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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成人话题


    何权青昨宿跟师傅下地里给人迁坟的镇场,两师徒忙活到凌晨三点多才回来,结果睡下没多久,天一亮就有人来敲门叫他起床了。


    他今天不上工,本来打算好好歇一歇的,结果二哥来报说祝骁的老婆昨晚生了,让他打早送师傅进医院瞧瞧,给孩子开个长命锁什么的。


    这是天大的喜事,毕竟他们这一代人还没有过这样的新鲜事,整班人一早都去了。


    祝骁的岳父岳母都是小学老师,刚刚退休也不过三五年,膝下就一个独生女,老两口都是实在人,就是外面桃李满天下,自家结苦瓜,不怎么会培养孩子就是了,但他们对女婿还挺好,对女婿的一家子也不赖。


    祝骁喜添的是个千金,现在还在保温箱里睡着,几人都是风尘仆仆来的,以前也没什么经验,只能扒在恒温室的玻璃窗外面看着。


    “真是歹竹出好笋啊。”梁晖喏了一声,“祝骁你这辈子有走过弯路吗?”


    “你想要那得加把油了。”祝骁一手支在墙边上,脸上不容藏得意的说,“不过你开窍了没啊?”


    “我是有计划的人,谁像你!”梁晖翻了个大白眼,“你能不能别在公共场合讨论这种话题,世风日下……”


    祝骁连哟了两声,“都结婚了还说不得,你要是有什么不懂……”


    “你们俩能安静点吗。”二哥有点受不了,“请不要在公共场合讨论你们的成人话题好吗。”


    “干什么,我们是成人你就不是了?那我也是担心你们的成人生活啊,亏你年纪还最大呢。”祝骁吐槽着,突然好奇了起来:“不是,二哥你是不是……还是雏来着。”


    “……这个话题有什么讨论的价值吗?”岳家赫扶了扶眼镜,试图挡住自己羞耻的脸,“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什么人之常情?”祝骁耸耸肩,他又好奇:“三哥你是吗?老七你是吗?”


    三哥也很是无语的瞪了祝骁一眼,他没打算回答这个人尽皆知的问题,不过何权青倒是老老实实的回了话说:“我是。”


    这个回答倒也挺人之常情,大家好像都没有谁觉得不对,反倒是三哥这时候话不经脑突然来了句:“你还是?”


    “……额,嗯。”何权青总觉得这三个字有点过于意味深长了。


    “哦。”三哥觉得意外又不意外的。


    “停,结束这个低俗的话题好吗。”岳家赫忍无可忍了,“我说你们能不能别把这些破事搬上来说。”


    “唉,我关心你们还有错了?”祝骁摇了摇头,他又看看里面的孩子,脸上不自觉的有了一点已为人父的祥和,“那我不是想让你们引以为戒吗,不然像我一样对吧……不对,你们要是能像我,就偷着乐吧。”


    “滚!”几人异口同声道。


    他们在医院呆了一整个上午,何权青昨天刚拿了九月份的工钱,就请一班子人吃了个饭,还给祝骁的孩子封了一千五,后面他和三哥又带师傅去做了个全身体检,毕竟人年纪大了,是得多留意一下身体情况,虽然师傅嘴上是不太乐意。


    去排队缴费等待叫号的空隙,何权青看到旁边的宣传栏上有好几种花花绿绿的宣传小册子,他无意瞥见了HIV、性传播、安全措施几个关键词,于是就拿过来翻看了看。


    以前他在学校时也看过类似的卫生手册,不过那时候他觉得自己没什么阅读必要,这会儿他不自觉细细拜读了起来,这册子上面写得都挺清楚规范的,包括两性ll行为的注意事项和安全隐患以及安全套的正确使用等等。


    虽然也不一定用得上这些知识,但这些都是基本常识本来就应该了解的……何权青说服自己完了又觉得自己挺龌龊的。


    不过,想这种事也是人之常情吧,何权青心里宽慰自己说。


    但是他其实对那种事又是了解少之又少,他在此之前的脑子,就像没有指针的指南针一样,根本没个思路和方向,就是不懂裴居堂怎么那么懂……搞得他还怪糗的。


    晚上回去,何权青按照要求要给裴居堂打电话联络日常,但他只能去外面打,免得被师傅发现了,这事他还没想到解决方案,但就目前情况来看,先瞒着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与此同时,何权青发现镇上的网络信号并不好,应该是通讯基站的问题,别说网络普及了,其实这里的手机使用率都不怎么高,在很多人眼里,这还是一个比较昂贵的通讯工具,所以这边的网络基础建设也不怎么积极,也所以他用手机很难登上企鹅号,偶尔突然登录成功了,就会看到裴居堂发来的一大串消息。


    他怀疑裴居堂应该是无时无刻都在玩手机,这人每隔一段时间就给他发个两三条,起床发,吃饭发,走路上看见别人牵的狗也发。


    打电话更加,基本他一打过去,裴居堂马上就接了。


    “对了,跟你说个事。”裴居堂准备挂电话的时候又想起个事来。


    何权青蹲在班外几十米远的一处墙头下,这天气开始有点冷了,他蹲了差不多一个小时身体都有点僵了,“什么事。”


    “我想转专业,下个学期转。”


    “这个是想转就能转的吗?”


    “不是,得看绩点那些,成绩靠前才有机会转。”


    何权青哦了一声,其实他根本不懂绩点是什么,“你为什么想转专业,现在学的这个不喜欢了吗。”


    “不是不喜欢,是……怎么说,就是不符合我对未来规划的需要。”


    “那你想换成什么专业。”


    “法学、政治学或者社会学吧,我还没想好,这几天在了解了。”


    何权青觉得这些专业有一种很玄乎但又很高大上的感觉,不过他其实也评价不来,也提供不了什么建议帮助,他能做的就是顺着对方的话聊开就行了:“你喜欢这些专业?”


    “喜欢也不算,没有特别喜欢的。”裴居堂说,“但是我以后想考中l央选调生,我现在的专业我觉得没优势,所以我想换。”


    “选调生是?”


    “就是国家机l关向部分学校和应届毕业生对招的专项选拔计划,我们学校是分有名额的,不过这个选拔要求很高很严的很难考的……应该还得先读研。”裴居堂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快一点,“反正你就理解是考上了就直接做国家ll干部的吧。”


    “这样。”何权青恍然大悟,“那你以前不是说就是想做这个的吗。”


    “以前我也没怎么想啊,那不是进来了以后才听说的吗,我都不敢让我爷爷知道,不然他不得马上让我抓住这个当官的机会。”裴居堂叹了口气,“你还记得那个我那个姓钟的学长吗,他今年要硕士毕业了,老师都给他推荐参加申报了……”


    “哦,那还挺厉害的。”何权青老实说的,“不过你肯定更加厉害的。”


    “切,吹牛谁不厉害……”


    国庆也就过去了两周,何权青却感觉过去了一辈子那么长,何权青现在有点害怕和裴居堂打电话了都。


    因为他的每一天都是重复的,每天要交代的事情也是重复的,他觉得这些事情没意思,一直说给对方听也没意思。


    但裴居堂不爱说自己的事,他说起那些事来何权青大多数都听不懂,这让他焦虑,裴居堂自己也觉得还是少说为妙,不过这你不说我也不说的,日子就更加焦虑了。


    十月到底的时候,何权青又请了几天假,一声不吭的又飞北京去了。


    第52章 见面


    何权青这次在北京落地也是晚上,因为区里的航班班次都是固定的,没其他的点选择。


    在登机前,何权青还是没忍住给对方发了信息告知对方自己的行踪,不过他没有告诉裴居堂自己几点下飞机,只说个明天到,毕竟时间太晚了,怕对方牵挂。


    然而他刚刚出航站楼没两分钟,裴居堂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下飞机了?”


    何权青啊了一声,又只能承认:“刚刚下。”


    “我去接你吧,还是……你过来。”


    “不用接。”何权青感觉这次来要比上次冷了很多,“都这个点了,你们宿舍门禁不是过了吗。”


    “你发信息过来的时候我就出来了,现在没在学校里。”


    “那你在哪。”何权青走出去准备找辆出租车,虽然他还没有做好马上见面的准备,“我去找你。”


    裴居堂说上次那个酒店。


    何权青抓了抓耳朵,心里更加准备不足了,“那,那我马上过去……”


    “嗯,房间号待会信息发你。”


    “好,好的。”


    何权青怀疑这出租车司机绕路了,他明明记得上次来这段路没有这么远的,但是他一看打表器,又没什么不对。


    如坐针毡的将近一个小时后,何权青总算来到了约定的那家酒店楼下。


    酒店对面的便利店还没打烊,他想了想,于是就过去了。


    “欢迎光临。”


    自动触发的感应门铃像是惊醒睡夜的不礼貌噪音,收银台上的收银员有点昏昏欲睡的,她头也没抬一下,也不管进来的人是谁。


    何权青独自在摆满琳琅商品的货架中走了两圈,最后还是在进门收银台的货架上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他在包装和口味各异的商品里犹豫了一下,最后拿了一瓶绿色的木糖醇。


    虽然他手上已经拿到了想要的东西,但是目光却也没有马上从货架上挪开。


    “你好,结账。”何权青将口香糖放到收银台上,又去摸钱包。


    收银员报了价格,交易完成后他就马上拆开包装倒出两粒扔进嘴里嚼了起来,甜丝丝的薄荷味胶糖在味蕾漫开,凉飕飕的淌进喉咙里,何权青感觉自己镇静了一点。


    酒店电梯升到七楼时,他就把嘴里的口香糖吐出来包好并扔进了走廊的垃圾桶里。


    他在心里回忆了一下短信上的那四个数字,然后找到对应门牌号,何权青在心里练习了两遍待会要说的开场白,这才轻轻的敲下了门。


    隐约的脚步声在门板后越来越清晰,紧接着门框就裂开了一条明亮的竖缝。


    裴居堂只开了一半的门,身子藏在门板后,只探出个头来对门外人:“进来。”


    “哦。”何权青感觉耳边有钹镲在响,嗙嗙嗙的搞得他紧张。


    何权青一进门就把要说的开场白抛到九霄云外了,他不敢回头看人的先是把肩上背包脱下来放到一边,然后又说:“我去洗个手。”


    他洗完手出来,又和坐在床边上的人对上目光,裴居堂似乎也有那么一点放不开,于是他便建议:“要不你去把澡洗了吧,困了就可以直接睡了。”


    “也,也行。”何权青又很忙一样在房间里找拖鞋。


    裴居堂只穿着单衣长裤,不过屋里暖烘烘的不影响什么,“你过来一下。”


    何权青刚刚看到鞋呢,听到这声音立马就掉了个方向过去。


    “你就穿这么点来?”裴居堂起身拍了拍对方胳膊,又拽拽衣摆,“白天都只有十五六度。”


