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话音落下, 周围陷入死寂。
李队如遭雷击。
他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林和沉，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很快, 他就镇定了下来。
大脑在飞速转动着, 思考着如何挽救这一切。
唯一得出的最优结论是，他最好对林和沉说实话。
他只能承认自己确实不是为了人类才想出这个计划，而是为了钱，或许这能扭转对方的糟糕印象。
但问题是, 该怎么才能让对方和自己合作？
正在这时，椅子上的两个中年人突然发出了呻-吟, 幽幽地从昏迷中被唤醒了。
他给他们下的药效过了。
而林和沉的目光也被吸引，落在了两人身上。
灵光一闪。
李队知道了什么。
他盯着他说：“不，我知道了，你是故意在分散我的注意力, 你其实很在乎你的父母是不是？你想让我觉得他们对你不重要, 然后放过他们？”
他差点被对方的表现骗了过去。
林和沉：“是吗。”
李队已经认定了他是在故意迷惑他, 所以只是一笑：“如果不是你的父母，你也不会来了对吧？不管怎么样, 你为了他们做了那么多，可不是假的。”
一个人不要看他怎么说，而是要看他怎么做。
而这两个中年人早该死了。
要知道面部烧伤、皮肤感染不是盖的，要有专门的护工来护理才行。
即便就算真的治好了, 也很难再正常地重返社会，因为所有人都能看到那些丑陋的痕迹，这无疑是一种打击。
但他们还活着，这说明了一切。
为了表明他说的话有多具备说服力，李队上前一步, 从那两个中年人嘴上撕下了胶布，正欲开口，却听见他们立刻说道：“杀了我！”
“杀了我吧！求求你！”
李队一愣。
这是他绝对没想到的话。
而林和沉则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那张脸上面无表情。
李队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见李队没反应，那两个中年人顿时尖叫起来，没有注意到他们正背对着林和沉：“我不认识你，你一定是无关的人对不对？杀掉我吧，我真的不想活了！我早就该死了……”
他们哭天喊地，脸色涨得通红。
尽管手腕被绳索磨得通红，但他们只想抓住眼前的这根救命稻草，拼命朝着他的方向伸长脖子。
简直就像是……
两个被困在椅子上的厉鬼一样。
李队吓了一跳，情不自禁地后退几步，远远地躲开了两人。
但那两人的目光依旧追随着他，口中反复说着“不想活了”、“求求你杀掉我”，如果不是绳子绑着，他们很有可能直接扑过来像溺水的人那样紧紧地抓住他。
这和李队预想中的画面完全不一样。
现在几乎是有点骇人了。
他心底发寒，脚步虚浮，只能无力地抓着手里的胶布说：“你们冷静一点……”
而在他的余光里，他竟然看到林和沉笑了一下。
一阵惧意涌现了上来。
西装男突然出声：“为什么？”
他刚才一直在看。
林和沉的话吓了他一跳，好不容易反应过来之后，这对父母又给了他剧烈的冲击。
但更多的是不解、困惑。
而这样的迷茫让他下意识脱口而出：“你们在说什么？林和沉好不容易才让你们活下来的啊！”
这个名字就像一阵寒冷的风席卷而过。
那对父母骤然噤声。
室内再次陷入了一片难捱的死寂。
“对啊，我好不容易才让你们活下来的。”
林和沉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充满了悲恸的感情，“你们难道不爱我吗？连为我活下去都做不到吗？我在你们身上花了多少钱，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这一句话其实有点怪异。
比起子女对父母说，更像是父母对子女才会落下的话。
但他的声音的确传递出了强烈感情。
唐晓墨和西装男下意识忽略了那一丝异样，都面露不忍，用略带谴责的目光看着前方。
只有在林和沉正对面的李队，看到了他此时的真实反应。
他现在竟然还是面无表情。
一点也看不出来所谓的“悲恸”情緒。
李队感觉到了一阵浓浓的恐惧。
林和沉控制情绪的能力竟然这么强。
这不但说明他的内核稳定，不会被外人轻易影响，也说明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自己判断错误。
林和沉是真的完全不在乎这对父母。
那他还救活他们干什么？他不理解……！
李队不由深呼吸了一口气。
他的目光立刻转向了那对中年人，想看他们会给出什么反应。
然而，等他定眼一看，却发现那两人已经在原地吓晕过去了。
李队：“……”
对方只是说了一句话而已，真的至于吗？
有那么一刻，他感觉到了一阵迷茫，只能呆呆地看着林和沉。
随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林和沉的手腕上。
对方也戴着和他同一品牌的手表，但是更昂贵、更难买，非一般人能够弄到手。
一道念头骤然闪过。
他突然明白了什么，脱口而出。
“我知道了！我终于知道了！所以是因为钱，对吗？你是因为钱，所以才答应和祂在一起的。其实你和我没什么区别，只是我们弄钱的途径不一样，我只需要怪物的服务，而你却是通过情感从祂那里获得了钱……天啊，我真的有点钦佩你了，你可要比我厉害多了！”
竟然让一个邪神为他而屈服。
李队乐不可支地笑了起来，“你真的太疯了，难怪那边那个家伙会说邪神才是恋爱脑，我现在完全明白了。”
“只要你要，祂什么都会给你对吗？但是，这真的没有冒着风险吗——”
他毕竟也是中年人了，不太像那些同事一样相信爱情什么的。
这东西只会让他嗤之以鼻。
也只有非人类的怪物，那种强大的生物才会相信这种东西了。
两个人能够和谐地在一起，连架都不会吵，不代表他们有多么天作之合，只能说明有一个人一直在忍让。
而这个人，李队敢肯定。
无疑是林和沉。
“如果你答应和我合作，我们可以五五分钱，而且你完全不需要操心，我会定期把钱打到你的账户上，你就能实现真正意义上的退休了，你觉得怎么样？”
他一脸期待地看向林和沉。
对方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连自己的父母都不在乎。
而他给出了一个近乎完美的提议。
他觉得对方更不可能放弃这个唾手可得的选择了。
林和沉：“不怎么样。”
“什么？”李队不可置信。
林和沉感觉和对方说话很费力。
竟然需要每句话都解释。
他有点累了，态度也愈加不耐烦了。
“因为我的钱已经够基本生存了。不然你以为我之前为什么辞职？”
对方说的没错，他的确也是个不相信爱的人。
所以，他怎么可能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一个“包养”他的恋人身上。
万一对方很快就失去兴趣了怎么办？万一对方很快就后悔了怎么办？
等到那个时候他的简历空档期该怎么办？
怎么才能拿到新的offer？
真要这样，等到面试的时候，HR问他中间空白期干嘛去了，他难道要说自己被包养了？
那有点太好笑了。
无论何时，把希望寄托在自己以外的人身上都是犯蠢的行为。
他不可能就这么毫不犹豫地接受的。
答应顾莫则，才是在他的计划之外发生的事。
在顾莫则找到他之前，他本来就打算辞职了的，甚至还写了一份和现在截然不同、大相径庭的“离职要做的事”清单。
那一个月……他一个人吃饭、一个人坐地铁上班。
看到同事即便疲惫也要养家、略微平淡幸福的样子，所以产生了好奇。
然后这份好奇传递了下去。
在另外一个时间线，看到一无所知的顾莫则，他才第一次把自己想做的事情尝试了一下。
他那个时候，说的全都是真的。
但都是从其他同学、其他同事那里挪用的，根本就不属于他的经验。
他没有类似的经历。
所以，其实他也在陪顾莫则玩这场游戏。
林和沉感觉自己的物欲并不算高。
当初用顾莫则的钱清空了购物车，也再也没有做过类似的事，因为这种事情体验一次就够了。
他是个无聊的人。
归根结底，是因为他很容易就会感到无聊。
“我不可能帮你让他沉睡。”林和沉说，“这除了给我添麻烦，没有任何好处。我也没有喜欢钱到愿意冒着生命风险的地步，以后别来找我了。”
他转身之前，看了一眼椅子上绑着的父母。
唐晓墨颔首：“我已经通知了管理局的其他人，他们很快就会赶来。”
“麻烦了，之后把他们送回医院。”
说完他转身直接走了。
李队惊呆在原地，连挽回的话都来不及说出口。
倒是林和沉走了半路，还能听见西装男愤怒的声音，说“你懂什么叫做真爱，别拿你的钱来衡量别人的感情你这个恶毒的人”。
林和沉：“”
喉。恋爱脑。唉。
他出了伪装成水坝的收容所。
毫不意外，门口正停着一辆眼熟的车。
顾莫则正坐在车上。
林和沉没动，他在远处看了一会儿，欣赏对方完美的侧颜，流畅的睫毛线条，直到看够了，才走近车窗敲了敲。
顾莫则很快降下了车窗。
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更加黑沉了，却有些说不出的明亮。
“这么晚了，回去打不到车的。”
对方这么说，好像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才能出现在这里似的。
明明这种情况，他就算是发火也很正常的。
毕竟，林和沉可是深夜离开两人的家，然后还密谋让他“沉睡”，这种时候对方真的不该担心他打不到车。
“我知道，”林和沉说，“我来开车。”
顾莫则毫无异议地让开了一些，将自己移到了副驾驶，然后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上了驾驶座。
在前者附身给自己系好安全带的时候，林和沉清了清嗓子：“提前说一下，我其实没有驾照。”
驾照一般都要花几个月的时间。
他那个时候的同龄人，一般都会挑一个暑假、或者寒假的时候去驾校练车。
而林和沉把这些时间，都用在了打工上。
当然了，要挣取学费之类的。
“没关系。”顾莫则纵容道。
林和沉启动了这辆昂贵的跑车。
换在平时，他肯定不会自告奋勇的，他很惜命。
不过现在是深夜，而且又是郊区，马路上根本没几个人。
所以林和沉完全可以放飞自我、肆无忌惮地敞开油门，想怎么开就怎么开。
车速已经达到了正常人会悚然的数字。
如果和哪辆车相撞，车头肯定会瞬间凹陷进去，甚至连安全气囊都来不及弹出，就被折叠的车身给碾碎身体吧。
夜风从没有关上的窗户飞速滑入，从两人的发丝拂过，带来了撕裂的爆鸣声。
林和沉感觉浑身都似乎浸入了河流中。
这种肾上腺飙升的感觉，的确让人感觉迷醉。
尤其是当郊区的路灯一盏、一盏地被超过，然后抛在脑后，前方视线的黑暗却看不见尽头，仿佛可以这样一直开下去的时候……
林和沉突然踩下了刹车。
伴随着一声巨响，这辆跑车骤然停在了路边。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带烟了吗。”
顾莫则：“带了。”
真的带了？
林和沉有些吃惊，立刻看向了他。
因为他以为对方根本不会有这种东西的，所以刚才也只是随口问问而已。
顾莫则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盒从未拆封过的烟。
林和沉看了一眼。
竟然……还是他抽过的牌子。
最让他吃惊的是，这烟是七八年前的包装，现在便利店已经不卖这款了。
为什么对方会精准地买到这一款？
“但我不会给你。”
顾莫则却没有递给他，“你根本不怎么抽烟，因为你说过抽烟的人会早死，虽然就算你有肺癌我也会把你治好，但是身体还是会咳嗽的。”
“你还知道肺癌？”林和沉问。
他镇定自若：“包装上是这么说的。”
翻过烟盒，盒子上果然写着“抽烟有害身体健康，吸烟肺癌致使生不如死”。
林和沉：“……那你买它干什么啊。”
顾莫则：“等你提起烟的时候，拿出来告诉你，抽烟是不好的。”
“……”林和沉。
就为这个？专门搞个七八年前他抽过一次的牌子？
他心底闪过了一丝异样的情绪。
不要把你的力量用在这种地方好不好。
你可是邪神，这也太堕落了。
