱这个人。”


    “如果我不喜欢你,为什么要怕拖累你?她来问你要钱那就来,要来影响你也跟我没有关系,我为什么不告诉你?我就是怕你知道之后要替我去和她周旋。”


    她轻声说,“我自己都没过好的人生,为什么让你去过?”


    “我也舍不得。”


    她已经尽量把事情精简化了,但还是一口气说了这么一大堆。说完,她神情认真地看着他,问他:“如果换做是你,你舍得吗?”


    刑泽收紧手臂,沉沉地看了她半晌,才哑声开口。


    “舍不得。”


    她点了点头,说:“但是我的不告而别真的很过分,是我做的不对,让你着急难过了,对不起。”


    其实刑泽本来就打算回到杭城之后尽快解决掉这个人的,即使没有那件事,他也有无数种方式把她摁进监狱里。


    只是看着这个认真跟自己解释着缘由的姑娘,他什么也没说,哑着声音“嗯”了一声。


    她垂下头,轻轻摸了摸他的脸,意有所指,“这个道歉不是你求来的,是我自己和你说的,我想认真和你说的。”


    刑泽箍在她腰上的手不受控制地用力,又“嗯”了一声。


    牧听语整个人都被他拢在了怀里,近到几乎跟他鼻尖相抵,接着说:“至于化妆穿裙子,第一次是陈律让我陪他参加宴会——冤有头债有主,他开你玩笑,你找他算账,跟我生什么气?”


    “第二次就是昨天,那顿饭是客户临时才约的,那时候我都已经化好妆买好衣服了,吃饭只是顺便而已。”


    “”


    刑泽喉结一滚:“那你一开始,为什么想出门?”


    “为什么?我高兴,我想出门,我想打扮打扮自己不行啊。”牧听语撇了撇嘴,“而且,你家里不是很有钱吗,恩姐又有这么大个集团,我想着以后要是出去见人,总不能还是T恤牛仔裤吧?那多给你丢人啊,总得有点撑场面的东西。”


    “那我就让初宝陪我出去逛街啊,结果后面我连东西都没来得及拿,就被你拉走了。”


    “我好不容易想着打扮一次,结果被你说成出去勾男人,”牧听语说着说着,有些委屈地指责道,“你过不过分?”


    刑泽呼吸很重,把她牢牢搂进怀里,声音哑得几乎听不见:“对不起,这句是气话。”


    她整个人都和他紧紧贴在一块,伸手拨楞着他脑袋后面短短的头发,“我知道你说气话,但是我跟异性说句话、吃个饭你都不行不高兴,你是不是有点太无理取闹了?嗯?”


    刑泽把脑袋埋在她的肩窝里,沉闷地呼吸着。


    “之前爱吃醋就算了,现在怎么还想关着我了?我是你养的小猫小狗吗,你说关着就关着?有你这么谈恋爱的吗?”


    “你之前说,我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我有自己的选择,我不愿意随便依靠别人很正常。还记得吗?是不是你说的?”


    刑泽闷闷地说:“是。”


    “那我画画赚钱是不是很正常,我见客户是不是很正常,我不想用你的钱是不是很正常?”


    “嗯。”


    “那你怎么能说我是因为不喜欢你,随时想跑,所以才与你分得这么开的呢?”


    “”


    “谈恋爱要相互尊重,你要问问我的想法,你不能擅自替我做决定,也不能太干涉我的生活,对不对?”


    “”


    “现在我跟你解释了,你还觉得我不喜欢你吗?”


    “我不喜欢你我会跟你同居吗?我会和你亲亲抱抱吗?”


    “你昨晚这样折腾我,我除了咬你几口抓你几道之外,有没有反抗过?”


    “”


    “你抬起头来。”


    刑泽唇线紧绷着,凑上来想亲她。


    牧听语往后一仰:“不许亲我,我还没同意。”


    刑泽喉结一滚,硬生生地停在了她脸颊一寸处。


    两人僵持了很久,牧听语一直保持后仰的姿势,一副他不开口就不罢休的架势。


    “”


    “我”刑泽艰涩地咽了一下,说,“我只是”


    他全身都绷着,仿佛说出这句话和剖开心脏一样艰难。


    “”


    “我只是害怕我不敢相信,你会一直愿意在我身边。”


    牧听语皱起眉头,刚想开口。


    “支教快结束的时候,其实你是只想一个人走的,对吗?”


    他垂着眼,声音沙哑地问她。


    “”


    牧听语看着他,咬住嘴唇。


    不回答,显然就是默认了。


    “所以,你也不是那么离不开我。”


    “你现在想和我在一起,可是哪天你看腻了我这张脸,或者觉得跟我在一起没意思了,还是会走。”


    他低低地说着,眼中的光芒一点点沉寂下去,像深夜熄灭的灯塔。


    “没有什么人可以永远在我身边,一直以来都是。你也不会。”


    “”


    牧听语说不出话,心里仿佛被密密麻麻的针刺了一下,好半天才出声。


    “怎么这么消极?”


    她捧住他的脸,紧紧盯着他那双蒙着薄冰的眼睛。


    “我不允许你传递负能量,我们不是在解决问题吗?说得好好的,你怎么突然这样?”


    刑泽唇角弯起,静静地看着她。


    霎时,她的心脏被这个目光紧紧攥了一把,挤出酸苦的汁液来。


    他似无所感,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轻轻把吻落在她发红的眼睛之下。


    “抱歉。”


    他低声道。


    “让你不高兴了。”-


    晚饭后,刑泽坐在书房里,眼前的电脑屏幕常亮着。


    上面显示着几个会议镜头框,蓝牙耳机里不断传来声音。


    本来就是个短会,几个要向他汇报的年轻人言语迅速,似乎不想再加一秒的班。


    刑泽简短评了几句,便准备结束会议。


    “辛苦各位。”


    几个话筒纷纷闪烁着,他们三言两语说着不辛苦,刑老师注意休息,然后陆续退出了房间。


    待最后一个人离开,他把房间关闭,然后一摘眼镜,疲倦地摁了摁眉心。


    这时,一旁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接了起来。


    “小刑,你身体怎么样啊,好些了没?”


