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晚会与光幕 “怎么了吗,余老师?”……
余淮也一连几天都没有收到弟弟的消息, 直到校庆当天,都没有看见人。
A大今年的校庆开展比以往都来的隆重而盛大,今年光是搭建舞台都花了不少的费用。
从早上一直到下午, 操场位置的彩排声音就没有停歇过, 舞台底下还布置了摄像头, 有工作人员在做调试, 为直播做准备。
余淮也作为老师代表,也收到短信,被提前叫去了现场。
他到的时候台上正在排练的是他的学生顾卡,台下聚集了一小波学生围观, 操场中央还有志愿者正在帮忙摆放椅子。
还没有正式开始校庆晚会,学生们就因为看到现实中的偶像而激动不已,操场上时有时无的尖叫声和闪光灯,很有演唱会现场的氛围。
围绕在舞台周围的年轻学生都穿的非常特色, 有不少装扮成动漫里面的角色人物的, 主要还是今年的主题是特色角色扮演, 就连余淮也这些代表老师都需要配合。
余淮也到时恰好到黎星野班级的彩排。
只不过原先弟弟说好要上台的节目里面,因为请假的因素, 上台表演的演员换了一个陌生的男生替代。
余淮也看完了那个节目的最后表演,才从人群中经过,跟着指示牌去了舞台后边的化妆棚。
他来的有点晚, 里面已经坐满了人,还有几位已经化妆结束,也换上了今晚衣着的老师,还有意料之外的,手捧着一大束玫瑰花的黎易初。
站在门口接人的李教授见他过来,拍拍他的肩, 暗示地说道:“小初在这等很久了。”
黎易初很早之前常来学校接他,这里的老师或多或少都有见过他。
他们分手的消息目前还只是彼此清楚,并没有广而告之。
余淮也笑而不语。
大约也是有些意外他会出现在这里,黎易初眼神有一闪而过的惊讶,冷静下来时,语气又从容了些,“淮也,好巧。”
这话一出,李教授瞄到了一点不对劲,瞅见两人之间奇怪的氛围,没有再继续打趣,拿在手上扇风的卡牌递给余淮也道:“剩下最后一张抽卡,等会过去换衣服。”
今晚的角色扮演每个代表老师都要抽卡,他来得晚,大概没有了选择的机会。
余淮也接过,道了声谢。
李教授两人之间的距离没有丝毫拉进的意思,心中微叹,临走前又拍了拍余淮也的肩。
见李教授走开,黎易初才主动道:“今晚有上台的节目?我没有在表演单上看到你的名字。”
“有个上台的演讲。”
“星野也来了吗?”
余淮也注意到他下意识观察的视线,道:“黎夫人有了小手术住院了,他没有过来。”
黎易初像是忽然想起来了似的,应道:“也是,他现在应该照顾黎阿姨。”
气氛很短暂的安静了片刻,他将捧花抱近,“淮也,原本这个是想私下送到你办公室作为赔礼的,现在……”
余淮也笑意未变,推回,“不用了。”
【原本想给卡卡的,太尴尬了】
【系统,你们怎么想着星网的直播舞台还穿插无聊的老师讲话的?】
星网直播……舞台?
余淮也手指停在半空。
“余老师。”带着黑色帽子的男生小跑过来,“到您化妆了。”
余淮也收回手,回他:“好的,我现在过去。”
“那我不打扰你化妆了,”黎易初抱回那一大束玫瑰,被拒绝,眉眼间似有失落,但还是维持着风度的淡笑,“晚点见。”
男人想要离开的暗示其实表达的非常浅显。
余淮也冷淡地嗯了一声,便跟着志愿者男生进了化妆棚,但想到刚刚那一刹那的心声,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男人还立在原地,抱着一捧鲜亮的红玫瑰,低着头看手机,蓝光映射在他的脸庞,衬得他有些失真的白。
“余教授方便让我看看您抽中了哪张角色卡吗?”
余淮也敛回视线,将手里的卡片递给他,棚内光线明亮了些,他才注意到眼前的男生有几分眼熟,“陆潜同学?”
陆潜翻看完卡片背面的文字,这才抬头,咧嘴:“余教授还记得我啊?”
男孩笑起来的样子让人印象深刻,余淮也倒是记得他,当时楼下见过他一次。
“搬家搬完了吗?”
大约是意外被记得,他表现的有些受宠若惊,抓了抓脑袋道:“我搬完家了,东西也买的差不多了。”
余淮也点点头,没有再多问,看了眼他有点气喘吁吁的脸颊,问道:“你还负责今晚的晚会组织吗?”
“是。”陆潜道,“我是学生会的。”
余淮也压了压指腹,道:“今晚的晚会是全程直播?”
“是。”陆潜道,“学校会同步直播到网络平台上,为了让往届的学长学姐也可以一起同步观看。”
余淮也:“分别有哪些平台你知道吗?”
陆潜说了两个平台的名字。
“只有这两个?还有其他的吗?”余淮也追问道。
陆潜表情认真地盯着一旁的墙壁思索了一下,回:“没有了,通知到的只有这两个平台。”
余淮也嗯了一声,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见他目光定在旁边的衣饰上,问:“方便问一下我今晚的衣服是哪一套吗?”
陆潜从一旁的柜子上取出来一套完整的衣裤,“是这个。”
看起来像是最正常也最普通的酒红色西装套装,塑料膜套着外壳,整齐地叠好在里面,还没有拆封过。
余淮也接过,暂时没拆包装,看了眼紧闭的换衣室的门和一旁空出来的化妆位置,示意:“李教授刚刚告诉我还需要化妆?要不先化了再换?”
时间安排上,这样效率会更高一些。
陆潜:“您稍等。”
余淮也坐在位置上,看着陆潜去和化妆的同学说了点什么,那个年轻的化妆老师回来时笑容满面。
“余教授,那我开始啦。”
“好的。”
余淮也并没有过多询问,客气说了一句麻烦了,对方便开始在自己的脸上涂涂抹抹。
路过的老师偶尔还会往他这里看,大约是他的妆容有点夸张,难免有些引人注目。
不过余淮也一心都在去检索今晚的直播平台信息上,并未察觉到其他人的关注。
手机上搜索到的校方的官方直播平台确实只有陆潜说的那两个,至于那个“星网”,让人完全毫无头绪。
余淮也化妆又换了衣服再出来时,原本抱着玫瑰站在门口的黎易初已经消失不见了。
化妆棚后面来往的人也少了许多,天空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今夜多云,没有见到什么月色。
余淮也仰头,看了眼雾蒙蒙的夜空,而后垂眼,重新点开手机屏幕,再一次点进浏览器搜索栏时,里面关于他方才检索“星网”的痕迹已经全部消失不见。
像是一个恶作剧的魔术。
男人修长的指腹在手机屏幕的表面轻轻点了两下,并无其他动作,像是某种思索。
屏幕的蓝光在光线的不明的舞台后侧显得格外的亮,照得教授的蓝眸愈发的深邃,宛若一处深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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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淮也轻触,点开。
宋时琛给他发了一个定位和照片,图片正是校门口的大门,说他到了。
余淮也看了眼,回他:【现在过去】
他发完消息就随手将手机揣进兜里,从化妆棚内顺了瓶水便往人流密集的地方入口走。
落日的昏黄已经全然暗淡了下去,操场周围跑带之外的路灯亮起来,舞台上还是保持着灭灯的状态,周围光线不明,有些黑。
余淮也从后边的小道绕过,走到跑道边缘时,看到入口签到处,刚从那进来的宋时琛。
“淮也。”宋时琛远远喊了他一声。
余淮也颔首,脚步慢了下来。
周围有几个路过的学生听到声音,瞥了视线过来,昏暗不明的跑道一角,男人的酒红色西装也暗了一份色调,变得幽深,他们脚步被黏住了似的,路过的步伐都缓了几分。
宋时琛走了过来,目光也被第一眼看到的教授吸引。
如果说上一次见到的教授是带有锋芒的小狼,这一次便是魅惑人心的狐狸。
十分的赏心悦目。
“今晚的限定妆造?”宋时琛道。
“今年校庆主题是特色装扮,我们代表老师也要,”余淮也方才顾着查东西,也没注意画出了什么样子,察觉到他的打量,问道,“很奇怪?”
宋时琛眼神流连几圈,评价道:“很惊艳。”
“谢谢,”余淮也看出他的礼貌,客套回去,“你也是。”
宋时琛笑而不语,视线还流连在他今晚的装扮上,“等会能不能和你一起坐?”
余淮也示意他方向,解释道:“特邀嘉宾有专门的区域,我带你过去。”
宋时琛:“不能和你一起坐?”
余淮也:“我是老师代表,有专门的位置,有需要讲演的几句台词,暂时不好挪。”
宋时琛从他深V领口处微微敞开的胸膛处敛回视线,道:“等你上台完我过去找你。”
余淮也:“这个随你,但我也不能保证那里有位置。”
他看了眼周围的空位。
从舞台边缘的跑道走到舞台前面的座位处,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前排的位置还是大部分空的,后边的学生落座已经只能看到乌泱泱的脑袋了。
余淮也找到他对应的位置前,又给他指了指出去的指定小道,提醒道:“如果晚会中途出去,可以走这条被安全线隔开的小路,一路走到尽头有移动的卫生间。”
今晚的余教授连指尖都带着细嫩的粉,像是全身都上了一层完美无瑕的妆造。
为了直播,游戏策划倒是废了不少心思,但宋时琛还是不喜欢自己的私有物无缘无故多出来其余的觊觎对象。
宋时琛转了转小指的尾戒,语气闲散地应,“嗯,都听你的。”
余淮也拿着手机操作,转发了要来的节目表给他:“晚会名单也一起发给你了,有感兴趣的节目可以提前关注,不要错过了。”
宋时琛没看转来的表格,直接问道:“淮也什么时候出场?”
“我的台词就开场的时候需要念念,算不上什么出场。”余淮也回他,想起来手上还拿着的矿泉水,一起递给他,“出来的时候顺便帮你拿的,没开过,宋副处不介意的话,可以解渴用。”
作为东道主,余淮也做的十分周全。
宋时琛笑了笑,接过时,两人指节处的肌肤很短暂地接触了一下。
余淮也浓密的睫羽很轻地颤了颤,注意力略微转移,却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淮也这么贴心,我确实有了一种宾至如归的感觉。”宋时琛碰了碰矿泉水瓶表面,又道,“今晚住在你家里的星野弟弟不在吗?”
从上次就看得出宋时琛因为黎易初的因素,似乎和弟弟有一些交集,但弟弟似乎并不喜欢他。
“黎姨生病了,他今晚不过来了。”
“生病?”宋时琛像是反应过来似的,说道,“星野倒是个十分有孝心的小孩。”
他和黎易初关系不错,但黎易初大概率也不会怎么提自己后妈的事情。
余淮也帮弟弟解释道:“需要动个小手术,星野回去照顾了。”
宋时琛很轻地挑了下眉,脸上多了一点惋惜,“黎夫人没事就好,不过星野弟弟这次不能来现场,大概会非常可惜星野没办法过来参加这么盛大的晚会了。”
余淮也抬了抬眼皮,道:“晚会有直播。”
宋时琛笑意深深,“亲自在现场还是比虚拟转播要真实的。”
余淮也认真地看了他一眼,眉间的冷淡散了一些,“你说的也是。”
宋时琛看着闪烁的好感值,也跟着笑笑,脚步靠近,自然地抬手,伸到他脖子后边,“淮也还是粗心了点,低头,领口帮你调一下。”
他很突如其来贴近,余淮也还没有来得及靠近,颈部就触摸到一抹冰凉。
他克制了闪躲的动作,保持了原来的距离,垂下视线,说道:“麻烦。”
这个低头的动作,能嗅到风度翩翩的宋副处身上淡淡的木质冷香。
看起来倒是很近,但教授还是保持了很微妙的距离,并没有什么接触上,只不过在旁人眼中,已经是足够暧昧的表达。
宋时琛指节挑拨领口的动作慢了些,像是要抚平每一处褶皱与纹路,温热的指腹若有似无地接触过教授敏感的后颈,似是无意的触碰。
余淮也皱了皱眉,刚想从暧昧的感知中退步,注意力便被另一道声音迅速抓去。
他整个人顿在原地。
顺从的教授乖得像是不谙世事任人宰割的小兔。
“好了,”宋时琛玩笑似的捏了捏他的后颈,而后收回手,“余老师在走什么神?”
那道浅蓝的光幕一闪而逝,快的像是错觉。
余淮也下意识扣住了他将要离去的手臂,抬眸望向他。
教授下眼睑处画着的眼妆与冻红的鼻尖相称,晚霞一般的艳丽,显出几分娇艳的魅色,蓝眸带着水雾一样的湿润。
位高权重的宋副处任由其握着,维持着被牵手的姿态,目光落在他的紧抿的唇瓣,语气温和又包容地问:“怎么了吗,余老师?”
第32章 吸血鬼教授 光幕
舞台闪烁的光线打下来, 台下的欢呼声更加热烈了一些。
外场的热闹和此刻两人之间的静谧形成鲜明的对比。
方才一闪而逝的蓝光和舞台打的灯光有些相像,但又截然不同,上面甚至还有文字。
可惜那道光幕消失的太快, 像是余淮也产生的错觉。
这段时间出现了太多错觉, 让人都开始怀疑起来了真实和虚拟的存在, 生活的真实似乎蒙上了一侧薄薄的雾纱, 令人捉摸不透。
余淮也垂下眼皮。
冲动之后,冷静下来又是另外一副画面。
宋副处的手还任由他握着,绅士地维持着手放在半空的姿态,深邃的眉眼似有一点弧度, 含着淡淡的浅笑。
像是听之任之的纵容。
余淮也缓缓松开手,脸上露出一抹歉意的笑道:“抱歉,没有抓疼你吧?”
“不会。”宋时琛问,“淮也看起来有点烦心事?”
“项目卡点终于有了一点新的想法, 所以反应有点大。”余淮也神色恢复如常, 看到周围零零星星有人入座, 道,“时琛也就坐吧, 有什么事情电话联系我。”
成年人的婉拒和客套哪怕隐藏的深,聪明人也能一眼看穿。
宋时琛摩挲了下指腹,但笑不语。
“等等。”
余淮也停下:“怎么了?”