但顾莫则的表情还是很坦然，似乎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甚至在他盯着自己看的时候，若无其事地俯下身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
林和沉猝不及防：“……这又是为什么？”
顾莫则理所当然地眨了一下眼：“电影说过，对视十秒就是要亲的意思。”
林和沉：“……”
他现在不知道，顾莫则的知识库到底有多么丰富了。
他废了好大的劲，才没有用手去摸一下自己被亲过的嘴唇，于是只是拿舌尖碰了一下下唇。
“哪部电影？”
顾莫则茫然：“什么？”
“哪部电影里说过的。”
顾莫则：“……”
看到他的表情，反应过来的林和沉也不由：“……”
不是吧。
对方原来是骗他的。
对方竟然还会骗他。
难道说那些知识都是看对方遇到了什么？
顾莫则低下了头，认错态度很积极：“我忘了，但我那个时候确实很想亲你。这不对吗？”
还挺理直气壮的。
林和沉心说算了，还是正事要紧。
他翻过了这一篇。
吸了一口气。
“你之前说过喜欢我这件事。”他谨慎地说，“过去一天，我已经考虑过了。”
顾莫则的眼睛亮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我不知道你知道了多少，看没看到我和唐晓墨那些人的互动，但是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那就是我的性格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好，而且脾气也不怎么样，我让父母活着的唯一原因是，我不想让他们死的那么轻松。”
对于活在世俗眼中成功的人来说，骤然变成了刻板印象里的弱势群体，这无异于是生不如死。
所以，他拼命地赚钱，支付昂贵的医疗费用只是因为恨意。
他打工也是为了恨意。
他和职场那些人打交道，赚来的钱，也是为了支付他的恨意。
这么多年了。
他感觉自己好像只活了几年。
感觉到顾莫则在看他，林和沉用平淡的话继续轻松道。
“不过火灾不是我造成的，我没有法盲到那种程度。我才是那个他们希望死的人。因为钱再怎么赚都是不够的，想要更多的钱，只需要一张意外保险单，只是最后墙壁塌了，空隙只有我一个人能够钻出去，他们被困在了墙壁里面而已……”
他不知道顾莫则会是什么反应。
虽然对方是邪神，但感觉他应该喜欢的是那个大众眼里的自己？
顾莫则道：“不用说了。”
林和沉停住了声音，叹了一口气。
他就说。
对方肯定是喜欢“包容感满满”的引导型恋人那一类的。
毕竟他第一次就是以那种形象和顾莫则见面的。
“所以我才说，干脆还是分——”
但就在下一刻，他突然感觉自己被拉了过来，被抱进了怀里，雀跃的吻落到了他的脸颊、鼻梁和嘴唇上。
“我很高兴，你信任我到可以说出你的真实想法。”
“而且我真的、真的很高兴，你竟然会考虑我说过的‘喜欢’这件事。”
在他头顶，顾莫则用刚才答应他无证驾驶疯狂飙车、相同的语气说道，“没关系，无论是什么样的你我都很喜欢，只要你让我留在身边，我做什么都可以，而且我也不会死。”
做了种种假设，唯独没想到对方是这样的林和沉：“……”
不对。
他真的是在和邪神谈恋爱吗？这感情也太健康了吧？
第42章
林和沉还是没把分手说出口。
就当是他的职业素养突然上线了吧。
感觉在对方抱着他的情况下, 继续说分手有点太煞风景了。
所以，他就默默地换了一边。
“你来开车。”
再过几公里，估计就要到有人的地方了。
顾莫则欣然同意。
他毫无异议地换了一边, 在途中脱下了自己的外套, 披在了林和沉身上。
“会冷。”
他没关车窗，提醒道。
林和沉：“”
这也太体贴了吧。
他缩进了对方的外套里，还带着淡淡的清香，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它的主人是多么让人如沐春风。
透过衣服的领口, 他看向开车顾莫则。
对方一脸认真，似乎这是他交付的多么重要的任务。
不知不觉, 车已经进入了市区的范围。
已经有些早班的人开车上路了。
可能是担心迟到，所以部分人开车有点猛，红绿灯都敢极限踩着点。
顾莫则身旁被一辆车惊险超过了。
这种情况，很容易让通宵没睡的人破口大骂。
但顾莫则只是漠然地瞥了一眼, 依旧按照原本的路线行驶, 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就好像对方只是鞋边路过的一只蚂蚁而已。
林和沉：……
他探究对方的表情。
顾莫则竟然是真的不在乎。
只是，在林和沉看过来的时候, 对方微微偏过头，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怎么了？我做得不对吗？我应该是守法公民。”
林和沉：“……没什么。”
他总不能说，人设立得太稳了，情绪也太稳定了, 稳定的简直不像是真人。
但不管怎么样，对方至少没有直接开车对撞。
情绪稳定的人更容易相处。
很快，两人就回到了别墅门口。
车停住。
林和沉开门下车。
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站着的身影。
左边一个，右边一个。
不知道的还以为别墅配备了私人保镖。
左边的警察派遣工一号心虚地爬开了。
而右边的会计定眼一看，赶紧拿着支票本迎了上来。
“林总, 您终于回来了，”她激动地擦了擦汗，说道，“我等了您好久，只需要在这上面签个字，公司就属于您了，我也就可以去清点员工了，每小时的营业额可不少呢！”
林和沉：“……”
如果不是对方出现，他都要忘记这件事了。
而转眼一看，顾莫则也是一脸期待地看着他，似乎很想让他给自己发工资。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对方的脸上带着微微的红色，更显得那张脸更加完美了。
林和沉：“我不要公司。”
顾莫则张了张口，面露疑惑，正准备说话，却被林和沉伸手拉住了手腕。
他立刻止住了声音。
那双黑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林和沉：“你跟我过来，我有点事要和你说。”
两人回了别墅。
关门之前，林和沉让那两人离开。
警察派遣工一号本来就只是担心林和沉的安全，所以看到他安全回来就赶紧溜走了，连多说一句废话都没有。
而会计则带着失望的表情，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看起来真的很希望公司有人接手。
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了。
周围彻底安静下来。
虽然带回来了人，林和沉却正在走神。
在开车回来的路上，他思考了两人的关系该怎么继续下去。
要继续这么含糊，他并不愿意。
但说开了，他又有点不想打破现状。
平心而论。
和顾莫则同居并不让人觉得不愉快。
而且他现在的生活，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尤其是当顾莫则现在反手拉着他的时候，碰在一起的指节让人感觉到一丝留恋。
他真的很少和谁这么亲近。
顾莫则不是人类。
所以，他没有人类会有的麻烦。
林和沉是这样想的。
如果错过了对方，很难再找到这么一个合心意的生活搭子了。
而他们还站在走廊上，顾莫则每天带回来的花放置在边缘，传来一阵静谧的幽香。
林和沉的目光在对方脸上滑过。
而就在两人陷入寂静的时候，顾莫则突然开口道：“我想起来了，我给你准备了早饭，是从厨师A那里学来的新菜系，你要不要先尝尝……”
林和沉：“不急。”
“那，我买了一台家庭投影仪，我们要不要找一部电影去看？虽然不一定找到我之前说的那部电影，但是我也看了许多恋爱电影，或许”
林和沉：“我暂时不想看。”
顾莫则踌躇了一下。
但想起了什么，他又重新振奋起来。
“对了！我重新给你办了一张卡，和之前的卡一样是没有限额的，但是连接了一些奢侈品通道，这都是我从网上看到的有名品牌，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下……”
眼看对方要离开，林和沉忍不住说：“你在干什么？”
顾莫则明显就是在躲避。
躲避这场来自他发起的谈话。
顾莫则：“没什么。”
他回答的有点太快了，很没有说服力。
即使摆出了一张镇定自若的脸也是一样，功亏一篑。
林和沉眯起眼睛，不得不开口：“我刚才说了要谈话吧？”
“……知道。”
顾莫则乖乖任由他拉着。
虽然以两人的身形差距，他一用力就能挣脱，却依旧站在原地等待着他说话。
林和沉略微一抬头，就能看到对方低下的眉眼，浑身散发出极其沮丧的气息。
就好像一路上保持的冷静皮囊，突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怎么回事？
林和沉想了想，斟酌着开口道：“你真的什么都愿意做？如果我说……”
“我知道，你当时在车上想说的是和我分手。”顾莫则低声，语气听起来很失落，手指摩挲着林和沉的指节，“我很早就知道了，你根本不喜欢我。你从遇见其他人开始就不再关注我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你好像很喜欢他，而你只是因为钱才和我在一起的，所以刚才我才会……”
天，对方看上去真的很难过。
以至于甚至有部分黑暗的气息泄露出来。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和沉甚至看到了在对方周围若隐若现的黑色触手。
所以对方刚才那些胡言乱语，确实在拖延这场谈话的时间。
但是，等一下。
先等一下。
话里误会要说开，不过一一
林和沉：“你指的是我遇到的哪个人？最近太多了有点不记得了。”
顾莫则：“……”
林和沉：“……”
他冷静下来，然后思考。
唯一让顾莫则撞见的人，应该就是越明杰。
但如果要解释的话，这势必会暴露林和沉知道另外一条时间线上发生的事情。
现在真的要这么做吗？
他没记错的话，顾莫则似乎到现在还觉得，自己在他面前装人类装的挺好的。
对啊。
林和沉反应过来，他还没对顾莫则说“我知道你不是人类”，谁知道对方会是什么反应？
这件事必须从长计议。
但顾莫则眼圈有点红红的。
作为一个人类，竟然把邪神弄成这副模样，他也算是楷模人物了。
看到对方这幅表现，林和沉突然感觉心软了。
而且更变-态的是，他竟然感觉自己的心底蔓延开了高兴的情绪……他暗自唾弃了自己的堕落。
“你说的人我都不在意，不是这个原因才要和你谈话，”他安抚地说，“我不打算分手，还是说你想和我分手？那我当然也没什么意见……”
顾莫则立刻说道：“我不想分手。”
林和沉：“嗯，那挺好的。”
“那，你刚才想和我说什么？”
顾莫则在转移话题。
但林和沉也不想反复提及，于是顺势道：“我只是在想，我们在一起一段时间了，但还没有立过规矩。”
他们就应该像工作上签合同那样。
黑字白底，公私分明，写清楚哪些该做、哪些不该做。
刚才在开车回来的路上真是好险。
林和沉竟然下意识觉得，他们两个是在谈恋爱。
而也正是因为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想法，才让他更加坚定了要和顾莫则签订规则的决心。
只有这样，他们的关系才能平稳。
对此，顾莫则没有什么异议。
让林和沉有点意外的是，对方的态度竟然还挺积极的。
他猜测。有可能是因为他作为邪神的时候，就是按照规则来管理怪物的，所以这是他的舒适区吧。
他们在客厅写了一个小时的合约。
而当手机闹钟突然响起来的时候，顾莫则才抽出空看了一眼手机。
“时间到了，我要去上班了。”他说，“那……如果你有什么别的要求，可以让我请假回来。”
“不用了。”
林和沉说，顾莫则表情失落。
“你今天请假，不要去上班了。”
他又不是什么吊路灯的资本家，真的非要对方每天都去上班，况且对方只是在空荡荡的办公室发呆而已……好可怜，总觉得自己有点太残忍了。