    他垂着眼回答:“好些了明天可以来上班。”


    “明天就来吗?你可别逞强啊,前段时间太累了,给身体弄垮了不值当,能休息就好好休息。”


    “嗯,明天可以来。”


    “行。我打电话来是想和你说件事,今天白屏整理书房的时候,翻出个笔记本。嗯是老邱之前落我这的工作笔记,里面还有你和他的一张合照。”


    刑泽神色一顿。


    “”


    电话那头叹了口气:“你要是明天来院里,我就带来给你。”


    “好,谢谢傅叔。”


    傅老先生在电话那头犹豫了一会儿,又开口:“你回来之后,去老邱墓前看过吗?”


    “还没。”


    “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年年都去,你也不用太想着。”


    “是。”


    挂了电话,他静默地坐了一会儿,刚把眼镜带上,书房的门又被敲响了。


    “少爷。”


    他皱起眉,声音有些不耐:“什么事?”


    佣人的声音隐隐传来:“小姐喊您过去。”


    “”


    他站起身,又把眼镜摘下,开了房门:“她在哪?”


    佣人迟疑了一下。


    “围墙上。”


    刑泽仰起头,皱着眉看向围墙上坐着的人。


    “下来,上面很危险。”


    “不。”


    牧听语干脆利落地拒绝他。


    夜色静谧,夏风带着微热的空气拂过,花园里沙沙作响。


    女孩坐在围墙上,双手撑在腿侧,两条小腿挂下来,晃晃悠悠的,脚丫子还光着没有穿鞋。


    她面色酡红,歪着脑袋,白皙的皮肤在夜色下发着光,耳侧的发丝飘扬起来,像是误入凡间的小精灵。


    刑泽有些头疼地问:“怎么上去的?”


    围墙建得很高,除非这个男人跳起来,否则碰不到她。


    牧听语意识到这一点,得意地晃起脚,眼睛弯弯地伸手一指。


    刑泽顺着方向转头一看,一旁的围墙边有一棵树干粗壮的老槐树,枝叶葱翠茂密,都伸出了围墙外边。树下还散落着两只拖鞋,一看就是被蹬掉的。


    “”


    他无奈地弯起嘴角:“这么厉害,都会爬树了。”


    “从小就会。”牧听语扬起下巴,水光潋滟的眸子睨住他,“你来干嘛?别打扰我赏月。”


    正值月末,天边只剩一条细细的弦月,还被云雾挡掉了一半,实在没什么好赏的。


    刑泽抬头看了看,又把视线转回来:“不是你让我来的吗?”


    “是吗?”牧听语调皮地一歪脑袋,“忘了。”


    刑泽无奈道:“你先下来好不好,上面太高了,小心摔下去。”


    牧听语晃晃悠悠半晌,终于肯低下头,一字一句地为自己正名:“不好,你在看不起谁呢,我才不会摔下去。”


    刑泽看到她泛红的脸颊,怔了一下:“你喝酒了?”


    “哪找的酒?”


    “你那个地下室啊。”


    牧听语舔了舔嘴唇,“被我发现了吧?你竟然背着我偷偷藏了这么多酒,不和我说,是怕我偷喝吗?小气鬼。不和我说我也找到了。”


    她一吐舌头,朝他做了个鬼脸。


    刑泽哑然。


    他也没什么爱好,喝酒算一个,地下室一整层都被他做了恒温酒窖,里面全是他储起来的酒,有些是拍来的,有些是别人送的。佣人们跟了他们家很久,都是懂规矩的,他的地下室就没上锁。


    结果被某个小酒鬼偷偷袭击了。


    大腿被坚硬的墙砖硌得有点疼,她慢吞吞地动了动屁股,撑着的手不小心一滑,身体顿时朝后晃了一下。


    刑泽赶紧往前一步,伸出手:“先下来!”


    “不下。”


    牧听语稳住身形,往身后看了看,“也不高嘛,都没那个山上的坑高,真要摔下去也不会怎么样的啦。”


    “牧听语。”


    男人的声音里带上了明显的警告意味。


    她抬起腿,朝他脑袋顶上的空气踢了一脚:“凶什么凶!”


    “”


    刑泽知道不能和她硬来,深吸一口气,问她:“你喝的哪瓶酒?”


    “唔?”牧听语想了一下,“忘记了,哪个架子上最上面的那瓶吧?那个木塞还挺难开的,我开了好久呢。”


    他柔声说:“那个不好喝,我还存着一些果酒,你想尝尝吗?跟桂花酒一样。”


    “想,你拿来呀。”


    “你先下来,我带你去。”


    “那不喝了。”


    “”


    牧听语抱起双臂,笑眯眯地说:“想骗我下来?我才没有喝醉呢。”


    “”


    刑泽的手一直伸到现在,操心地说:“手扶着点,别乱动。”


    女孩的脚后跟随意地往墙面上敲着,声音清亮:“我跳下来的话,你会接着我吗?”


    “别跳,很危险。”刑泽回答她,“你从树上不,你呆在这里别动,我去搬椅子来。”


    “”


    牧听语没回答,而是朝他狡黠一笑。


    紧接着,她毫无预兆地俯下身,朝他伸出了手。


    这个姑娘喝酒了就爱闹腾,想一出是一出,眼见着像是马上要朝他跳下来。——她完全做得出来这种事。


    刑泽一瞬间心跳飙升,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能下意识地伸长双臂,做好接她的准备。


    就在两人的手要触碰到的前一刻,她突然朝他弯起眼睛,露出一个笑容。


    刑泽不受控制地晃了神。


    ——这个笑容简直比任何天边的星辰都要明亮。


    伴随着夏风微热的气息,她自由又随意地坐在围墙上,世俗无法禁锢住她。


    像无数次梦里的画面一样,这次她看向他的目光里只有肆意和快乐,俯身的姿势如同展翅高飞的鸥鸟,柔软的羽毛从他的指尖上一拂而过。


    痒痒的,带着柔软又湿润的触感,一触即分。


    他下意识抓了一下,没抓到,才猛地回过神来。


    “”


    牧听语捉弄人得逞,重新坐直身子。她看着他愣神的表情,脸上的笑容愈发开心,一双漂亮的眼睛在夜色下熠熠生辉。


    “”