男人大手一动, 扣住将要离去的教授的手腕,指节滑动,压住他离开的动作,“有个东西一起给你。”
他垂了垂眼睫,单手从口袋中取出一枚银质的尾戒,而后不紧不慢地缓缓套入青年教授的小指节。
力气很大, 带着一份不容挣脱的拒绝。
余淮也还没来得及婉拒,戒指已经被先一步戴上小指。
繁复的戒指纹路似乎是某种宗教图标亦或是古老文字的图样,嵌入教授纤细修长的指节,衬得更加的亮光出彩,繁冗的纹理和教授身上华丽的服饰相称,显得愈发妖艳夺目。
那道光幕又一次出现,但又很快消失。
余淮也面色不变,只是指节微蜷。
“今天看到你时就觉得很适合你,刚好可以用来搭配今天这一套衣服。”宋时琛很轻地圈了圈他纤细的手腕,松开手,笑道,“戴着吧。”
余淮也收回手时,摸了摸冰凉的尾戒,看了他一眼,“……谢谢。”
负责人过来喊人,宋时琛没有再留他,给他示意了一下眼神,送别他离开特邀嘉宾区。
余淮也自然也没有再停留。
教授的身影消失不见时,政客慢条斯理地取出口袋中的另外一枚尾戒,戴到右手小指上。
样式和款式,和方才借出去的那一枚几乎一模一样,除了一点微妙的雕刻纹理。
代表老师的坐席已经坐满,余淮也最后一个入座,自然而然地获得了大家的关注。
“余教授来了。”
“余老师今天扮演的吸血鬼呀。”
“今天真俊呐小余。”
老一辈的老师们表达情感的方式都非常的直接和坦诚,赞美的话接二连三,余淮也挨个礼貌回复回去,也一一夸奖老同事们的装扮。
平日里同事们就格外的热情,今天大约是因为校庆晚会一起庆祝的缘故,余淮也深觉大家的情绪也格外的亢奋,交流起今晚的特色装扮时,也格外的热闹。
挨个问候完在场的老师,从社交场合中抽离,余淮也脸上的笑也淡了下来。
主持人开始上台讲话,舞台下顿时安静了下来。
余淮也调整了坐姿,视线投向舞台中央正在欢迎格外来宾的男主持人,目光在台前两侧的大屏幕上定格了几秒。
那道一闪而逝的蓝幕,在某些程度上和转播屏幕很相似。
甚至是转播的内容都似乎是一样东西。
此时此刻,转播屏幕画面上镜头给到的是刚说完话的男主持人。
台上的男主持人介绍完毕到场的嘉宾,女主持便笑着接过话,朗声道:“120周年A大庆生,又代表着A大新的起点,今年的校庆我们也是花样百出,舞台下的同学们今晚都出演着特色人物,展现着自我的风采。”
男主持人道:“台下的同学们都已经等不及晚会的开始啦。”
主持人情绪饱满,连带着观众们的情绪也被调动了起来。
台下的欢呼声愈发热烈,隐隐有排山倒海之势。
余淮也垂眸沉思着,听到动静,视线回到舞台。
转播屏幕上的女主持笑着说:“事不宜迟,让我们一起倒计时,开启今晚的庆生首秀!”
“3——”
台下的观众们也跟着倒计时,声音阵阵。
会场的风仿佛也跟着音响剧烈的震动感荡漾了起来,有了气势十足的压迫感。
余淮也下意识跟着她一起默念倒数,眼中的光影和舞台背后的光幕一起闪烁不定,心跳也怦然加速。
“2——”
“1——”
最后一道声音落下,话筒突然安静了下来,万籁俱寂一般,舞台上的灯光也一同暗淡了下来。
A大一年一度盛大的校庆晚会就此拉开序幕。
*
全息游戏的直播通道在此时一同开启,星网无数名等待的网友同一时间挤进今夜的主神直播间。
这是AI智能化运用到主神攻略这个游戏之后,顾卡的第一场全面直播,采取的还是AI全息模式,可以身临其境地和爱豆互动,主办方早早就打好了宣传,公告今晚是顾卡更新之后的首秀,吸引来了不少顾卡这个角色的粉丝。
游戏内没有机会溜进A大晚会现场的网友都纷纷上线,转向了主神官方的直播平台。
作为第一个全新上线的智能化AI爱豆,顾卡原本在游戏内就声名居高不下,主神更新之后,他的粉丝群体又有了新的激增,今夜进入直播间的人数堪称恐怖。
全息景中,舞台暗去的灯光骤然亮起,红光闪烁,舞台中央,布置成日常居家的白色沙发上,少年整个身体靠坐在上面,两腿随意地岔开着,身上丝绸质地的黑色衬衣随意垂落,胸口瑰丽的胸针闪烁着红光。
炸裂的背景音乐响起时,少年抬起眸,红色的瞳仁沉冷又惑人,仿佛通过屏幕,勾人心弦。
顾卡以绝对瞩目的方式出现在直播间的网友面前。
弹幕在一瞬间爆炸性的增长。
【卧!槽!】
【来了!!来了!!】
【顾卡宝宝好可爱好可爱】
【回归首秀,男神好美~~】
【老婆!】
【啊啊啊啊啊是魅魔妆造】
【惊了,主神真的要造新神了,敢不敢尺度再放大一点,我愿意花钱】
弹幕接二连三,热度又吵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不少进来看热闹的路人也格外的震惊。
全息的体验感给人的五感冲击分外的大,和之前主神的所有直播不同,顾卡这一次的表演太过于真切,动作完全没有一点卡顿感和迟滞感,一言一行都和真人无异,肢体表达也分外的人模人样。
这次的游戏升级,应该是美工上也做了微调,顾卡的五官长相比原来的更加优质俊朗了许多,加上今晚的舞台设计,仿佛这个NPC就是一个真真实实存在的偶像。
【惊到了,过度写实让人有点惊悚了我的妈】
【有种真的在看真人演唱会的感觉,舞台设计好牛,妆造也很好,有的爱豆能不能和主神学习一下】
【真人演唱会和游戏NPC学?楼上你是不是疯了】
【有一说一,我家顾卡的演唱会实力确实非一般爱豆能比的好吧(狗头)】
【主神牛逼!!今晚我就回去狠狠买个攻略专门攻略我家卡卡】
【主神升级到现在,唯一有点让人诟病的就是,出圈的也就顾卡一个,其他的NPC真的设计的挺一般的,没什么游戏体验】
【拜托大家专心看卡卡演唱会OK?有无今晚卡卡的表演节目列表啊,我专门蹲蹲,其他人无关NPC就算了】
【卡卡今晚1、5、7和压轴都会露脸】
【好帅呀咕咕卡~】
主神游戏到现在,顾卡真情实感的粉丝确实不少,后台监控的游戏负责人李明友也十分的惊讶,仅仅是一个开头,刷下来的礼物就密密麻麻挤满了后台屏幕,粉丝的消费力惊人。
这大概是全息直播以来的巅峰,现如今的偶像首秀都没有这么夸张的流量。
李明友第一次感觉到他哥原先这款不算非常出名的乙游冲到了什么样的高度。
他咽了咽口水,嘀咕了好几句,颤颤巍巍着手将实时数据发送给大群,并把粉丝的一些截图放上,附件了这一次出场的表格,长篇大论说明了一下现有的情况,并询问是否需要单独更改一下表演单,再给顾卡排排上场的次数。
夸张的流水,让人很难不心动。
李明友深觉自己建议很好,没想到消息刚发出去没多久,他哥李明飞直接在群里打回了这个提议。
李明飞:【不能改,明友,不要自作主张,还有,表格里面那个余淮也老师讲话是什么时候加的?】
李明友皱了皱眉,回复:【余教授挺有讨论度的,留着不是能更有新热度?】
李明飞看到自己那个蠢弟弟的群消息时,低声骂了一句蠢货,但现在也没有时间和他掰扯这些七七八八的东西,他忽略了蠢弟弟的发言,直接@宋工程师。
这可是全星网公开的直播,余淮也的bug刚刚修好,加上他目前还是那几个大佬的攻略对象,怎么可能让他在这里露面?
前不久余淮也这个边缘NPC牵扯出来的那几个大佬的来电他还记得呢,可惜这个没脑子的蠢弟弟都不知道想一想。
李明飞:【@宋工程师,宋老师,麻烦现在删除】
宋工:【好的】
消息回复没有多久,李明飞上线检查了一下后台的目录,确认宋工已经很快处理完此事,倒是松了口气。
虽然余淮也这个NPC作为老师发言出现一下,在这种校庆晚会场合也不会怎么出众,但怎么着也没必要让一个边缘NPC再占用他们的直播位置,删了也好。
至于临时更改剧情带到了的NPC的困惑,这种小后续的工作,李明飞又丢回给了他弟李明友,也算是给他一次锻炼机会。
李明友自觉被亲哥驳了面子,有点不高兴,而且他觉得淮也上场肯定会更加有吸引力,他哥就是有偏见。
李明友看到NPC几次闪烁费解时,他才慢吞吞地上线修改逻辑。
舞台下。
临要上台陈词的余淮也收到通知,他这一环节被临时换人时,坦白来说,有点令人意外。
过来告知他的工作人员一直和他表达歉意,说明了临时换人的原因,替代他上台的那位领导原先不能到,今天行程抽调出来了,所以到场了,代表发言的人也自然保留给了他。
一旁的李教授听了两句,就站起来表达不满道:“新增一个发言人不就行了?余老师为这个代表发言都准备好不少工作了,怎么能临场这样操作呢?”
工作人员:“抱歉,真的抱歉!”
李教授:“你们这是怎么安排的工作?总负责人呢?”
那人只有来来回回只有重复的两句:“抱歉!真的抱歉!”
李教授被他这副模样气的吹胡子瞪眼。
余淮也目光在那个男生身上定格几秒,随后无所谓地笑了笑,拍了拍老教授的肩膀,“没事,我刚好有点不舒服,不上台就不上台吧,谢谢李教授帮我争取露脸机会。”
李教授气哼哼地坐下来:“我倒是要看看谁这么大架子!”
工作人员:“抱歉!真的非常抱歉!”
余淮也看了眼一直重复道歉的男生,把话筒还给他,安慰似的扫了扫他的肩侧,“不碍事,你先去忙吧。”
男生对上他的视线,顿了顿,如梦初醒一般,张了张嘴唇,还想说点什么,最后只是重复了一句对不起,然后讪讪离开了。
余淮也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两秒,而后敛回视线,坐了下来。
那个男生没有出现“心声”。
也没有出现光幕。
余淮也指尖无意识拨弄着小指多出来的尾戒,抬眸看向舞台。
替代他上去的是一个年纪看起来不小的老教授,很简单的两句话陈词,便结束了流程,主持人便跟着播报下一个节目,快的像是临时被丢上去的应付工作。
下一个接上去的节目是顾卡的表演,主持人刚一播报,场子又一次热闹了起来。
愈发热闹,周身的空气仿佛也震动的愈发厉害,像是有形的声波。
余淮也眼睛看着舞台,却有些分神在感知周围有些奇怪的环境。
有种无形的被注视的感知。
周围的空气隐隐有些稀薄,像是聚集了许多的人一样的拥挤与难以呼吸。
很微妙的感受,明明老师代表的位置在前排,算得上是空旷的区域,并没有什么人来这里。
台下是露天的操场,还有学生来回走动,更不可能称得上拥挤和闷涨。
方才宋时琛那一闪而逝的光幕还在脑袋里面盘旋,余淮也心不在焉地侧头,盯着广阔的夜空和闪烁的星子,以及没入空中的舞台灯光照射出去的光线时,神色逐渐正色,眯了眯眼。
【A大】
悬浮在半空的蓝字模糊颤抖了一瞬又仿佛错觉一般消失不见,像是个捉迷藏的小孩。
“?”
那是什么?
余淮也怔楞了一秒,有种见了鬼火的既视感,但这种情况下,不可能有什么认为的恶作剧。
他记起来那个莫名其妙消失的备忘录,压下了心中的震惊,只是想努力去看清已然完全消失不见的光幕时,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余教授!”是李教授的声音,“你的学生在台上夸你呢。”
余淮也回神,侧眸,望回台上。
顾卡拿着麦克风,真情实感地陈述着余教授对他的教导。
摄像机一同转向台下老师坐席处的余淮也,两边的光屏上也出现这位顾卡口中恩师的身影。
酒红色的深V领露出男人肤色白皙的胸膛,繁复的花纹叠在外套的驳领上,与男人修长的脖颈间佩戴的黑色颈链交相辉映,衬得愈发惑人。
温润如玉的教授一反寻常的清简,眼睑处着了一层秾孋的嫣红,蓝眸仿佛天然流出血泪一般,嘴唇勾勒着下滑的线条,一路蔓延到脖颈之间,没入颈链,如似吸干未擦净的血液,残暴又冷血。
余淮也下意识扬起抹笑,眼睛却在对上反射着冷光的镜头时,微不可察地犀利了一分,笑意凝滞在半空,指节略微绷紧。
魅人吸睛的吸血鬼形象反而因此更加栩栩如生。
镜头之外,星网的直播间因为这个无意出现一面的边缘NPC,迸然而出巨大的弹幕墙。
第33章 主动触碰 主动撩拨?
教授的面庞出现在全息光幕上时, 给在线的观众带来的是第一视觉上的直观冲击,全息直播的感受之下,仿佛矜贵优雅的贵族吸血鬼面对着面坐在面前。
温润如玉的五官染上了浓墨重彩, 给翩翩君子上了另外一层身份和印象, 艳丽蛊人的感知在全息镜头面前放大了数十倍, 一眼击中在线观看直播的网友们。
【!!】
【一秒内, 星网快点告诉我这个男人的名字】
【妈妈……是吸血鬼(流口水.jpg)】
【顾卡什么时候多了最敬爱的老师这个设定,OMG,还这么帅!!!!】
【好白好魅好艳(亲亲亲)】
【我说实话长得也就一般吧,主神的审美一直都挺普通的, 我一点都不相信能出现一个绝世大美人,除非放开难度,让我攻略到床上(叼红玫瑰.jpg)】
【楼上,我收回了我的一百米大刀】
【教授手上戴的戒指好眼熟啊, 感觉在哪里见过】
……
弹幕铺天盖地的涌现在半空, 仅仅因为镜头无意闪过的一幕, 终端简练提要出来网友的发言,输出简单的文字概括, 给终端同步观看直播的联邦上将。
废话的称赞文字太多,唯一有些吸引到年轻的上将注意的还是提了两嘴的戴在教授小指的尾戒。
黎星野只分出神,淡淡瞥了一下就一眼认出。
常年出现在的联邦政网上, 大名鼎鼎的宋议员常戴在小指上的尾戒,自然让人眼熟。
黎星野压着眉眼,轻嗤一声,一拳将攻击过来的虫兽粉碎。
粉碎的血肉四溅,弹射到他的身上,裸露在外的白皙臂膀也泼了一层血水似的, 猩红而暴力,扎结的上臂线条充满野性的力量感。
AI冰冷机械的模拟训练提示音出现,眼前的尸海顿时清空不见。
“恭喜您突破本次突围记录。”
终端画面上一闪而逝的教授身影也消失不见,转而切成了舞台上新登场的NPC表演,绚丽的灯线和背后的幽蓝冷调格格不入。
他对所谓的游戏直播毫无兴趣,登录来看这个东西也不过是因为余淮也今天原本有个上台的演讲,爱慕的弟弟这一层身份,对哥哥的关注当然不会有一点减少。
但谁知道浪费了这么些时间,结果是临场换人的结局。
黎星野摘了身上的共感设备,也随手将终端无聊的直播关闭。
训练室外站岗的士兵看到光幕上刷新的记录值时,心中连连惊叹。
没有任何的外置装备,能够在虚拟战场数以百计的虫族围攻之下,也只有黎上将能够这么迅速又这么完好无损地从被围猎变成主动狩猎。
自动门打开,士兵陡然站直:“上将!”