    “不是很冷,就是不知道这边冷这么早。”何权青也摸了摸自己衣装,“忘了问你。”


    裴居堂嗯了一声,又替对方拉下外套拉链,这外套是防水的冲锋衣,拉链声丝滑又清亮,整个房间都要被这拉链声填满了。


    外套一开,裴居堂都能感觉到对方衣装下暖哄哄的温度真是阳气养出来的,他翻看对方的外套内袋,好奇问:“你成天都背点什么,兜里这么重。”


    “车钥匙那些。”何权青不敢动,笔直站着接受对方的检阅。


    裴居堂往那口袋里看了看,又掏出来,确实只有一把车钥匙而已,不过因为那个丑猴子挂件的原因,就显得很繁琐一串。


    他把车钥匙放回去,又摸了摸外套内芯,白皙的手掌五指在棉绒上捋了又捋,好像真在研究这衣服保不保暖那样。


    何权青稍稍提紧了呼吸,生怕自己的气息喷到对方。


    感觉到对方越来越僵硬,裴居堂就结束了他的审阅动作,及时化解氛围说:“快速洗了。”


    “好。”


    何权青咽了咽口水沉了口气,然后利落脱下外套,再披到了面前人的身上。


    他俩身高也差不了多少,裴居堂和对方平视起来也没什么压力,但他就是能感觉到这个人在个头和体格上比他拔尖了不是一小截,就连这外套盖下来,他都感觉能把他整个人裹得牢牢的,哪怕他被套在衣服里是空荡荡,也觉得安稳不已。


    “你老这样,不穿衣服。”何权青隔着他的外套抓了抓对方的肩头,再慢慢滑下去捏了捏胳膊小臂,最后才找到那两只被外套埋没的手攥紧。


    “房间里又不冷。”裴居堂握紧拳头,有点不爽,“冷我自己会钻被窝……”


    何权青没感觉到对方心里在想什么,他试着打开对方两只紧紧成拳的手掌完成交扣,发现对方却是越抓越紧,他没多想,干脆直接将对方拳头都包裹在掌心里了。


    “那,我们今晚还睡一个床吗。”何权青突然跳频问。


    这问题应该是使人别扭的问题,但裴居堂听着怎么有点恼火,他眉头一压,反问:“你看到房间里还有第二张床了?”


    “没看到……”


    “没看到你还问!”


    “我……”何权青想说什么,但是还是忍住了,他贴额头过去碰了一下对方的太阳穴,又小声低语:“那我去洗了。”


    裴居堂感觉到自己脸蛋上被印下轻轻一吻,他语气也跟着变轻了,不过字面还是不客气的:“要不要给你开个通关文书,说半天也不动……”


    何权青脸部稍稍下挪,他再往对方下颌上亲了一口。


    裴居堂脖子僵住,眼神定定的盯着前面黑屏的液晶电视看,映像不清的电视屏幕里,他们两颗头影已经重叠在一起。


    四片干涩的嘴唇轻轻薄薄的浅浅摩擦了几下,裴居堂微微张开了唇门齿关,何权青才敢碾回去。


    他嘴唇松力而又十分粘人的缠着裴居堂的下唇瓣口允了口允,又再稍稍抬起下巴去亲上唇瓣,上下两瓣都亲软了,唇缝也吻开了,何权青才来一个收官之吻那样,卷着对方整个嘴唇狎昵粗重的狠力亲了几下。


    两人藕断丝连一般分开了一下,又凑近一块搅起了舌头,过几分钟,他们又非常心有灵犀的正回了身。


    裴居堂抿了抿有点麻的嘴唇,无事发生一样催促:“还洗不洗了你。”


    何权青说洗,然后一溜烟跑进了卫生间。


    “怂货。”裴居堂摸了摸自己的脸自言自语说。


    洗手间里很快就传来了水流拍地的急促声,大概七八分钟这样,何权青就卷着一身热气出来了,他换了条运动长裤,上身也穿着薄薄的长袖单衣。


    裴居堂已经躺下了,这会儿正在目不转睛的盯着手机看。


    何权青站在床边心理建设了一下,也可能是在等待发落,不过裴居堂迟迟不给指令,手倒是点屏幕点得越来越快,也不知道到底是在玩什么,他看这样下去估计又要挨骂,于是就斗胆自己钻进了床里。


    裴居堂看人躺进来了,立马翻了个身背对着人。


    何权青又贴上去,手穿过对方腋下将人圈住,他下巴垫到身前人肩膀上,想看对方又在跟谁聊天还是怎么的,结果裴居堂立马放下了手机揣进枕头底下。


    “干什……”


    何权青口中的“么”字被一记干脆的关灯声盖过,他眼前黑得有点猝不及防。


    紧接着怀中人翻回身面向他,何权青立马自觉闭嘴,他猛地将被子一拉,直接盖过了两个人的头顶。


    第53章 有备而来


    并不厚重但也不轻薄的被子在何权青背上,弯曲的身子撑起一个又热又挤的混沌情笼。


    被子拉上去没多久裴居堂就感觉气闷得喘不上来了,但不是因为空气稀薄。


    何权青一开始也就敢在对方嘴上玩玩门道,随着裴居堂一句又一句想试试吗,何权青也才胆敢忘乎所有,细细的用手用吻用温度丈量起对方的身体。


    裴居堂呼吸很慢,是不由自主的慢,也是沉心享受的慢,他两手随意搭放在耳边,飘忽不定的目光时而模糊,时而落在何权青的脸上。


    何权青陶醉的、心急的追着嘴唇又亲又咬,吻劲儿忽慢忽快却愈发粗重,他亲对方的肩膀小臂,亲得他迟疑着又向往,他不确定他们能不能做这件事,他能不能做好这件事,不确定做了以后他能不能承担起这件事。


    “想什么?”裴居堂看人又爬上来,磨磨蹭蹭的贴着耳朵亲,他就知道这人有话要说。


    “居堂……你,有什么话想问我吗。”


    何权青将被子拉下去,让两颗被情热闷染得有些发汗的脑袋露出来,他说完这话自己突然又犯起腼腆,就把脸埋进了对方肩窝里。


    裴居堂把气喘平喘弱了一点,他摸摸对方结实的背,口燥着声哑着,用只说给他们两个人自己听的声音分贝问:“你想我问你什么?”


    “都可以。”何权青手钻进对方背后,将人紧紧箍住,“问你想问的,你快问。”


    何权青这个庞然大物的拥抱差点把裴居堂缠得喘不来气,裴居堂有点没意会来对方到底犯哪门子别扭,“你想让我问什么你就说。”


    这怎么能好说出来,何权青总不能问对方“这是因为想那什么才那什么,还是因为他们以后要像两口子一样过日子才那什么的吧”……那也太难开口了。


    可是不问清楚的话,就贸然做这种事,也太轻浮了。


    情绪太容易支配行为,情yu却不能为行为负责,两个人还是要一心的好。


    裴居堂望着天花板,想了一下,然后不是很确定的说了句:“你没买是吗?”


    “什么?”何权青支起脑袋看他。


    “你没买那个?”裴居堂说,“你不是……进那个便利店了吗。”


    何权青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房间窗子就对马路,我……看见了。”裴居堂小声说。


    何权青又是一怔,虽然他心里好像有了答案,不过还是非要问出来:“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时候到楼下?”


    “不知道,就……瞎等呗。”


    “哦……”


    两人在这突然冷却的氛围里彼此沉默了一下,裴居堂微微把目光挪到一边,火热的躯壳假模假样的冷静了下来。


    何权青目光居上盯着对方的脸,身体也熄火一样配合起对方的温情,过了半分钟吧,他才迟迟回复说:“没,没买。”


    “我就知道。”


    “我怕我买了……你多想。”何权青实话实说了。


    裴居堂有时候真会被这人的礼貌气到,“多想什么。”


    “怕,怕你觉得我有备而来……”


    “……”


    何权青感觉自己再多说一句就马上要被踢下床了,他又连忙试问:“那我现在去买?”


    “……”裴居堂仍是无言。


    何权青哪怕并不能很清楚看清对方的细微表情,但他绝对没有在裴居堂脸上看到任何一丝反对。


    他就要松开对方,“我现在马上去。”


    “别去了!”裴居堂整个人追上去挂到了对方身上。


    何权青重心还没有立起来就又倒了下去,他沉沉的压在裴居堂身上,将人撞进了床心漩涡一般无法轻易再分开,心里的惊吓劲儿过去以后,他又紧张问:“不用吗?”


    “用。”


    “那我去买。”


    “不用了。”


    何权青一头雾水,有点听不明白对方到底什么意思,“那是用还是不用……?”


    “用!”裴居堂的浑身血液好像又沸腾了起来,可能是因为被气的,也可能是因为别的,“我买了!别去了……”


    这话又是给两人带来了一段相当漫长而又诡异暧昧的沉默时间,何权青慢慢直起身跪在对方月退间,裴居堂也紧随其后坐了起来。


    面对面交换了三秒钟眼神后,何权青猛然将人欺压回身下,二人火热异常的激烈亲吻放情相抚起来。


    ……


    裴居堂一只手伸出被子外,五指竭力扒着被单。


    他吊着一口欲吐不得的闷气,五脏六腑都绞到了一起,他吃力受着何权青对他的生涩试探,折起的双腿缩紧又被打开。


    “果果,腿。”何权青粗气大喘,表情已是爽得僵硬面冷,“开,开一下……”


    “哥……”裴居堂低声唤他,“行了吗……”


    一瞬间,大股大股软绵绵湿黏黏的洪浪就涌了上来,何权青背上一冷,爽得瞬间生汗!


    何权青平时优柔寡断温言温语的,这会跟个莽夫有什么区别。


    不过这事比何权青想象中要考验精工一点,因为他不是很懂自己到底做得好不好。


    裴居堂眉头拧得越紧他就越慌,越慌他就去得越莽,莽了他自己就越想继续……


    何权青每隔几下就提醒裴居堂,觉得疼了难受了还是怎么的就说出来。


    可裴居堂疼的时候只叫哥,不疼的时候也叫哥,小小声的叫,混着痛快的喘息叫,一声未落一声又起的叫。


    第54章 童身


    第二天还是周日,裴居堂没课也没活动,就在酒店躺了一整天,他感觉自己这辈子没这么困过。


    反观何权青那真是精神得不行,裴居堂还记得昨晚他们是四点多睡的,结果天亮七点多何权青就起床去楼上打包早餐了,随后又喂他吃了一点八宝粥。


    裴居堂吃粥的时候眼睛都没睁开,何权青喂他个半饱就放他回床里继续睡了。


    整个上午裴居堂都不是很清楚何权青是怎么度过的,总之他偶尔醒来的时候,何权青就单单坐在床边上看着他,总不能就这样一直看一天吧,他猜想。


    午饭裴居堂也没怎么吃,何权青去买的热汤饭,这东西喂起来也方便,裴居堂吃得不多,不过对方买了消炎药来,让他吃一片预防一下,这东西有没有用裴居堂不清楚,但他也照吃了,后面何权青也陪他睡了一段。


    一直到天黑了,裴居堂才精神回来,两人出去找了东西吃,又漫无目的的瞎逛起来。


    裴居堂感觉何权青的性子真是一夜之间变了,倒也不是说变得怎么不好了,而是变得更加温和亲人,二人之间的拘谨距离感也消失了。


    “你明天就回去?”