    刑泽吸了口气,蜷缩了一下仍带着痒意的指尖。他直直地看着她,哑声道,“乖,不许闹了。”


    她晃了晃腿,依旧说:“不,就闹。”


    “”


    自从下午聊完之后,这个姑娘就一直在和他闹小脾气,说他太玻璃心,说两人之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所以不想再搭理他。


    此时此刻好不容易喝了点酒,愿意和他说话了,可依然朝他使着小性子,故意带着挑衅的意味。


    似乎在说——你不是让我不高兴吗,那我就闹你,直到你一切都依我。


    而她显然也知道用什么来要挟他最为有用。


    刑泽仰头看着她。夜色下,他的目光深沉又宁静,长久地与她对视。


    半晌,他低声喊她的名字,语气里带着纵容与妥协。


    “——下来吧。”


    “你想做什么,我都答应你。”


    他知道,自己一直都拿她没有办法。


    第74章 以前 “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开心。”……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 刑泽已经不见了。


    牧听语摸到旁边的床铺的时候,都恍惚了一下。


    她平躺着醒了会儿神,慢慢坐了起来。


    昨天晚上睡得并不太早, 她喝了酒精神得很, 不想这么早睡觉。最后还是刑泽把她从围墙上抱了下来, 仔细给她擦了脚,然后把她抱回了房间。


    她其实没喝多少, 就倒了小半瓶左右, 剩下的拿木塞塞回去了。那个地下室冷冷的,放一晚应该也不会坏。


    借着那一点点醉意,她拉着刑泽说了很多话,让他答应了自己很多事


    昏黄的床头灯下,她在刑泽的臂弯里找了个舒舒服服的位置, 扯着他的衣角, 以一大段陈词滥调作为自己的开场白。


    “情侣之间, 应该一直保持良好的沟通, 坦诚交流,主动分享自己的需求和感受, 不能对另一方进行隐瞒或者擅自猜测,有了矛盾就要及时解决”


    刑泽靠在床头,将她搂在怀里,手里把玩着她的一小缕头发。


    “并且要尊重对方的私人空间, 允许对方有自己的社交你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刑泽“嗯”了一声,问她:“刚刚查的?”


    “对啊。”她叹了口气, “好难背。”


    “那不背了。”


    “”


    她侧过身看他,脸颊处还泛着一点红,不知道是酒意还没退, 还是被体温熏的。


    刑泽垂着眼问她:“怎么了?”


    她仰头与他对视:“你刚刚说,什么都答应我,是包括所有的吗?”


    “嗯。”


    “你不许反悔啊,说了就要做到啊。”


    刑泽看着她,又“嗯”了一声,声音极淡。


    “那好。”


    她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低下头,开始掰起手指。


    一边掰,一边一字一句和他说。


    “我要你答应我,以后不许再自说自话、不许再心里藏着事、不许再随意定义我的想法。”


    “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好好和我说、和我商量。”


    “不能对我太强势,不能太管着我。”


    刑泽对她说了那么多次“不许”,管了她这么久,这下终于也轮到她翻身做主人了。


    她又想了想,说:“不能太干涉我的生活。”


    等了半天,没等到答复的声音,她抬起头,“怎么不说话呀?”


    刑泽指尖轻轻一搓,手中的发丝顿时从他指缝中滑落。


    他定定地看着那缕头发,回答她:“好。”


    牧听语教他,“你要看着我,说‘我答应你’。”


    于是男人把视线转移到她的脸上,说:“我答应你。”


    牧听语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问他:“那你有什么想要求我做到的吗?”


    “没有。”


    “没有吗?”牧听语有些惊讶,“我以为你会让我乖一些,不要惹事什么的”


    刑泽唇边带着极浅的笑意,“不是让我别管着你?”


    “我说的是别‘太’管着我。”


    牧听语给他进行词义纠正,“我们既然在谈恋爱,那就不能全是我要求你,你也可以要求我。我要是能答应你的,都会做到的。”


    “我们这不是在商量嘛。”


    刑泽只是垂着眼,用手指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颊。


    牧听语以为他在思考,就耐心地看着他,等他开口。


    温和的灯光下,女孩仰着头、眼里全心全意都是自己的模样太美好,刑泽轻轻地摸着她额边的碎发,慢慢开口。


    “那就,要你健健康康、每天开心吧。”


    牧听语的目光转向床头柜,那里放着一张卡。


    那是刑泽昨晚交给她的。交给她之后又亲自将卡绑进了她的手机银行,并告诉了她密码。


    刑泽说她可以不用,只是出门的时候能多点底气,再也不用因为没钱而烦心。


    她接过卡的时候还有点愣,下意识问了句里面有多少钱,万一把你卡刷爆了怎么办。


    刑泽没回答,只是笑了笑,告诉她不用担心这个。


    她又坐着盯着那张卡看了一会儿,然后起身进了浴室。


    洗完澡吹完头发,她在衣帽间里挑挑拣拣,挑了一件看上去最为端正的白T恤穿上。


    自从她搬过来之后,她的衣服们就全进了刑泽的衣柜,跟他常穿的衣服还有各种西服衬衫混在了一起。衣柜里清一色的黑黑白白,相比之下她的衣服都不素了,虽然也是白色,但上面好歹还有一些小图案。


    她看着那几件极为眼熟的黑色T恤,伸手摸了摸,又凑近闻了闻。


    什么牌子呀,看上去质量这么好。


    他穿了这么久,一点都没旧,领口依旧板板正正。


    她有些好奇地拿出手机,搜了搜衣领内部标签上的品牌,第一个跳转出来的就是与衣服一模一样的商品图。她看了一眼价格,顿时吓了一大跳。


    妈呀什么T恤要六千块一件


    她顿时把爪子从那件衣服上挪开,又小心翼翼地掸了掸上面的灰,然后看着衣柜里五六七八件同样的黑T恤陷入了沉思。


    她的衣服都是上网各家比对看料子看价格、精打细算,最好是能凑活动满减之后再买的,所以根本对六千块的T恤没有概念。


    那可是T恤哎,一个夏天穿完就差不多能结束寿命了,又不是羽绒服能穿好几年。


    刑泽在村子里过的是什么朴素生活她是知道的,她在小白楼里混了两个月,如果不特意跟她说,她根本不会把有钱人这三个字往他身上套。


    现在倒是体会到了。


    她摇了摇头,关上衣柜门。


    下到一楼的时候,佣人跟她说早饭还在准备,她就准备去阳光房找小雨玩一会儿,可佣人又叫住了她,说少爷让人送了东西过来。


    她有点疑惑,然后跟着佣人来到客厅,看到了茶几上七七八八的购物袋。


    “”


    她走过去翻了翻,那天她去商场买的东西都在这里了,一件不少。她那时候急着走,只能在微信上拜托蒋初先拎回画室去,看样子刑泽又喊人去了她那一趟。


    只是


    她指着一旁大大小小的盒子问佣人:“这些是什么?”