顾莫则立刻高兴起来：“好。”
“那我们现在睡觉？”他提议，瞥了一眼合约，“反正草稿已经大致写好了。”
因为昨晚半夜的时候，林和沉出去了，所以两人实际上算是通宵未睡。
但林和沉还熬得住。
而且顾莫则也不需要睡觉。
所以这个提议显得有点突然。
为什么？林和沉很想问。
但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做。
他才刚答应，就看到顾莫则微微俯下身。
……
气息骤然靠近，林和沉感觉到一只手揽住他的腰，而后颈被另一只手托起，温热落在了他的嘴唇上。
但这一次并不是浅尝辄止。
而比前几次更加过分。
对方不容抗拒地撬开了他的唇缝，在他的口腔里长驱直入，和他的舌头纠缠在一起。
甚至因为过于强势，将林和沉连连往后推到了走廊的墙壁上。
好在对方还记得他是人类。
在他即将撞在墙壁上之前，放在他后颈上的手移到了后脑的位置，才避免了他因为接吻而撞成脑震荡的悲剧。
对方不用呼吸。
但是林和沉还需要出气。
逐渐地，他除了感觉热以外，剩下的就是因为缺氧而发黑的大脑了。
这也……太久了。
林和沉的手情不自禁地攥紧了对方身前的衣料。
片刻后。
顾莫则终于松开了他，镇定自若道：“合约说了，在睡前可以亲。你允许我这么做了。”
林和沉：“……”
是可以亲。
但那是纯洁无辜的晚安吻。
他答应对方的时候，并没有想过是这样的，要知道之前顾莫则都只是嘴唇碰碰而已，谁能想到……
难怪顾莫则刚才对立合约这么积极。
还挺会钻漏洞的。
他难道不知道自己可以随时更改合约吗？
但就在林和沉视线落到走向客厅，要给他找水喝的顾莫则身上的时候，注意到了对方低落一扫而空的愉快背影……
他不由沉默了、随后自暴自弃地放弃了。
“……”
算了。反正只是接吻而已。
又不是恋人之间才能接吻。
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不用想太多。
林和沉想。
他只要把其他底线守住了就行。
而那……应该是没问题的。
第43章
“嚓、嚓……”
有人正在打磨着什么。
林和沉感觉浑身酸痛。
而从身底传来的触感, 也很快告诉了他这不是他原本待的那张床。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
四周是白色的墙壁，吊着点滴的支架。
再加上蓝白色的条纹床单……
他意识到这里是哪里了。
医院。
他在医院里。
而且这还是单人间的高级病房。
林和沉不觉得自己会被人带走, 尤其是当他躺在顾莫则身边的时候。
所以……
这又是类似的梦吗？
就和上次眼镜男杀了前房东那样, 他成为了濒死前的受害者。
想到了这点，他不动声色地转移视线，看到了房间洗手台上的镜子，里面照出了一点侧脸, 让他立刻就认出了现在这具身体是谁的。
竟然是……张澄合。
上次两人见面，还是在同学会的KTV包厢里。
看来他那个时候真的把对方鼻梁砸断了, 脸上伤得够重，以至于现在还待在医院里。
“嚓、嚓……”
摩擦的声音再次响起。
林和沉顿时心生警惕。
逐渐适应的五感，让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还有一个人正在病房里。
“你终于醒了。”
对方不紧不慢地说, “我上次问你的事情, 你想起来了没有？”
林和沉没说话。
他不打算配合对方, 也不能贸然行动。
“到底有多难想？那位的存在感可不低，但你刚才却告诉我你根本不认识祂？你难道以为我很好骗, 装傻就可以混过去？”
对方冷笑一声，“我知道祂在那周围出现过，那是祂第一次出现的地方，如果你想不起来, 我只有再帮助你回忆了。”
林和沉的视线里闪过了一道反光。
他眯起眼睛，才看到那是一片磨得分外锋利的刀片。
原来刚才耳边传来的摩擦声，是因为对方正百无聊赖地在病床铁架上打磨这个凶器，等待着他苏醒过来。
林和沉的目光往上。
对方长着一张模糊的脸。
不是因为视线受阻，而是因为五官本来就是糊成一团。
好像一个高速移动的人影。
所以完全捕捉不到他的真实面目。
这肯定是怪物了。
但这到底又是哪位？烦不烦, 他刚刚才和顾莫则签了合约，还没睡多久。
正在这个时候，对方突然拿起了他的手腕，用刀片在皮肤上轻轻一划。
由于过于触不及防，鲜血瞬间喷涌而出。
林和沉的余光瞥见了这具身体手腕往上一点的位置，都充满了划痕。
看来折磨已经持续有一段时间了。
看到他这么淡定，没有惨叫出声，对方似乎有一些意外，但还是继续说道：“既然你不说，那我们还是继续玩这个游戏吧，我想你迟早都会想起来的。”
紧接着，对方又在他的脖子上划了一刀。
林和沉：“……”
搞什么，大记忆恢复术吗。
不过，对方和先前他遇到过的职业病怪物不一样，行事手段很凶残。
张澄合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那张模糊的脸还对着他。
因为神经质，捏着刀片的手在腿侧不断敲击。
林和沉考虑了几秒，开口道：“你能再重复一遍，你想找什么吗。”
“你终于想起来了？我要找的东西很简单，我想搞清楚那位为什么停留在这里，不再统治世界了。祂是不是发现什么珍贵的东西了？却不和祂的仆人分享？”
对方并不在意自己透露出了过多的信息。
可能是觉得“张澄合”是个板上钉钉的死人了，可以畅所欲言。
“现在那些我的同事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忘记以前主人沉睡的时候我们过得是怎么快乐的日子了，竟然满足于此，如果让我来统治世界，我一定不会像主人那样给大家立规矩，变得束手束脚，我会释放大家……”
话音落下，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叫了什么，情绪激动，握着刀片的肢体在半空中胡乱比划起来。
“主人！主人！怎么又叫上了主人！”
他暴怒地说，连扇自己几个耳光，直至模糊的脸肿起来才收手，“从祂阻止我们进食开始，祂就不再是我的主人！我不允许自己这么叫他，主人才不是主人！”
林和沉：“你看你，又叫了。”
话音落下。
对方整个身体凝固在原地，呆呆地张着嘴。
确实。
他刚才不自觉又叫了一次主人，而这意味着他又要再扇自己一次。
林和沉：“还扇吗？”
对方：“……”
“呵呵，你挑衅我也没有用，”对方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假装自己刚才没有发那一场火，“我知道那位保留自己的人类身份，故意和另外一个人类住在一起，那个珍贵的东西一定就在他们身边，即便你不开口，我也有办法套出真相。”
林和沉：“这就是你找张澄合的理由？”
“当然了，我已经调查出来了，你和那个叫做林和沉的人类有关系。那位既然停留在区区一个人类的身边，只能说明祂不惜一切代价，要找的东西和这个人类有关系。”
对方冷傲地说，“而你和这个人类有些过往，这也就意味着你的身份对我来说很有用。”
他暗示的视线落到了林和沉的脸上。
林和沉知道，他实际正在看的是“张澄合”。
这是什么意思？
紧接着，就在下一刻，他看到对方原本模糊的脸骤然扭曲了一瞬。
就像是血肉重组了一样。
周围响起了“滋滋”声，而那张脸在他的视线里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眼前怪物的容貌产生了变化。
现在他看起来，完全就是“张澄合”的模样。
“我用你的脸，这是你荣幸。”他冷笑着说，手抚上了自己崭新的脸，“至于林和沉……我自己会去接近他，不再需要你提供信息了，我有我的方法和途径。”
“我会搞清楚主人到底在找什么。”
“而且……我还会让祂重新沉睡，让怪物重回当初的荣光。”
林和沉感觉到对方最开始在他脖子上划的那一刀，伤口位置正在逐渐发冷。
因为迟迟没有止血，所以这具身体的生命力正在极速流逝，不出意外的话，血在这个时候已经流满了整个床单。
与之相对应的。
林和沉的视线逐渐归于模糊。
他失去了意识。
……
再次醒来，林和沉感觉到自己正躺在某人怀里。
这是一个很亲密的姿势。
对方抵着他的发顶，用呼吸一下又一下，虚虚吻着他的睫毛。
他抬起头，默默地看了顾莫则紧闭双眸的侧颜。
以前他们虽然也睡在一张床上，但算是井水不犯河水，中间隔得有段距离，现在四肢几乎都纠缠在一起，有点太超过了。
“我醒了。”林和沉说。
顾莫则“刷”地一下就睁开眼，看到两人姿势，若无其事地说：“对不起，这是我睡觉的问题了，一睡着就容易乱抱人，应该是我昨天太累了，所以才会这样突然犯病，我不是有意的。你千万不要多想，我确实只是睡眠质量不好。”
林和沉：“……”
他还没说什么，怎么就解释这么多。
而且不要以为他不知道，对方根本就不需要睡觉。
这么看的话，两人的肢体接触必然是一方精心设计过的情景。
说到精心设计……
想到了什么，他谨慎地看向顾莫则的脸。
他发现对方在道歉的时候微侧脸，露出的是黄金右脸。
加上没有拉严的窗帘缝隙里照出了微光，宛如百万级打光师，让他的样子看起来更加完美了。
如果是意志力低的人，看到这一幕很有可能就会坠入爱河。
顾莫则：“怎么了？”
林和沉：“……”
以前没注意，现在才发现套路好多啊。
他：“算了。我没打算怪你。”
顾莫则期待地看着他：“那以后我都可以睡眠不好了？”
林和沉：“……嗯。”
顾莫则起床了。
“我去给你准备早饭。”他愉快地说，迅速在林和沉脸上亲了一下，“昨天回来之前，我已经让售货员准备了食材，这次一定会做出让你满意的早饭。”
这个售货员该不会是那个微笑服务的六号吧。
林和沉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然后，他越想越奇怪，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
顾莫则现在竟然知道什么才是正常的饭了？
谁告诉他的？
怪物应该不敢，他们都没见过顾莫则吃饭。
而且虽然经历了这么多事，林和沉也没有给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提及过“顾莫则”这个名字。
他们或许到现在，都不知道对方有一个人类名字。
那难道是人类？越明杰？还是其他人？
有这种可能吗
真有其他人类告诉他，什么才是正常的食物，而没有意识到他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如果是，那个人类又是谁？除了他以外，顾莫则还认识其他人类？
不过那个李队不是调查了，说对方从来没有接触过人类吗？对方难道在他没注意到的时候，接触了其他人类？
但……这毕竟和他没什么关系。
说服了自己不要多问，林和沉干脆也起床了，洗漱完毕后下了楼，直接去找楼下的顾莫则。
对方正在厨房里忙碌。
他甚至还围着围裙……看起来很专业。
林和沉走过去，从身后看他正在做什么饭。
居然真的是正常的饭。
他不敢说，自己竟然有一天会怀念顾莫则吃花的日子。
“你应该从背后抱住我。”顾莫则突然道。
“什么？”
“合约里写了。谁做饭，谁就要在旁边帮忙。”顾莫则解释道，“你看，我需要你从身后抱住我，这样我才有力气做饭，我昨天熬夜了没什么精力。”
为了表示自己说的话完全真实，他扭打火开关的动作显著地慢了下来。
林和沉：“……”
他记得自己同意这个合约的时候，想的只是让另外一个人帮忙切切菜什么的。
顾莫则：“但这是对我最有用的帮忙，帮我好不好？”
林和沉迟疑了几秒。
但在顾莫则的连声催促下，他还是伸出手，从身后抱住了对方。
两人身高有一定的差距，所以他这样头也是枕在对方的背上。
但顾莫则明显高兴起来。
而他移动洗菜的时候，林和沉想要松开免得挡路，对方还是坚持要他继续抱着。
“就这样做饭。”他说，“我这样更有动力。”
林和沉只得接受对方的怪癖。
他靠在后背上，对方肩膀宽阔，足够遮住他的视线，衣料在鼻尖柔软清香。
这让他有些走神了。
他想到了自己刚才做的梦，以及在那时看到的画面。
根据经验判断，那应该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张澄合应该已经死了。