训练室内的共感装置需要紧贴皮肤,年轻的上将来时只穿了一身黑色的u领背心和简练的长裤,从训练室出来,背心的黑隐隐因为汗水的浸透而加深了浓度。
黎星野淡淡地回应了一声,没有过多的停留,回了他的办公室。
军部的办公室非常的简单,平时也不会有什么人出入,只有智能管家来来回回。
纯白的全息椅搁置在一旁的角落,黎星野进来时,智能管家正拿着清洁仪清扫上面的灰尘。
终端有新消息弹出时,页面还停留在放在AI智能高光时刻抓拍的那一张图片。
吸血鬼装扮的教授手上的尾戒描摹着与他的时代格格不入的联邦贵族的专有标志,看着有点碍眼。
尤其这人还是那个讨厌的宋时琛。
黎星野回完消息,将终端丢到桌面,刚走到全息椅旁边,面前便有光幕闪烁:【尊敬的玩家,距离可上线时间还有260小时50分30秒】
黎星野:“……”
一个破游戏限制还那么多,何况他上次也没有真做成什么。
管家停下擦拭的动作,侧过头:“上将,近期您有游戏沉迷的趋势,整体游戏时长超越星网70%的网友,请您注意把控游戏时间哦。”
黎星野压了压单薄的眼皮,把手上微微湿润的毛巾丢给它:“洗了。”
管家:“好的。”
黎星野闻声侧眸,皱眉:“不要学一些奇怪的腔调。”
管家恢复原始音线,“抱歉,主人,修改音色原因为检测到您对余淮也这个游戏角色有喜欢值升高,现已恢复初始状态。”
喜欢?
一个人工智能懂什么是喜欢?
黎星野冷冷一笑,却也懒得和一个人工智能解释什么,关了终端上还在自动播放的直播时,深觉这个破AI确实该升级一下系统了。
他最多也就算是有点网瘾罢了。
它懂什么?
不过……黎星野随手将毛巾往桌上一丢时,又瞥了眼还在直播的荧屏,看到主持人下一个播报的节目时,剑眉微敛。
这傻逼游戏还针对NPC有后台的内幕?
原先上台讲话的校方代表不应该是余淮也吗?怎么变成一个NPC老头了。
*
主神的直播间内,哪怕新一场表演已经结束,还有不少人再讨论余教授那惊鸿一瞥。
游戏论坛内开了禁词屏蔽,还有人在直播间公开讨论这个诡异的设置,奇怪论坛的设置,甚至开始猜测这个行为的背后逻辑。
星网上因为这绝美的一幕,还小小的爬上了一个尾部的热搜。
空前绝后的热度降临在一个边缘NPC的头上,主神游戏的直播间人流量在实现新的飞跃和暴增。
关注今晚直播的宋工程师心情十分复杂,又是高兴又是痛苦,原因还是在于“余淮也”这个NPC的特别之处,看了一眼热搜内容,顺手保存了余教授的照片之后,她第一时间电话给了主负责人李明飞。
直播间飞速增加的讨论度像是坐火箭似的,让人目不暇接,李明飞在知道自己没用的弟弟闯出来的祸时就忍着杀人的想法紧急上线公关了。
热搜在压,李明飞还没处理完这个令人脑壳痛的难题,联邦军部的内线号就接了进来。
天杀的李明友,难道又捅了娄子,做了什么违法涉政的事情!上次打架警方来电,这次直接干到军部了是吧!
李明飞接听的语气都飘了些,“您好,我是李明友的哥哥,李明飞。”
“我是黎星野。”
终端的传讯现如今已经可以做到虚拟还原,联邦战功最赫赫有名的年轻上将平静的音调几乎笼罩在耳边。
这名字一出,李明飞自动联想到他的身份背景。
这位年轻的上将当然也不是什么完完全全的温和之辈。
贵族圈内的事情李明飞还是略知一二的,黎上将刚晋升不久的时候,去元首家里吃饭,就有一些迂腐的资历旧人试图给他立规矩,这位出了名的不喜拘束的新生代转头就和人约战,在比拼场上把人打进了医院。
据说那人现在还没完全痊愈呢。
李明飞敛回心神,回道:“上将,十分乐意为您效劳,您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黎星野直接切入主题:“你们表演的节目单临时变动了?”
李明飞没想到他专程电话过来问的是这个问题,脑子一下子短路,没有反应过来,顿了一下,忙道:“是,是的。”
“无规矩不成方圆,你们策划方这种行为算什么?甚至还有针对某一NPC的行为。”
李明飞琢磨出来一点别的意思,试探道:“您是指?”
黎星野不耐烦道:“你们的官方论坛把余淮也设置成了禁词?”
“……这个角色是设置给特邀对象的,所以我们在设置上做了一定的隐□□理,也是希望可以给您和其他特邀用户一定的专属体验。”
“怎么。”黎星野嗤声,“宋时琛怕输给其他人不成?”
“哦,不对,难道是那个乳臭未干的宋小少爷,还是自负又只懂得虚张声势的帝国太子殿下?”
李明飞听他漫不经心的哂声听得汗流浃背。
“黎上将,我们游戏方是出于玩家的体验,所以……”
黎星野不耐烦地打断:“少废话,解除禁词,不然我告你人权歧视。”
李明飞:“……”
NPC是不适用联邦律法的吧?
但他没敢说这话,尤其这位暴脾气的上将显然已经十分的不耐烦。
bug清理倒是差不多了,只需最后核验,如果他们不介意,倒是还好。只不过,他还是没想到这位上将先生会专门电话过来维护一个NPC的人权。
李明飞忙不迭应下,说了几句恭维的话,心中还在嘀咕这位声明极差的上将看起来还挺重视联邦律法的。
交代完事情,忙碌的上将自然没有和他继续浪费时间。
通话很快结束。
李明飞松了口气,但一转念,看见终端上的热搜又上升了两名,盯了两秒,那口气又上来,转头就终端电话过去把李明友喷的狗血淋头。
“没脑子的虫豸!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我特么不是说了不要给余淮也镜头,你特么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是吗?!”
李明友刚接电话就被喷的狗血淋头,也觉得非常的冤枉,不满地哇哇大叫:“哥,你别冤枉人啊!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删了他上台的演讲了,谁知道顾卡还会提到他,镜头还莫名其妙给了他啊?”
“你的意思不是你的错?李明友,事到临头你还要和我狡辩?你踏马不想干了是吗!”
“哥,我发誓我真的没有任何后台操作!”
李明飞眯了眯眼,冷静了些,有些怀疑地问:“你是说这是NPC自主行为?”
李明友:“我真的什么指令都没有给!我以我的职业生涯发誓!”
李明飞忍住了喷他还有什么职业生涯的话,想到刚刚黎星野的来电,交代了他一句解除论坛禁词,然后也没等他回复,便直接挂了电话,立马登录游戏后台。
管理员窗口弹出,他登入账号密码,查看起了游戏的程序,尤其是之前出现过bug的余淮也,测试端口没有显示有不正常的bug出现。
他接连测试了几个人,包括顾卡,都没有什么奇怪的波动。
李明飞盯着屏幕看了两秒,退出程序后台,又进入全息光幕,调整到余淮也的位置。
画面中的教授还端坐在代表老师的席位,目光专注地看向舞台,似是观赏着舞台的表演,偶尔还会和身边的同事交流,眉眼淡笑,优雅而从容。
并无异常反应。
但眼前的NPC的聪明他不是没有感受过,也不是没有险些栽过坑。
李明飞对他不敢轻易忽视,他看了好几眼,还是重新点了测试键。
与此同时,A大校庆晚会现场。
舞台后的阴影处,走出来一位穿着马甲背心的男生,他手上端着酒水,旁若无人地一路走到代表老师那时,一下崴了脚,无意泼洒出来托盘里面的酒水。
余淮也注意到,及时闪避了一下,还是没有能完全闪躲开,衣领处溅到了一点深色,裤腿处也沾染了一些。
男生忙不迭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余老师!”
余淮也接过他手上的纸巾,擦了一下,“没事。”
酒红色的外套上明显有了一层深色的污迹,并且还有隐隐扩大的趋势,令人有种莫名的诡异感。
余淮也面色如常,擦了两下,便听到男生道:“我带您去换身新的衣服吧。”
李教授:“淮也,换了也免得着凉,我帮你留住位置。”
身旁也有几个老师纷纷投来关注和关切的询问。
身上的湿漉漉感似乎加重了晚间的寒凉,让人心中略微有些不适,尤其余淮也确实有点洁癖。
“麻烦李教授了。”余淮也起身,微微一笑,“这位同学带我过去一下吧,我有点不清楚路。”
男生点点头,“请您跟我来。”
余淮也紧随其后,和他落了一步的距离。
舞台下的光线并不明晰,尤其是专场黑幕的情况,男生的五官在这样的遮挡下,看的并不清楚,只不过身上的马甲和余淮也在夜色酒吧内碰到的酒保有些相似。
他带路的方向也不是余淮也方才换衣服的那个小棚位置,而是体育场外围的小房间,人群逐渐稀少,唯有安静的路灯。
往日聪明敏锐的教授好像没有察觉出来任何异样,甚至在跟着男生走到一个杂货间时,还是面色如常,眼神平静。
杂货间内堆积了不少杂物,都是一些体育器材,许久没有人进来,里面还有一点灰尘气,扑面而来的腐朽气息,白炽灯的照射下,有几分渗人。
“这里就是换衣棚了。”男生指着里面道。
明显指鹿为马的行为,但认知里被莫名操控一般冒出来的这里就是换衣棚的认知让人惊奇,甚至比方才看到了那一幕悬空的光幕还要令人惊讶。
精神控制?
外来文明?
余淮也压下那些想法,保持思维的平静,减少不必要的破绽,温和地嗯了一声。
“您把外套脱了放在这个清洗台上就好。”男生指着里面的压腿架,说道,“付款完就能自动清洗,稍后我会把清洗干净的西服送回给您。”
余淮也依言照做,将衣服挂好,又问:“付款的方式是?”
男生打了一个响指,半空中仿佛变魔术一样,光幕出现,浮现出一个二维码的图案,蓝光莹莹,如似鬼火。
和方才看到的有异曲同工之妙的相似。
这是一个超前科技的文明。
余教授拿出手机,扫码,付款。
倒是奇妙的能够支付成功。
“还有别的需要做的吗?”
“您做的非常好,教授。”男生笑道,“我现在送您回去。”
“好的,麻烦了。”余淮也将手机放回口袋,走前不经意瞥了一眼安静的器材室。
挂在压腿架上的酒红色西装还维持着他方才挂上去的模样,但胸前溅到的那片湿濡的深色隐隐模糊,一眨眼间,就消失不见。
余淮也敛回视线,很轻地攥了攥指尖。
一路返回原位时,他的位置上多了一个人。
年轻的副处坐在他的座位上,身体后倾,脸上带着两分笑意,正和旁边的李教授说着什么。
李教授瞥见他,笑着和他打招呼:“淮也,刚刚去哪了,这么久没有回来,宋副处来找你没见你人。”
原本带路的那个男生不知何时隐入人流消失不见,在场的人似乎也并没有了方才的记忆一般,像是人为的记忆清空,令人后脊发凉。
“去换衣棚了一趟。”
余淮也敛回视线,顺着莫名出来的暗示解释完,走到宋时琛身侧时,脑海中的潜意识控制感才停止。
像是主人停止了无聊的木偶游戏,放下了操控的绳索,木偶才重新获得了自由的权利。
一种身不由己的不适和被冒犯的感知像是终于被允许了似的,后知后觉的油然而生。
他攥了攥小指的尾戒,银质的金属陷入指腹的柔软,感受到了一丝生理的真实疼痛,才清醒了些。
余淮也取下戒指,两指轻压,放入新交的好友手中时,很轻地点了下,“戒指很好看,谢谢时琛。”
蓝幕很快地闪烁了一下,衬得蓝眸的教授眼神更加幽蓝深邃。
余淮也微微一笑。
宋时琛五指收拢,戒指的坚硬感在掌心尤为清晰,他琢磨了一下方才若有似无的肌肤接触的可能含义。
主动撩拨?
宋时琛笑容微深:“说好了一起吃饭,淮也说话可要算话。”
余淮也嗯了一声,并未拒绝。
第34章 喂你 【当前攻略人物好感值:40】……
晚会结束, 人群陆陆续续散场,舞台上面的灯光也暗淡了下来。
几位过来观看演出的老师也起身准备离开,余淮也和他们简单打了个招呼送别。
李教授眼神打趣了他一下, 说:“我觉得这个比你之前那个好。”
“合作关系。”余淮也听出他误解的意思, 特意说明, 没有想被人误会。
李教授也只是笑笑, 离开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视线收回前很明显点了点身后的人。
余淮也注视着他们离开,回头时,便看到宋时琛绅士又贴心地站在他身后, 手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条西装外套。
以往承担这个角色的都是黎易初,倒不奇怪李教授会误会。
不过余淮也此刻也没有过多关注这些,他在意的还是宋时琛挂在小臂上的西装外套。
酒红色的西服,正是他方才放在那个小杂物间里面的那条, 但上面没有一丝一毫灰尘的脏污, 连原来的那处湿润都早已干涸, 整洁又崭新。
似乎是注意到他的视线,宋时琛扬了扬手臂道:“有位小男生说给你的, 没想打扰你和李教授说话,暂且帮你拿着了。”
余淮也接过,道了声谢。
宋时琛注意到他往四周看了看, 问道:“怎么?”
余淮也:“还有看到刚刚送衣服过来的男生吗,还想和他道个谢。”
“他送完东西就走了。”宋时琛笑道,“比起这个,淮也有想好等会去哪吃什么吗?A大你比我熟。”
余淮也将心思移回,摸了摸质地微厚的西服外套,道:“时琛常年出席各种重要场合, 上等的美味怕是吃过不少,今晚带你体验一点不一样的吧。”
宋时琛被他挑起了一丝兴致:“哦?”
余淮也保留了一分神秘,没有说清,带着他从人影稀疏的疏散口离开时,还有听到舞台上工作人员善后的指挥声。
热闹喧嚣的晚会落幕,现场变得人影稀疏,有几分冷寂。
他转头回去,看了眼身后仅有一点照光的舞台,侧眸,看向身旁的人:“今晚的演出时琛喜欢吗?”
走道处仅有零碎的路灯光亮,并不明亮,碎末的光星落入教授的蓝眸,衬得他眸光愈发的深邃,眼尾的红痕反差极大,如似勾人的精灵,尤其是在偏暗的光线之下。
他们之间隔开的距离倒是比来之前远了一些,叫人看不懂刚才若有似乎的那个主动的触碰。
宋时琛转了转小指的尾戒,笑道:“我原本还挺期待淮也上台的讲演,但似乎中途换了人?”
余淮也:“中途出了一点小小的意外,临场有了人员的变更。”
宋时琛:“那倒是有些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网友们没法欣赏到更多才华横溢又装扮出众的淮也。”宋时琛漫不经心地低了低眸,目光落在教授的面庞上。
今晚的教授出了不少的风头,甚至一度上了星网热搜的尾巴,要知道,星网热搜上可很少会出现一个游戏里面的虚拟人物。
逐渐走入密集的人群,周围隐隐投来关注教授的视线便显著的增多。
余淮也轻笑一声,扫脸带他出校时,便转移了话题,“A大的小吃街很出名,不知道时琛有没有听说过?”