    佣人垂着头回答她:“这些是一起送过来的,说是给小姐的衣服和首饰。”


    “啊?这么多,全是?”


    “是的。”


    她打开几个看了看,站在原地愣了几秒,茫然地拿出手机给刑泽发消息。


    【不听:你买这么多衣服干嘛呀?】


    那边过了一会儿才回过来。


    【X:不多,想买给你,喜欢就穿。】


    虽然她不知道这几个盒子上的品牌都是什么,但是按照他这个消费标准,肯定不会便宜。


    那她不喜欢,难道还扔掉吗?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她把包装一个个拆掉看看。很巧的是,她看到了好几件她逛进很贵的店里试了但是不舍得买的衣服。


    这几件衣服什么缺点都没有,就是贵,虽然是用来撑场面用,但咬牙买下肯定要肉痛好久,所以她当时挣扎半晌还是放弃了。没想到会以这种形式出现在她的手上。


    这时,门口传来“汪”的一声,小狗从走廊跑进客厅,蹿到了她的脚边,兴奋地转来转去。


    “哎?小雨你怎么在这里呀?”牧听语把手中的衣服放到一边,弯腰抱起了它。


    一旁的佣人说:“小敏带它出去玩了。”


    这时一个年轻女孩匆匆从走廊走来,焦急道:“小姐小姐,它还没擦脚,担心弄脏您的衣服!”


    小敏是家里最年轻的佣人,言行举止也没其他人那么拘谨,有时候会和牧听语聊两句。


    牧听语笑眯眯地摆摆手:“没事啦,以前它也经常钻钻草丛之后往我身上爬的。”


    她接过小敏手中的湿纸巾,仔细地替小雨擦着脚。


    一旁年长些的佣人压低声音训斥道:“下次做事仔细些。”


    小敏轻轻的声音传来,似是应了一声。


    牧听语一边擦一边有些疑惑地想。


    她们的行为举止是不是有些过于恭谨了?像是以前那种特别老派的仆人一样,说话前会微微躬身,礼仪也非常到位,每次都弄得她有些惶恐。不只是她们,家里的每个佣人都是这样。


    想起之前千红说他们是从老宅那边过来的,她有些好奇地问:“你们在刑泽家里干了多久了呀?”


    年长些的佣人回答道:“我三十五年,小敏十年。”


    十年?小敏看着也就跟她差不多大,已经工作了这么久了吗?


    似是看到她脸上惊讶的表情,小敏解释道:“我是在老宅长大的,我母亲一直在那边工作,我成年之后就直接接替了我妈妈的工作。”


    牧听语“哦”了一声,问:“那你们见过刑泽的妈妈吗?”


    两人闻言皆是一愣。


    “怎么了吗?”牧听语察觉到她们的神色有些奇怪,“他妈妈是不是很早就去世了?”


    “是的。”那个佣人回答。


    “是因为生病吗?”


    “”


    那个佣人朝她一躬身,“抱歉小姐,我也不太清楚。”


    牧听语慢慢皱起了眉头。


    紧接着,佣人说“我去帮小姐布餐”,小敏也说“我去浇花”,两人纷纷朝她躬身之后走开了,脚步有些匆忙。


    虽然问起已故之人的事确实不太礼貌,但她们的反应显然过于强烈了,像是在避而不谈。


    难道这中间有什么不能讲的事吗?


    一顿早饭她吃得心不在焉,而且也不是刑泽做的,更是没滋没味,连怎么咽下去的都不知道。


    吃完之后,她特地去大门那看了看。


    大门敞开,一片明亮,也没有佣人站在门口准备拦她。


    于是她走下台阶,从铁门出去,在别墅周围转了转。这地方绿化太好了,树层层叠叠的,她不敢走太远,随意看了看,只看了到周围几户人家的大门和房顶。路上很安静,没什么人,她就又打道回府。


    回去的时候正好碰到小敏出门,小敏见到她很惊讶,跟她问好。


    牧听语弯着眼睛冲她笑:“小敏姐姐你去哪呀?”


    “啊我去把前院的地扫一下。”


    牧听语看了一圈:“挺干净的呀?为什么要扫?”


    “每天要扫一遍的。”小敏跟她解释。


    “那我来帮你吧!”


    “不不,”小敏吓得赶紧拦她,“小姐你不能做这种事,被竹姨看到了我要挨骂的。”


    “竹姨?就是刚刚客厅里那位吗?”


    小敏点了点头,知道她亲和好说话,于是朝她做了个“嘘”的手势。


    牧听语笑起来,上前揽住她的手,亲热地带着她离开门口。


    小敏一脸茫然地看着她。


    牧听语把她拉到一个隐蔽的墙角,首先跟她强调:“——小敏姐姐,我真的是一个非常非常守口如瓶的人,不管你说了什么、我听到了什么,一个字都不会泄露出去的。”


    “啊”小敏摸不着头脑,“我”


    “我可不可以问问,刑泽的妈妈是为什么去世的?”


    小敏神色一变,有些为难地摆着手:“小姐,这”


    “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牧听语表情认真,“你相信我呀。”


    “”


    “哦当然,如果是真的不能说,那就算啦。”


    “”


    小敏表情都皱在了一起:“倒也没有这个规矩就是大家都会尽量避免谈论到夫人的事,因为先生和少爷都不喜欢听”


    “为什么呀?”