    “明天你要上课了吧。”


    裴居堂不太想承认的嗯了一声,“周一是有点忙……”


    “我可以下次再来。”何权青说,“或者你想我什么时候来就告诉我。”


    裴居堂感觉两人好像都还没有完全黏够24小时呢又马上要分开了似的,不过他们的时间确实抽不开,先不说自己课内课外的安排满满当当的,那何权青也得上工啊。


    这事不应该惆怅,裴居堂认为。


    人能看清明天要怎么过,和谁过,这是一件好事。


    “那你明天回去,带点东西回去呗,上次来都空手回去了。”裴居堂建议说,“你不是跟他们说出来玩的吗,那不合计带点伴手礼回去啊?”


    何权青觉得有道理,“你帮我看看。”


    裴居堂能给的建议不多,毕竟他其实也没有特别了解何权青的同门,后来两人绕到了商场,他又给何权青添了几件新衣。


    “你没自己的意见啊,你得自己挑一挑啊。”裴居堂让对方试来试去,他感觉都挺合适的,问对方的意见,何权青却说都好,没有什么意见。


    何权青看了看镜子,又低头看看衣裳,“你觉得好的肯定是最好。”


    “你以为你说这种话会很讨喜吗,这什么破理由,少敷衍人。”裴居堂斜了对方一眼,又给人系扣子。


    “我没敷衍人,我就是觉得好。”何权青说,“你不觉得我帅吗。”


    “……”


    这话你说逗吧,那还挺逗的,但确实也是事实,裴居堂板着脸消化了一下,还是禁不住笑,但也就笑了一秒,又不给面子说:“谁教你这么说的。”


    “我看得见。”何权青一本正经的,“你觉得我帅吗。”


    裴居堂觉得对方说这话完全没是在自恋,而是彻彻底底的认为自己实话实说了,还是谦虚的说,不过说来说去也确实是可爱。


    “好像吧。”裴居堂佯装不知情一样,“有空我再看看。”


    何权青摸了摸自己的脸,“要认真看才看得出来?”


    “肯定啊,不然我怎么知道你是真帅假帅。”


    “那你回去可以慢慢看。”何权青说,“我应该是帅的。”


    裴居堂真没忍住笑了。


    账是何权青抢着结的,裴居堂其实有点介意这件事,虽说他现在还没开始挣钱,但这一笔一笔钱花的数,绝对是对方平时不会舍得花的数,他有点心疼对方的钱。


    随后两人又去看了手机,何权青主动提出要换的,他要换跟裴居堂一样的品牌款式,他之前有想过自己去买的,但是他去过的商场都没有卖,裴居堂这才告诉他前两个月才正式在国内上市,他之前也是在境外买的而已。


    六千块的手机何权青没多问什么就买了,裴居堂其实能感觉到对方这种隐隐的焦虑心,不是虚荣心或者自卑什么,何权青总是很热衷证明自己凡事都可以和裴居堂在一个频道里,不会让裴居堂为他操心或者将就。


    就好像前面他们从服饰专柜出来时,裴居堂问他:“这次不看发票了?不心疼钱了?”


    “不看了。”何权青说,“我敢花我的钱,你才舍得花我的钱。”


    何权青还给裴居堂买了个平板和一套键盘,因为上一次来北京,他走的那天就是裴居堂生日,不过当时没能好好过,而且裴居堂父母也在,也没什么机会过,最后他还是在火车站里的ATM机取了三千块塞给对方当贺礼。


    爽快的购物结束后两人就回酒店了,明天一早裴居堂就得回学校上课,何权青不想让他晚睡,所以一进门两人就做了。


    裴居堂今晚没怎么哭了,声音倒是大了点,两人摸索试了些其他动作,体验感都有些出乎意外的好,不过最好的体验竟然是不戴。


    不戴当然也不是因为不想戴,而是没得戴了,裴居堂也没经验,他昨天来的时候挺随手买的便捷装,一盒就三个,昨晚早就霍霍完了。


    完事两人就打早睡下了,没有磨磨蹭蹭,也没有刻意流露出心里的难舍难分。


    何权青请的假期不长,他没有拖工的习惯,到期就得回去以免影响裴远的工作进度。


    裴居堂也是非常重学业的人,何况他下学期还要转专业,凡事放松不了一点。


    翌日一早,何权青就送人回学校去了,随后自己又直接去了火车站。


    这次他没有买到卧铺,只能硬座回去,何权青一路上都很精神,他脑海里还是会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些身心缠绵的剪影。


    二十七个小时的硬座比他想象中要难熬很多,而且手机信号也不怎么好,他干脆就算了算这一趟的花销,不多不少正好两万,主要是电子产品那儿就花了一万多,衣服也不便宜,就四件单品也花了七千。


    他倒也没有太心疼这两万块,只是这笔空缺一时之间没办法马上填补上去,毕竟他现在的月薪最高时也才六千,还是最近受裴远暗地里跟领头李工推荐,后面李工给他刚提的薪,六千块已经远超当地的人均月收入水平2.5倍了,也算是同行里的前列水平了吧,但还是不如裴居堂随便一身穿下来的贵……


    想到自己未来还会再来很多次,还有太多要花钱的地方,思来想去,何权青觉得要再次考虑一下自己的工作问题了。


    回到镇上后两周就要到祝骁办喜酒的日子了,是连着孩子满月和婚礼一起办的,不过没在镇上办,而是在县里的酒店,这回他们都挺轻松的,也不用帮什么忙。


    主要是祝骁是倒插门赘婿,他们这回成了“娘家人”,还成了受接待那一方呢。


    然而在婚礼前夕突然出现了一点小问题。


    当时何权青正跟师兄师妹们在酒店里商量着明天怎么把祝骁的“嫁妆”送上门。


    结果祝骁那边突然一通电话打来说原本明天负责给他们圧新床的外甥来不了了,他老婆那边亲戚少,现在这个关头也找不到合适的人,让他们几个去找一个。


    梁晖直接放了手机扩音,他先是推荐说:“明早八点就送你出嫁了,现在我们上哪找个童子给你,老二给你圧要不要?”


    “他比我年纪都大,他圧个鬼还差不多……”祝骁丝毫不掩饰嫌弃的说。


    “我有说我同意吗?怎么还攻击我的年龄啊?”岳家赫感觉自己真是无妄之灾。


    “那……”梁晖在脑海里想了一遍,又扫了现场一圈,又是突然灵光一闪,“那让老七给你圧总行了吧,他是不是比你小两岁来着?”


    “年纪可以。”祝骁肯定说,“就他吧。”


    “那就没问题了,就他去吧,懒得找了,找别人还不如找他放心……”


    然而何权青这时却打断说:“不行,我不行。”


    “为什么?”几人纷纷将目光投到何权青身上。


    何权青手里正扯着一根礼花带,他这会儿紧张得都要扯断了一样,面对几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他真是有点说不出口,但又不得不承认说:“我,不是童身了。”


    “……”


    “……”


    “是真的。”何权青红着脸强调说,“五哥你重新找别人吧。”


    屋里的突然寂静使得这件事变得更加令人难以置信和耐人寻味,何权青在他们每个人脸上都看到了不一样的表情,有怀疑的,有意外的,有感觉被背刺的,还有一脸早就猜到的……


    第55章 人之常情


    “上次在医院,你不是说你……!”岳家赫真感觉挨了当头一棒,“这才过去多久!你是不是和那个……”


    说着说着岳家赫就停下来了,只要稍稍细想一下到底是怎么个回事,他又觉得合情合理了……


    何权青回不上话,支支吾吾的不敢看二哥的眼睛。


    “我说老七啊,你……这年纪压床不丢人,都是人之常情,你不想直说就可以了,也不一定要瞎扯啊……”祝骁在电话里快笑疯了。


    除了电话那头,这边也乐得快受不住了,师妹还怪害羞的把半边脸藏在梁晖的胳膊里笑。


    “你们别这么看我……”何权青现在真是恨不得原地消失,“我也二十多了……这也,也人之常情吧……”


    “确实人之常情。”三哥意味深长说,说完又继续忙手上的事了,大概是猜到了什么,也就不太在意接下来的话题。


    “话确实是这么说……”梁晖抹了抹脸,还是一副见鬼了表情,“但你这死呆子什么时候有的相好?我们怎么不知道?”


    “这个,还不能说……”何权青脸红着,也有些许难掩的幸福,“以后再告诉你们。”


    “哟——”几人异口同声。


    “反正还没谱,你们别问。”何权青又系起礼花条,假装自己很忙那样。


    “没谱还丢童身,你干的是人事吗?”祝骁在电话那头又是啧啧两声,“好的不学学坏的,你说你学谁呢。”


    “不是那样!”何权青纠正,“反正没学你……”


    “那没谱是怎么个没谱。”梁晖蹙眉,“人家爹妈不同意啊?”


    何权青本来没想回答这个问题,但是嘴快了,就嗯了一声。


    “哪门子不同意,又门不当户不对了?”梁晖说着还往三哥那里瞄了一眼。


    何权青不知道这事能不能说,但是说出来的话,或许他们能给个建议什么的,于是他就笼统的说了个大概:“还没上门问过,以后手头宽裕点了可能才能去问。”


    “那得手头宽裕成啥样啊,谁能比你手头宽裕啊。”祝骁好奇了,“不会要个一两百万的彩礼吧?”


    “应该没有彩礼。”何权青说。


    梁晖:“那你怕什么?”


    “但是如果要彩礼,应该……不至于那么少。”何权青严谨说。


    这个命题严谨得场面一度有点沉默,除了老二老三,其他人已经分不清何权青是在胡说八道,还是确有其事了。


    “不是……你上哪接触这种……额,名门千金的?”祝骁都被整得笑不出来了,“你确定你没有被骗吧?”