低矮的小楼,交错的亮着五颜六色的招牌,以及推着小车手写价格表单的商户,与来来往往穿着不一的人群,共同组成了这一条繁华热闹的街道。
临近晚上十点钟,因为今晚A大校庆晚会的缘故,学生出来的不少,小吃街的人还是密密麻麻的。
走在人群中,难免有些摩肩擦踵。
宋时琛抬手,绅士地帮他隔开人群:“淮也是这里的常客?”
“算是吧,”余淮也道,“我记得宋副处也是A市人?”
宋时琛很轻地扬了下眉,看到光幕上的提示时,应了一声是。
“之前从来没有来过这?”
“确实是第一次。”
“这里算得上是A市非常出名的景点之一了。”
宋时琛笑道:“那确实是我孤陋寡闻了。”
余淮也淡笑一声,并没有附和,走到一家招牌名叫帝王烤肠的小吃摊面前停了下来,呲呲冒油的油炸香味在煎炸过程中飘荡而出。
他从摊主手中接过买来的烤肠,递给宋时琛,“尝尝这个?A大独特的烤肠风味。”
飘香四溢的路边摊美食,倒是和宋副处今晚的西装革履并不搭边。
也和宋议员平日里品尝的美味毫不沾边。
宋时琛倒是没有接,抬手,握住年轻教授的手背,抓着他抬高了一些,又配合着低下来头,在上面很轻地咬下来一口。
出身不凡的宋副处吃着路边小吃的动作都非常的优雅,像是从宫廷油画里面走出来的贵族。
容貌亦是英俊非常,人群中一眼的出众。
这个动作其实有点暧昧,但余淮也却没有挣开他的手,而是垂下眼皮,盯着他吃东西的动作,关注点在其他的地方。
放下神经,能感受到被人握在手心里面的属于外人的温热,但唯独没有看到什么光幕,也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那项超能力又忽然被人强制关闭了似的。
“很好吃。”宋时琛笑着握着他的手,将被咬过的那个位置往他唇边靠,“淮也一起试试?我可不想吃独食。”
余淮也回神,眉心微敛,含糊地嗯了一声。
他注意力放在别处,并没有关注到自己和眼前人的互动在旁人眼中何等的亲密。
男人无形中靠近了不少,又握着他的手背,像是情侣间黏糊糊的小互动似的,捉着他的手喂他。
“怎么样?”看着余淮也就着那个位置咬了一口,宋时琛才松开手,他垂下手时,很轻地摩挲了一下指腹,目光从教授身上流连片刻,看了眼闪烁的好感值数字,神色莫名地勾了勾唇。
好感值没有变化,但人却距离感少了一些。
真有意思。
“好吃吗,淮也?”
“还可以。”余淮也道,“这里有不少A市特色小吃,时琛小时候有没有吃过的,我带你重新体验一下。”
“淮也是想带我回忆童年时光?”
余淮也舔了舔无意沾到唇瓣的酱汁,微微一笑道:“好奇宋副处的成长经历罢了。”
“我的成长经历其实很无趣,小时候也没有这么多好吃的。”
“宋董管的很严?”
光幕上弹出来的背景提示十分有趣,甚至堂而皇之的用了从来没有对外公开过的宋议员真实的身份。
光鲜亮丽的宋议员在那一段简短的表述中被扒的一干二净。
宋时琛看着“宋家私生子”几个小字,轻呵一声,说道:“宋董那时候可还不知道我是谁。”
宋副处另外一层宋大少爷的身份是在18岁成年的时候拥有的,生母在离世前,成功将原本和谐的宋家搅得天翻地覆。
宋家突然多出来比宋小少爷还大10岁的私生子,媒体有很长时间的关注。
宋时琛的反应不似作假,仿佛亲身经历一般。
余淮也略含歉意地道:“抱歉,没想提起这些。”
“没什么。”宋时琛垂眸,看着他晶润的唇珠,有小电动车开过,他便顺其自然地将人揽入怀中,“小心车。”
余淮也猝不及防被他拉开,整个人撞了一下他的胸膛,手里剩下的半截烤肠都地震似的晃了晃。
“没事吧?”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通过胸膛传递到耳膜,带着两分关切。
与此同时,还有另外一道相同的音色,却是不同的带着玩味笑意的调侃传入脑海:【联邦议员的保密信息,你们这算是挑战联邦律法的威严?】
余淮也垂眸,扶住他的手臂站稳,“没事,谢谢。”
“想什么这么出神?”宋时琛递过来一张纸巾。
余淮也把吃干净的烤肠串丢进垃圾桶里,接过他递来的纸巾,擦了擦唇瓣,又道:“我在想你童年时候家教一定很严格。”
“哦?”
“不然哪至于任何一个学校旁边都必有的烤肠你都没有吃过?”
他说的格外笃定,宋时琛挑了下眉:“何以见得我没有吃过?”
余淮也笑了笑,戳了颗刚买来的章鱼小丸子喂到他唇边,“时琛再试试这个?”
教授眼尾上扬,笑的从容又自信,蓝眸颜色深了一层,脸上原本氧化暗淡下去的妆容仿佛又魅惑了些。
这主动投喂的动作也格外的反常拉近距离,和上一次见面时的疏离截然不同。
或者说,今晚的教授都格外的不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夜的晚会,他整个人都似乎有些反常的兴奋感。
宋时琛盯着他氤氲的蓝眸,启唇,含住那颗丸子,咬下,“现在可以说了?”
余淮也不紧不慢地对上那道视线,唇线上扬,说道:“你碰到没吃过的东西,都有个下意识先嗅一下味道的小习惯。”
“以前从来没有人发现过,”宋时琛咀嚼的动作慢了些,躬身,贴近,近乎平视的停在他身前,注视的眼眸逐渐深邃,似是调侃,“突然有种在淮也面前被扒光的裸露感。”
一贯给人以亲近温和形象的宋副处,此刻的动作有些男孩的痞气,脸上多了一层玩味。
被打量的感知浓重了一些,像是看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时琛说笑了。”余淮也观察着他的反应,说道,“我无意观察发现的你的小习惯罢了。”
“淮也太聪明了,”宋时琛笑眯眯地说着,修长的指腹轻抬,很轻地从教授的唇瓣便拭过,抹去了那一点海苔的深色,“我甘拜下风。”
有点亲密的动作,像是某种暧昧的距离拉进。
但主导者是漫不经心的挑逗,暧昧对象是心不在焉的走神,浪漫的心动感全然无生。
那一闪而过的光幕再一次出现。
透过男人深邃而专注的黑眸,余淮也看清了在自己身上出现的光波。
【当前攻略人物好感值:40】
关联其之前的种种,有什么结果呼之欲出。
*
在小吃街吃完东西,宋时琛坚持要送,余淮也没再婉拒,坐着他的车回了家。
临走时,那枚尾戒宋时琛还是再一次送给了他。
余淮也倒是没有拒绝,直接收下了。
和人道完别,进了电梯,一路上楼,余淮也脸上的表情都平静了下来。
进门时,看了眼家里还是空荡荡的一片,弟弟没有回来,他便直接进了浴室,卸妆洗漱。
按照以往的习惯,洗完澡后的这个点距离睡觉还有一点时间,他还会看一会文献,然后便入睡了。
但此时此刻,余淮也毫无睡意,也丝毫没有什么想要去阅读学习的兴趣。
他去了客厅,打开电视机,调到弟弟常看的频道,任由上面播放着综艺的嬉闹声,自己靠在沙发上,脑袋后仰,阖着眼,两手放在腹前。
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仿佛重映在眼前。
心声、光幕、奇怪的男生、杂货间、好感值。
他原先的所谓外种入侵的等等猜测都在今天看到自己身上出现的好感值三个字身上出现逆转。
他完全猜错了方向,也完全想象不到,自己的存在本身就可能不是真实的。
系统、攻略、好感值,串联起来今晚所见,更像是一个游戏。
余淮也突然想起来自己曾经在祁颂远家对面看到的那个顾卡拍摄的乙女游戏广告。
像是某种暗示和摆在明面上的提示。
他原来只是游戏中的一个虚拟角色?包括自己身边的所有一切都是构筑出来的不真实的画面?
电视中的播放到了自动关闭的时间,忽然没了声音,余淮也睁开眼,屋内是静悄悄的一片,视野中是顶上空白的墙体。
往外是沉寂的夜空,今晚多云,没有什么星星,风吹的阳台上小盆栽的叶子沙沙的晃动,客厅内开着灯,却无名的有点让人孤单。
这种时候,倒是觉得家里有个弟弟说说话也是很好的。
余淮也抓了抓耷拉下来的发尾,给弟弟发了个关心的消息,没见对方回,等了几分钟,退出来聊天框,点进弹出来的新消息。
祁:【。】
祁:【看来没删好友。】
余淮也想起来自己似乎因为上次的事情,确实有意无意避开了好友一阵子,没有再过去,他现在倒是真情实感地觉得自己需要和人交流一下,缓缓心情了。
心声作为判断依据的话,除了弟弟之外,他的好友也是和自己一样的“人”。
他点了点屏幕,回他:【明天过去】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所认知的所有一切都是虚拟的了。
这一刻,他确认自己是需要得到好友的心理咨询的。
第35章 忽略的异常 01号NPC-余淮也
第二天到好友心理咨询室前, 余淮也还特意去超市买了一点猫猫的零食,当然,也给好友带了一份早餐。
他特意停留下来, 和店员搭话聊天, 都没有什么奇怪的重复现象。
余淮也认知里面的游戏, 是一种程序语言的表达, 编码的创造、输入者是人类,人类的认知有限,很难实现完全的无重复。
他过往认知里面的周围的一切,并没有出现那样刻意的重复的反常现象。
一段没有重复的代码, 除非“它”学会了自我学习,且自我学习能力出现了超乎人类认知范围的存在。
……正如此刻的他。
余淮也坐着电梯一路上楼,目光却是投向对面的商场,上面的大屏幕广告还是播放着上次他见过的那家早餐店。
循环的广告播出的动画和上次见过的相同, 但唯独让人费解的是广告上并没有注明店铺的地址, 放在广告界就是一笔失败的宣传。
没有人会做这样一笔无用的投资。
他看了眼上面的店名, 在手机地图上输入,查找, 结果却是空空如也。
电梯门到楼层,自动打开。
余淮也将手机收回口袋,直接开门。
也不知是不是手里的猫零食太过诱猫, 芋头一开门就窜到了他的脚边,猫尾巴一直扫荡着他的脚踝。
余淮也蹲下,给它喂了点吃的,又撸了把它后背的毛。
软绒绒的手感,从掌心的神经元一路传递到脑神经,真实的让人心情愉悦。
“得亏它记忆好, 这么久不见还认得出你。”好友微讽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余淮也仰头,便见到那双犹如碧海珠似的绿眸。
祁颂远的绿色瞳仁一直从高中开始就是最特别的存在。
但偏偏很少有人会主动去夸赞他,因为对关系一般的人态度称得上十分冷漠。
男人此刻低垂的单薄眼皮略显几分凉薄。
芋头被他摸得舒服的伸了伸懒腰,见到主人过来又抖擞起了姿势,余淮也揉揉小猫,说道:“芋头,你家主人越来越阴阳怪气了。”
祁颂远抬了抬眼睫看他,“我还以为你上次之后,已经打算拉黑我了。”
余淮也撸猫的动作很轻微地顿了一下,而后从拆开小零食,给芋头喂过去,避而不谈上次的事情。
饶是他再心态从容,想起来还是心情略有些微妙。
如果不是心知肚明好友是个直男,他真的会误会。
被他按揉的芋头从他手下跑开,余淮也抓了个空,他收回手,起身,瞥了好友一眼,“给你和芋头都带了好吃的,尝尝?”
祁颂远开了早餐盒,看了眼里面丰盛的早点,评价道:“不错,余教授上门做客很上道。”
余淮也:“刚起?”
好友偶尔有早上起床洗澡的习惯,此刻发尾还带着几分湿润,眉间的冷冽因为耷拉的发尾变得亲近平人了许多,袖子半撸起来,露出紧韧的小臂线条,明显是刚从浴室里面出来。
祁颂远尝了两口工业糖精的味道,便放下了筷子,“嗯。”
“不合口味?”
“还可以。”
好友的挑剔一向表达的明明白白,还可以就是不行,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一副大少爷的挑嘴。
余淮也捡了个馒头吃了两口,便提议道:“我看你楼下对面的商场一直在打一个早餐店的广告,看起来很不错,我们找找去那吃?”
“早餐店?”
“我今天来的时候看见的,名字叫做‘麦琪乐的早餐店’。”余淮也走到落地窗旁,拉开纱帘,“但我有点找不到地方,你导航一下?”
纱帘被牵动拉开,眼前一片寂静的白也被来往的车流人群所取代,热闹的商业街从早晨就开始了人流的聚集,从高楼层往下俯视,只有密密麻麻如蚁一样的像素小点。
教授站在一面之隔的玻璃窗外,和喧闹的世界隔开,初晨的日光争先恐后地从窗外铺撒进来,像是落了一地的暖色雪花,衬得教授的侧脸格外的温柔,浓密的眼睫毛都撒上了金粉,阴影陷在鼻翼一侧,唇瓣的弧形都格外的标准。
放在专业的画师手里,这将是一副光影完美的画卷。
祁颂远慢条斯理地擦着手指缝隙,缓缓走近,顺着他的视野往下望去。
巨大的广告牌上循环播放着美味的早点动图,最后结束于一句宣传的广告词“美好清晨源自于麦琪乐的一份早点”,右下角有一行小字标注了地点,在联邦的一个知名商业街。
游戏中有设定机制,不属于游戏世界观内容的广告只开放对玩家的展示权限,生活在游戏内的人们,对于这些是一无所知的。
但现在似乎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意外呢。
祁颂远垂眸,从循环播放的广告收回视线,落在教授的侧颜上,勾了勾唇,“没见过,我也不知道在哪。”
“导航一下名字?”
祁颂远拿出手机地图,输入,检索,而后给他展示了没有检索结果的空界面,“你能找到?”
“没有。”余淮也看了眼上面的空记录,又抬眼看了好友一眼,“你家对面的这个商场倒是常看常新,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地方推荐?”
“我对人多的地方不感兴趣。”祁颂远道,“不过你想的话,我可以陪你去看看。”
余淮也看了眼动画还在不停转换的广告牌,说道:“我确实对那家商场有点兴趣。”
“走吧。”祁颂远随手将纸巾丢到桶中。
余淮也从落地窗边走回门口,边穿鞋边道:“那家商场最近半年有过什么装修吗?”
装修倒是没有,但游戏地点是实打实的有过一次更新。
原来已经发觉了有一段时间了吗。
祁颂远随手将屏蔽软件打开,断绝了游戏对他的信息记录,“没有看到装修,怎么了?”
“我觉得它好像变高了一些。”余淮也侧眸,看向一无所知的好友,说道,“你每天都住在这里,有什么察觉吗?”