    “嗯”她想了一下,“我也不太清楚,夫人去世的时候我还很小,只是听说她身体一直不太好,后来就因病去世了。先生和少爷的关系也因为这件事变得越来越不好,我记事之后就没怎么见他们说过话了,即使在说话也是少爷在挨骂,后来少爷也不怎么回家了。”


    “”


    牧听语张了张嘴。


    刑泽这家庭情况,听上去也挺恶劣的啊。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诚不欺人。


    小敏告诉她,自己就知道这么多,更详细的可能要问年纪大一些的佣人才知道了。


    于是她冲小敏道了谢,再次诚恳地表示想帮她一起干活,结果被她毅然决然地请回了屋内。


    可还没走几步,她又听见门口传来了汽车引擎的声音。


    她以为是刑泽回来了,又折返回去,从门口探出脑袋。


    铁门外停了一辆红色的轿跑。不是刑泽,车上下来的人是


    “——恩姐?”


    她一脸惊讶。


    刑恩一眼就看到了她,靠在车上,笑着冲她打招呼。


    “哟,小听语,上午好呀,要不要跟姐姐去吃大餐?”-


    刑恩千里迢迢开车来,把一脸茫然的牧听语带进了城里。


    牧听语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订的餐厅——也有可能根本不用订,开了两个小时的车,带着她来到一座高楼大厦的顶层,在一家四周全是玻璃能够俯瞰景色的私厨餐厅吃了饭,然后又带着她来到平江区,在中天集团楼下的一家咖啡馆坐下了。


    “这里的芝士蛋糕味道还不错,”刑恩靠在舒适的沙发椅上,笑着说,“尝尝?”


    牧听语到现在都还有些晕乎,拿起小叉子叉了一小块放进嘴里。


    “嗯,”她眯起眼睛,“好香,好好吃。”


    “是吧?”刑恩支着头,笑眯眯的,“还有葡挞在烤,等下才能出炉。葡挞就要现烤才好吃。”


    牧听语把嘴里绵密的蛋糕咽下,赶紧说:“太多啦,桌上还有呢。”


    素雅的米色餐布上还摆着好几道精致无比的甜点,还没来得及开动。


    “多吃点,你午饭都没怎么吃。”


    “恩姐,”牧听语无奈地喊她,“我刚刚吃完早饭就被你带出来啦,感觉都没怎么消化呢。真的吃不下这么多。”


    “甜品和主餐又不是一个胃。”刑恩冲她眨眨眼睛,“而且吃甜品的话,心情会不会变得好一些?”


    “”


    牧听语突然意识到什么,抬起头看她。


    刑恩朝她勾着红唇。


    “姐姐我受人之托呐,任务当然得完成。不过我也很想带你出来玩就是了。”


    牧听语下意识看了眼手机,有些犹豫地问:“刑泽他很忙吗?”


    她早上出门的时候就给他发过消息,可他到现在都还没回复。


    刑恩含笑道:“哎呀,出门还和他报备呀,小听语这么乖?”


    牧听语耳根一红,“没不和他说,到时候他又要生气啦。”


    她说完,又感觉不太好。听起来像是在告状一样,这可是人家的姐姐呢


    没想到刑恩说:“你别管他,他就这副死样子,哪敢真和你生气。”


    “”


    牧听语默默腹诽。


    他哪里不敢?他生气起来可吓人了。


    “他啊,最看不得你不高兴了,这不,忙着院里的事情还要求我带你出来散心么?”


    “”牧听语微红着脸问,“他真的很忙吗?”


    “还行吧,不过前段时间都忙到挺晚就是了,院里事情还蛮多的。”刑恩想了想,“而且今天老头又打电话跟他吵架,他现在应该挺头疼的。”


    牧听语一怔,反应了两秒:“刑泽爸爸吗?”


    “是啊,”刑恩用手指轻敲着脸颊,看上去有些无奈,“老头听说他这段时间缺勤了几天,直接一个电话就过去了。这俩男的,说不了一句话就要吵架。”


    牧听语听完,迟疑了一下:“他和他爸爸,关系很不好吗?”


    “何止啊?”刑恩笑了起来,“他们就差没打起来了,家里天天跟打仗一样的,那叫个水深火热。”


    “”


    牧听语咂舌。


    “没事啦,他们关系不好归他们的,你别担心。”刑恩安慰她,“阿泽不会让你面对这些压力的。他是不是没告诉过你这些?”


    牧听语咬了咬嘴唇,“是啊,他什么都不跟我说的。”


    “正常,父子俩一个性格,都喜欢闷着不说话。”


    牧听语慢慢点了点头,又叉了一块小蛋糕放进嘴里。


    刑恩看着她有些失落的样子,主动开口道:“你们这两天闹什么矛盾了?”


    “也、也不算闹矛盾吧。”牧听语挠了挠脸颊,“就,稍微有一点小误会。”


    刑恩笑了起来,“跟姐姐说说?”


    咖啡馆里人不多,音乐也很舒缓,是个很让人觉得放松的环境。


    牧听语双手支在桌边,犹豫了一下,慢慢开口。


    “我没有谈过恋爱,不知道谈恋爱都是怎么样的。”


    “他总喜欢管着我,让我遵循他的想法做事,不喜欢我和异性接触,控制欲很强,总是总是不跟我商量就擅自替我做决定”


    她低着头,扣着自己的手指,“可我不太喜欢这样。”


    说完又抬起眼看向刑恩,见她不说话,连忙补充道:“但是都还好啦,只是小误会,昨天晚上我们已经说好了,他答应我以后会克制一些。”


    刑恩撑着颊侧,想起今早在院里看到自家弟弟的那副模样。


    ——他看起来可不像是已经“说好了”。


    反倒像是比之前刚回杭城的时候还要严重了。


    她看着牧听语认真跟她解释的模样,弯唇笑了笑。


    “宝贝,他不是故意惹你不高兴的。”


    牧听语“唔”了一声。


    “他这个性格呢,一大部分都随他爸。老头以前可没少虐待他,他没长歪,已经挺好了。”


    牧听语一瞬间睁大的眼睛。


    “虐、虐待?!”