而那个声称要让顾莫则沉睡的怪物，则变成了张澄合的模样，占据了他的身份。
而这个怪物应该会来找林和沉。
做为一个一贯把责任外包出去的人，他需要把这件事告诉管理局以及警察派遣工一号，这样才能让他们防范起来……不过，这群人会不会打草惊蛇？
毕竟，他才知道顾莫则会沉睡。
而紧接着，就冒出来一个想让他沉睡的怪物，这个时机也实在是太巧合了。
那么有些事，他不得不问了。
想到这里，林和沉皱眉，伏在顾莫则的肩膀上对着耳朵低声问：“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顾莫则立刻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什么？”
“你怎么知道要……这么做饭的？是谁告诉了你吗？”
不知道对方有没有接触过除了他以外的其他人类。
和个人私事无关。
这是大格局，很重要。
顾莫则：“没有谁，手机上看到的。怎么了？”
林和沉：“……”
他竟然忘了现在已经是网络时代了，想做什么只要打开手机都很容易，根本不需要别人来教。
“没怎么。”
他默默地趴了回去。
事情还得再想想。
过了一会儿，顾莫则终于做好了饭。
他让林和沉先去客厅等着，自己将食物装盘放了过来。
林和沉看向一整桌丰盛的饭。
顾莫则一脸期待，又有些紧张：“怎么样？”
林和沉：“……挺好的。”
就是对于早饭而言，实在有点太丰盛了，很难排除对方是在炫技的嫌疑。
不管怎么样，先把饭吃了再说。
正在他拿起筷子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道敲门声。
林和沉放下了筷子。
“我去开门。”
他说，阻止了准备起身的顾莫则。
他走向了门口，拉开了门。
直接铺面而来的是一束玫瑰花，有人站在门口，露出了花后张澄合的脸。
林和沉视线下移。
落在了张澄合垂在身侧的手上。
从对方不断敲击手指的动作，他可以判断出这并不是真正的张澄合。
而是那个在梦里声称要“让顾莫则沉睡”的怪物。
“好久不见。”对方说，“你能请我进去吗？我有些话想对你说。因为我一直都在想当年发生的事……”
他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愧疚。
与此同时，他侧脸，露出了被微光拂过的完美线条，足以让一般人怦然心动。
再配上他带来的玫瑰，此人的意图昭然若揭。
林和沉：“……”
好眼熟的角度和画面。
这就是对方说的接近他的办法？直接贴脸开大，真不怕被顾莫则当场杀了吗。
那个在森林里自爆的眼镜男结局历历在目。
他有点在考虑，要不要想个办法把对方支走。
因为对方在梦里的时候，说过自己“有方法和途径”，这到底会不会对他们的平静生活造成威胁？
而正在这时，从他的身后传来了顾莫则轻快的声音。
“怎么了？外面发生什么了吗？”
一只手放在了林和沉的肩膀上。
与此同时，呼吸落在了他的发顶，是顾莫则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后。
“这是什么？”顾莫则微笑着问，“你是谁？和沉的朋友吗？”
第44章
几乎是一瞬间。
林和沉面前的人身体变得僵硬起来。
对方大概立刻就感觉到了顾莫则就是他先前口中说的主人。
惧怕是源于身体的绝对恐惧, 那杀过人的双手就像是得了帕金森一样在身侧抖个不停。
“我、额，我……”
他磕磕绊绊地说。
林和沉看他的反应，就知道对方根本没想到顾莫则在家。
这背调也做得太差了。
“你没有去上班吗？”
对方挤了半天, 才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我以为九点之后，你就不在家里了……”
顾莫则微笑：“我在不在家，和你有什么关系？”
对方看上去要吓晕过去了。
林和沉拿过了对方手里的玫瑰花。
这个动作瞬间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都转头看向了他。
“你找我什么事。”林和沉说, “我不觉得我们过去有什么好说的。”
“那个时候，我确实纵容你的父母伤害了你, 因为我的家庭很美满幸福，如果说我有罪的话，那就是我作为一个冷血的人在旁边毫无作为，所以我希望你能够原谅我。”
“你的意思是, 你对主动污蔑我偷手表这件事也是‘旁观’了？”林和沉道。
话音落下, 长着张澄合面容的怪物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我记得, 只是一支钢笔？”
哦。这知道的还挺清楚的。
林和沉只是试探一下。
看来对方的确不是简单的易容，而是拥有这个人的所有记忆, 所以这应该就是对方的能力了，能够读取易容对象本身的大脑。
把对方称之为张澄合也毫无违和感。
林和沉：“那行了，我原谅你了，你可以走了。”
“可是……”
林和沉：“还是说, 你有什么别的事要找我？”
张澄合看起来并不想在顾莫则面前说。
但鉴于这可能是最后的机会，他最后还是开口道：“你还记得吗？我刚才说过我的家庭幸福美满，但现在我的父母离婚了。”
林和沉：“所以？”
“我想办个派对庆祝一下我家庭破裂，所以想邀请你来，这是一个惊喜, 你应该会喜欢吧？看到我这么悲惨，我相信大家都会很高兴的。”
“我邀请了所有曾经被我伤害过的人，这是一个大型赎罪聚会，我想向你表示我已经改邪归正。”
张澄合自信满满地说，似乎觉得这是一个让林和沉无法抗拒的好提议。
他是真心觉得这样就能施展他的魅力。
林和沉：“……”
这是正常人能想出来的再聚方式吗。
一般人不会用这么愉快的语气声称自己家庭破裂的，说他是张澄合本人到底谁会信？哪怕林和沉没有做那个梦，他也不会弱智到看不出来眼前的不是人类。
然而，对方并不觉得这番话有什么不妥。
为了表示他是认真的，他在林和沉面前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大概因为这不是他的手机，所以他的操作动作有些缓慢。
林和沉瞥了一眼。
界面还有没关的小说界面。
定眼一看，就发现了显眼的几个关键词“追人火葬场”。
火葬场的第一步，那就是直面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并作出一定程度的补救。
这最能刷新自己在他人眼里的好感度，反客为主。
这一段被着重标红了。
可以想象的出来，对方看到这一段是多么深以为然。
林和沉：“……”
这下算是真相大白了。
对方大概是追人火葬场小短文看多了。
又花了一会儿功夫，张澄合终于关闭了小说界面，打开了群发短信，示意他确实有发给很多人信息。
“你会来吗？”他收起了手机，“时间就定在明天晚上，我家的别墅。以前高中你来过，你知道在哪里。”
林和沉：“……我还是算了。”
去了就要发生一些事。
他宁愿把聚会地址给管理局和警察派遣工一号，让他们去解决。
但一旁的顾莫则却说：“听起来不错，我们会去的。”
林和沉看他。
对方回以无辜的眼神。
双眼只差写了一行字，【我很想去】。
林和沉：“……”
林和沉：“好吧。”
张澄合看上去还想对他说些什么，但碍于顾莫则在场，只能欲言又止地遗憾离去。
等人走了，林和沉才让自己问出口：“去干什么？”
他不觉得顾莫则是会主动参加这种事的类型。
“他送给你玫瑰，这是在求爱。”顾莫则面露不虞，格外不满地说道，“我想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你刚才听到了，他还说他知道我不在家，如果我去上班了的话，他是不是还要做点别的什么，我一定要让他不要痴心妄想……”
林和沉略微惊奇地看着他。
顾莫则止住了声音，带着困惑：“……怎么了？”
林和沉：“你竟然还知道送玫瑰是什么意思，我以为你只把它当做食材呢。”
顾莫则：“……”
接下来一个小时，林和沉都看到顾莫则坐在沙发上刷手机，叫他名字居然也只是隔空应一声，一幅埋头苦读，恶补各种知识的模样。
他静悄悄地走过去。
越过对方肩膀，他看到对方手机屏幕上显示。
【一万种花的外形及花语详解。】
林和沉：“……”
好胜心也太强了吧。
“还在看？”他问，“我刚才没想嘲笑你。”
谁能想到对方竟然这么刻苦，刚才做的早饭也不吃了，居然让他有点愧疚。
顾莫则好像很喜欢肢体接触。
林和沉想了想，从沙发后面抱住了对方，揽住了后者的脖子。
“生气了吗？不理我？”
顾莫则身体震了一下，耳根立刻染上了薄红，他镇定地侧身把手机递给了林和沉，让他能够看清自己的屏幕：“没生气，也没有不理你，我只是在学习。我已经把世界上所有花的种类都记下来了，你要考考我吗？”
与之相对应的是。
顾莫则眼神期待地看着他。
林和沉：“……”
他配合地想了想，开口道：“你还记得我们去看戏剧那天晚上，你送给我的花是什么吗？”
就是对方专门绕出门，像是电影主角那样在门口给他送花的那一次。
也是他刚从对方统治世界的时间线回来的当晚。
他从来没见过那么漂亮的玫瑰。
即便是那时，他有些紧张，也依旧有些被吸引了注意力。
顾莫则想也不想就说：“是黑魔术，蔷薇科。代表独一无二和爱的决心……不过我送之前就专门查过了花语了，这不算数。”
独一无二……
林和沉心底微微一动。
他又想到了对方告白时的眼神。
……
“在我眼里算，你答对了。”
林和沉俯下身，迅速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用这种方式结束了游戏，“好了，快点过来。”
他顺势松开贴着对方脖颈的手。
这一招起作用了。
顾莫则乖乖从沙发上起来，跟在了他的身后，不再纠结自己记不记得花语这件事。
两人开始吃早饭。
“我们今天要去做什么？”对方问。
既然请了一天假，两人应该不会把时间全都花在家里。
林和沉：“我想去一趟商场，你觉得怎么样？”
顾莫则：“你要买什么？我可以让售货员送来。”
林和沉猜测这又是最常见的售货员六号。
对方其实本职是快递员吧。
不过，他这次不打算再看一次对方金牌售货员的微笑。
“这东西需要现场买。”林和沉说，“我们要买的是家具，所以不行。”
顾莫则疑惑：“家具？”
林和沉无言，视线从客厅扫过。
偌大一个别墅，竟然只有一张桌子，以及一个沙发和电视机，这合理吗。
更别说虽然楼上有整整五个房间，但只有他们的房间有一张床，其余连床头柜都没有，所有布置最多的地方竟然是厨房，起码碗筷都是齐全的。
如果要搬家应该很快，人两条腿走了就行。
所以，林和沉考虑过了，为了今后两人的生活质量着想，他觉得还是加一些家具比较好。
这样可能看起来更像“家”一些，而不是什么高级酒店。
而且他有点选择困难。
顾莫则在的话，还可以帮他决定一部分。
林和沉的本意只是想让他们住得舒适一些，但没想到顾莫则脸上却露出了笑容，看着他说道：“太好了，你决定要把这里选成我们的家了吗？”
林和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你不想买家具吗？”
顾莫则立刻说：“我想的，这毕竟是我们的家。只是我原本以为你不会在这里久住，很快就会觉得无聊，所以我在想要不要等你感兴趣的房子出现，然后直接搬走的，因为我不知道我选的地方符不符合你的喜好……”
他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林和沉不由：“……”
是他狭隘了。
他差点忘了顾莫则多么有钱。
确实，他们根本不用花精力去选家具，然后费劲地等待装修，只需要直接买一套成品房就行。
话又说回来，他们现在住的地方基本上所有人都知道了。
如果换个地址的话，像今天这样张澄合拿着玫瑰花找上门的事就不会发生了。
见他不说话，顾莫则又开口道：“我认识很多房产中介，要不我们今天就选一套新的？”
林和回过神：“……好。”
然而，他刚答应，就看见顾莫则拿出了手机，把屏幕展示给他看。
通讯录里居然有上万个电话。
什么手机居然能储存这么多电话？
而顾莫则一搜索“房产中介”这个关键词，立刻就筛选出了三百多个号码。
房产中介一号。
二号。
三号。
……