“变高?”祁颂远触摸着冰冷的玻璃面上逐渐下移的景色,说道,“没有注意。”
“但你最近看起来并不是很好,我看得出来。”祁颂远目光落下,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好友沉静平稳的音调落在寂静无声的电梯内,有种无声的安定感。
透明的电梯玻璃透入初晨的暖光,照射在男人骨节分明的手上,肌理分明,隐隐凸起的青筋透露出某种令人安心的力量感。
余淮也主动握住好友的手,手心微移,肌肤与他手背相贴,抬眸,没有看到任何异常的现象出现。
没有心声,也没有光幕。
须臾,他轻笑一声,“确实有点秘密,祁医生想听吗?”
祁颂远反攥住他的指节,不动声色地捏了捏:“说来听听。”
余淮也深深望了他一眼,脑海中闪烁而过的是他们曾经相处过的高中时光和久别重逢时的意外。
教授蓝瞳中的光亮如似海渊,“你还记得我们曾经玩过的仓颉造字游戏吗?”
这是他们高中时曾经一起玩过的小游戏,上头的时候,祁颂远陪着他熬了几个大夜,写了满满一本的“密码本”,上面是他们为彼此的王国创建的一套语言文字。
那时候余淮也对语言专业很感兴趣,也想过毕业以后报考相关专业。
无需系统提示,祁颂远也对此有所了解。
余淮也攥着他的指尖,指腹在他的手心比划。
[祁颂远,你听懂了吗?]
是帝国的古语。
“他”和淮也的故事里似乎还藏着许多可能性。
祁颂远眸色微深,眼波未变,嗯了一声,“听懂了。”
[你会不会觉得有时候这个世界其实并不真实。]
教授的指腹划过手心时,有几分痒意,手下的字如同剥开有层层惊喜一般令人感叹。
祁颂远笑了笑,鼓励道:“你察觉出来什么了?”
余淮也眼睫轻轻一颤,心跳无名有些加快,不知是因为密闭的空间还是因为其他,他继续写道:[你有没有想过也许我们只是一个游戏世界里面的NPC?]
他的淮也真是聪明到令人诧异啊。
祁颂远神情未变,还未曾继续追问,电梯便狠狠颤动了一下,随后仿佛断了线一般,飞快下坠,失重感陡然上涌。
余淮也眼前一阵眩晕,又开始耳鸣,他下意识想在下降的电梯内找到扶手,结果抓了个空。
他抓空的手腕便被男人扣住,温厚的大掌整个将他拢住,力气很大,让人难以挣脱的桎梏感,将他扶稳,“靠着我。”
似乎是察觉到教授下意识的反抗,男人放松了一点力气,掌心紧贴的肌肤少了一些,但仍旧能感知到彼此的心跳。
没有心声,没有光幕,没有特别的现象。
余淮也下意识向他身上贴近。
祁颂远单手紧紧怀着人,眉眼却意外平静而冷淡,他仰头看着晃荡不安的铁壁,眸色变得冰冷。
急停的电梯在猛然跌落最底部时狠狠与地面相撞,骤然的撞击令人身体有难忍的晕眩感,机警如余教授在昏迷之前感受到了某种世界意识的杀意。
一种一旦撕开虚假幕布便可能遭遇抹杀的威胁,从心底油然而生,令整个大脑的神经元都敏感的陡然惊悚。
*
【编号01号NPC-余淮也出现异常行为波动,请自查】
【编号01号NPC-余淮也出现异常行为波动,请自查】
【编号01号NPC-余淮也出现异常行为波动,请自查】
系统接连提示了三条红色警告信息,整个控制后台的大屏幕上,弹窗接二连三的弹现,都是游戏程序错误的提示报告。
偌大的屏幕上,出现猩红一片,仿佛一场程序语言的蝗虫之灾。
控制台前的座位上,今日的值班负责人李明友全然无觉,躺在全息仓内,呼吸早已不知何时均匀睡去。
警告的嗡鸣提示音在将要响起时,被守在一旁的人型智能管家单手按灭。
系统表面一个又一个弹窗的内容对于毫无授权的初级智能管家来说,它一无所知,也不允许记录,它的眼前因为没有权限,出现的文字都是*字号。
它的主人在睡前也没有植入过任何除了保障主人睡眠之外的指令。
智能管家看着控制台的系统一次又一次的弹窗提示,眼前只有一片漠然的面无表情,它的手在消音钮上停留着,在警告音要出现时,一次又一次的按下,戒断了控制台的噪音传出。
无声的哀鸣在程序中一次又一次响起,最后在李明友一声梦话的呢喃中一瞬间全然消失不见。
【管理员持续未应答,系统已自动忽略该项异常】
弹窗跳出提示之后,界面上的警告栏顿时全部清空,大海上的风浪一瞬间沉寂下去,一切归于风平浪静。
智能管家在控制台前停留片刻,未见噪音响起,迟缓地将仿真人的手臂收回,垂回身侧。
执行完主人“睡眠模式”任务的智能管家在保障了主人睡眠期间的避免噪音打扰任务,便功成名就的退回了一旁,走路近乎无声。
它最后停留在充电口的旁边,自动接入电源,而后熄去眼前的屏幕,进入节能模式。
控制台的屏幕也自动进入息屏模式,整个控制室内的光线也重新暗淡了下来,躺在全息仓内的李明友翻了个身,昨晚通宵太伤神,他睁开眼都十足的困难,此刻迷迷糊糊睁开条眼缝,看到静默一片的控制面板时,确认一如往常没有任何异常,又继续阖上眼沉睡过去。
第36章 醒来 帝国,太子殿下
帝国, 太子殿下起居室。
医官看到躺在游戏仓内的祁颂远睁开眼时,心头暗暗松了口气。
殿下这么多年上战场的经历数不胜数,却都不曾受过令生命体征明显出现波动的精神攻击, 起源还是因为一个小小的游戏。
“殿下, ”医官垂首解释道, “您方才生命体征出现了疑似A级的精神攻击, 避免出现意外,我才给您发了紧急信息。”
医官身旁的AI医疗小机器人反复闪烁着红灯,证明他并未说谎。
作为帝国的继承人,他的生命体征会被实时监测, 以往鲜少出现异常。
从幽闭的电梯内出来,窒息的感官似乎还未曾消散,刻骨于灵魂一般。
祁颂远摘了共感器,拉起袖口, 露出紧韧有力的小臂, “做一下血液检测。”
“是。”医官转头道, “0928,对殿下进行抽血, 并检测血液。”
0928道:“好的,先生。”
小助手同时接收到信号,身形转换, 指尖处由圆润小巧顷刻化成尖锐细长的针管,步伐与常人无异,走近,锁定位置,抽了小针管的血液。
它阖上眼,身体便开始自动解离分析, 不过数秒,半空中弹出来详细的身体报告。
“有轻微低血糖症状,疑似过度消耗身体能量,除此之外,并无异常。建议殿下适当游戏,保证睡眠。”机械的电子音一板一眼地进行反馈。
末尾那一声建议似是它临时补充上去的,和前面的报告有很明显的停顿,语气也稍稍中和了些,缓和了几分,多了几分真人的口吻。
祁颂远抬了抬眼皮,深绿的曈眸凝了几秒眼前连表情都是色素小块的机器人。
机器人与一旁的医官不同,不知敬畏,面对地位非凡的殿下,全然也不懂垂首谦卑,端正站立,下巴高抬,针孔镜头做成的眼睛在灯光下映射着淡淡的蓝光,裹挟着幽蓝的冰冷。
某一瞬间,仿佛和游戏中的NPC眼睛内的光影重叠。
似乎是检测到被人看着,机器人还欲往上扫描,看清全貌,下巴稍稍抬起,有些仿真的下颌线条绷紧。
“头低下去。”祁颂远注视着镜头内的光点,出声命令。
一旁低头看地的医官不明所以,而后很快反应过来殿下并非叫他,侧了侧视线,便瞅见旁边全然不懂礼数的机器人正要自主检测殿下。
果然还不能和真人相比,怎么这么不懂变通!
“0928,头低下去。”医官下意识喝道。
“好的,先生。”收到正确指令,机器人才敛回眸,垂下了脑袋。
祁颂远看了眼垂头丧脑的小机器人,目光短暂停留在它颈侧的序号,开头是最新批次的N。
“这是融合了新代码做出来的新成品?”
医官:“是的,殿下,您从游戏中带回来的代码数据对我们的研究有非常大的帮助,更新代码后的人工智能不论是语言程序还是动作程序都有了质的飞跃。”
“缺陷呢?”祁颂远指尖轻抵在机器人的手臂肌肤,没有感受到游戏中的温度,只有一片冰冷。
医官:“唯一有点可惜的就是代码没有活性。”
代码虽然在传统意义理解上是一团没有生命的数据,但真正想要AI实现和人一样鲜活,那就必不可少自主学习性,那就意味着,这一串代码会是如同有生命般的,会不断变化的。
这就称为代码活性。
《主神》这款全息游戏内的NPC就是鉴定过拥有充分活性的代码,这是里面的NPC能够如此栩栩如生的原因,也是这个游戏如此炙手可热的原因。
原先祁颂远便找人计算过余淮也这个NPC的代码活性值,当时那群老家伙还只是估计到了43.1%,这个数值对于目前为止出现过的所有人工智能来说当然是前所未有的高的,但也最多超越了3%左右。
但目前来看,似乎远远超越了预期。
祁颂远垂着单薄的眼皮,目光落在0928也模仿着他的姿势,伸出手指戳到他指节的动作,倒是想起来电梯内握着他的手,在他掌心写字的余淮也。
或许有着相似的“基因”,探出手指的迟疑都如此相似。
所以,关于帝国和帝国太子殿下的秘密,是从这里学习来的吗?
祁颂远反手捉住那只冰冷的指节,手背青筋绷起,平淡的曈眸晕上一层深厚的墨绿,正正好对上0928缓缓投来的视线。
*
光怪陆离的画面如破碎的琉璃骤然倾塌,耳边的嗡鸣声逐渐微弱,化为空寂的风声。
余淮也睁开眼,仿佛久未见光,眼睛被刺眼的白光照的发涩,下意识侧了侧脑袋,视线缓缓挪到一旁。
挂钩架子上的吊瓶似乎被他动作影响,很轻微地晃荡了几下,才徐徐停止。
床边的女人注意到他细小的动作,呼吸微不可察地松了一些,却没有情绪激动的表达,而是抬手轻压,抵住他试图乱动的手,“醒了?”
“嗯,”余淮也不在动作正在吊针的右手,如似薄雾涣散的目光投向她。
女人身上穿着修身的深色高领毛衣,黑色的腰带圈住阔腿牛仔裤,纤细的腰身尽显于人前,她乌黑的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按铃的动作利落而不拖沓。
她身后挂着一件深蓝色的西装外套,桌上还放着几个文件,显然刚从办公的地方过来。
“医生现在过来检查,有什么不适和他反馈。”
“妈,祁颂远……”
“他没事,”知子莫若母,沈镜澜瞥了他一眼,打断他,“有什么事情想打听的等你做完检查再说,刚起来余教授想操几分心?”
“……”
一向从容不迫、控场能力十足的余教授被噎得不好开口,只恹恹垂眸,虚虚咳了两声。
他倒是不难猜到他妈妈为什么会在这,市医院和妈妈那边算是合作伙伴,他出事送来这边,总有人第一时间会直接通知到她。
从小到大,一向如此。
余教授原本不愿意让家里人担心,但他妈妈知道了,意味着他爸肯定也会知道,家里其他人也就全部漏的一干二净,以余家二老的架势,他过往住院,二老都恨不得住在病房陪护。
余淮也自持老大不小了,实在不愿意家里兴师动众来照顾他。
沈镜澜将病床调换成靠椅模式,让病床上的人从躺变成了坐,又往杯子里倒了点水,“你昏迷了两天,没有补充多少水分,先喝点水。”
余淮也喝了口水,口干舌燥的感觉少了一些,苍白的唇瓣多了一点血色,“您没有告诉爷爷奶奶吧?”
“你爷爷最近有些高血压,”沈镜澜把杯子放回桌面,说道,“我暂时没有对他们说。”
没说就好。
余淮也松了口气:“我没什么大事,您别告诉他们二老,再吓他们了。”
“没什么大事?”沈镜澜语速明显快了几分,“余淮也,13楼电梯带着你摔下来,要不是中途有绳索牵引勾住,勉强有了缓冲,加上救援队到的及时,不然你以为你昏迷进ICU还能活下来?”
“还有要不是祁颂远在电梯摔下来的时候抓了你一把,你现在脑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回去正常教你的书呢!”想起来看监控时的惊悚一幕,沈镜澜便觉得心火旺,尤其是看到自家儿子像棵快要蔫掉的大白菜时。
沈镜澜是什么样的人,作为儿子,余淮也一清二楚。
名为发火,实为心疼,只不过嘴硬心软不愿意说。
余淮也抬手,轻轻贴在她垂落的手背,点了两下:“妈,抱歉,让你担心了。”
撒了心头的那阵郁气,沈镜澜脸上的表情旋即恢复端正娴雅,却没想被自家儿子这一个带着一点撒娇的小动作整的眼眶红了些。
儿子越长大越沉稳,没小时候皮,也少了一点亲近,长大后难得有这样的时候。
沈镜澜侧头过去,便看到坐在病床上的儿子冲她微微一笑以示安抚,当教授当了好些年,笑意都染上了为人师的沉稳温雅,勉强冲散了眉宇间苍白阴郁的病气,蓝眸轻眨,倒是多了一点孩子气。
确确实实长大了,有些事也不怎么和她说了。
见医生敲门进来,沈镜澜压下未说出口的话,不再多言,把位置让给了主治医生。
余淮也十分配合检查。
护士抽了血样,医生又简单检查了一下情况,又和沈镜澜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项,最后强调还需要留院查看两天,暂时不要急着离开。
沈镜澜一一应下,又找医生要了一份菜谱。
待人走后,她才说道:“这两天你先在医院住着,以防有后遗症出现。”
余淮也悉数应下,又道:“颂远有住院吗?他身体怎么样现在?”
沈镜澜:“他身体比你好,伤的不重,所以也比你醒得早,你现在的情况不合适让太多人出入这里,何况他也是个病人,所以没让他过来。”
余淮也点头:“让他好好养病吧,不用特意告诉他,免得他担心。”
“他那边我会帮忙处理,你不用操这个心,”沈镜澜将方才照下来的菜谱转发出去,“你这几天住院会有人照看你,我晚上会过来,有什么事和看护你的人说,他搞不定你来找我。”
“妈,不用这么麻烦,”余淮也道,“我还是可以照顾好我自己的。”
余教授自诩三十岁的人了,还不至于住个院,还需要专门请个看护还照顾自己,他还真有点丢不起这个人。
何况和陌生人共处一室,他也会有点不自在。
拒绝的话还没有说出口,知子莫如母的沈镜澜便抬起眼皮睨了他一眼,“不麻烦,免费的。”
“?”