    “是啊。”


    刑恩看着她震惊的神色,有一搭没一搭地点着下巴,似是在回忆。


    “比如,大冬天让他穿着短袖出去挨冻,给他洗冷水澡每天负重绕着山跑步,没在规定时间内回来就体罚不给他钱,让他自己去捡塑料瓶子换钱吃饭”


    “把他偷偷养的小花小草还有小狗都丢掉,或者把他拼了三天的模型摔了,不允许他有自己的爱好这种,反正没少折磨他。”


    “”


    牧听语听得浑身发冷,不敢置信地问:“恩姐为什么呀?为什么,这么对他?”


    “哦,老头说要磨炼他的意志,让他学会忍耐什么什么的,反正就是搞pua那一套呗。不过我觉得最主要的原因”


    刑恩看着她,慢慢开口,“因为爸不喜欢阿泽。”


    “”


    牧听语脑袋里“咔”得一闪,串联起了小敏上午说的话,声音微颤问道:“是、是和他的妈妈有关系吗?”


    刑恩意外地一挑眉,回答她。


    “是的。”


    “那时候我七八岁吧,所以记得一些事情。”


    “妈当时算是高龄产妇,生阿泽的时候难产大出血,差点就没下手术台,后面救回来之后身体也一直不好。爸就一直因为这个事情心有芥蒂,不怎么待见阿泽。”


    “阿泽小时候也挺闹腾的,不像现在是个闷葫芦。妈爱操心,不愿意把他交给保姆护工,就是要亲自养他。养孩子么,挺费心力的,她身体又一直不见好,吃了多少药都不管用,后面就一病不起了。”


    “大概在阿泽四五岁的时候吧,她去世了。”


    “”


    “所以、所以”牧听语听得眼眶都红了,“他爸爸这样对他,是觉得他导致了他妈妈去世吗?”


    “可能吧。”


    刑恩眉眼淡淡地落下,“老头子以前在部队里独断专行惯了,自己想什么就是什么,没人劝得动。说是锻炼他的意志,其实就是朝他撒气,变着法折磨他。”


    “我当时还小,拦不住,佣人们也不敢拦,阿泽以前在他手底下吃了不少苦,被打被骂都是很正常的,跪书房一跪就是一整夜。”


    “时间一长,他就不爱说话了,性格也越来越闷,后面更是整个人跟木头一样。我后来骂了他好久,才稍微让他带了点人味儿。”


    “阿泽成年之后就离家了,那时候我已经有了公司,所以能稍微接济他一些,不至于让他出去要饭。不过他自己也争气就是了,搞工程赚了不少钱。”


    她说着说着,没忍住摇了摇头。


    “哎,幸亏他没长歪,要是真被逼成反社会人格,那就很遭殃了。”


    “”


    “哎呀呀,”她突然笑道,“小听语,哭什么呀?”


    “没我就是”


    牧听语死死地低着头,掩住通红的眼眶,可眼泪簌簌地掉,止也止不住。她用手紧紧捂住了胸口,不住地哽咽道:“我、我没想到”


    她没想到,刑泽是这样长大的。


    她不解,她生气,更多的是心疼。她一想到刑恩刚刚说的那些话,一颗心就仿佛被扯了个稀巴烂,连呼吸都困难。


    她突然想起那天。


    那天在二楼,她因为林雨兰的事情失眠、焦头烂额、哭着跟他倾诉自己的不幸遭遇的时候——


    他在想些什么呢?


    他抱着她,安慰她,告诉她“你可以大声哭”、“你在我这里可以做自己”的时候,他又在想什么呢?


    “”


    ——她终于知道那种心疼得要命是什么感觉了。


    她现在特别、特别疼。


    “”


    烈日当下,窗外车水马龙。


    在静谧安宁、带着舒缓音乐的咖啡厅里,她整个人像是被浸泡在了苦水当中,咬着牙,拼命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刑恩给她递了纸巾,然后静静地看着她。


    半晌,她问:“想去阿泽工作的地方看看吗?”


    第75章 抓紧 “咬一下而已,反应这么大?”……


    一辆红色轿跑从平江区的大街上呼啸而过, 在车流中不断穿行,轻车熟路地拐上了一条高速路。


    车里弥漫着蛋糕与葡挞甜蜜的香气,波尔多红的后排座椅上几乎被小打包盒占满。


    “宝贝。”


    刑恩抬手摸了摸副驾驶座上女孩的脑袋。


    “答应姐姐, 不哭了啊。等下阿泽看到又要怪我了。”


    牧听语眼睛一圈都是红的, 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 点了点头。


    下一秒,她举起手, 用手中湿透的湿巾擦了擦眼泪。


    “”


    刑恩头疼地又扯了张纸巾给她。


    她接过去, 乖乖地道了谢。


    刑恩没忍住,又朝她脑袋上摸了一把,手感毛茸茸的,让人忍不住想搓一搓。


    女孩一点不反抗,甚至还把自己的脑袋往她那边偏了偏, 方便她摸。


    “”


    草, 真可爱。


    别说刑泽了, 就是她也想把这个小姑娘捧在手心里。


    小姑娘哭起来我见犹怜, 白白嫩嫩的脸颊上带着一点非常明显的红,长长的睫毛垂下来, 湿漉漉的,视线过来的时候简直要把人心看化。


    此时此刻,她觉得自己非常能理解刑泽。


    ——不愿意让她接触异性,人之常情。


    刑恩一手搭在方向盘上, 又捏了捏她的脸。


    哎,一不小心嘴就快了, 看把人小姑娘哭的,整个眼睛都红了。


    但她这不也是为了两人的感情幸福着想么。就按照刑泽那个闷葫芦的性格,能主动跟牧听语说这些就见鬼了。还是得靠她推动一下。


    “那个, ”她清了清嗓子,“小听语,姐姐跟你说这些,不是要给你压力,知道吗?”