    “没有。”何权青腼腆说,“反正就是还没谱,你们别问了……我在争取了。”


    “行,那待会记礼的时候你别封礼了,先攒着迎娶你的白富美吧。”祝骁调侃说,也不管是真是假了。


    随后这事在表面上依旧没几个人当真,不过他们也马上找到了替补压床的人选。


    这婚礼也办得挺热闹,祝骁从小就是单亲家庭,十年前跟着母亲来到白螺镇,母子两一开始日子还是过得挺好的,只是后来母亲病逝就剩他一个孤苦伶仃的了,不过他这人乐观,硬是把自己塞进了何家班里讨到了生计,虽然吊儿郎当但是还算个男人,如今做了赘婿也没有什么消极情绪。


    “孩子叫啥名来着,我给忘了。”


    白天的酒席结束后,祝骁两口子又让他们一班人到新房里坐坐,一伙人酒气都散了以后,孩子也抱了出来,这会正在何权青手上哄着。


    “吕作秋。”何权青回答说。


    孩子没跟祝骁姓,不过他也没什么意见,这样也是合情合理。


    “他老丈人起的吧?”梁晖问。


    “好像是。”何权青说话尽量小声着,因为他刚刚把孩子哄睡了。


    “秋天生的,好名,不愧是人民教师了。”梁晖认可说,他摸了摸这沙发,又拍拍抱枕,“有一对好爹妈比什么都强啊。”


    何权青不否认这个观点,也大概懂得对方心里的感慨何在,“师哥,你的营业执照下来了吗?”


    “没,准备元旦过后再去办了。”


    年初的时候,梁晖说要开个夫妻餐饮店,婚后他就给师妹报了个餐饮班,两人下半年就开始忙了,经过几个月的摸索后,他们从一开始的决定做早餐店改成了做熟食店,门店选址就在祝骁的副食店上边,也就拐个弯三百多米的地方。


    “师哥,我能问你个事吗。”


    “问。”


    何权青迅速组织好语言,然后不太确定的开口说:“你觉得……我适合做生意吗。”


    “这……”梁晖盯着对方一本正经的脸看了看,也有些不确定,“做生意这种事吧,不是说适不适合,最重要的还是敢不敢。”


    “我敢的,但是我能吗?”


    “话不能这么说啊。”梁晖哎了一声,“做生意嘛,那就是创业,创业其实也就是一种择业,你能找到适合你的那一行,那你就是能做的。”


    何权青觉得有道理,但是他还是觉得自己没想明白,“这个怎么看?”


    “你看,你要是这样想那就没有做生意的头脑了。”


    “……”何权青不反驳,也反驳不起来。


    梁晖又叹了口气,他喝口水润了润嗓子,“我问你啊。”


    “嗯。”


    “打个比方。”梁晖手比划了两下,“你看啊,现在交通发达了是不是,买车的人是不是越来多了?”


    何权青点头。


    “那能买得起车的人多了,你觉得现在去做什么最挣钱?”梁晖问。


    何权青想了想,但是思路明显被局限住了,他思索了十来秒钟吧,才不是很有底气的说了个:“销售?”


    梁晖好像早就猜到了对方会这么说,“看,你这就是打工人的脑子。”


    “我……”何权青真是有点沮丧,“那是什么。”


    “开驾校啊!”


    何权青愣了一下,慢慢的才恍然大悟。


    “但是呢……这种是资本的玩法,我们这种普通人就很难试错了。”梁晖又补充,“但是你可以做延伸啊,开不了驾校,那就向下兼容。”


    “怎么向下兼容?”


    “比如……你可以开洗车场啊,洗车场的成本是不是要低一点,你出去考察考察,现在县里才有几个洗车场?”


    何权青好像听懂了。


    “是吧,你再回镇里看看,有洗车场吗,一个都没有是不是,为什么?因为过去买车的人少啊。”梁晖细细分析说,“但是你看看现在呢,先不说咱们原住户谁家谁家买车了,你就看外来的,水电站一来,多少大车小车涌进来?是不是?”


    “而且你平时自己在后院洗车的时候,你就没想过这事?万一你哪天忙了急了还着急用车,有个洗车场放那儿,你去不去?”


    何权青手里都起汗了,人在茅塞顿开的时候不仅是脑子通了,情绪也调动起来了。


    “是吧?”梁晖害了一声,“你别觉得你自己动手洗洗就能省这个二三十块的洗车费,你省不代表别人也会省,所以我们在对标市场需求风向的时候,你还得对标消费群体。”


    “消费群体?”


    这时三哥过来了,何权青就把孩子交给了他,两人又继续他们的交流。


    “不然呢,你想啊,车子都有价格高低之分,那买车的人他肯定也有经济水平高低之分,你不能只担心赚不到普通人的钱,如果你选对了地段,选对了方向,愿意给你消费的顾客比比皆是。”


    梁晖越说越起劲,“师哥跟你说,做生意就两件事,一,抢风口,二,做口碑,你要么就做一件别人没做过的,要么你就把一门不过时的生意做得有名有号,听明白了吗。”


    何权青连连点头,“明白了。”


    “你明白个屁,傻不愣登的。”梁晖无奈摇头,“别想一出是一出,凡事要三思而后行。”


    何权青被骂了也不生气,他心里正高兴着呢,“师哥,那你的店贷了多少?”


    “十万。”梁晖提起这个又叹了口气,“一分还没挣就先欠上了。”


    “才十万也要贷吗?”


    “才?!”梁晖没忍住说了个妈的,“你当十万是小数目啊,我说你真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这些年没少存钱吧你,十万都成小数目了?”


    何权青也不知道怎么的,第一反应竟然真觉得十万数目不大了,明明他账户里现在也没有十万了,而且还欠着银行一年多的车贷呢。


    “我,那你不是这些年也省了不少吗,还有结婚的礼金呢……”


    “那些怎么能随便动,以后买房子不要钱啊,到时候店做起来了,买房子还不是马上的事……反正我不打算背房贷了,这趋势太不对了,还是全款保险一点。”梁晖说着都有点压力上脸了,“而且,我俩还有要孩子的计划呢,不过目前计划是在三年以后。”


    “孩子这个都不急的吧。”


    “呵呵呵。”梁晖冷笑一声,“不怕你急,就怕他自己来,明白吗。”


    何权青明显没有意会到已婚人士的担忧,虽然这个话题不适合公开交流,但他还是想提醒说:“你做好防备……就不会了。”


    “天真。”梁晖摇了摇头,“孩子这种事……他有一部分就是缘分,缘分到了就有了,不信你去问祝骁,你敢问他当时没戴那个吗?”


    “这怎么能问……”


    “所以说,凡事他都是自有安排的,有些安排是鸿福,有些就是孽缘了,至少现在某个人是鸿福齐天了。”梁晖看了一眼正在茶室那边给师傅倒茶看账的祝骁,“不过话只是这么说,你要是真有相好,要是那什么……该防备还是防备一下吧,对你好也对人家好,这是老实话,别给两个人搞出什么麻烦来。”


    “我明白……”何权青嘀咕,“不过应该搞不出来的。”


    第56章 惊喜


    祝骁的婚礼结束后,何权青心也收回来了,因为临近年关了,电站那边忙得很。


    裴居堂那边也挺忙的,虽说何权青大多数都听不懂对方在讲的那些东西,但他听得出来裴居堂手头上的事可不少,11月初一别后,两人又是一个多月没见。


    还有两天就到元旦了,何权青有计划去见裴居堂一面,不过他提前打电话给机场一问,却是没有票的,要是坐火车上去,怕是假期都过半了。


    于是他计划要不提前请一天假赶路,结果裴居堂让他别来了,因为他感觉父母要来这边过结婚纪念日,到时候怕是他走不开。


    何权青这才打消了这个念头,又老老实实去上工了。


    现在天黑得早,裴远也让他下工早,不过何权青这几天发现裴远有些不对劲,下工以后这人还要在原地滞留很久抽闷烟。


    何权青有点担心这人,他纠结了一个下午,最后还是在收工的时候主动问出口了:“远哥,你还不回去吗。”


    裴远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抽烟,“快了。”


    “你是不是……有事?”何权青觉得自己问了对方未必会说。


    “没。”


    “哦。”


    何权青眼看实在聊不成话,只能自己先走了,结果裴远又叫住了他。


    “怎么了远哥。”


    但裴远又是一副没话的样子,他轻吐了一口烟后才终于组织好语言那样开口问:“年后,还来上工吗你。”


    “元旦以后还是过年以后?”何权青问。


    “过年。”


    “上吧,怎么了。”


    裴远将烟头丢到地下用鞋子碾熄,又拍拍手灰,他一如既往阴郁的脸上多了更难读懂的复杂,何权青感觉这人好像有事要说,便再问了一遍:“远哥,你有话要说吗?”


    “嗯。”


    何权青就放下工具箱,等待对方发言。


    “就是。”裴远顿了一下,“年后我不在这做了,到时候你再找别人一起做吧。”


    何权青问对方原因,裴远又是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最后才艰难的挤出了一句长话:“上面财政拨下不来了,明年开始,工钱月结不了,可能要年结还是半年结,我伯那边还不清楚。”


    如果是以前,半年结一次何权青还挺能接受,但是就眼下他的支出需要,这个问题确实要考虑一下了。


    “那你,是不来了吗?”何权青问对方。


    “可能吧。”裴远说得也挺犹豫,“还不清楚。”


    何权青大概能猜到裴远好端端的怎么就不想干了,因为他恋爱了,和镇上粮所佟叔的女儿,女孩倒追了他一个月,天天来工地送饭,裴远拒绝话不会说,接受话也不会说,老老实实就跟人家谈了。


    不过听说裴远他爸不是很满意这事,又拿工作压他的头,他想走也是理所应当的。


    虽然只是一个提醒,但何权青已经预感到他要经历新一轮失业了,这让他不得不又考虑起做生意这个方向。


    元旦这天一早,何权青上了一趟县里,他准备去看自己的地皮,这地皮租出去已经快一年了,他想去问问跟他租地皮的车行老板明年有没有断租的打算。


    当初他买下这块地皮的时候,这边还是个没多少人居住的城郊村,因为靠近马路,太吵了,很多人都搬走了,这会儿这里成了物资供给的枢纽,很多人又搬了回来,一眼望去都是开餐饮店和轮胎店的。


    车行老板跟他租地开的也是家轮胎店,拿铁皮架起来的仓库房,何权青说明了来意,对方的意向还是更加偏向于按照他们合同签的,继续租下去,租满三年再说。


    何权青没有理由昧着良心违反合同要求,而且他车贷的月供直逼五千,如果这时候突然少了这笔稳定的租金,那他就只能拿积蓄来还贷了,这样一算好像也不是很划算。


    他有点搞不清楚自己当初选择高月供贷两年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不过车贷也快还完一年了,现在计较这些也没必要。


    何权青从轮胎店里出来以后,又在附近走了走,这一带的各行各业已经差不多趋向饱和了,高速路三年之内建成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到时候他再收回地皮,又该怎么样用起来呢。


    临近中午,何权青随便吃了点东西就打算回去了,结果这时裴居堂却突然来电,说他到火车站了。


    “哪,哪个火车站?”何权青有点懵。


    “还能有哪个火车站,桐林的火车站啊。”裴居堂在电话里说。


    何权青又是消化了两秒钟,才不可置信:“你,你回来了?现在?”