余淮也不明所以,视线落在她的手机上。
沈镜澜手机震了震,消息刚发出去没几秒,那头便回复了一句我到了。
“诺,护工来了。”
女人侧眸,瞥向门口。
余淮也循声望去。
半合的房门被人推开,陈旧的门扉发出嘎吱的一声响动,在安静的室内尤为的瞩目。
赶路匆忙,呼吸微重的男生缓缓推开门,进来时也并未专门似生客一般的打招呼,显然是常客,手里还提着一个浅蓝色的饭盒,兀自走到病床边,搁置在柜子上。
男生饱满的额庭还蓄着一层薄薄的汗珠,见到病床上的人醒来端正坐着,狭长的眼尾微微弯折。
许久未见,少年人似乎又长高了些,眉眼也张开了似的,多了一点锋利感,眉浓眼深,似精心打磨即将出鞘的利刃,五官硬挺,线条分明,嘴角上扬的笑意削弱了那份漠然与凌厉,露出几分乖巧来。
“淮也哥,你醒了?”
是弟弟,黎星野。
第37章 哥哥的秘密 不能告诉弟弟的吗?
黎星野一进来, 沈镜澜便自觉往后退了一步,让出来位置,仿佛交班。
少年人做事轻快又勤劳, 刚进来也不废话, 手脚利索地搬了床上桌到病人跟前, 又取出来放在袋子里面的碗筷, 去洗手间冲洗了两下,拿回,轻放在病人手边,然后取了纸放在一旁以作备用。
碗筷摆好, 才将保温盒里面的菜和粥取出来,动作熟练又小心推到教授跟前,“淮也哥先吃饭,我去打水。”
余淮也还没有来得及和他说上一句话, 男生便拿起保温杯出去了。
保温盒敞口逸散出来的热气舔舐虎口, 勉强留下一些男孩留下的痕迹。
余淮也垂眸看着色泽鲜美的稀粥, 拿起勺子,尝了一口。
“好吃吧?”
“星野厨艺一直挺好的。”
“是比他哥哥好太多, 人也是。”
余淮也听出不对味来,放下勺子,侧眸看向沈镜澜。
女人倚在桌侧, 随手将手机放在一旁,低眸看向他。
一站一坐,颇有点居高临下睥睨的味道。
他出意外进医院,还昏迷了两天,热恋男友却不在身旁,自家母亲又何其敏锐, 很难不被发现。
早前余淮也带黎易初回过家,母亲对他印象很好,又和黎家关系不错,他和黎易初现在还有事情没有掰扯清楚,余淮也原本并不想没头没尾地和家里说,以免影响两家关系,没想到还是被母亲察觉了。
事已至此,余淮也倒没有再打算遮掩,只表情平淡地简单讲了两句,便总结道:“我们感情不和,所以还是决定分开。”
说的轻巧,黎易初那狗东西精神出轨的事情却是一样不提,谈了这么些年,自家儿子又是个重情的,少不得被人伤上几道。
沈镜澜见他无所谓的漠然表情,说道:“嘴硬。”
母子俩心知肚明,但都没有再多言。
沈镜澜没想诚心再戳孩子伤疤。
余淮也咽了口粥,带过这个话题,转而道:“星野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要照顾原本住院的黎阿姨?”
沈镜澜:“你黎姨根本没住院,手术原本是借口让人回来的。”
余淮也有点意外地看向她。
沈镜澜:“你和黎易初的事情她知道了,没有想让你为难,这才出此下策。”
“我不介意这些,星野在我那也不打搅,弟弟很乖。”
黎星野如何,沈镜澜接触不多,但她一向爱屋及乌,这两天看这小孩倒是还不错。
而且儿子一向很少这样直白的夸人。
沈镜澜瞥了他一眼,又提了黎家这次还出现了两兄弟打架的事情,然后道:“估计是和家里吵架后离家出走想找你,所以那天他刚好打电话过来,一连打了好几个,我就接了电话,发现不是你接的,就一直追问我,我才没有瞒着他。”
如若不然,沈镜澜是一点都不想见到黎家人的,尤其对方还是黎易初的弟弟。
不过目前来看,这兄弟倒是性格迥异。
这两天黎星野的一举一动,沈镜澜还是看在眼里的。
年轻人火气大,又同住一个屋檐下,难免荷尔蒙吸引。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俗话说治愈情伤的最好方式就是开展一段新恋情。
余淮也听到黎易初和黎星野打架的事情,皱了皱眉,问道:“他们为什么打架您知道吗?”
“你黎姨不愿意和我说。”
余淮也垂下眼睫,搅了搅寡淡的肉粥,没有再追问。
不愿意直言,某种程度上可能是一种答案。
两兄弟打架十有八九是和他有关,不然以黎姨和他妈妈的关系,不会不找他妈妈讨育儿经。
他能想到的东西,沈镜澜自然也能联想到,只不过母子间不至于戳破这些情情爱爱的尴尬事。
看着儿子不紧不慢吃东西的优雅动作,沈镜澜忽然道了一句:“淮也,你爸早前还是我险些一个户口上的弟弟呢,咱们家是最不在乎世俗看法,所以凡事你不用顾虑太多,遵循自己心意即可。”
“……”
余淮也平静优雅的动作顿在半空,吃到半路的粥险些呛到,连咳几声,病弱的教授脸颊上都因为剧烈的咳嗽沾染了秾孋的红。
他拿起纸巾,轻拭去唇角溅到的水珠,唇角微抿,面露不悦,“沈女士,少看点低俗小说。”
沈镜澜拍拍他的背,帮他捋顺了气,这才放下了心,“余淮也,怎么叫你妈呢?”
“妈。”余淮也轻拂开她的手,拧眉,严肃道,“我和星野没有您想的那种关系,我只是当他是弟弟,您别胡来,弄得彼此尴尬。”
沈女士这一手酷爱给他乱套关系的兴致可谓很早之前就有了,他高中的时候带祁颂远回家玩,沈女士转头就以为他早恋带男朋友回家,还私下对祁颂远不知道胡乱说了些什么余家男人祖训云云。
余淮也早前也不知道,还是后来偶尔听她说漏嘴,才晓得此事,任他脸皮再厚,在学校见到祁颂远的时候都有点觉得不好意思。
抛开星野是他前男友弟弟这一层身份不谈,从年龄上,余淮也便自持大他好几岁,心理上便有不少代沟。
当教授这么些年,或多或少也沾了一点传统意义上的教条标准。
他还不至于这样老牛吃嫩草。
抱有这样的想法对弟弟明显也是一种不尊重,余淮也并不愿让弟弟误会,毕竟早之前还因为这个事情闹出过一小段尴尬的误解。
见他难得正色,端起来教授的姿态,沈镜澜做封嘴手势,而后哄小孩似的说道:“行行行,余教授吃饭吧。”
余淮也抿了抿唇,没再和她置气。
母子俩没有闲聊几分钟,病房门便被拉开,方才出去接热水的男孩回来了。
病房内的母子默契地保持了沉默,不再多言刚才话题的任何一个字。
黎星野视线从旁边的女人身上移开,落回病床上的人身上。
游戏的禁闭时间还没有冷却结束,他开了挂进来的,所以也没有显示正常的系统界面。
少了往常醒目的好感值,视线便自然而然的更加关注到本人身上来。
或许是生了病的缘故,教授原本的白皙的肤色愈发的苍白,眉眼清隽温雅,因神态略显正色,多了一丝矜贵的冷凝。
这一次,似乎解锁了一点属于哥哥的不为人知的新情绪。
“淮也哥。”
“吃饭了吗?”余淮也自然寒暄。
黎星野嗯了一声,放下水壶,目光投向沈镜澜:“沈姨您不是等会还有事,您先走吧,淮也哥这里有我,不用担心。”
沈镜澜瞥了一眼余淮也。
方才还一脸正色的教授此刻和缓了表情,笑的温雅,“您先走吧,我还不至于不能自理。”
沈镜澜倒没有再和他一来二往推辞废话,她拿起放在桌面的文件,将外套架在手肘,走前还和儿子打了声招呼,说晚点会来看他。
少了沈镜澜,病房内兀的安静了许多。
黎星野把保温杯放回桌面,便坐在了病床旁,从桌面上的果篮内拿了一个香蕉剥皮,安安静静的,也不说话。
明明他们也才几天未见,但因为这些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便有恍如隔世之感。
昏迷前尤其深刻感知到的来自世界的敌意至今犹未证实也很难让人忘却。
倒是庆幸弟弟那几天不在,不然还连累了他一起倒霉。
“黎姨还好吗?”余淮也主动道。
“她没事。”男生低着头慢吞吞地剥开香蕉皮,仔细撕掉上边的小黄带,回复完又陷入停止,显然不欲继续这个话题。
换做以前,或许他还会站在哥嫂的视角稍劝一二,现如今断了这层身份,他确实也不好再开口劝些什么。
尤其他其实也不是很能理解为什么黎姨要专门装病骗人回家。
“星野,今天周几?”
“周一。”
“你在学校不是还有课?”
“请假了。”
男生把剥干净的香蕉递给他,回答的言简意赅,没有继续下文,不知是没有听懂他的暗示,还是装傻充愣。
余淮也摇摇头,拂开他的手,“你吃吧。”
黎星野没动,只是把香蕉外壳重新包好,放回桌面,看起来耐心又没有脾气。
年纪轻轻,也不知道怎么懂得这么照顾人的。
余淮也看了他一眼,取了身前的纸巾,手心摊开,示意,“右手。”
男孩不明所以,但照做。
余淮也握住他的指节,帮他擦掉沾染的那点白沫。
男生的手很大,手背骨节分明,长而有力,手背还有一层明显的青筋,年轻人火气旺盛,指腹温度明显滚烫几分。
余淮也略微攥紧了一些,指尖压在他的手背上,肌肤仿佛严丝紧密的贴合,像是某种感知。
眼前还是空荡荡的一片,亦是没有什么“心声”再出现。
弟弟和他是一样的“人”。
这个认知莫名让他从醒来开始就一直绷着的神经松弛了些,却也无意关注到任他抓住手的男生的心跳。
少年人心跳声充满活力和生机,强劲有力,却也微微失衡,像是横冲直闯,没有顾忌的越野。
余淮也一抬眸,便见对方下意识避开视线地垂下了眼眸,藏在发尾底下的耳廓有些轻微的泛红。
他顿了下,放开手,却没想那只大手下一秒反扣回来,握住了他的小指,“淮也哥在看什么?”
“没什么,”余淮也摇摇头,示意他松开手,又道,“星野,我这里并不需要你专门来照顾,回校上课吧。”
电梯下坠的事情在前,还牵连了颂远,现在在连带弟弟一起误伤其中就不好了。
“另外,黎姨那说房子现在已经可以入住了,我这几天住院,你暂且回去我那里住着,我出院后陪你搬家。”
“不回,不搬。”男孩垂下浓密的眼睫,语气明显硬邦邦了许多,却没有放开他的手,反而用力地捏了捏他柔软的指腹,“我最近一段时间会在这里照顾哥,直到哥出院。”
如果是早前的余淮也,倒也不会拒绝的这么干脆,他也并非受不起别人对他细心照顾的好,只不过电梯下坠的危险事情出现之后,他并不愿弟弟莫名担上可能受伤的风险。
如果这里真的只是一个游戏世界,而他们只是里面普通的NPC。
那一个无名小卒的消失,对于这个世界而言,便是无足轻重的。
也只有他们这些拥有情感关联的NPC自己懂得亲人、朋友“消失”的痛苦。
“星野,听话一点。”有先例在前,有些话余淮也不好开口解释。
那个击杀他的世界意思尚且不知是否消散,他不小心害的颂远受伤住院,本就愧疚,现在不想再牵涉一个星野了。
男孩玩着他的手指,抬起眼皮看他,“不听,除非你告诉我那天在电梯里,你和你那个朋友说了什么。”
弟弟漆黑的瞳仁专注又执着,一眨不眨地凝视着他,带着直逼人心的探究欲。
在他投来视线一瞬,小狗眼角略微下垂,原本的锐利消减,多了满满的不被信任的委屈。
“你看了视频?”余淮也敛起眉心。
“是。”
“看出什么了?”余淮也瞥了他一眼。
他其实并不清楚是否那个世界意识回到他们下坠过程中的一言一行有所修改,又或者有所增减,毕竟那可是会影响到他的主观意识的存在。
“我看到你们卿卿我我拉小手,哥似乎还在他手心写字,然后电梯下坠的时候,你的朋友还紧紧抱住了你。”黎星野微微一笑,“那是淮也哥新的男朋友吗?”
“不要胡说。”余淮也觑了他一眼。
“哦,”黎星野撩起眼皮,病床上的人别开视线的小动作,映入他漆黑的曈眸中,“那你们在电梯内到底说了什么,甚至还打哑谜。”
“真没有什么。”余淮也不好开口,却也不好说谎,只好敷衍他。
这个答案显然不让人满意。
尤其是上将凭借着超强的辨识能力愣是认出来了那个轮廓明显是一种文字,而且,似乎是帝国的文字。
啧,他殷切了这些天,竟然还是不能加速一下进展吗?
黎星野指尖有意无意地在他手心滑弄,眼皮耷拉了下去,语气多了点意味不明:“哥哥有什么秘密只能告诉你的朋友,不能告诉弟弟的吗?”
第38章 朋友 哄。
或许是作为病人, 余淮也头一次没有强硬过年纪小的弟弟。
劝说失败,黎星野还是照例留了下来,作为半个看护。
有一说一, 有个会照顾人的弟弟在, 余淮也倒是确实感受了一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晚饭刚吃完, 碗筷就被弟弟顺手收走了, 包括床上桌。
饭后医生建议出去走走,也算是久卧病床该有的锻炼,余淮也就被弟弟扶下床,帮着披上了外套, 被带出来病房外。
长廊上人并不多,只有护士推着的医护小车停在路途中间,尽头放着孩童的玩具和书本,那里有两个小朋友在玩闹, 但或许是担心吵闹影响他人, 半大的小孩也知道压低了声。
孩童玩闹间不慎溜出来的小球一路往前滚, 最终停留在了余淮也的脚边。
余淮也躬身捡起,归还给小心翼翼追上前的小朋友的手心。
“谢谢哥哥。”小孩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音色娇嫩,带了点昂扬的兴奋,小脸粉嫩嫩的, 看上去有几分可爱。
人类幼崽,大约是最可爱的生物。
余淮也心也被他软化了几分,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不客气。”
【竟然是淮也教授,呜呜呜, 为什么我的角色是个小孩】
【这破游戏能不能让我一键长大!!】
“……”
那道显然成熟一些的音色在脑海中响起,余淮也手明显顿了一下,笑容都僵硬了一分。
反应迟钝半秒,在外人看来,像是教授在喜爱的小朋友那揉脑袋。
至少知道余淮也有这样习惯的黎星野是这么认为的,毕竟他自己就是曾经的被摸头对象。
看那盯着小孩脸的玩家笑的心花怒放,黎星野便心中一嗤,直接握住男人的手腕,拉回。
“淮也哥刚洗干净的手都要被摸脏了,”黎星野抽出纸巾,慢慢擦拭后才放开,“他头上都是玩出来的汗。”
余淮也神色恍惚地被他抓回手,也没有来得及细思,便见一旁的小朋友似乎被弟弟一番冷酷无情的话音攻击得眼睛都瞬间红通通的,转头二话不说便跑走了,像是被大人欺负得不轻。
换做以往,余淮也怎么也得说弟弟两句,但他听到了心声之后,竟也莫名沉默了。
“星野,你为什么不喜欢那个小孩?”