    牧听语点了点头,软软地“嗯”了一声。


    “我只是觉得呢,你可能想要知道这些。刑泽这个人,你打他十下他都不一定能说得出来一句话,让他跟你讲这些,跟要他去死没什么区别。”


    “我想知道的。”


    牧听语咬着嘴唇,拿纸巾摁着眼睛,“他安慰人倒是挺会的,一到自己这里,嘴巴就跟没了一样,什么都不和我说。”


    刑恩失笑道,“他习惯了。”


    “老头一直给他灌输的观念都是这样,什么倾诉和喊痛是弱者的行为啦,什么男子汉大丈夫永远不能倒下啦——老头总是翻来覆去讲,我都会背了。总之,他会比较倾向于用沉默或者行动来代替说,所以你有时候会觉得他莫名其妙的。”


    她笑着摇摇头,“不过他出去一趟,回来倒是变得开朗一些了。小听语,这里面有你的功劳。”


    “所以,如果他惹你生气,或者做一些你不理解的事,不要觉得他不喜欢你了。”


    闻言,牧听语转过头,她的眼眶周围红了一片,泪水在眼眶里摇摇欲坠。


    “没有,我从来没这么觉得过。”


    “”


    “哎哟宝贝,真别哭了。”


    刑恩一边说着,一边打了一下方向盘,下了高速,驶进宽阔平直的大道。


    “等会儿见到面了,他怪我没照顾好你怎么办?”


    她有意逗她,“嗯?怎么办,你到时候可要帮我解释。”


    “好的,我会的。”牧听语吸了吸鼻子,“对不起恩姐,我可能有点泪失禁我、我尽量忍忍”


    刑恩哭笑不得,又捏了捏她的脸。


    路两旁的绿树郁郁葱葱,阳光从车窗外照射进来,在车内打下斑驳的光影。


    牧听语把泪意逼了回去,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问道:“那、那他为什么要隐居呢?之后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


    刑恩没想到她能敏锐到这种程度。


    她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慢慢开口。


    “差不多吧。”


    “那应该,是他最消沉的一段时间。”-


    轿跑拐进了一条大道,一座规模宏大的建筑顿时映入眼帘。


    那是一个类似基地的地方,道路两旁树木规整,中间有一个漂亮的人工湖。最显眼的那座巨大建筑呈曲线型,在广阔的基地上东西向水平延展。


    刑恩停了车,带着牧听语往大门走去,突然听到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之前一直以为刑泽搞建筑只是爱好,上班也是在家族企业里混混工资而已现在看上去,好像不是这样”


    刑恩愣了一下,随即大笑起来。


    牧听语被她笑得有些不好意思,站在原地挠了挠脸颊。


    刑恩揽住了她的肩膀:“我们可没有家族企业,都是白手起家的,只是比普通人多点人脉罢了。该吃的苦,该待的底层都老老实实待过一遍。”


    说着她又觉得好笑,“阿泽打拼这么久,回来仍旧是混日子的公子哥哈哈哈哈我要去和傅老说”


    牧听语微红着脸,被她带进了大门。


    门卫显然和她很熟悉,跟她打了个招呼,说:“下午有个大会,刑老师现在应该在会议室里。”


    “行没事,我自己上去。”


    门卫看着牧听语,好奇问道:“这位是”


    “我弟妹。”


    门卫微张着嘴巴,看着刑恩亲亲热热地挽着那个女孩的手,往一旁的电梯间走去。


    与此同时,楼上的大会议厅里,红布庄严肃穆,台上坐着一排白衬衫领导,下面乌泱泱全是人。坐在下面的某个人正百般无聊地听着,突然感觉兜里的手机一震。


    他看了一眼上面在发表长篇大论的领导,小心翼翼地掏出了手机,看了一眼,然后瞬间睁大了眼睛。


    紧接着,他戳了戳一旁的同事,把手机上的消息给他看。


    同事顿时一脸震惊,压低声音道:“——啊?真的吗?”


    长桌最旁边的位置,刑泽敏锐地抬起眼,视线从手上的方案报告纸落到了下面的席位上。


    他淡淡地扫了一圈,发现只要和他对视上的人都纷纷低下了头。


    他们看上去正襟危坐,脸上却带着格外统一的表情。


    那是类似于,端庄与兴奋混合在一起的、极为古怪的神色。


    “”


    他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继续低下头。


    会议结束,领导们先行离开,刑泽走在最后。他抄起桌上的纸站起身,脸上的表情不太美妙。


    写得东西逻辑都不通顺就敢交上来,模型更是乱来,一塌糊涂。


    他皱着眉,快步下了台阶往大门走去,在手机上传人过来挨训。


    走到一半就被堵住了,被迫停下脚步。


    门口挤着一大群人,吵吵闹闹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他眉头愈发皱紧。


    站在他身前的一个男生转头看见他,吓了一跳,下意识喊了一句:“刑老师!”


    顿时,前面一大群人都纷纷转过头来。


    “”


    刑泽看不得这种没规矩的松散样,但也懒得揪这种纪律问题,面无表情地从他们让出的一条道中走出门。


    一边走,一边还听到他们在窃窃私语,视线隐晦地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


    他更加烦躁,看了眼报告上的名字,拿出手机找了下人,垂着眼打字:来我办公


    “刑泽!”


    微微的哄闹声中,一道清亮的女声喊住了他。


    他脚步一滞,抬起头看去。


    不太明亮的走廊里,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姑娘站在那看着他,脸上表情有些拘谨,但见他看来,依旧露出了一个眼睛弯弯的笑容。


    “”


    他眉头瞬间一松。


    姑娘朝他小小地挥了挥手,示意他过来。


    刑泽把手机收回兜里,走到她面前。


    他自然地抬起手,似乎是搂她的腰,可又不知道为什么收了回去,只是问:“你怎么来了?”


    姑娘笑眯眯地说:“来查岗呀,行不行呀?”


    “”


    刑泽垂着眼,伸手把她袖子上翻起来的一个小边整理好,问:“怎么来的?”


    “——喂,你看不见我吗?”


    刑恩抱着双臂站在一旁,一脸冷漠,看上去很想用高跟鞋踹他一脚。


    刑泽施舍给她一眼,目光又落回到这个昨天还在和自己吵架的姑娘身上。


    她看上去心情还不错。跟他说话的语气也回到了甜甜的状态。


    他的眉眼不自觉舒展了一些,高大的身形把人挡了个严严实实,“先回我办公室吧,这里人太多了。”-


    刑泽的办公室很大很空,除了办公用品之外什么都没有,单调得几乎有些乏味。


    牧听语四周看了看,终于在窗台上看到了一株郁郁葱葱的小盆栽,长势看上去还不错,应该是被人精心养着的。


    刑泽离她三四步的距离,转过身来跟她说:“先坐沙发”


    他话音突然一滞。


    下一秒,他皱起眉快步朝她走过来,伸手抚上了她的脸。


    “——怎么哭了?”