足以可见房产中介这个职业压力有多么大，居然诞生了如此多数量的职业病怪物。
而最让林和沉意外的是，顾莫则居然存了大量的房产中介的号码，看起来早有打算。
见他抬眼，顾莫则略微腼腆，低声道：“因为我想让我们的第二个新家更有惊喜，所以就提前做了些准备。”
林和沉：“这……已经给我惊喜了。”
顾莫则继续道：“选一个吧？每一个都还不错。”
林和沉：“……”
三百选一，这简直比选家具还难啊。
经过一番考虑后，他最终还是选择了一号。
因为据他了解，一号是职业病的原型，相较于其他编号应该要更加专业一些。
虽然他选了，顾莫则也拨了过去，但电话却迟迟没有接通。
林和沉刚想发问，却见后者忽然迟疑了一下，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林和沉：“怎么了？”
顾莫则的视线在别墅窗帘的位置扫了一下。
表情有点微妙。
电光石火间，林和沉突然懂了。
自己刚开始搬来的时候，见到的那些血是怎么回事了。
那多半就是这个房产中介一号残余物了。
对方肯定吃了人，或者准备吃人，刚好顾莫则又在找房子，所以就把对方给处决了。
因此，现在大概没有一号了。
那这通电话自然是接通不了的了。
林和沉体贴地翻过这篇，正要委婉开口说“要不换二号吧”，就听见电话被接通了。
顾莫则皱起了眉。
“主人，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一接通，电话那头就紧张地说，“我是二号，才上任一号没多久，所以找对方的手机找了一会儿才接通……”
林和沉想，原来怪物内部还是淘汰进位制。
一号死了之后，二号就能变成一号。
难怪同一职业病长着一张脸，基本分不出区别，因为这样就是量产系可以无缝衔接了。
相较于对方的战战兢兢，顾莫则态度冷漠地说：“我们需要一套新的房子，你马上过来，带我们去看。”
电话那头的新晋一号很聪明。
听见“我们”，立刻就反应过来林和沉在旁边，止住了那些可能暴露身份的道歉。
“明白了吗？”顾莫则道。
新晋一号连忙说：“知道了，我马上就来。您还是在之前一号选的那个别墅吗？那里在市区，路途交通有些堵塞，所以可能需要您等待二十分钟我才能过来……”
顾莫则没说话。
大概是察觉到了祂对自己效率的不虞，新晋一号停顿了一下，突然灵机一动道：“在我的记忆里，您可不轻易让人近身，这可是您第一次带人看房子，要知道这么多年，我只在您的身边看到这么一个人类，他对主人来说一定很重要吧！”
他声音很大，似乎生怕电话那头的林和沉听不见，宛如管家文学里“少爷终于笑了”的管家。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另辟蹊径，通过讨好林和沉，迂回地来让顾莫则不要生气。
这是目前第一个懂得这么做的怪物。
被奉承的林和沉：“……”
这、真的很会。
不愧是房产中介。
第45章
林和沉见到了房产中介。
对方穿着灰扑扑的西服, 并不合身，乍一看还以为是管理局派来的人。
毕竟管理局的员工制服也是一身西服。
但很明显，眼前的房产中介更加社畜向, 因为他的脸呈现出长期营养不良的蜡黄。
一见到站在门口的两人, 对方就迎了上来，但也不跟顾莫则打招呼，而是直奔林和沉的位置。
“终于见到您了，您喜欢什么类型的房产？”
这是直接无视顾莫则了吗。
林和沉余光瞥向后者, 却发现对方表情非常理所当然，甚至比之前还要缓和一些, 他不由：“……”
房产中介果然挣的是人情世故钱。
话虽这样。
但林和沉对房子其实没什么要求，毕竟以前他也只是住出租屋而已，没过过太多奢侈的日子。
真要让他去判断一个房子的好坏，他也看不太出来。
如果非要让他说一个要求。
那就是安静、交通方便就好, 至于面积和户型都没有太大的问题。
他感觉自己这样模糊的提议, 可能并不方便找房子, 有点是在为难人了，但没想到的是房产中介倒是自信满满。
对方立刻拿出手机, 扒拉出了所有适合的房源，用虔诚的态度递给了林和沉。
“这是我在赶来的路上看的房源，请您过目。”
用词好像那个皇帝批奏折。
林和沉一看下面的数量，有五百多条。
林和沉：“……”
他一把拉过了一旁的顾莫则, 让他来到手机面前。
顾莫则眨眨眼，问：“怎么了？”
“你来看，”林和沉说，“你选出最后两个，然后我再来选……我先去喝口水。”
顾莫则认真道：“好。”
林和沉决定, 现在是联系管理局和警察派遣工一号的好时候，但他才一转身，就听见顾莫则冷冷的声音：“怎么才五百条？”
林和沉：“……”
果然过惯了富贵日子的还是不一样。
话虽这样，选出来两套还是要一定时间的了。
林和沉走向了别墅内部。
厨房很宽敞，而且他之前也试过了，隔音还算不错，不用担心外面的人听见他在打电话。
他之前就已经将唐晓墨的手机号码存了进去。
所以现在只需要滑动通讯录，拨打过去。
电话那边响了半分钟，被接通了，传来了唐晓墨紧绷的声音：“发生了什么？”
自从上次半夜和林和沉一起出门后，她就隐约知道了对方的性格。
不喜欢麻烦、也不喜欢找麻烦。
所以对方不可能在没有事情发生的时候联系他。
“我有个高中同学，叫做张澄合，他死了。”林和沉直接道。
“张澄合？”
唐晓墨显然知道这个名字，管理局肯定调查过救世主周围的人，“我们派去盯梢的管理局员工没有反映这件事。”
“而且我们也看到他今天正常办理了出院，是本人，信息组甚至监听到了他在□□说了要举办派对。”
林和沉：“是怪物杀了他，变成了他的样子，你们知道这种类型的怪物吗？”
闻言，唐晓墨有些意外。
“你是说，怪物变成了他的模样？”
林和沉：“嗯。”
“没听说过有哪个职业病是这样，但不排除是变异的类型。”唐晓墨沉吟后，说道，“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他要举办的派对有问题是吗？我会通知管理局，让适合出外勤的高级员工和我一起去，像这种占据了有钱人身体的怪物，一定排场很大，不会在意多一两个人的。”
林和沉：“问题就在这里，他有原身的所有记忆，所以你们不能以‘熟人’的身份进去。”
关于这一点，始终让他感觉有些不安。
想到这里，仿佛有一团乌云缠绕在内心。
虽然有顾莫则，怪物本身应该构不成威胁，但这种负面的情绪却无法排解。
甚至比当时知道祂有可能沉睡，这一点还要令他感觉……不安。
他不知道对方获取模仿者记忆的这个能力，到底是怎么才能顺利使用的。
是需要杀死这个人，还是只需要模仿那张脸就可以了？
如果只是靠模仿脸就可以获得记忆，那大脑的防御岂不是形同虚设？
“它还可以有那个人的记忆？”
得知这一点让唐晓墨更觉意外了。
她身为外勤队长，确实从来没有遇见过这种类型的怪物，毕竟职业病都是刻板印象里的该职业。
“好的，我会注意。”
她还是谢谢了林和沉的情报。
可能是因为从未见过这种类型的职业病，所以她在话语间不自觉带上了浓浓的担忧。
林和沉：“我也会去，而且我还要带一个人。”
他没把话说完。
但他能带谁去，一目了然。
唐晓墨：“……”
怎么说，她现在好像发现了一件事。
林和沉提及“祂”的时候，似乎从来没有将祂和人类区分开来，就像现在也说的是“一个人”。
好像在对方的心里，祂到底是不是人类，又或者是不是邪神全都无所谓。
或许是因为听见林和沉也会去聚会，唐晓墨内心的紧张消退了一些，她才容许自己在这时将心中的疑虑问出了口：“你在那天晚上说的是真的吗？因为祂对你很好，所以对方是不是人类都无所谓，你只需要一个对你好的存在陪在身边就行，所以才会对祂的真实身份毫不在意……”
林和沉打断了她的话：“唐队长。”
唐晓墨止住了声音。
“我知道你还是在想，那天晚上为什么我会对我的父母态度那么冷漠。你是觉得我摊上了那对父母，所以从小到大都很缺爱，只要有人愿意无条件爱我，我就不管他是怎么样的人都会喜欢，即便违背人类的底线。”
“但并不是这样的，他比一般人类都要好得多。”
林和沉当然知道，包容度再高的人也会对他的行为产生疑惑。
毕竟对身为父母的人类冷漠，却和怪物中的邪神生活在一起，再加上他们说自己是救世主，怎么看都有点投敌的行为。
不过，顾莫则不太一样。
如果他是眼镜男或者现在遇到的张澄合那类，他肯定一秒钟都不会和对方多待，但是……顾莫则就是顾莫则。
如果唐晓墨知道对方因为他一句话，专门花时间背下了整个世界花的种类，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还是感觉不太像刻板印象里的邪神。
反倒更像宇宙旅行的外星人或者是伪人，思维异常，但过分认真到……几乎让他觉得可爱程度的类型。
不过，这个印象他还是藏在心里比较好。
如果就这么说出去，电话那头的人可能会觉得他疯了。
所以林和沉只是道：“你没有和他相处过，不要随便评价他，我也不希望听见从你那里传来谴责的话。”
唐晓墨沉默了一会儿，才释然地长出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了，你听起来很喜欢祂。”
林和沉：“……”
他刚才说的话哪里能产生这种误解？
他只是在解释为什么他不在意对方是怪物而已，怎么对方突然就认定自己喜欢他了？
“起初我还以为你是被蛊惑了，但现在我觉得这应该不是我想的那样。”唐晓墨继续道，“不管怎么样，我很高兴你找到了喜欢的人，你值得一个全心全意的人。”
林和沉：“我不喜欢他，我只是就事论事。”
但面对他的反驳，唐晓墨只是笑了一下。
“如果你这样说的话。”
“明天晚上见，我现在去通知其他管理局的人。”
她挂断了电话。
林和沉在原地站了几秒。
他还是觉得对方误解了。
他哪句话表明自己喜欢了？明明就是正常的话。
他只是不怕顾莫则，也不把对方当成怪物而已。
不过他也不是纠结这种事的人，所以很快就抛之脑后，离开了厨房回到了别墅门前。
房产中介还在。
不过，警察派遣工一号竟然也在。
隔着一段距离，林和沉听见了一号殷勤中带着恐惧、又混杂着讨好的声音：“主人，我现在就去把那个该死的怪物干掉！它居然敢当着面说那种话，简直就是找死……”
他应该是已经发现，自己辖区出现了违背规则的怪物了，急吼吼地在这里负荆请罪。
“不行。”顾莫则冷漠地说，“我有我的安排。”
林和沉止住了脚步。
果然，对方一眼就看出了张澄合是怪物。
不过他没有像对待眼镜男那样，而是答应要去派对，这件事本身就充满了违和感。
某种念头一闪而过。
难道顾莫则也有自己的计划？
就像是张澄合说的那样，他在找什么珍宝？
然而下一刻，他就听见顾莫则冷酷地说：“我是一个大度的人，我才不会做这种争风吃醋的事，所以我要直接去证明只有我才配待在他的身边，其他下等东西绝无可能，所以我不会这么简单就处理掉他，明白了吗？”
林和沉：“……”
嗯，确实还挺大度的。
警察派遣工一号抬眼就看到了他，立刻止住了声音。
而顾莫则也转过身去，看到他之后眼神一亮，迅速朝着他走了过来。
“我已经选好了两套房子。”
顾莫则殷勤地说道，“你现在看看怎么样？不满意的话我们再看看。”
看到祂的反应，警察派遣工一号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祂什么时候看到主人有这样的一面？要知道对方可是一言堂，能让其他怪物害怕不只是靠身份而已，也因为其绝对强势的态度。
但房产中介却接受良好。
除了抹了抹自己额头的汗以外，他甚至拿出了备用机，又紧急翻出了上百套房产，以便林和沉说不满意的时候给出新的方案。
而且对方的注意力大部分都放在了林和沉的反应上，而不是他们的主人。
这么一对比，警察派遣工一号忍不住低声问：你怎么这么淡定？你才是那个第一次来的！
房产中介：“我是二号，一号因为服务不恰当死了。"
警察派遣工一号：“……”
嗯，这确实是一个有力的原因。
“还有，你不知道什么叫做枕头风吗？”
一号：“……”
他意外、吃惊，三观重塑，然后恍然大悟。
“说得对，你说的太对了。”他连连惊叹，“你太聪明了，我要是有这个意识，我还担心满意度吗。”
毕竟上次在他的辖区里，也出现了同样吃人的眼镜男，主人却一点也没追究这件事。
听见对话的林和沉：“……”
他很确信，这个词语不是这么用的。
他从来没有主动影响过顾莫则的决定，也很少出手干涉过对方的行为。