余淮也猜测着或许玩家和他们NPC心理和磁场天然互斥等可能性,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毕竟对于同样有心声的宋时琛,弟弟似乎也天然有些不喜。
“不喜欢还能有理由?”黎星野嗤笑一声,垂下眼睫,耷拉着眼皮问他,“那淮也哥说说,为什么我现在也有点不喜欢你了。”
男孩紧攥着他的手腕不放,眼神沉淀下来,多了些冷寂的霜雾感,眼里竟然多了几分隐而不发的幽怨。
分明是正大光明的打着哑谜,还在记仇刚刚敷衍他不愿意告诉他的事情。
弟弟在某些事情上却是有些执拗,但余淮也现在也不确认这是否又是那个世界意识对他的试探,毕竟他自己也亲身感受过那种无名的控制感。
“这个事情暂时不合适告诉你,如果有机会我会说的。”
余淮也轻拍了下他的手背,示意他放开。
这一下是安抚,也是适可而止的暗示。
成年人的世界内,很多情绪表达都是通过一些淡淡的行为表示,一些专属的特别权利也是。
在他下线关禁闭前,他这个暗恋的哥哥早该对他有了转变才对,不该是这样的疏离。
显然,电梯里面发生的事情对他原来的攻略进度有了影响,现如今哪怕看不到好感值,也察觉的出对方的若即若离。
乖巧的弟弟心中冷笑一声,松开了哥哥的手,表面还是语气郁闷地“哦”了一声。
见他没有了追问的意思,余淮也这才顺势问道:“和我一起进来的那个朋友,你知道他住在哪个病房吗?”
沈女士当时只说祁颂远伤的不重,但并没有提他是否还有住院,和住院的信息。
眼下出来一趟,如果人还在医院,正好能去探探病。
“不知道。”
“那我们去前台问问吧。”
“哦。”
少年虽然看起来不情不愿,但还是配合着他去前台问了房间,余淮也问到病房号,便来循着楼层来找人。
祁颂远的病房在他楼上一层,同样是一个单间,但余淮也到时那里倒没有人,只有一个正在收拾房间的小护士。
“您找祁先生吗?”
余淮也点点头,目光落在空空如也的床和没有任何存在痕迹的桌面,“他已经出院了吗?”
小护士应了声是,又道:“他是今天早上出院的。”
余淮也见状,又说明了一下自己的身份,打听了几句好友的情况。
护士还算热心地告诉他好友目前恢复的不错,让他不用担心。
知道这些,余淮也放心了许多,“谢谢告知。”
“不客气。”
黎星野默默听着两人的对话,余光瞅了眼空荡荡的房间,方才因为余淮也一出来就想来看某些讨厌的人而有些不爽的心舒坦了一些。
他差点忘了,今天的帝国皇帝的生日,作为权利的继任者,怎么可能会抛下这样重要的节日来走游戏剧情?
角色不在线时,剧情会自动不足不会碰面的原因。
至少今天上线一天,黎星野都不用看见那张脸。
毕竟上次的那通电话和这次电梯的事情,他还记得一清二楚。
“既然他不在,我们现在出去散散步吧,”黎星野道,“医生叮嘱要哥出去外面走走,呼吸新鲜空气,顺便恢复一下肌肉活力的。”
事已至此,余淮也倒也没有再纠结。
得知好友身体好的差不多了,虽然并未见上面,但知道对方没事,他心中也放心了不少。
心头的担子少了一节,倒是确实有了一点散步的余心。
尤其是从医院安静的长廊一路往下,出到后边的小花园时,那种近乎冷寂的沉闷感才骤然消散,有了一点聊天说笑的人烟味,空气都因为密集的绿植清新了不少。
“再走过去一点有个长椅,在大树后边,很隐蔽,平时没什么人坐,我们去那吧。”
见他十分轻车熟路,余淮也扬了扬眉,“这两天常来?”
黎星野嗯了一声,说道:“来这里放松心情。”
两人走到大树后边,那个隐在后头的长椅果然没有人坐,只不过上面落了几片叶子,看上去有点灰扑扑的。
余淮也倒也不嫌脏,随意捡丢了叶子便坐了下来。
这里要比病房上热闹的多,有不少家属推着行动不便的老人出来转悠,还有小朋友出来摘花摘草玩闹的。
当然,也并非全是乐景,在欢声笑语中,总有落单藏在黑暗中无声落泪的影子。
余淮也盯着坐在光线晦暗的花坛旁座椅位置一直拿着纸巾低头的拭泪的年轻人,沉默半晌,默默转回了脑袋。
“他的爱人昨天晚上去世了,昨天也在这里哭。”
“你认识他?”
“不认识,”黎星野摇头,垂眸看向他,“只是刚巧我前两天也坐在那里,他可能把我当成了他同病相怜的倾诉对象。”
余淮也闻言,侧头看向身旁的弟弟。
男生坐在树荫下,夜色朦胧,树上的荧光只落在他身上星点,高大的身影仿佛静默了一般,融入沉寂的黑夜,连同他的音色。
夜色暗沉,唯有男孩那双漆黑的曈眸似乎还泛着一点光色。
余淮也默不作声了一小会,忽然问道:“你什么时候给我妈打的电话?”
“淮也哥从电梯里被救出来送去ICU的时候。”
“那天原本想找我做什么的?”余淮也并不愿气氛沉重起来,调侃道,“回家又被关在外面了?”
“不是。”黎星野抬手,摘走从半空砸落在教授脑袋上的叶子。
男生的动作很小心,还是无意拂过年长者敏感的耳廓,少年人的炽热通过皮肤表皮的温度即可感知、传达,偏偏动作反差一样的轻柔细心,让人无端有些痒意。
肌肤相触间,仿佛呼吸和声音与神经共振,少年人有点低迷的情绪也夹杂在沉闷的音色中传递。
“那天很倒霉,心情也不好,所以才想着给淮也哥打电话的。”
余淮也侧开视线,“是因为黎姨?”
“不全是,”男孩摇摇头,似乎有点沮丧地道,“早知道不给哥打电话了,说不定是我的霉运传给你了。”
黑夜中藏匿了男孩的失落,但坐在男孩的身旁,仿佛能感同身受的共鸣。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余淮也笑笑,抱着开解他的打算,声音放轻了些,问道,“星野回家发生什么了?”
发生了什么?
黎星野感受着胸膛还似有些隐隐作痛的伤,盯着悬挂在夜空中的月亮,垂下浓密的眼睫,掩去了眼中的情绪。
“秘密。”
余淮也:“不能和我说?”
弟弟抿着唇,摇摇头,“这个事情暂时不合适告诉哥哥,如果有机会哥哥会知道的。”
男孩重复余淮也方才对他说的话,声音闷闷的,也不知道是记仇还是真难以启齿。
余淮也闻言,轻笑了下,却并没有戳穿自己其实早就知道他所谓的“秘密”。
他把黎星野拿在手心反复卷弄的叶子拿走,轻轻一掷,轻巧的叶子便很快被风吹跑不见。
黎星野视线被他动作吸引过来,盯着他看,似乎对他的动作十分莫名。
“看到了吗?”
黎星野点点头。
“烦恼吹跑了,一切就好了。”余淮也道,“不开心的东西离远一点就好。”
第39章 我喜欢你 “你想上我吗?”
“哥是把我当小孩哄吗?”黎星野的视线从那片被夜风吹跑的叶子处收回, 看向旁边的教授。
“手段很幼稚吗?”余淮也反问道。
这对话颇为似曾相识。
余教授记忆不错,回想起来上次也是如此,暴雨雷鸣的天气, 心情忐忑的弟弟到他屋里休息的时候, 他也哄过人, 只不过经验不足, 也不知道最后效果如何。
反而是最后自己莫名其妙的睡着了。
“这一次比上一次进步一点。”男孩煞有其事地评价道。
余淮也笑了笑,倒也不为自己略显拙劣的手段辩解。
他鲜少做出哄人的行为,和黎易初在一起的时候,因为黎易初足够年长沉稳, 余淮也自然也不怎么需要帮他调解情绪,当然,面对比他年长的人,余淮也都很少这样。
那点怜爱和泛滥的爱心, 只有对无害的小朋友和自己的那些学生相似年龄的群体会多一点, 原因还是来自年长者的责任感, 这才让他勉强放下一点脸面,耐住心哄人。
他能觉察出来少年情绪略微有些不对, 从他刚起来的时候行为就有些别扭,不知是不是因为沈女士这两天对他说了些什么。
“星野,人类的本质就是粒子的组合, 活着是粒子的运动,死亡是粒子的肢解,万物皆有支离破碎的一天,或早或晚,所以,人生很多时候只是一场单独的旅程, 过度的将注意放在别人的身上,承载了他人的生命,会无故增加自己的痛苦。”
“淮也哥要给我上课了吗?”黎星野垂眸盯着他的手。
年长者的手莹白似玉,秀美修长,正探向一株从树底下摘来的无名小野花,野花生的茁壮,生命力看上去十分的顽强,不知从哪飘浮而来,如今依附着大树的一点微弱营养,生存着。
余淮也折下了鲜艳的花,又轻拂去花枝上的黏土,道:“现在我不是余教授,你也不是我的学生,我不是教育你。”
“听起来分明就是。”少年略有嘲弄的嘀咕了句。
余教授不做辩解,捻着花枝,指腹微动,花朵在半空转了一圈,花朵的颜色与他白皙的手形成对比,树枝上垂落的暖黄光线落在他旋转的花瓣上,给白色的花瓣增添了一份鲜亮的黄。
“好看吗?”
游戏内的花做的格外的精美,哪怕是路边的小野花,白色的花瓣内,似乎还有粉嫩的蕊,娇美夺目。
“好看。”黎星野回。
余淮也垂眼看花,口中还不紧不慢地说道:“花朵的颜色越艳丽,越利于繁衍,它们的花枝招展一切为了求偶——也就是吸引蜂与蝶,对于蜜蜂来说,这种行为大部分时候很难遮掩。”
“淮也哥想说明什么?”
“我想说,”余淮也顿了一下,继续道,“星野比这朵花要好看的多,很难不惹人关注。”
这听起来像是某种表白的开场。
尤其是在这样夜色幽幽,树荫孤影的绝佳场景,教授以这样专注、温和的眼神,轻缓舒柔的口吻讲出的时候。
黎星野心跳不免也快了几分,却还是努力压了压唇角,低着眉眼不做声。
他听着年长者一一数列自己的优点。
“年轻、聪明、体贴又乖巧,”余淮也接连赞了几个词,而后才道,“星野很优秀,所以我妈才会特别注意到你,在发现你对我似乎有所关注的时候。”
“这两天在医院,我妈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
男孩并没有隐瞒,只是说出口的时候还是有点局促,“她说她并不在意什么礼俗,让我大胆主动一点,她……很看好我。”
果不其然。
从沈镜澜和他说出那一番大逆不道的言辞的时候,余淮也便猜到她必然和年轻的弟弟说了些什么。
如若不然,弟弟不至于从他醒来开始,就行为格外的反常。
不论言行,都在努力的表达某种程度上越界的亲昵,但又因为尚且经验不足,不够成熟,便显得十分的坦白。
“星野,”余淮也斟酌数秒,还是直白地道,“你喜欢我吗?”
大约是意外于他的直接,男生一下子抬起脑袋,错愕地看向他。
年长者露出一抹浅笑,蓝色的曈眸好似微风荡漾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含着春水的柔软,将人无声包裹,柔和也坚定,声音亦是如此,让人不由自主地沉静下来。
“我喜欢哥哥。”
余淮也盯着他似乎因为不好意思而垂下的睫羽,而后摘下手里的一朵花瓣,轻放在他的手心,“看到美丽的花朵,我也会喜欢。”
喜欢和喜欢之间是不同的。
年长者总是会聪明的用一些比喻来教育小孩。
黎星野抬起眼皮,看向他,“淮也哥,我不傻,懂得区别这些。”
余淮也又摘了一朵花瓣,放在他的手心,很轻点点了一下,“星野这两天日夜不离守在我的病床旁边,对我十分照顾,把我当亲哥哥一样的对待,我也对星野很喜欢。”
“我没有把你当什么亲哥哥。”
“嗯,”余淮也对他的回答皆不反驳,悉数接下,“我能感受到你渴望得到我的关注,感受到我的认可会使你很欣喜。”
家庭中长辈对于小孩关注度和关爱的缺失,会让小朋友十分没有安全感,这样的小朋友长大之后,往往很容易别人对他有一点特别的关注和偏爱而轻易误以为自己“爱”上了对方。
实际上,这不过是潜在的,对于原生家庭并不圆满的家庭情感诉求。
弟弟有时候过于“黏人”,大概也是出于这个原因。
早前,不了解黎家情况的时候,他并非没有过自作多情的误解,但细细思索下来,也不难发现事实并非如此。
作为一个成熟的成年人,余淮也也不是那种没有恋爱经历的白纸,恋爱中的喜欢是什么样的,他不是全然不懂。
弟弟言行中渴求的关注和偏爱或许能够让人误解和沦陷,但眼神却是骗不了人的。
弟弟虽然乖巧又懂事,还自诩喜欢他,但少年人藏在眼睛底下的距离感和冷漠还是难以忽视的,或许弟弟自己并未察觉,但他却能够明明白白感受得到。
余淮也心头无端有些难言的微叹,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
黎星野唇角已然抿直,方才的喜悦全无,甚至有些恼火。
他磨了磨牙,忍下脏话,“余淮也,我才没有把你当什么长辈。”
“我知道,”余淮也站起身,垂眸看着他,“但是星野,有些东西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他执起手里那朵被摘了两瓣的花,低眸看着花道:“我如果足够喜欢这朵好看的花,就不会摘下它,而是会好好养护它,让他更好的成长。”
黎星野仰起头看向他,闻言,眯了眯眼。
方才这花他还拿来类比夸过他,现在又这样说,寓意不知为何。
这破游戏……
余淮也看不出他所想,只是见到男孩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眼底还似有愤愤,明显是有种少年人的不甘。
好像是在埋怨他这个长辈不能理解他,故意混淆视听。
许是夜色遮掩,让少年人也胆大了许多,连日里表现出来的乖巧蜕得一干二净,眉眼的沉冷和凛冽毫无遮掩,抿着唇,小狼一样的凶,甚至隐有讥色。
以下犯上的气势愈发兴盛,哪怕是与年长者一站一坐,自己还是仰视的姿态。
“我哪里还不够喜欢你?”男孩反问。
余淮也笑容还是保持不变的弧度,问道:“你喜欢我什么?”
黎星野张了张口,因为思索而卡顿了一秒,气势陡然弱了一分,“你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很会照顾人,这些够不够。”
余淮也摇摇头,垂下浓密的眼睫,望向他,分明还在笑,眼底似乎浸润了一层夜色的凉薄,冷了一些。
“弟弟,你只看到了我对外的一面,但人总是表里不一的,”
年长者执着那朵几番凋零的花瓣,手腕轻抬,花瓣很轻地在男生的脸上拍了拍,轻佻又挑衅,又因为他居高临下的审视感,让这动作带了一点微妙的凌辱,年轻的上将眼神陡然犀利了些。
余淮也掐起他的下巴,逼着他仰起头,与他对视,“我这个人呢,私底下比较冷漠,为人边界感也很强,霸道又占有欲极强,也格外记仇,你对我一无所知,甚至并不好奇,又能有多少喜欢呢?”