    “昂!我说了半天你没听懂啊?”


    “不是,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你怎么没说……”何权青惊喜得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步,“那我现在去接你吗,还是……”


    “不然?那我打电话给你干嘛。”


    这边离火车站就很近,何权青没十五分钟就到了出站口外面,裴居堂一看见他的车就过来了。


    因为这个地段不好停车,何权青没能下车接人,裴居堂上车以后,他还是开了老半天才找到一个可以临时停车的地方。


    车子熄火以后,两人才开启了久别两月后的第一次对话。


    何权青正襟危坐在驾驶座上,他有点不自然的摸着方向盘,不敢看身旁人,先问说:“你坐火车回来的?”


    “没有,坐飞机到省会,再从省会坐火车过来的。”裴居堂回他说,“一共八个小时而已。”


    “哦……”何权青抿了抿嘴,悄悄往看了一眼,“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去吃饭?”


    “还行吧,不怎么饿,你没吃?”裴居本来好好的,真不知道这氛围怎么突然就拧成这样了,搞得他也怪别扭的,他们也没多不见吧?


    “刚刚吃过了。”何权青咽了咽口水,“那,那现在回去吗还是?”


    “回哪?”


    “回……家啊。”何权青不太确定说,“你回来了不回去吗?”


    裴居堂努了努嘴,又挠挠头,喃喃道:“估计不回了吧……”


    “啊?”


    “我没跟我爸妈说我回来……不过他俩都跑去过纪念日了,不说也没什么。”


    裴居堂把手放到中央控制台上,身边人瞥见后就抓住了他的手,两人沉默下来,彼此摸了摸对方的指骨掌心,又默契的十指交扣住,好像诉说了一段无言的牵挂。


    “那你不回家……”何权青垂头看自己的大腿,“那,去哪儿。”


    “你说呢。”


    何权青没想到就这种小地方,房价飞起来了不说,元旦竟然还能到处满房,他平时还真看不出这世上有那么多住宿需求的人,也因为于此,他第一次涉足了传说中的豪华套间,因为酒店就剩这种房型了。


    裴居堂没什么行李,背个书包就来了,但他却说先去房间放东西,后面再计划出去玩玩怎么的,于是两人拿了房卡就一路轻装进了电梯。


    房门一开,房卡都还没插进卡槽里,两人就迫不及待的在门背后抱到一块,又急切无比的贴着嘴唇吃咬起来。


    隔着厚厚的冬装,两人都能感觉到彼此胸腔里迸发出的巨大悸动,何权青拽下对方脖子上的呢子围巾,顺着耳廓耳背然后是颈根一路亲到肩窝里,然后又回去封住裴居堂的嘴,将那些情动的急促声堵了回去。


    裴居堂还没有完全习惯这个莽夫的行事作风,他被抵在门背上几近不可动弹,那一口接着一口的狠亲重咬让他喘息都变得奢侈困难。


    裴居堂舟车劳顿的原来就有点累,这么一遭亲的咬的摸的激烈的,他气短得脚底都软了。


    他艰难从喉咙里唔嗯出一声软绵绵的“哥……”后,何权青才醒神一般,立马将人横抱起来带到床上去。


    ……


    何权青的体质真不单单是健康那么简单,裴居堂觉得这人里里外外都有一股活狠狠的足劲儿,轮廓分明的臂肌和腹肌随着动作的起落还要更加结实立体。


    对方汗生生的背上一直冒着热气,每一下每一次坦诚的交流,他都感觉对方要把那一身劲冲冲的温度强塞给自己一样,裴居堂好像真收下了一样,血管和肌肤都因此燥烧了起来。


    他们还没摸索出这个时候应该说什么话,不过何权青本来就话少,这种时候除了埋头深耕,他也想不到说什么了。


    裴居堂有时候感觉自己也挺活该的,千里赶回来就是为了受这一下又一遭的莽撞伺候。


    你说他莽吧,那确实是莽啊,莽得干脆利落又情切无比,本来嘴就笨了,给人莽哭了也不懂停停哄哄什么的,还要选择继续莽下去作为他的哑巴回复。


    但是他又不单单只有莽,总之裴居堂现在感觉好多了,不光是只有疼那么简单了。


    裴居堂躺在床心中央,终于渐入佳境时却听到有手机响了起来。


    他俩的手机一样,默认的电话铃声也一样,一时之间也不知道是谁的手机来电话了。


    “要,接,吗。”何权青不利索问说。


    “接。”裴居堂有点担心是自己的电话在响,他怕学校那边的事。


    何权青收到指示后,马上就脱身事外去捡衣服了,最后是在裴居堂的外套里找到了正在响的手机。


    他把手机放到裴居堂手上,又自顾自忙起了自己的事。


    裴居堂拧着眉头瞪了对方一眼,又看看手机,发现是杨桃的来电后,他又犹豫了一下,才按下的接听。


    听到电话里传来杨桃那温柔的声音,何权青就心慌得自觉停了下来。


    “妈……”裴居堂声音干哑哑的回电话说道,并终于喘出了一口劫后余生的肺热气。


    “怎么了,怎么这么累?”杨桃立马听出了不对劲。


    裴居堂额门一冷,立马暗暗调整呼吸,然后掐着一口正常的语气解释说自己刚刚跑上楼拿东西了,所以有点累什么的。


    杨桃没有多疑的就信了,裴居堂又问她有什么事,她说没什么,就是过节惦记他了,打电话问问而已。


    “你们改明儿再惦记我吧,好好过你们的二人世界去……”


    裴居堂胸腔一沉,何权青这一趴下来,搞得他差点没能把话说完。


    “今年二人世界个什么啊,随便打发老东西一晚上得了,你爸明天还得回电站呢,审查的人下来了,本来还想去珠宝城呢……”


    裴居堂心不在焉的又关心了几句,就说挂了。


    ……


    事后两人昏沉沉的睡了一觉,直接睡到了天黑。


    裴居堂后天早上就得回去了,今晚他们打算出去好好玩一玩,元旦的话应该会有很多活动。


    “等等,我围巾呢?”裴居堂看着电梯里的镜子突然说,“你没帮我拿?”


    何权青想了一下,“在沙发上,拿钥匙的时候忘记拿了。”


    裴居堂正想说算了不戴了,但是又凑近那正在下降的电梯一看,脖子上的几处咬痕着实醒目,他还是决定回去拿围巾。


    但是电梯已经过半了,下面估计要有人上来就没停,裴居堂只能把脖子瑟缩起来。


    何权青凑脸过去看了看,其实不算很明显,他并不是有意咬的,只是偶尔会控制不好轻重而已。


    “看不太出来的,可能明天就消了。”何权青只能一手从后面握住对方的脖子,试图给人挡住最明显的那一块。


    “那我谢谢你呗。”裴居堂将对方的手从自己脖子上撕下来,并拍打了一下。


    何权青愧疚上脸,但是好像又没有多想改的决心:“我以后会注意的,你别生气。”


    “你最好是。”裴居堂捏了捏对方的脸,又牵着住他的手表示了谅解。


    “叮—”


    电梯发出到达目标层并打开的声音时,正在担心自己脖子的裴居堂耳边突然传来两道有点熟悉的声音。


    “住什么酒店,明早就回去了,回家睡得了。”


    “那也得偶尔换换味道嘛,好歹是纪念日……”


    电梯门彻底打开时,这对话声音就不仅仅是熟悉那么简单了。


    电梯里外的四张脸霎那间都懵成一潭死水,寂静无声但又意味深长。


    电梯外的这对夫妻脸上很快就泛起了错愕的涟漪,他们不可置信的异口同声道:“果果?”


    裴居堂原本懵圈的五官也是当即扭起来的,和质问的目光对上后,他瞳孔不自觉放大,同时他又想起什么,不得不立马松开了何权青的手。


    本来四人都挺不在状态的,裴居堂突然这么一个动作下来,反而把人给叫醒了一样。


    老裴同样牵着杨桃的手一抓紧,犀利的目光里闪过一撇震惊,他脸色骤变:“你们刚刚在干什么!”


    第57章 你为了谁


    “爸……”裴居堂牙关抖着,脑门已经凉得差不多了,“我……”


    何权青脑子也是完全转不过来了,他想叫一声叔,又觉得自己好像没这个资格,想解释,又不知道能解释什么。


    四人就在这样诡异而焦灼的气氛里对视了好几秒钟,眼看电梯门又要关上了,老裴才板着脸说道:“出来!”


    何权青立马过去按下开门键,即将合上的电梯门又打开,两人战战兢兢的走了出来。


    人一旦被怀疑,事实就很容易水落石出,两夫妻甚至觉得他们无需去问,都能看出来这是什么个情况。


    “爸,妈……”裴居堂低着头,缩着脖子,脸白得像失血过度一样。


    两口子注意力被儿子有意回缩的脖子吸引去,老裴霎那间简直气到了浑身发抖,还是杨桃紧紧抱住他的胳膊才把人稳住的。


    “这就是你说的元旦在学校复习?!”老裴咬牙切齿道,脸上的皱纹都快要强装不住镇静了。


    裴居堂得宠得爱惯了,这20年来就没有这么怕过父母,他的头恨不得要垂到地上去,面对这等质疑,他实在没有胆量再编下去了。


    这时有住宿的客人过来坐电梯,老裴嘴边的话只能打住,他神色复杂的看了一旁的何权青,更多的话不得不咽了回去。


    等这个走廊又只剩他们四个人后,老裴已经深呼吸过一轮了,他尽量控制住自己不要在公共场合失态,但语气又遏制不住的严厉:“马上跟我回家!”


    裴居堂不敢有反对意见,弱弱的嗯了一声。


    “裴叔……”何权青底气不足喊道,“我……”


    “你……”老裴又是剧烈的胸口起落,他有些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了,“你要是没事,也先回去!”