但，为什么所有人类和怪物都默认他们感情好到这种程度？
难道……
他们看起来真的很像真情侣吗？
第46章
究竟为什么大家都会有这样的误解？
他们真的不是恋人。
林和沉决定先把这个疑问保留在心底。
不管怎么样, 现在重要的是明晚张澄合要做什么。
这是他第三次和顾莫则一起去某个地方。
当然，前两次外出的经历都还可以，只是这一次, 他要和对方一起去一个怪物举办的派对。
他没忘记, 自己还没对顾莫则说，他知道他是怪物。
而且他也亲眼看见了，对方曾经统治世界的模样，还有那些藏在空间里的触手们。
这是两个人之间埋着的雷区。
因为林和沉不知道顾莫则对他发现了会是什么反应。
主要是顾莫则的性格……让他很难做出职场预判。
但这件事还是早点解决了比较好。
他并不想让他们签好合约, 就因为这种事在后期分崩离析，否则这实在有点亏了, 沉没成本也很恼人的。
所以，他也有自己的打算。
如果张澄合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异常，他立刻就会指出来，大喊道：这个人是怪物！
这样管理局和一号也可以顺理成章地出手了。
而他, 则看顾莫则的反应做出对应方式。
反正最坏的后果就是对方突然决定不做人了, 和他一拍两散, 那关于他之前纠结是不是真情侣的事情就可以解决了。
他们就会分手。
而在场的人那么多，每个人都是见证。
这样无论是管理局的人、还是那些职业病怪物, 都知道他和顾莫则没关系了，他们当场分手了，就省得他跟其他人挨个澄清了。
所以这是个很适合坦白的场合。
至于顾莫则会不会突然决定统治世界……
他认为不会。
彼此已经相处了这么几周，他很明白,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对方没再有这个打算。
所以，这只意味着他们两人私人关系的终结。
“怎么了？”顾莫则问。
林和沉回过神来。
对方正在开车，已经注意到了他的走神。
当他的视线落到顾莫则脸上的时候，对方略微忧虑, 说道：“我这身难道不好看吗？”
林和沉：“……”
林和沉：“挺好的。”
和他随便穿了一身不一样。
顾莫则还是和之前出门看戏剧那样，好好地穿了一身昂贵的衣服。
当林和沉疑惑地看过去的时候，对方表示自己绝对不会让他丢脸，并且说：“上次同学会的时候，我就没有出现太久，最后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要散场了，既然这一次我需要待久一些，我不想让你觉得和我站在一起不好。”
而现在这份紧张，又反应在了他的脸上。
林和沉难以想象，对方为什么会这样觉得。
拜托，就算没给他钱，只是路过，他都会觉得这张脸着实是赏心悦目。
而且对方严格来说可是邪神，怎么会因为几个可能认识林和沉的人的评价，就觉得坐立不安。
这样，和对方那副面对他人的漠然表现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顾莫则：“真的吗？那你为什么在走神？你是不是后悔了？”
林和沉：“……”
他总不能说，自己是因为在想等下坦白了怎么办吧。
这话题太严肃了。
不过……
他问：“我为什么会后悔。”
不是有句话说，丈夫的容貌妻子的荣耀吗。
和顾莫则出去的时候，他都能注意到一些人落在后者身上的视线，但顾莫则的无名指却始终戴着戒指。
这一点还挺好的。
有的时候，对不起，他甚至会感觉到暗爽。
他真是个肤浅的人。
顾莫则说道：“你只有一次和我出门吃了饭，我知道你不喜欢被人看见和我在一起。”
林和沉：“……”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对方还记得这件事。
那一次他们确实是去了厨师A的餐馆，而且很快就离开了。但那只是因为，他不想让其他客人注意到顾莫则的异常。
这纯粹是对担心对方会被有关部门抓去解剖研究的担忧，而不是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难怪顾莫则会是那副紧张的模样。
看来两人之间误解还挺多的。
林和沉觉得自己脑子肯定坏了，他竟然觉得顾莫则身为邪神，因为这种理由而露出紧张的小表情还挺可爱的。
于是，他没忍住凑过去，在对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顾莫则眨了眨眼：“这是为了什么？”
没什么。
想亲就亲了而已。
林和沉随便找了个理由：“你领带没系好。”
这是他出门就注意到的。
奇怪的是，顾莫则明明这么在意形象，加上假上班了这么久，这一次竟然还是系错了领带。
话音落下，林和沉却见对方动作停顿了一下，像是没预料到他说这句话。
“怎么了？”林和沉问。
顾莫则略微懊恼：“你现在不应该发现，我想让你在派对上帮我系好。”
他当然是故意这样做的。
林和沉：“……”
他懂了。表明两人关系的亲密是吧。
这点小心机他还是能配合对方的。
毕竟谁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最后一次给对方系领带了。
很快，车停在了一栋高档公寓前。
这里是本市有名的豪宅区。
楼里的布局不是以房间划分，而是每一层就是单独的住户，直通电梯就能上去。
他们一进去，就看到了大厅堆了好多人。
每个人都在排队等电梯，一次电梯十个人，就这样还要拥挤好几次都疏通不了。
林和沉：“……”
他知道张澄合让人厌恶，但有这么多人还是有些出乎预料了。
他没记错的话，刚上电梯的那个人是高中时候，被张澄合要求去倒了杯水。
还有说话的那个人。
应该是高中换座位的时候，张澄合没同意他坐外面。
这也能算上吗？
不过，张澄合家里破产、父母离婚对他们来说应该是难得的乐子。
对于曾经同窗的牛马来说，能够看到天龙人不再有机会仗势欺人，这个热闹肯定是要来凑的。
而林和沉紧接着想到了另一件事。
那个能够模仿脸、获取记忆的怪物，到底对被模仿者的记忆有多了解，竟然连这些细枝末节的人和事都注意到了。
有人注意到了他的身影，露出了吃惊的眼神，然后拉过了其他人议论纷纷。
“那是林和沉吗？长得还挺好看的。”
“他？就是之前被父母退学的那个”
“嘘，小声一点。”
看来林和沉本人高中的事迹还是很出名的。
没多久，就有一张熟悉的面孔从人群里浮现了出来。
孙付喆手上还缠着厚厚的绷带，吊在脖子上。
他死活都没想到，这里还能见到林和沉，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他旁边的人拉他一把：“上次你同学会没来，错过了林和沉吧？你知不知道上次发生的事有多吓人。”
“他可是直接把张澄合的鼻梁砸断了，满脸都是血！我们这些人拦都拦不住！”
虽然对方是解气的语气，但却说的孙付喆浑身冷汗都冒出来了。
他当然知道，他怎么不知道，他可是亲身经历过的！
上次两人见面，还是在滑冰场的时候。
他本来凑过来想讥讽林和沉，结果不但被他气得半死，还被他身边的那个人吓得连连后退，以至于被锋利的溜冰鞋当场划开了手。
那个时候，孙付喆喉咙里都是挤塞的恐怖触感，怕得要死，所以根本没来得及看那个后来的人。
现在他定眼一看，竟然发现了对方的无名指上也戴着同款的戒指。
孙付喆艰难地吞咽了一下。
喉咙里像是有眼球那样的肿块，挤压地他有些头晕眼花。
他们……是恋人。
林和沉和一个怪物，是恋人。
因为那种可怖的体验，绝对不是人类能够对谁做到的。
住院之后，他没有大吵大闹，选择隐忍了下去，也是因为他从某个人那里听到了一些事，关于这个世界存在怪物的真相……
就是，不知道林和沉知不知道自己的枕边人是这种非人的货色？
想到这里，孙付喆的内心升起了一阵浓浓的恶意。
法不责众。
这里毕竟有这么多人。
既然今天这么凑巧，他有了一个报复的想法。
……
顾莫则看了一会儿：“我们要坐电梯上去吗？”
林和沉：“不用。”
他很熟悉这个地方，他在高中的时候来过几次。
主要是张澄合想要折腾他，让他给自己送资料或者作业来。
所以他知道这里的大致布局。
他知道有另外一处电梯。
在他的带领下，两人不需要排队就上了十八楼，这是张澄合的住处。
门一开，他们就来了对方的客厅。
客厅被布置过了，看上去对方比顾莫则空间里的那群怪物更有常识一些，更像是一处正常的派对。
客厅桌子上甚至还有果盘。
只是四处都看不到张澄合的身影。
对方到底想做什么？
不过，虽然没有看到张澄合，但林和沉已经注意到了管理局的人。
他们打扮成了公寓保安。
这种大型住户派对，确实需要安保来保证不会出事，不算特别违和。
在林和沉的视线里，越明杰朝他小心地点了点头，然后缩到了唐晓墨等人的身旁。
至于警察派遣工……
他本人不在。
可能是担心这张脸被怪物一眼就认出来，所以他找了别的人形怪物来代职，而这些怪物则分散在各个角落里，他本人应该是藏在了大楼里的某个地方。
至于他为什么能辨认出来他们是怪物，只需要看他们盯着顾莫则的眼神就可以了。
他们无一不是瞠目结舌，嘴巴张得大大的。
震惊、惧怕的视线更是在无名指戒指，林和沉和顾莫则身上转来转去，所以很容易就能分辨出来。
林和沉：“……”
这副表现是不是太明显了。
但考虑到顾莫则就在，所以他们更像是来当龙套的，毕竟还有谁比邪神本尊更加有威慑力。
……
看来其他人都已经布置好了。
所有人只等这个不符合职业病的怪物出现，然后将整个事情迅速解决。
想到这里，林和沉心底有些紧张。
这感觉实在很罕见。
因为混迹职场久了，大概从几年前开始他就不会这么感觉了。
他等下要怎么喊出，这是怪物？
用惊恐的语气，还是震惊的语气……
他竟然也有瞻前顾后的一天。
在林和沉的余光里，顾莫则先是兴致勃勃地翻了翻桌面上摆着的杂志，然后又去观察了一下走廊位置的插花，但很快就失去了兴趣，在林和沉看过来的时候，立刻说道：“他完全不懂花语，这些花摆在这里很不合时宜，他根本就不懂人类。”
“不像我，我已经可以去当植物学家了。”
看来，在林和沉不知道的时候，他把地球上的所有植物都记住了，以便不时之需。
想到了什么，对方忽然冷笑一声：“就比如那天他带的玫瑰，品级都比我的低，送给我吃我都不要。”
“而且我们的新家，也比这里好看多了。”他状若不经意地补充。
林和沉：“……”
听到了，听到了，两个耳朵都听到了。
这个时候还能记得自己的好胜心，林和沉相信顾莫则是完全不在乎是否有其他人的存在了。
甚至就好像……
他根本不在意除了他以外的人一样。
林和沉心底微微一动。
然而，他余光一扫，就看见越明杰兴奋连连地对唐晓墨说“太好了，是恋爱脑我们有救了”。
林和沉：“……”
这不外乎其他人误会，就算是他也要这么觉得了。
而正在这时，有人终于从主卧出来了。
同一时刻，所有人齐刷刷地朝对方投去视线。
但让人意外的是。
他长得不是张澄合的脸，而是……越明杰的脸。
现在，房间里有两个越明杰。
第47章
越明杰被这一幕吓了一大跳。
“我不是双胞胎！”他立刻做出权威解释。
如果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那肯定有一个是假的。
但此时根本不需要去分辨。
因为只用看从卧室出来的人的身体，就可以认定出到底谁才是那个假货。
只见对方的脸虽然是长着越明杰的模样，但是他的后脑勺可能还来不及融合成形, 像是一滩黏糊糊的凹槽嵌合在那张面皮上, 给人一种恐怖谷效应。
如果是人类，绝不可能现在这幅模样还活着！
房间内顿时响起了惊恐的尖叫。
管理局的人倒是可以强作镇定，而那群普通人早就吓得六神无主。
有人想要冲出门，但是一阵强风刮过, 骤然将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现在所有人都被困在了这里。
既然无法离开，所有人就只能将目光投向罪魁祸首。
而在这个时候, 被众人恐惧目光洗礼的怪物，却面露得意，眼珠在各异的神色上扫过，落到了林和沉的身上, 露出了一抹笑容：“我知道了。”
它是故意这样说的。
“我都知道了。”
越明杰不太清楚怪物为什么这么说, 但是他注意到了林和沉的表情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后者似乎飞快地瞥了他身旁的邪神一眼。