“你为什么就觉得我就不会喜欢这样的你?”黎星野磨了磨牙,耐着性子回复。
这样的直白似乎让少年人起了某种程度上的倔。
这和原先的预料大不相同。
但很显然,这次如果不让他死心,或许后续还会继续。
弟弟或许对此能够坦然进退,但余淮也深知自己并不如此,坦白来说,他现在对自己的情况略微有点担心,这才不得不在为时已晚前挑破。
年长者沉默了片刻,像是失去了辩白的措辞。
被人钳制的年下者因为争论获取上风,心中多了一点赢家的喜悦,面上压抑不住的露出一抹得意的笑。
但下一秒,他便因为被年长者突然的动作错愕的呆住。
站在他身侧的人,陡然探入一步,单腿插入他的两腿间,举止放浪又暧昧。
还不待男孩说点什么,年长者便俯身,掐着男孩的下巴,逼他仰着头,而后修长的脖颈忽然靠近,速度很快,甚至带动着空气中的风也滚动了几分,凉意侵袭而来。
而后温柔的、滚烫的呼吸停住在他的鼻尖,冷与热的交叠,化作一层淡淡的霜露黏腻在他的鼻下。
他的唇被柔软的东西轻轻下压,带着强势而不可分说的霸道。
似乎是亲吻又或者是别的什么。
捉摸不定的思绪被近在咫尺的呼吸打乱,瞬间将方才沾沾自喜的赢家打的步步后退,呼吸都乱了分寸。
方才还盛气凌人的弟弟顷刻像是强制闭了麦,哑然无声。
余淮也瞥见他瞬间绷直的唇角和下意识后退的反应,淡笑一声,指腹离开他的唇珠。
“爱而生欲,”年长者声音不疾不徐,仿佛在说着什么普通的小事,但内容却犹如电闪雷鸣。
“黎星野,”余淮也低笑一声,“你想上我吗?”
男人低语时呼吸喷薄在敏感的肌肤,令人头皮发麻,笑意更是仿佛穿透耳膜涌入脆弱的神经,让人心跳漏了半拍。
话音刚落。
黎星野脖颈密密麻麻红了一片。
第40章 新晋男友 “我不介意。”
“……”
许是NPC的反差太强, 又或者是因为他动作突然产生的吊桥效应,又或者是因为这个游戏做的过于真实,他们在人来人往的医院花园, 躲在树后, 他堂堂联邦上将, 竟然差点被一个NPC强迫……
黎星野脑子里面为自己方才有点失常的心跳声和下意识闭上的眼睛找到了合理的说明, 还未待他再和余淮也说点什么找回场子,对方便松开了他的下巴,呼吸声也远离了。
夜色之下,背着游离的月色, 年长者浅淡的蓝眸光色亦是格外鲜亮,周身仿佛氤氲着某种如似潘多拉魔盒一样的神秘的吸引力。
这个游戏确实人设反差比他预料之外的多一些。
他定定的多看了一眼,还没等他想好措辞,对方便将手头的那朵没剩几片花瓣的花放在了他的手心, 而后站直道:“星野, 等会回家休息吧, 我这边不需要人专门留夜,有事情我会找你, 不用担心。”
年长者声音温和依旧,仿佛又恢复了常态。
“淮也哥——”
黎星野捏着那朵花,刚起身喊他, 对方并未停留,留下一句早点休息,便转头离开了。
*
余淮也回病房的路上也并非没有考虑过自己方才的行为是否会吓到弟弟,毕竟年少时的情感最为纯真,哪怕是依恋,也是少年人最美好的感情表达。
但或许也是足够真挚, 他才不好装作视而不见的糊弄。
今晚这么一番折腾,估计少年人的自尊心该受不小打击,最近一段时间估计也会避着他走,刚好也能逃过这个游戏世界对他这个“异类”的观察。
余淮也思索着关于游戏的事情,却没想回到病房,便看到了今天没有找见的祁颂远。
男人站在窗台边,背影宽阔,身上是手工定制的高级西装,贴合着他高大挺拔的身形,宛若雕塑一般的轮廓一般陷在窗外的黑寂内,唇角没有往日维持表层儒雅的笑。
窗台上种植的装饰盆栽在他高挺的身影对比之下,都衬托的有些矮小。
余淮也阖上门,看到了他手边散落的可怜的盆栽叶子,“……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和你的星野弟弟调情的时候。”祁颂远语气冷淡地回。
余淮也走到窗边,顺着他方才的角度往下瞧,发现这里正好能清楚的看到那个大树后的长椅,原先站在那里的弟弟早已不在,被其他人占了去。
隔着远,对话当然是听不到什么,但画面自然是看的一清二楚。
他方才的动作似乎确实越界许多,容易让人误会。
余淮也关上窗,吹进来的风也小了些,“教小孩呢,别误会。”
“余教授还真是好为人师,”祁颂远垂眸,“当初你教我的独家课程,你不会也要原封不动的亲力亲为教他一遍?”
这所谓独家课程的反噬余淮也算是在好友生日那天实打实的感受了,至今难以忘却。
年少时欠下的债,长大了还真是要还的。
“我没那么不要脸,还占人家小朋友的便宜,”余淮也给他搬了个椅子,示意,“坐吧。”
向来活在别人优待下的好友自然没有弟弟那么拘束,被服侍的心安理得。
男人轻倚着椅身,两腿交叠,两手交握抵在膝前,略微抬了抬下巴,幽绿色的眼睛眯了眯,锁定在去拿水果的余淮也的身上。
“所以是我那天晚上帮你纾解了一次,你因此觉得我不要脸,所以之前才躲着我?”
余淮也将洗好的苹果丢给他,闻言,定定看了他一眼,“你死里逃生出来,就只记得这个?”
祁颂远:“这个你上电梯前闭口不谈,得不到答案,我比较难受。”
余淮也:“……”
他还以为祁颂远和之前他在晚会上碰见的李教授一样,记忆被清除。
余淮也被他这偶尔主次不分的执着无语凝噎了一秒,而后转回正题道:“电梯上和你说的事情还记得吗?”
男人薄唇翕张,似乎就要重述一番证明自己记性上佳。
至少余淮也印象里面的好友是如此。
余淮也生怕他开口说出点什么,又一次引发什么事故,想也不想,抬手将他嘴给捂住了。
“颂远,别说出来——”
尊贵的帝国太子殿下在横扫无数沙场,几战成名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该这么放肆地对他如此动作。
偏偏肆意妄为的人毫无所察,还捂得格外的严实,柔软的手心几乎贴在自己的唇瓣上,仿佛自己在亲吻对方的手心。
全息的感官下,外来的感触尤为的真实。
祁颂远垂下眼皮,敛起眸中的思绪,抬手,握住他的手腕,轻轻挪开,而后大掌一张,将他手背全部拢住,挪开。
“把心放回去,我不是你那个弟弟,我没那么蠢。”
“把刀拿过来,苹果不削皮怎么吃?”祁颂远松开他,“招待我就这么不尽心?”
余淮也倒是记得他龟毛又洁癖的性格,翻出刀来给他。
好友做事很少一心二意,余淮也倒也不急着打扰,只是静静看他不疾不徐削苹果。
好看的人做事情总是令人赏心悦目的。
男人骨相上乘,外貌也是自余淮也认识他起便是风靡全校的校草级别,成绩一路顶好,家庭背景更不必说,祁叔叔还是政界知名的人物,好友除了性格颇为冷漠毒舌一些之外,全然挑不出错处。
这大概是世俗上定义的闪光人物,天生就吸引别人的眼球。
“女娲造人时,工作量太大,无关紧要的普通人一般无暇顾及,唯有对重要的主角——亚当和夏娃会颇为关注,”余淮也盯着他因为削苹果的动作而如似山川般起伏的手背,抬起眼皮道,“祁医生,你觉得自己像不像?”
削成长条的苹果皮似乎承受不住拉扯的重量,从头部断开,完美的作品不再。
祁颂远皱了皱眉,削完了最后一节,才道:“我接受你的夸赞。”
“我要吃这边的半块。”坐享其成的余教授指了指。
鲜少被人使唤的太子殿下轻嗤一声,切了那半截,递给他,而后道:“我如果是亚当,那我这么恭前恭候的服侍的对象又是谁。”
男人略微倾身,气息逼近,“你是我的夏娃吗?”
祁医生生了一张冷淡的脸,没有什么表情的时候,会稍显冷漠,此刻,懒散地撩起眼皮,用那双深绿色的曈眸专注地看人时,便有着将人纳入其中的紧缚感。
骤然的贴近的气息令人心跳漏了半拍。
余淮也被他吓了一跳,将啃了一口的苹果片往眼前这放大的俊脸上的唇瓣怼,塞入他的口中。
男人唇角都沾了一点苹果的汁水,冷脸被稍显狼狈的姿态打破,又被人顺理成章地推开。
他表情已经因此冷了下去。
余淮也轻咳两声,显然意识到刚刚行为的冒犯,主动帮他擦去他脸上的那点水珠,“我认真的,没和你开玩笑。”
美人教授生的温柔似水,此刻唇角微翘,低眉看向他。
笑容散发着柔和的光泽,如似一块精致的美玉,唯有那深海之渊的蓝眸,如镜中幻月,温玉藏火,漫不经心地逸散出来一点勾人心魄的暗流。
讨好的动作也格外的轻佻而暧昧不清,偏偏还装着乖巧和纯然。
男人用那藏着翡翠湖波光的眼瞳凝视着他,见他手上的动作并没有收回的意思,须臾,身体往后倾了倾,坐回原位,脸上外来的触感随之消失。
余淮也压住眉眼险些露出来的笑。
好友直男的明显,今天也不知怎么的,言语倒是胆大了些。
光顾着把人推开,倒忘了好友有洁癖,对别人的口水嫌弃的很,那瓣苹果他刚刚咬过一口。
余淮也下意识瞥向他,刚想说点什么拿回来,便见他已经咬掉了缺口的那一个位置,正慢条斯理地咀嚼着,看来是没有发现。
祁颂远扯了扯唇,道:“我不介意给你当当男朋友。”
苹果他也不小心吃了,余淮也自然没想败坏他的兴致,没提,只是随口接过他的话,回怼道:“哥哥,我不谈柏拉图。”
“我的男性功能一切如常,尺寸你也不是不知道,”祁颂远对上那双蓝眸,探究似的反问道,“还是,你对我的大小长度不满意?”
余淮也瞪他一眼,“我什么时候又对你尺寸知道一清二楚了?”
祁颂远不疾不徐道:“你现在可以查阅。”
余淮也被他这一番堪称不要脸的雷人接话哽住,又见他抬手摸向腰扣,眼皮一跳,压住他胡作非为的手,彻底败下阵来。
和直男说这些,而且还是祁颂远这样事事都必然要求自己处于上风的优秀直男互怼,显然他并不占优势。
祁颂远是铁直男这一点余淮也心知肚明,从高中的时候这家伙就因为得知寝室内有一个不是直男的舍友而干脆搬出去住过,甚至因为上报给了班主任,要求更换寝室,最后将人调走甚至不在一层楼之后,这才搬回来。
虽然不知道他怎么忽然和他谈起来这个话题,但总归口才比不过他。
余淮也瞥了他一眼,无语道,“问你正事,你发什么神经和我扯这个?”
男人定定看了他一眼,抬手,轻轻地捏住教授的两颊,牵动着他的视线往合上的窗户那边看。
余淮也被他不明所以的动作弄得有些莫名,但视线落在窗户的倒影上时,注意力转移。
窗外是黑漆漆的一片,屋内有光,勉强生出镜像,倒影模糊,却也依稀能通过那扇窗看到外面的门,病房的门有半截装了透明的玻璃,能看到外面似有人影动作。
个子很高,身形也略有几分熟悉。
不是弟弟黎星野又是谁?
“不是要教小孩?”祁颂远从门口那因他方才设下的禁制无法闯进来而目露凶狠的小狼崽处敛回视线,落在教授温和的面庞上。
手中的触感轻软绵软的像一团棉花,又娇又好捏,这团棉花还格外的会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
祁颂远不经意地磨蹭了一下,眸光落在他被捏出来的那个酒窝上,“作为他半个哥哥,我可是很配合你在教育他。”
余淮也心头微叹,“我刚刚都和他说清楚了,不至于。”
祁颂远略一施力,余淮也猝不及防被他拉进,呼吸顿时近在咫尺,差点摔着贴到他的脸上,人也险些跌入对方的怀中,勉强撑在他的腿上。
余淮也没好气道:“祁颂远,你干什么呢!”
“你现在骂我的样子更像是在和我调情。”男人刻意压低了声音,说话时呼吸喷薄在唇边,带着难以言喻的暧昧,“你觉得呢?”
这动作明白着是阴阳怪气他刚刚对弟弟做的。
“……”余淮也闭了闭眼,“你特么直说就行了,有必要言传身教?”
冷不丁的,他还以为祁颂远对他有意思呢。
祁颂远:“我只是告诉你事实。”
“快点放开,我知道了。”余淮也拍拍他的大腿,示意他。
男性的力气悬殊有时候也是令人忧伤的,好友真出手,余淮也还是承认比不过他。
祁颂远没有动作,反问道:“你想怎么解决?”
“我会和他说清楚,不是什么大事。”
“你和黎易初的事情折腾到现在还没有完全了结。”
这话一语见地,却也过了界。
方才还任由捏圆搓扁的教授很微妙的变了变脸色,蓝眸浸润了一层墨色一般,唇线抿直了些,虽然还受人掣肘,却好似成了反客为主的姿态。
谈过的前任和现桃花这是两回事的,哪怕是至亲好友,余淮也也并不喜欢有人过多干预他曾经和黎易初的感情事。
一不小心就踩了雷。
他这位矜贵的陛下还真是不好伺候。
祁颂远抢先道:“没必要那么浪费时间,你只需做一件事,他自己就会放弃。”
“嗯?”余淮也斜眼看他。
祁颂远:“交个新的男朋友。”
“哪来的?”
“我。”祁颂远道,“电梯里你说的事情我会帮你找找联系,刚好也要常去找你。”
这样似乎也合理,但莫名其妙让祁颂远这个直男担上这样的名声,不是很好。
余淮也道:“没这个必要。”
似乎看穿他所想,祁颂远回:“我不介意。”
太子殿下做好决定的事情显然并不需要再次确认。
话音刚落,还没等余淮也再回,那张面若雕塑的脸便略微仰起,骤然放大贴近,在门外错位的视角看来,最浪漫的索吻莫过于此。
一门之外。
黎星野重重地踹了一脚仿佛焊死在墙上的门,惊天响动惊扰了周围的护士,吓得连忙叫保安来维护秩序。
“艹!”
男生狠狠咒骂一声,无视了他走过之处人做鸟兽散的人群,解开大额买来的提前隐匿禁闭期上线的bug神器,任由游戏系统将他弹出了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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