    何权青心脏都骤停了一秒,“是……”


    老裴牵着杨桃,气冲冲的转身就往外走了,裴居堂也马上自觉跟上。


    何权青第一反应也是跟上去,但是他又想起房间里还有东西,于是只能上楼把裴居堂的书包围巾拿了下来。


    他到停车场时,那一家三口还在那等着,看样子似乎是在等他。


    这一步一步的,何权青感觉像是踩在刀尖上走,他脑子里完全已经空了,大气都没办法喘的脑子里只剩下恐惧。


    他清楚知道着这种恐惧来源于他完全没有和恋人父母辩论的资质,也来源于他大概率很快就要失去裴居堂了。


    何权青把书包围巾还给裴居堂,又说自己开了车来,老裴没有多说什么,只叮嘱他一句开夜车注意安全,然后就让老婆儿子上车了。


    从上车开始,裴居堂就控制不住的掉眼泪,一开始还只是默默的挂着两条清泪,后面慢慢的就有点控制不住的哽咽了。


    车里没开灯,而车速又很快,裴居堂尽量躲到驾驶座后面的盲区,不让前面的父母看到他的丑态。


    “哭什么。”


    车内沉默了许久的气氛终于还是被老裴打破了。


    “额嗯……”裴居堂没收紧喉咙,一声更憋屈的哽咽就跳了出来。


    “你能不能先专心开车!”杨桃也受不了了,“有什么话回去再说行不行!”


    “……”老裴不敢还嘴,只是握着方向盘的手更紧了。


    路程赶到一半的时候,车里又多了一道低泣,杨桃一手支撑在车窗,半张脸隐匿在光泽柔软的卷发里,曼妙不减的身姿因为泣泪而微微颤抖着。


    到家时,裴居堂已经是一脸湿肿了,他下了车,也不敢进去,就杵在车子旁边等候发落。


    杨桃有些难受的仍是坐在副驾驶上,老裴把人架了出来,一边给老婆抹眼泪一边往屋里去。


    裴居堂跟在他们后面,想上去搭把手又不敢。


    进屋后,两口子也没有马上去理会他,老裴把杨桃架到沙发上坐下,然后去拿了热毛巾过来给杨桃擦了擦脸,他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盒子拿出一枚闪闪发光的大钻戒给人戴到手上,又搂着老婆说了几句对不起的话,毕竟今天是他们的22周年结婚纪念日来着。


    杨桃靠在丈夫肩膀上消化了一下,情绪稍稍稳住了一点。


    裴居堂还在杵在原地,一动不动的,连背上的书包都没有放下来,不过他倒是把围巾重新戴上了。


    老裴让不明情况的琴姨去把门窗都关上了,又让对方早点回去休息,琴姨预感不妙,但是也没敢多嘴什么,照做一切吩咐后就回到了后面那栋房子休息。


    屋里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后,老裴也恢复了严厉的语气,甚至比前面还要冰冷:“你突然回来的动机是什么,给我个解释。”


    终于等到审判的声音,裴居堂心里先是松了口气,但很快又绷了起来,他垂落在腿边的两只手无力的握成拳,给不出个解释,只能如实说:“就是……看人。”


    “看什么人需要背着你的父母?”老裴觉得这话已经是明知故问了。


    裴居堂心头一颤,脊骨都在发冷,半天都回不上话。


    “嗯?你告诉我!看什么人需要背着你的父母?!”老裴又重复了一遍,但他明显已经耐心不足了。


    堆积在眼眶里的清液又不争气的掉了出来,裴居堂眨了眨眼睛,不让那水光模糊他的视野,他吸了吸鼻子,干脆破罐子乱摔了:“就是你们看到的那样……”


    “我给你一个否认的机会!我不想听到你说我儿子是一个……同性恋!”


    最后这三个字,老裴完全是用尽了浑身解数才说出口的,因为在此之前,这个名词于他而言,实在太陌生太虚幻,虽然他已经年过半百了,但这东西也只是闻其名不见其事过一样,可这会儿……他却要把这个头衔加在自己儿子身上。


    “你都看见了我还否认什么……!”裴居堂一说哭腔更重了,“我能否认不代表我能按照你的意思改!”


    “你不改你是想干什么!”老裴气得直接站了起来。


    “我怎么改!”裴居堂嘶吼道,“你让我怎么改!”


    “你们怎么搞到一起的就怎么结束!”


    “做不到!”裴居堂真的心碎了,他一抽一抽的往外掉着眼泪,“我凭什么不能是同性恋!”


    “凭什么……凭什么!”老裴自己好像也说不出个凭什么,他急得脖子都红了,“凭我还活着你还做不了这个主!你不要以为自己长大了就怎么可以随便乱来!我跟你妈养你疼你这么多年……不是为了这个结果的!”


    “那为什么!你养我疼我的目的又是什么!我高兴的事我不能做吗!你就不希望我高兴是吗!”裴居堂也毫不示弱为自己争取说,“那生我下来是为了让我不高兴还生我干嘛!”


    “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老裴简直要被气疯了,“你为了谁,你为了谁!就为一个男的……你现在在这里否认父母的养育!我跟你要过报答吗!父母对你有过亏欠吗!你觉得你被生下来无辜了是吗!”


    “我没这么说!”裴居堂歇斯底里道,“我和他就是那样了!我改不了!我只是想让你别管我!”


    “做梦!”老裴声音拔得还要更高,“你以为你们情深爱重天地不可动摇了是不是!我告诉你,我说不动你是因为你是我儿子,你有拿捏我的把柄,但是你最好是敢保证人家跟你一样自信,在我上门找他家人之前,你自己给老子反省清楚了!”


    “我到底有什么错了!”


    “你没错!但是我不准!”


    裴居堂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但他知道父亲为什么不准;老裴不确定自己为什么无法接受,但是他清楚孩子其实没有错。


    “你就是看不上他而已!”裴居堂直言道。


    老裴阴沉沉的脸色浮出一丝冷笑,“我有这么说吗?我有说过他一点不好吗?你自己这么说是为什么,那还不是说明你自己清楚他不符合我的标准而已!天真!”


    “不符合你的标准不就是看不上他!”


    “那我的标准是为了谁?为了我吗?!”


    “我又不是要按着你的标准过才算好过!你根本不懂他!”


    “我说了我从来没有否认他!”老裴纠正说,“我也从来没说任何一句贬低他的话,你最好是清楚,我的标准是他跟我们站的一样高,而不是要你跟他一样低!”


    “……”裴居堂好像听明白了,但是他依旧不能接受这个理由,这个无比单薄而片面的理由。


    “我们给你的,在他还没有能给你之前,这就不算符合我的标准,我要是不关心你,不希望你好,你就是跟一棵大树过我也不会多嘴一句!”


    老裴气得头有点晕,杨桃连忙起来扶住他,“明天我就给你请假,你就给我待在家好好反省反省!谁也不许见哪也不许去!什么时候想明白了想改正了再回学校!”


    第58章 他就不能是


    裴居堂如同木偶一样回到了房间,他的手机已经被没收了,此时无助得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倒进床心里,一会儿想到他爸说的那些话,一会儿想到何权青,眼泪就款款直流。


    裴居堂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哪怕他心理早有准备,可是谁能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早,早到他们都还没有成长到完全可以扛住这种压力的年纪。


    同样睡不着的何止他一个人,老裴终于撑到六点就马上起床了,杨桃也是一宿没睡,看到丈夫起床了,她也想起来,但被安抚回去重新躺下了。


    老裴洗漱完毕后就出家门了,早饭也没心情吃,不过一般这个点琴姨也才刚刚起来,要吃早饭还得再等半小时。


    今天上面要下来视察工作,他想着先把电站的事情处理了,再回来处理孩子的问题,结果车子一出家门没多远,就看到了杵在车身前的何权青。


    他捏了捏眉心,又对开车的黄叔说在前面停一下。


    车子在何权青身边缓缓停下时,他冻得发白的脸上多了一点不自然的紧张,随着车窗缓缓降下,老裴那张状态极其不佳的脸更是让他心中一紧。


    “昨晚没回去?”老裴口吻严肃,问后心里又暗叹了口气。


    何权青垂眸,僵硬的脖子动了动,“没有。”


    老裴有些烦心的无奈:“这种事没必要,明白吗孩子。”


    “……”何权青不敢回话,也不知道能回什么话,他只是没有向前解释的办法,不是没有解释和担当的勇气。


    老裴抹了抹脸,脸上的愁苦让他看起来都沧桑了不少,他调整了一下心情,又对车外的人说:“你先回去休息吧,等我忙完……会找你聊聊的。”


    “……是。”


    老裴明叹了口气,然后就让司机开车了。


    车子远走以后,何权青才慢慢挪动步子,他往裴家的方向走了两步,望着裴居堂房间的那扇窗看了好几分钟,最后只能先开车回去了。


    回到班里后,他依旧没有困意,三哥已经起来了,并且在烤火桌里已经烧好了火炭,他脑袋空空的过去坐下烘了烘,手脚才慢慢恢复灵活的知觉。


    何权青独自坐在堂屋发了会儿呆,然后又拿出手机,给裴远打了个电话。


    裴远也是接电话很快,哪怕今天不上工。


    对面问有什么事,何权青酝酿了一下,就说明天不去上工了。


    “哦,请几天。”裴远问。


    “不是请假……”何权青声音轻飘飘的,“是……我不做了,你跟李工说一声。”


    裴远那边沉默了一下,也可能是愣了,过了一会,他才回:“哦,好。”


    早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到的,师傅说得没错,你不能既拿人家给的饭碗,还要断人家香火。


    这下彻彻底底失业以后,何权青一时间好像真的看不到岸了。


    ……


    “今天审查那边怎么样。”


    “都没问题。”老裴脱了衣服交给杨桃,“就是上边又通知说在丹州那边的提前动工了。”


    杨桃哦了一声,不怎么关心。


    “问我要不要过去给他们搞吧。”


    “那你怎么想。”


    “去吧。”老裴说,“顺便把你们母子也带过去,以后这边我定期过来就行了,我们搬家。”


    正在挂衣服的杨桃动作一愣,又转身看丈夫:“搬家?”


    “事突然就来了,来了就有他的道理。”老裴往楼上的方向看去,“只能说明这个地方……已经不能再待下去了。”


    杨桃听懂了,也就没有继续追问,算是默认了对方的决定,“那就搬吧,都听你的。”


    “今天……下楼过没有。”老裴又问。


    “没。”杨桃表情淡淡的,看也能看出来前面哭过,“躺一天了。”


    老裴面色微变,“也没吃饭?”


    杨桃摇摇头。


    老裴放下筷子,胃口也是一键清理了,“不吃就留他饿着,饿醒了就懂得吃了。”


    接着又过去一天,裴居堂仍是不吃不喝的缩在床上,杨桃给他端进去的东西不是凉了就是酸了,最后都是原封不动的再端出来。


    杨桃不如老裴沉得住气,她一天要进房间和儿子聊上好几回,但最后都会因为想法无法重合而冷场,两母子几乎是终日都在以泪洗面。


    “我现在是在叫你吃饭!不是在跟你谈儿女情长!”杨桃忍无可忍了,“你觉得你这样威胁我就能争取到什么吗!你和男的在一起刺激我们不够!现在还要用绝食来伤爸妈的心是不是!”