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原状。
因为事情很突然, 管理局和怪物们一时间都没有动弹，而是等待着对方继续说话。
“你知道吗？我本来是想取得你的好感, 然后从你那里破坏关系以便得知真相的，但没想到的是，主人就在那里，所以我只能退而求次, 紧急改变我的计划。”
怪物盯着林和沉说：“我专门把派对设置时间在第二天，就是因为我需要一天的时间来调整。”
它很刻苦。
“我先是潜入了有关局内，得知了你最近和‘越明杰’走得很近，对方说自己接触的任务失败了，但我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所以我专门成为了越明杰，来了解对方的记忆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后，不出所料，我知道了我从来没想过的事。”
它说完，露出了得意洋洋的表情，用胜利的眼神看向林和沉。
“你难道不想说点什么吗？还是要让我当着所有人的面说？”
事已至此一一
林和沉费解地开口：“你为什么不直接变成我？”
既然对方的能力是获取模仿对象的记忆，那为什么不直接变成林和沉，费那劲又是潜入、又是调查的，搞的那么花里胡哨干什么。
好像在做那个无用功。
怪物：“……”
对哦，它怎么没想到。
它强作镇定，暗示地威胁道：“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已经知道了你的秘密。”
秘密。林和沉想。
越明杰能有什么秘密？
除了林和沉曾经和他一起去过另一条时间线以外，欺骗了顾莫则以外不做他想。
看来眼前的怪物，是准备把这个作为把柄。
“是吗？这不是重点？”
林和沉道，没有让对方如愿，“让我来告诉你，你不敢装成我的样子，是因为害怕我身边的人，你害怕太靠近他而被识破之后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怪物面色大变。
“关于这点，你一定要考虑清楚。”
林和沉这句话的意思很明确。
如果对方能够承受顾莫则愤怒的后果，就直接说，他无所谓。
以前确实有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但那毕竟是祂，它这个消息中间商肯定是要在冲突中尸骨无存的。
怪物呆住：“……”
它根本没想到，他竟然不怕它的揭穿，反而抛出了一个致命的威胁！
它惊慌、它失措。
随后不可置信的情绪涌上了心头。
不对，不对。
在它的记忆里，对方可是特地和越明杰说了，不要让其他人知道的。
它胆敢这么嚣张，当着主人的面这么做，也是因为笃定了林和沉会因为这个秘密而保住它，它也可以平安无事，但现在对方却根本不受它的秘密挟持？
该死！
它怎么没想到，这个人类会这么有心眼！
现在难道不该是它威胁对方才对吗？
激愤的热血骤然冷了下来。
在这被高高架起的场合，它反而犹豫不定，不知道该不该当众说出这个秘密了。
而也是在这个时候，它终于注意到了站在一旁的主人。
在那个位置，林和沉看不到对方此时的表情，但它却能看得一清二楚。
对方身形修长，像从梦魇而来。
祂面无表情，一扫之前参加派对的兴致，眼神冷漠地看着它。
那副样子虽然平淡。
但却让它牙齿打颤、恐惧到了极点。
它知道，这是自己离死最近的一次。
“你们在聊什么？”
顾莫则平淡地问道，“什么装成身边的人，又是什么秘密？”
闻言，它冷汗“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
生死关头，潜力无限。
它突然想到了越明杰记忆里的一件事。
那就是，越明杰认为主人并不知道林和沉知道有怪物。
而且，祂觉得林和沉仍旧把祂看做人类。
正因如此，祂才会极力避免让怪物和林和沉接触。
甚至就连祂自己也不再和任何怪物见面，除了接受命令以外它们怎么都找不到祂，以便维持祂和林和沉之间岌岌可危的关系。
多么奇怪，多么诡异。
简直是扮演什么过家家游戏一样。
就好像他们不是救世主和邪神，而是很正常的一对恋人，周围也没有这么多非人类。
这究竟是为什么？
祂难道不是在找珍宝吗？为什么要在一个人类身上这么认真？
可就算是认真，也没有必要真的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吧？
要知道，管理局的那群人也在现场！
他们那副鬼鬼祟祟的模样，哪怕隔着几里路它都认得出。
就连它都看出来了，祂一定早就发现了。
但却一反常态地对此什么也没说，仍旧维持在那具人类的躯壳里。
为什么？它脑子想破了也想不出来原因。
不过，这倒是给它提供了一条活路。
如果自己也配合这场游戏，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不把整件事放在明面上戳破，或许还有一线转机。
所以——
它四处搜刮记忆，立刻紧急补救：“哈哈，没什么。其实我就是张澄合，我只是和大家开了一个玩笑，提前弄了一点万圣节的打扮而已，看，派对的气氛不是热闹起来了吗？”
闻言，来派对的普通人都松了一口气。
虽然这个谎话有些拙劣，细究起来漏洞百出。
但明显比“世界上有怪物”这件事，更能让人能接受的多。
至于刚才提及的秘密一一
“这个秘密也很简单，那就是当初林和沉是自己主动退学的，而不是被父母逼迫。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做，还把他当成受害者……所以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这是它从张澄合记忆里翻出来的，唯一让人觉得违和感很强的一件事。
不知道这样说，主人会不会觉得能够接受？
它紧张地看向主人的脸。
随后，它发现对方飞快地瞥了林和沉一眼，像是在确认后者的反应。
果然，在主人眼里，这个人类才是最重要的。
林和沉当然没什么反应。
于是，主人浑身散发出的冰冷气息稍稍缓解了一些。
它顿时有些喜形于色。
这下有救了，起码不会暴毙当场一一
然而就在这时，从人群中突然传出了一道尖叫的声音：“你在撒谎！我知道你是什么东西！”
什么？
它大吃一惊。
眼神立刻投了过去，却发现普通人里冒出了一个陌生的人。
孙付喆正瞪着林和沉。
旁观了这么久，现在终于叫他找到机会了。
从刚才他就感觉自己心脏猛地跳个不停。
从看到那个长着奇形怪状的张澄合出现的时候，他心底就有个声音告诉他，这是怪物。
的确如那个人所言，这个世界上存在可怖的怪物。
而且，他也注意到了对方是冲着林和沉来的，这让他心底稍安了不少。
本来他还等着看热闹。
但沒想到，这个怪物三言两语就被林和沉带到了沟里，放弃了搞事情。
尤其是看到对方小心翼翼地看林和沉、和他身旁人的脸色的时候，那种愤愤不平的感觉就涌上了孙付喆的心头……以前都是被霸凌的人，他凭什么啊？
而在他的注视下，林和沉平静道：“你想说什么。”
孙付喆奋力想打破眼前的这幅淡定模样，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手笔直地指着身前，唾沫横飞道：“它在骗你们，它绝对是怪物！你们看它后脑勺的脑组织都要掉出来了，有哪个人能够化万圣节妆变成这个样子？”
随着话音落下，气氛骤然凝滞。
的确，这很不对劲……
空气中重新蔓延开了恐怖的气息。
见所有人都看着它，怪物顿时急了，连忙封口道：“你闭嘴，你没本事不代表我不行，再说人类脑组织掉到外面去很正常的好不好，就算我承认确实是这样，你也不能随便就这么说我是怪物！”
在场所有人：“……”
林和沉：“……”
这真是可怕的队友，可敬的对手。
孙付喆一击击中，立刻得意地去看林和沉的脸色。
但令他意外的是，他竟然发现对方依旧没有什么反应。
孙付喆有点破防了。
他恶狠狠地抛下了大招：“而且我还知道，在场不止一个怪物。”
他指的是站在林和沉身旁的人。
那个对方的恋人。
他等着看林和沉的反应。
却没想到，话音落下，客厅里的所有假装正常的怪物脸色大变。
为了掩盖，他们突然变得很忙。
又是倒拿起杂志假装认真阅读的，又是把脖子伸出窗户三米透透气的，又是突然原地做投篮动作的……好像这样就能让他们的存在感变低一样。
但不做还好，一做就太明显了。
客厅好像突然间变成了闹哄哄的菜市场。
孙付喆大惊失色：“……”
不是，真有这么多怪物啊！
而且这些怪物还拿余光瞥他，好像在匪夷所思地说“你怎么知道”。
但孙付喆的话都已经说到这里了。
左右都是一死。
他干脆横下心，直接愤而开口道：“林和沉，你知道身旁恋人的真面目吗？你不会沉浸在它爱护你的美梦里吧？那它可真会装。同学一场，我看不得你一直被蒙在鼓里，所以我要告诉你一个真相——”
话音落下。
他终于如愿看到林和沉的脸色冷了下来。
然而这一刻，孙付喆的第一反应却不是目的达成的高兴，而是浓浓的恐惧。
他被对方这样的反应吓到了。
但是一惊恐，大脑紊乱，他的嘴根本管不住地说出了剩下的话。
“它也是丑陋的怪物！和这种非人的东西在一起，你难道不觉得恶心吗？我光是想到都想吐！”
作者有话说：祝各位宝宝国庆假期快乐~
第48章
这一句话如同平地惊雷, 落到了众人当中。
先不说管理局的人。
那群替警察派遣工一号代工的怪物，全都惊骇地话都说不出来。
不说别的，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人类还真的挺大胆的啊！
到底有几个户口本, 敢这么玩？
唐晓墨、越明杰等人也是脸色大变。
虽然得知了顾莫则的身份, 但他们也从未有一次将事实点出来，还是当着所有人的面。
这里毕竟有这么多普通人。
再加上祂最在意的林和沉，这和直接在社会上宣布祂这个人类身份的结束有什么区别？
而林和沉和顾莫则……却都没有反应。
众人心思各异，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因此整个客厅, 刚才还算和煦的氛围急转直下，原本喧闹的响动瞬间变得鸦雀无声。
这只是因为一句话的效果而已。
如果孙付喆提及其他事, 可能他们还能若无其事地扮演自己的角色，但他偏偏不长眼说出了大家都极力忽略的事实。
顾莫则不是人类。
而祂也不可能和林和沉谈一场正常的恋爱。
就好像房间里有一枚显眼的可怖炸-弹。
但凡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去碰，而这个蠢得可以的家伙还得意洋洋地引爆了。
而这个叫做孙付喆的人没长眼、情商也不高, 误以为周围的死寂是对他带来的消息的惊骇, 竟然以为自己抓住了核心, 喘了口气，还敢继续说下去。
“你怎么不说话, 还是你觉得我说的有什么问题？”
他盯着一言不发的林和沉。
后者似乎在斟酌什么，视线一次都没有落到过他身上，好像他不过是跳梁小丑而已。
见状，孙付喆又怒了。
“你也不动脑子想想, 他们那么有钱的人怎么可能对我们这些底层人这么好？你忘了以前张澄合有几个钱，就对周围真心对他好的人是什么模样了。你以前可是张澄合的朋友，他可是一直没放过你，现在还搞出了一个羞辱人的派对，你忘记了他用小恩小惠售卖人心后又对人做了什么吗？”
他说得越发真情实感, 显然代入了自己。
“你看，这里是张澄合的反省会，我们可是这里最有资格说话的受害者啊，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林和沉终于开口了，却只是一声嗤笑。
“你说的事，我早就知道了。”
孙付喆一噎，怀疑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既然这样，那你还……你为了钱竟然可以忍着恶心？”
他脸色一变，忽然笑出了声。
“我还以为你能比我高尚到哪里去呢？搞半天，在职场混了这么久，还是从当初那副学生时候清高的样子变了啊！你现在做出的决定，和我那时候讨好张澄合又有什么区别？林和沉，你作为知情人现在也不过是在为怪物助纣为虐，你和我一样是小人——”