    刚刚走廊灯光暗没看清,此刻被办公室的灯光一照,女孩眼睑下方还没褪去的红色清清楚楚映在了他眼底。


    他没等人回答,抬起头看向刑恩。


    “小听语,我说什么来着,姐姐是不是没骗你?”刑恩靠在门边翻了个白眼,看上去颇为无语,“行了,人我送到了,我去找老头们聊天去了。”


    她直起身挥挥手,径自走了出去,还顺手帮他们关上了门。


    “啪”一声,办公室顿时安静了下来。


    刑泽的视线落了回来,用手指摸了摸女孩眼睑下方细嫩的皮肤。


    他微皱着眉,轻声问:“怎么了?为什么哭了?”


    没等到回答,女孩柔软的身躯贴了上来,腰上也被手臂紧紧环住。


    “抱抱。”


    他身形一僵。过了几秒,他的手才慢慢举起,拢住了她的肩膀。


    “刚刚在会议室外面,你是不是想抱我?”牧听语的声音闷闷传来。


    “”


    刑泽慢慢收紧手臂,低声说,“想。”


    “那为什么不抱?”


    “你不喜欢。”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喜欢?”


    “你说,‘被人看到了不好’。”


    “”


    牧听语鼻子一酸,伸手掐他,“你好烦啊。你在跟我赌气吗?”


    刑泽无奈地说:“没有。”


    牧听语抬起脑袋,有些气恼地看着他。


    刑泽皱着眉问:“到底怎么了?”


    女孩的眼睛里不知道为什么又蓄起了眼泪,看上去很是难过,他看得心都痛了起来。


    他哑声问:“玩得不开心吗?刑恩有没有带你去吃好吃的?”


    牧听语咬着唇瞪他,心情很是复杂。


    眼前的男人举动克制又小心,想亲近她又不敢,显然是把她昨晚说的所有话都作为了行动指令,甚至还变本加厉了一些,增添了一些他自己不知道从哪个牛角尖里理解的东西。


    她又气又心疼,难过得想哭。


    但是——不管了,再抱一会儿吧。


    她现在急切想要和他贴一会儿,感受一下他的体温和心跳,确认这个人是鲜活地存在在她眼前的。


    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命令道:“抱我。”


    刑泽一怔。


    下一秒,他感觉脖子上一重。


    牧听语整个往他身上跳,像一个树袋熊一样紧紧扒住了他。


    他连忙伸手托住了她,防止她滑下去。


    接着就被搂得更紧了。


    牧听语用的力气很大,甚至都给他带来了一点痛意,而痛意之外,更多的是抓心挠肺的痒。


    她的行为很反常,显然是发生了什么事。


    刑恩带着她,不可能让她委屈受,但她就是红着眼睛来的。


    他根本看不得她哭,低声问道:“怎么了,跟我说说好不好?”


    牧听语闷在他的肩窝里,说:“不好。”


    刑泽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背,转身在沙发上坐下,准备再好好问问她,她却先出了声。


    “你都什么也不和我说,我为什么要和你说?”


    刑泽手一顿。


    牧听语没听到他的回答,也没想着他会回答。


    她抬起脑袋,眼眶通红一片,一言不发地伸手去解他的衬衫衣扣。


    “”


    刑泽一时间被她的举动惊住了,在她解到第二个的时候才反应过来,单手托住她的腿根,一只手摁住她。


    “宝宝。”


    他沙哑地喊她。


    牧听语跨坐在他身上,一句解释也没有,强行拿开他的手,继续低着头,专注地解第三颗扣子。


    刑泽喉结一滚,眼神不受控制地暗了下来。


    他挣扎着伸出手,又要去阻止她。


    但她似乎解三颗就够了,没等他拦,极为利落地把他的衣领往两边一扯,低下了头。


    “嘶”


    刑泽吸了口气。


    牧听语毫不留情地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


    她用了很大的力气,在上面留下了深深的牙印。


    “”


    刑泽忍着疼问她:“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吗?宝宝,跟我说说。”


    牧听语抬起头看他:“你不和我说,我为什么要和你说?”


    刑泽不知道她口中的“说”指的是什么,很快,他的另一边肩膀也被咬了一口。


    第一下是猝不及防,第二下他有了准备,眉头都没皱一下,伸手把她耳侧的头发往后捋,好方便她下口。


    “”


    牧听语咬完这一下,没有立刻抬起头来。


    男人的肩窝里太温暖,散发着她无比喜爱的气味。


    她慢慢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那个牙印。然后又咬了一口,用牙齿在上面慢慢磨着。


    之前的力道是十足十的惩罚,而此时此刻亲密的磨吮和舔舐,反而多了点调情的意味。


    “”


    刑泽扣在她腰上的手不受控制地用力,有些难耐地皱起了眉。


    他忍耐着,任由她玩了一会儿,过了一会儿才伸出手,轻轻抵住她的脑袋。


    声音很哑。“宝宝,不闹了。”


    牧听语却意外地停下了动作,顺着他的力道抬起了脑袋。


    肩膀上柔软湿润的触感离开,刑泽刚松了口气,就听到她问:“办公室有监控吗?”


    “”


    “没有,是不是?”


    刑泽喉结直滚,根本说不出话,只是怔怔地看着她。


    女孩穿了一件纯白的裙子,是他今早送过去的那几套里面其中的一件,裙子不太长,跨坐的时候刚刚好能露出白皙大腿的一截。纯洁又格外地勾人。


    她的眼神直白又炽热,眼睑都还是红的,现在连带着脸颊都泛上了红晕,不知道是不是刚刚闷的。


    最要命的是,她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滑了下去,拨着他的衬衫扣子,又点了点皮带扣,最后停在了最下面。


    随即,她的声音响了起来。


    “咬一下而已,反应这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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