    “我说了我不想吃不想吃!”裴居堂在被子里哭喊道,用他最后那虚弱无比而干哑的声音。


    杨桃头痛欲裂了,“不要再让妈难受了好吗……起来把饭吃了,你看看你这算什么样子!”


    杨桃掀开被子,身体已经虚弱无力的裴居堂撑不住几下就被拽了起来,他几近崩溃的神经在这一刻猛然断掉,愤然就把桌上的饭菜掀翻在地了。


    “我说了不吃不吃!我不想吃也不想改!不吃就是不吃!不改就是不改!”裴居堂声嘶力竭道。


    这动静吓了杨桃一大跳,继而没忍住捂住嘴哭了出来,裴居堂看到对方哭了,自己早已经泪干的眼睛里,又挤出了一点惭愧的涩泪。


    紧接着,一阵快步逼近,老裴黑着脸走进房间,一字不说的直接将儿子从床上拽了下来。


    他将人拽到外面的客厅,又呵斥说:“你给我跪下!”


    裴居堂原本身体虚得软趴趴的,可这会儿面对他爹又突然硬挺了起来,他从地上艰难起身,然后一脸不服气的直直跪在了他爹面前。


    老裴看到儿子这副脸色就气得胸口直发痛,他目光在周遭扫了一遍,然后过去拿起一把扫帚,他将扫帚头拔掉,只拿着一根钢管过来,接着直直的往儿子背上劈下了一棍。


    “我二十年来从来没倒过你妈煮的一碗饭!”老裴说着又打下去一棍,“脾气大了!敢这样对你妈是不是!”


    裴居堂自知自己这件事做得不对,只能咬牙受着。


    “我跟你妈以前从来没打过你!我今天打你,先是因为你不孝!”老裴说完又奋力一劈,“我们养你爱你托举你……不是让你拿身体胡闹的!”


    裴居堂疼得牙关直打颤,他紧闭上眼睛,死死挺着个背不让自己倒下去。


    老裴一连打了七八下,痛彻心扉到差点拿不住棍子,“你说你为了谁,你就为了这么个事为了这个人!”


    老裴每一句话都伴随着剧烈的粗喘,一提到关于何权青的事,他就要晕过去一样,“你今天就给我个准话,改还是不改!”


    “不改!”裴居堂立马回吼道,他瞪着猩红的眼睛,无比肯定说:“改不了!改不来了!问一百次一万次也是改不了!”


    这话彻彻底底刺激到老裴了,他挥起手中的棍棒再往儿子身上抽去一棍,“你!再说一遍!”


    “不改!”裴居堂两手紧握成拳撑在地板上,声音完全是从胸腔里吼出来的:“不改!”


    “逆子,逆子!”老裴牙都要咬碎了,他恨铁不成钢的接连再往爱子背上挥去两棍,“你要气死我是不是!”


    裴居堂感觉自己骨头都要被打碎了,他疼得耳边一阵一阵空耳,眼看一棍又要落下来时,更凶猛的痛感却没有降临。


    他睁开眼一看,是杨桃护住了他。


    “起来……!”老裴手停在半空中,“老婆你起来!”


    杨桃早已经泣泪满面了,她紧紧抱着孩子身躯,夹着浓重的哭腔:“同性恋就同性恋吧!别打了!”


    “起来……你起来!”老裴眼前都要黑过去了,“我今天非要给你儿子打正了!”


    “再打就打死了!”杨桃吼道,“他受得住打吗!他是同性恋难道就不是你儿子了吗!”


    “他就不能是!”


    “不能是我也是了!”裴居堂歇斯底里道。


    老裴缺氧一般强吸了一口气,又把裴居堂单独拽出来,就要继续打,杨桃又再次护上去,终于还是被打到了胳膊。


    这棍打得三个人都愣住了,老裴更是吓得棍子直接从手里脱落出去了。


    “打吧打吧!”杨桃崩溃喊道,“把儿子打死!把我和肚子里的孩子也一起打死吧!”


    老裴一愣,裴居堂也是一时间呼吸停顿了。


    接着老裴又连忙把人扶起来,最后直接横抱回房间了,只留下裴居堂一个人继续跪在原地。


    杨桃的胳膊很快就浮现出大片的清淤了,老裴叫的医生还没到,趁此间隙他认了错悔了恨。


    杨桃没计较这棍,但她依旧在掉眼泪。


    “不哭了。”老裴自己也快要哭出来了,“再哭肚子里孩子要难受了。”


    然而杨桃却摇了摇头,“没有。”


    “什么?”


    “没怀。”杨桃语气淡淡的,带着一点麻木的绝望,“我没怀孕。”


    老裴把人往怀里搂得更紧了,杨桃攥着丈夫的手,抽泣无奈道:“你想要大不了再生一个,他是同性恋就是吧……”


    “……不生。”老裴仰起头强忍住眼泪,又艰涩承诺说:“没有就不要,不生……”


    第59章 三年就行


    何权青终于等到裴居堂父母的传话是事情暴露后的第六天了。


    前一晚他们家司机就来传话,让他第二天早上9点过去,何权青辗转反侧一宿后,天还没有亮就起来了。


    大概8点半这样,他就去门口等着了,不明事态的琴姨还是一如既往乐呵呵的邀请他进去坐。


    老裴刚刚吃完早饭,看到人来了,两人就让何权青上楼说。


    何权青偷偷留意着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但都没有看到裴居堂的身影,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回学校了。


    “坐吧。”老裴说。


    何权青等对方坐下后,自己才敢坐到长辈对面的沙发上。


    “今天叫你来,你应该也清楚是为了什么事。”老裴两手放在膝盖上,挺拔的肩背因为叹气而低了一点,“你和果果的事情……按理来说,我应该找你父母谈,但是情况这样,我也不好找你家师傅,但我也不欺负晚辈,你放心。”


    何权青抓紧膝盖上的布料,战战兢兢:“……是。”


    “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就这一个儿子,说实话,你应该能体谅我们做父母的为难吧。”老裴语气里尽是沉重的无奈,“我儿子我管不了我有责任,这种事一个巴掌拍不响,我也不能全怪你。”


    “……”何权青低着眼眸,头也越垂越低了。


    “不过我确实没办法接受这件事,但就事实来说,我已经这个年纪了,再过个十年二十年,我死了你们想怎么样过,或者果果跟其他男的过,我照样管不到。”


    老裴说着语气又不自觉多了一点无助,“我以后管不到,但是现在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一天比一天消沉,我生他养他不是为了让他伤心难受,我也不想再因为这个事把父母和孩子变成仇人一样的关系,所以……”


    何权青缓缓抬头看向对方。


    “所以……”老裴仰着头深吸了口气,如同用尽全部气力再做一个决定说:“我可以给你们一个机会。”


    “!”


    “但是机会不是白给的。”老裴面色恢复严肃,“我的一切要求和考量永远都是为了我的儿子,你可以觉得我为难你,但是果果先是我和他妈妈的,我有权利为果果的人生参谋探路,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能!”何权青只要听见自己不会被一棒子打死心里已经比什么都激动了,“我,我,我都能明白!”


    老裴刚刚说完上面那句话,其实心里是有点后悔的,但话都放出来了,他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先说果果,他已经答应我以后只往高处走,这不是事情发生以后我逼他的决定,而是他自己以前就有过的人生规划,但是我现在不能保证他会不会为了谁而胡乱过日子,所以他的任务就是让自己爬得更高走得更远。”


    “至于你。”


    何权青绷住心跳,背上不由得开始冒汗。


    “我也没有什么太复杂的要求,但也绝不简单。”老裴严声厉色,“我不需要你跟我说什么保证的话,我只要你做出个结果给我看。”


    何权青呼吸加重,声音都在发颤:“您请说。”


    “果果本来的人生规划,包括我和他妈妈的打算都是想让他以后留在北京发展,所以我已经给他在北京买了套房子,说贵也不贵,说不便宜也不便宜。”


    “人要过日子,最基本的就是有个落脚的地方,你想跟他好,可以,但你还年轻,我不会对你太苛刻,也不会给你放水,就这么说吧,我给你……五年时间,你要是能把这套房子从我手上买过去,以后你们就可以在这房子里过日子,就当是成家吧,就做到这一点,我就不会再多说一句。”


    何权青眼里忽亮起看到希望的眸光,“您,您说的是真的吗。”


    “但是五年以后,这房子肯定不能再算新房,你要是嫌弃,可以另买别的,我都没意见,但是北京的房价是怎么个趋势,你应该也略有耳闻,五年后的房价涨的概率要比跌的大得多,所以我也不为难你,我就拿今天的成交价跟你谈,你只要在约定的时间里拿出这笔钱,跌了我退补给你,涨出来的我也不要,就算你们想换新房,差出来的钱,我给你们补,同时,我也就认你这个……”


    “……儿婿。”老裴想了好几秒钟才憋出这个有点奇怪的词。


    “我可以!”何权青立马表态说,“我做得到!”


    “停,我还有话没有说完。”老裴做了一个打断的手势,“但是投机取巧的钱我不认,借的贷的我也不认,我只认干净的、靠本事挣的,这是最基本的,你应该清楚。”


    “我都清楚,我能保证。”何权青的腰杆也越挺越直。


    “最后,我还有两个要求。”老裴看向对面人的眼睛,“第一,我不希望在这期间有更多的人知道这件事,你也清楚,不是人人都能接受这种事,我不能想让别人在背后戳果果的脊梁骨。”


    何权青当然清楚这个道理,“我明白。”


    “第二,那就是这五年里,我不允许你们见面来往,这个我不能时刻监督你们,但你有没有自觉性是另一回事。”


    “……”何权青刚刚挺直的骨头突然就僵得发冷。


    老裴:“我已经做了最大的让步了。”


    “不行。”


    “怎么,这么快就没自信了吗?”老裴嗤鼻一笑。


    “五年不行。”何权青说,“五年太久,三年就行。”


    “你确定?”老裴问他,“在做决定之前再好好想想,到时候时限到了,不要觉得是我为难你了。”


    “我确定。”何权青笃定说,“五年太久……我不能那么久见不到居堂。”


    这话在老裴耳朵里属实不中听,但他也不打算再劝下去了,“行,三年就三年,从今天起你们就不要再来往,做得到吗。”


    “做得到。”何权青发冷的拳头都热了起来,“您说的每一个要求,我都保证做到。”


    老裴点头说好,接着他又起身,朝背后那扇紧闭的门喊道:“听到没有!”


    何权青也跟着起身,他的目光也朝那扇门投去,心里砰砰直跳。


    过了几秒钟后,那扇卧室门背后传来裴居堂有些愤怒但是又不免夹杂着一点激动的:“听到了!”


    老裴接着就带何权青下楼了,在下楼梯的过程,他就直白挑明了房子的成交价,也只说要成交价。


    尽管已经做了心理预算,但何权青还是被那个数字震惊到了,而且还只是毛坯房的成交价。


    “房子只是一个形式,我要看到的是你能力的证明和对果果未来的保障。”老裴在送何权青走前再次强调说,“最后一点,不要为了钱透支自己的身体,身体健康要永远放在第一位。”


    何权青将心情平复回去,再次肯定点头:“我会谨遵您的提醒的。”


    老裴回头望了二楼的某个窗口一眼,那微微分开的窗帘就马上又合上了,他叹了口恨铁不成钢的慢气,又从兜里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说是允许他们再说最后一句话。


    何权青手软着接过手机,又将手机贴到耳边。


    听筒里传来裴居堂弱弱的一声哥后,何权青立马就湿了两只眼眶。


    何权青背过身,不让后面的老裴看到他没出息的样子,他咽了咽唾沫,又顺了顺胸腔里的情绪闷气,含着泪向那头的人承诺说:“居堂,不要跟谁生气,也不要跟自己生气,要照顾好自己,还有……人都要往高处走,你有梯子,你就慢慢走,小心走,不要惦记我上不去,我在爬了,我现在爬得慢,但是会越来越快的,我一定能爬上去的,你等我……”


    第60章 会的


    裴居堂是什么时候回学校的,何权青不清楚,那天早上从裴家离开以后,他在县城里晃荡了两天,去了创业帮扶中心,但他仍是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不过这会儿距离过年也就半个月了,一时之间急也急不出个办法,何权青每天都在说服自己别穷思竭虑和研究市场中度过,他看新闻看报纸,没事就去人才市场逛逛。


    梁晖的烧卤店也开业了,除了开业那天生意不错,往后都是生意平平的,不过他也没有很气馁,毕竟万事开头难。


    何师父并不知道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不过他看着何权青连着一周都没有早出晚归的去上工了,才问的是怎么回事,何权青用些不怎么像样的借口搪塞过去了。


    但是临近新年了,各种喜事也多了起来,何权青就和岳家赫先忙起老本行,这样一来他心里也踏实点,不然整天无所事事的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实在闲得心慌。


    年二十七这天,两人突然接到附近一个村寨的白狮邀请,要说这距离过年就三天了,家里突然有白事还真是有些唏嘘的。


    如果是平时,不得耍上个三五天的,这三天后就是除夕了,两人本来都没打算去,结果主家过就耍到年二十九就行,三十早上就上山了,中午给他们结账,于是两人就去了。


    第二天中午吃完饭,主家大方的给二人结了四千块,已经是除夕了,两师兄弟拿了钱就早早往回赶了。


    不过到桥头那里时,又碰到他们师伯的门徒在那里给人家问水,桥头两边挤满了人,一问原因,竟然是镇里有个小孩在外面被车撞死了,现在正在给他“找路回家”呢。


    因此,他们不得不停车下来等仪式结束再过去。


    不过他们来得巧,也就等了七八分钟就结束了,现在人车有序的开始往回走了。


    “那个是不是裴老板他儿子。”岳家赫突然哎了一声,又撞了一下身边人的胳膊。


    何权青正靠在车身前给手中的兽头顺毛,听身边人这么一说,他先是浑身打了个寒噤,接着才偷偷抬眼一看。


    只见桥头的另一端,在人头攒动的浪堆上真站着裴居堂。


    何权青瞟了一眼后又心虚的垂下头想钻回车里,接着发现他们家司机的车就停在他们左上方不远处。


    “我们也过去吧。”岳家赫又说。


    “二哥你先回去吧。”何权青把头壳套在自己脑袋上,“我……过会儿再回去。”


    岳家赫正要问为什么,但是转念一想,好像有猜到了什么,便自己上了驾驶座,等待排队上桥。


    何权青则自己一人独自退到了一边去,他在头壳下,看着周遭的人啊车啊都慢慢过去了,他又没了个掩护,一时觉得有些不自然,便顺着河边慢慢往前走,企图打发掉时间。


    大概走了个三百米这样,从石滩都走到田埂了,何权青才将脑袋上的头壳摘下来。


    然而他回身一看,却发现河对面也站着个人。


    那人也是慢悠悠的,头上套着羽绒服的帽子,微微垂着头仍是走着。


    河岸对面一路下去都是平坦的田埂,地势更高,很容易走着走着就忘了神。


    何权青又把头壳戴回脑袋上,走到一个大拐弯处,也是河道最窄的地方时,他从那狮口里往外面瞧了瞧。


    但他也只敢往河面上瞧,只见那湖绿色的水面上浮着一条随着水波扭动的人影。


    他只敢看一眼,就马上把狮首扭回去了。


    这一带都是农田和林子了,河岸两边没人住,到处都荒得很,何权青犹豫了一下,不得不往回走了。


    他再往河面上看,那道人影也在跟着往回走了。


    往回走时,分立两岸的二人走得要更慢很多,好像在很久以后,他们都不能再这样一路同行了。


    这段路终于要到头时,何权青直接停在了桥头这端,他靠在那块刻着陈桥的石碑前,没有立马要过去的意思。


    这时何权青的兜里振动了一下,他拿出手机一看,却见那个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再联系过的号码给他发了一条短信来。


    你还会喜欢我对吧——裴居堂在短信里这样问他。


    何权青一看这信息就急了,他连忙打字就要回复过去,但是刚打了两个字,他就又马上删掉了,他觉得这样不好,他们不能做违背约定的事情。


    他自以为对面的人也该走了以后时,他再通过狮口往河那边看,只见裴居堂还站在河对面。


    他看见裴居堂也是那样为难又如此迫切的看着他,有可能是想看他,也有可能想得到那个问题的答案。


    裴居堂离得远,他当然不能看到那颗兽头下的脸是怎么样的,但他也没有马上收到一个定心的回复,虽然他觉得他们也并不需要这样一个回复来说明什么或是承诺什么,只是他们都隐约感觉到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都不会再见面罢了。


    裴居堂没胆量继续在这里站下去了,尽管他的父母并没有在旁边看着。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之际,河岸对面的那颗狮脑袋动了一下。


    它先是眨了眨毛绒白边的眼皮,接着又大开狮口张合了两下,似乎是在说“会的”。


    裴居堂喉中酸涩,他放心的把手机塞回兜里,再窥视一般的往桥头对看了最后一眼后,他就步调轻盈的转身离开了。


    今年过年似乎没有去年热闹,这是何权青自个认为的,其实其他人大差不差的都还是老样子,只是少了祝骁一个人而已。


    春晚就放着也没人看,他们师兄师妹几人自己开桌玩十点半,何师父早早就睡下了,他从半年前开始就开始有点精神力不足了,三哥每周都得去抓点中药给他熬着补。


    零点一到,新年也就这样来了,他们几人站在院子里,看天被炸成五光十色的海,脸上有淡淡的怡然却又各自沉默。


    初一一大早,祝骁带着妻儿回来了,师父和师兄弟们都给孩子包了红包,整个班里气氛终于热闹了一点。


    但过年其实也就过这两天,才初二,出门干活的人就已经很多了,梁晖和师妹也是说初三就回去开店了。


    大家都闲不住,毕竟每个人都有了自己的生活,无忧无虑的日子早就一去不返了。


    初六的时候,何权青终于等到银行开门上班了,他去咨询了一下创业方面的贷款政策等等,但银行给予的回答以及能给他办理的额度不太符合他心里的预期。


    从银行出来以后,何权青又准备去就业服务咨询办看看,结果刚刚出银行大门,就碰到了裴远。


    裴远带着严实的帽子和口罩,但他还是一眼认了出来,他叫了对方一声,这人左右看看后,才在跟他擦肩而过的时候说了在这里等他一下。


    何权青有点懵,紧接着对方就进银行去了,他觉得有点蹊跷,等了五分钟这样裴远就出来了了。


    何权青问怎么了,裴远领着他到了旁边的一家早餐店坐下,他大概是不知道怎么说才好,也可能是不太会表达,他酝酿了半天,才憋出一个:“我和佟静私奔了。”


    何权青和佟静同岁,初中还一个班,但她初三的时候就和班上一个男的回家结婚生子了,不过没两年就分了,何权青知道裴居堂的二叔不太接受她,也知道佟叔不太相好裴远这个闷葫芦做女婿,但他没想到这两个人竟然会私奔,他还以为裴远不喜欢对方来着。


    “我爸在找我,我现在不好露面。”


    何权青又问起“私奔”是什么回事,以及他们要私奔去哪。


    裴远没回答私奔的缘由,但他回答了第二个问题:“准备去西藏,去那边做事。”


    “怎么去那么远?!”何权青惊问。


    裴远仍是没有把口罩摘下来,并时刻留意着四周动静,他说国家在西藏下达了很多通电联网工程项目,虽然条件和工作比较艰难,但是薪水要比内地高很多,因为他需要钱和佟静结婚过日子,他的钱都被他爸扣下了。


    何权青觉得对方不只是需要钱那么简单,他看得出裴远挺想摆脱他爸的管束的,不过他没多问这一点,而是细问了那边的工作。


    “难度应该……要比平时做的大一点,不过缺人的地方很多,有些……对技术等级要求没那么高,基本也做得来,就是要去的地方比较……艰苦。”


    裴远断断续续的说完这一长串话,又比了一个数字的手势,“一个月……应该有这么多。”


    何权青有些惊讶,“我能跟你一起去吗,远哥。”


    裴远没什么意外之色,但还是补充了一句:“要去的话,最少要待一年半到两年起,不能随便离队。”


    “我没问题。”何权青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裴远到底是想劝一劝的,但他实在又不擅长这种事,就直接免了这个过程,说今晚回去就联系人给他加名字。


    “那什么时候走,要什么手续吗?”何权青又问。


    “要健康证,体检报告,然后跟队就行。”裴远说,“后天走,坐火车去成都再转机到贡嘎。”


    何权青说他来得及,他待会就可以马上去做体检。


    “哦,那你回去收拾东西吧。”裴远毫无波澜的,“还有买车票,待会我把新号码发你,买好了你联系我,到时候一起走。”


    “行。”


    裴远看着好像没什么事了,就问对方吃不吃早餐,何权青吃过了,就说自己先去医院了。


    人走了几步后,裴远又想起什么,便叫住对方。


    “还有什么事吗,远哥。”何权青问他。


    裴远脸上只露有一双很是冷淡的眼睛,不过这会儿他眼色之间却又有点犹豫,“你……不跟居堂……商量吗?”


    何权青心中一跳,裴远怎么会知道的这件事,但好像就算是对方知道了,好像也不会有什么坏影响,他认为。


    何权青摇了摇头,“这个……不能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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