他的话没有说下去。
因为他脸色骤然一变，瞬间失去血色。
“……救……救救我！”
只见他口中发出“嗬嗬”的漏风声音，捂着自己的喉咙，眼珠不可置信地瞪大，身体连连后退，那群围观的人也不敢去接他，只能任由他一直往后退，直到后背撞在墙上，才无法支撑地滑落在地面，松开了一直盖着喉咙的手。
而正因为他这样的动作，他喉颈处的异样才暴露在了众人的面前。
那是会让密集恐惧症当场发疯的一幕。
孙付喆的喉咙不断地涌动着凸起的肉瘤，仔细一看才会发觉那是眼球，从内部堵塞了他的整个呼吸道，而喉咙的皮肤时不时像是眨眼一样裂开一道缝隙，让一道道淋漓的鲜血滑下……目睹这一幕的人整个大脑都要被震慑住了，几乎要停止思考。
谁也不会认错，这是邪神的手笔。
眼球是祂最有标志性的象征。
众人发出了恐惧的大叫声。
管理局的人对灵感感知更强烈，更是僵在原地，身体无法动弹。
但别说这群人类了，就连在场的怪物都吓得有点神志不清了。
因为那些关押违背规则怪物的空间，就是由这些眼球构建而成。
祂平静了太久，它们都几乎要忘记祂统治它们的时候是怎么绞肉机一样，让它们如同眼球一样被捏爆开的了。
这就是来自祂的能力。
只需要分一点点，泄露一点点，就足以让所有活物为之惶惶不可终日。
它们也是好日子过得太久，都要忘记祂对它们而言到底是什么身份了！
是啊，主人在度蜜月，但是蜜月之后呢？
那个时候祂会做什么？它们到底在想什么？怎么也敢跟着松懈下来？
都怪这个该死的人类，不但不长眼还沾沾自喜，竟然把主人的度假给破坏掉了！
在整个过程中，顾莫则连手也没出，只是盯着孙付喆看了一眼而已。
和上次在溜冰场做的事情几乎一样。
不过这一次，祂没有再掩盖自己的能力，也不只是恐吓。
孙付喆痛得几乎要昏迷了，但这不能阻止身体本能地想要远离危险源，不断后退，却直接撞在了刚才被怪物打开透气的窗户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后仰翻倒了出去。
……
他竟然直接坠楼了。
不出意外，楼下已经多出了一滩肉泥。
全程没有人能够反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顾莫则，不，现在用祂来称呼更为恰当。
这是一个完全暴露本性的神明。
所有人都提心吊胆，不知道祂下一步要做什么。
满不在乎地大开杀戒？
还是，继续装作什么都没发生，愉快地游戏？
他们不知道。
但在心底，已经谩骂了孙付喆这个蠢货一万遍！
然而，祂没有做更多的事，而是冷淡地看了林和沉一眼，直接走向了卧室……然后关上了门。
“砰。”
这一声响动，让所有人都更是不知所措了。
尤其是越明杰。
他站的最近，所以也看到了祂最后看林和沉的眼神，心底不由咯噔一下。
没别的原因。
恐惧惊骇肯定是有的。
但更关键是因为……
越明杰上次见祂露出这样冷漠的眼神，还是在另外一条时间线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非常确定祂并不喜欢、或者爱林和沉，也根本没有把他们当回事。
因为他们只是两个去大楼里应聘工作的普通人类而已。
而祂是统治世界的邪神。
在祂眼里，他们估计和那群成千上万的人类没区别，根本不值得一提。
现在祂拿这种眼神看看他还是可以，但是看林和沉，是不应该的。
难道这……真的像是唐队以前担心的那样，祂只是对人类稍微有点感兴趣，所以挑选了一个招惹过他的人类来随意体验一下而已？
这倒是解释了一件事。
所以，祂才不在乎管理局在和林和沉做了什么。
事到如今，他们已经接触过林和沉这么多次了，尽管每一次都提心吊胆，觉得他们会被发现，但祂却没有一次找过他们的麻烦，好像真的什么都没察觉到一样。
那群怪物也温驯地不可置信，一次次地异口同声说什么“度蜜月”。
原先越明杰觉得这可能是因为真爱。
但现在祂的反应，却让他开始动摇了，理智告诉他了另外一个不愿相信的答案——这都是因为祂不在乎。
正是因为不在乎，所以才觉得无所谓。
而当祂的人类身份被揭穿，祂就没有必要继续演下去了，所以连解释的话也懒得多说几句。
越明杰感觉自己的心脏绞痛起来。
怎么能这样啊？
因为祂对林和沉还是很好、很好的。
甚至已经比很多人类都要好了，毕竟后者很早就开始打工了，遇到过很多对他不好的人。
这些他们全都看在眼里。
就连唐队昨天也罕见地八卦了一下，说了，她其实觉得林和沉也喜欢祂，只是防备心太强所以不愿意承认而已。
那个时候，越明杰还挺高兴的。
毕竟他也算是沉浸式体验了，他见过两人真正的初遇，自觉还算个半个媒人。
但现在……
他作为旁观者都如此，不知道林和沉现在心底怎么想。
他分明看到，林和沉刚才也在原地顿了一下，好像想和对方说话却最后什么也没说成。
凭什么啊？也太欺负人了吧？
林和沉已经过得很辛苦了。
越明杰低声颤道：“唐队……”
唐晓墨的脸色也很不好。
她昨天才在电话里调侃对方，语气愉快，谁能想到现在变成这样。
如果能回到过去，她肯定不会对林和沉说那种话。
除去管理局队长的身份，她其实私下里还挺感性的，结果放任自己一次就成了后悔的根源。
但现在她也不可能直接去找林和沉，这可能会在这群怪物里暴露对方和管理局的交集，但也不能就这么离开放任这群怪物留在原地。
这群知道怪物存在的普通人也是一个问题。
她需要把他们都带回管理局，然后让相关的人抹除他们的记忆，不能放任恐慌蔓延开来。
现在……怎么办？
怪物们也惶惶如同惊弓之鸟，你看我我看你，谁都不敢挪动一下。
“出去。”林和沉突然说。
他的声音不大。
但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什么？
他们以为自己听错了。
正在这个时候，门“砰”地一声从外面开了，露出了警察派遣工一号略微扭曲的脸。
这毕竟是他的本职工作，他肯定不放心真的让这群代班的怪物全权帮忙。
而他自己则一直站在门外，举棋不定。
其实事情发生了，他作为最怕满意度下降的怪物，本来应该看准时机拔腿就跑的。
这个时候，他却忽然下定决心出现，不由让在场所有人都一惊。
“没听见吗？都滚出去！”
警察派遣工一号说道，冷傲地看了周围一圈，“你们都聋了吗？主人叫你们滚出去！”
主人？
他指的是……林和沉？
所有怪物内心都被困惑填满了。
但警察派遣工这个职业很能打，本来也是执法职业，它们虽然不明白也只能忙不迭地从门口挤走了，生怕被抓进主人的空间里。
现在只剩下管理局的人不肯走了。
他们都看着林和沉，等待着来自林和沉的指令。
林和沉缓和了一些语气：“我还有事要处理。”
他的视线投向卧室。
越明杰欲言又止。
他当然想到了，那时林和沉还没说出的话。
他还是打算说完吗？
人多眼杂，不适合交流。
唐晓墨并不打算多说，于是她只是点了点头，简洁道：“管理局一直都欢迎你。”
林和沉点了一下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见状，她才利落地示意队员带着还在恐慌中的普通人离开了，顺便捎上了一脸天塌了、还保留着越明杰脸的那个怪物。
刚才还喧闹的客厅，现在竟然只剩下林和沉和警察派遣工一号了。
林和沉：“你刚才叫我主人，以后别叫了。”
警察派遣工一号登时急了：“这怎么行？我才从房产中介那里学了这一招呢！”
为了挽回在主人那里的满意度，他是要把这套“也听主人恋人”的方针贯彻落实到底的。
林和沉：“……”
随便吧。不过对方明明一直在外面听墙角，怎么版本还没更新上？
他也没管警察派遣工一号的反应，直接走向了紧闭的卧室。
门虽然关上了，但没有上锁。
林和沉敲了一下，没人来开门，于是就直接打开了卧室门。
顾莫则背对着他。
一言不发，也没有因为他进来而给出任何反应，冷漠到了极点。
就好像他是个陌生人一样。
“都是我不好，别生气了。”林和沉绞尽脑汁，搜刮自己所有的词汇，不怎么熟练地说道，“其实你扮演的人类还不错的，其他怪物都是第一眼就看出来了，但你是不一样的。我知道你已经很努力了，我其实本来就想找个机会告诉你的。”
对方不为所动。
林和沉不得不承认，自己从来没干过这活，可能确实不太适合。
虽然工作了这么久，但他却只会应付甲方，从来没有真的去动过心思去哄过谁，这方面其实是个生手。
他止住声音，走近了顾莫则。
然后，他伸出手，牵住了对方身侧的手，转向了正面。
林和沉本来以为自己会对上一双冰冷的眼，就像是在进门前看到的那样，却没想到却直接遇上了顾莫则红红的眼眶。
他一怔。
这是他唯独没想到的。
顾莫则不愤怒、不冷漠。
他竟然……很难过。
“真的吗？”对方嘶哑地说，“我真的和其他怪物不一样吗？你……也会觉得我恶心吗？”
第49章
看到这一幕, 林和沉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感觉自己可能是得了失心疯。
因为，眼下本来应该是感觉沉重的场合，但他看到顾莫则红了的眼眶却忍不住泄出了一抹笑容。
“你刚才……”
顾莫则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眼底带着想得到答案的执拗和偏执。
“……急匆匆地回到了房间, 是因为这个吗？”
林和沉伸出手，暗示地指了指自己的眼眶。
结合现在自己看到的东西，那冷漠的一眼，很难不让人觉得对方那个时候其实是在强忍着情绪。
顾莫则：“……”
顾莫则：“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是我先问的。”
林和沉理解了。
顾莫则在逃避他的这个问题。
他现在还在在意自己在林和沉这里的形象，不愿意让那“温柔体贴和煦大气”的人类皮囊设定被破坏。
“我刚才说的是真的。”他道, 还是先安抚对方吧，“我不觉得你恶心。”
两人有身高差距。
顾莫则低头，视线从他的脸上滑过，像是在辨认他是否有撒谎的意图。
但林和沉眼神正直地和他回视。
行得端坐得稳。
“好吧。”顾莫则生硬地说道, “我看不出来, 所以我需要考验你一下。”
考验？什么考验？
话音落下, 林和沉没有说话。
见他沉默不语，顾莫则似乎觉得自己说的话有点过分了, 于是反手抓住了他的手，急急地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可不可以让我考验你一下？”
那双眼睛充满了渴求。
林和沉：“……”
都这样了，他还能说什么不行。
他点了一下头。
拉着他手的顾莫则立刻高兴起来, 一下就被哄好了。
但对方想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于是又矜持了一下，才继续说：“我想要给你看一些东西，你不能逃走。”
林和沉：“……嗯。”
顾莫则没放开他的手。
但是房间骤然冰冷了下来，令人寒颤的气息从四面八方传递过来。
林和沉意识到, 他们现在已经不在那间卧室里了。
鞋底和裤腿位置传来潮湿的触感，像是没入了水中。
与此同时，一股血腥的味道钻入了鼻底，让人感觉反胃感涌上了心头。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
确认了自己的猜想没错。
这的确是血腥的水池。
就和之前他在那条时间线、顾莫则的房间里看到的一样。
应该是由成千上万的怪物的尸身造成的。
“这样，你会感觉恶心吗？”顾莫则沉声问。
那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
林和沉：“……”
要说恶心的话，那还是有点恶心的。
不过这是对事不对人，和顾莫则本人无关，换成其他人来臭水沟里和他的感受应该也是一样。
但因为已经来过一次了，所以他这次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反正弄脏衣服的罪魁祸首就在眼前，让他赔给自己就好了，对方的黑卡还在他那里呢。
想到这里，林和沉收回了视线，抬起头看向顾莫则。
“不恶心。”他说。
顾莫则迟疑地“嗯”了一声。
下一刻，从血池里探出了数条触手，它们环绕在他的周围，更有甚者轻微蹭着他的小腿，试图顺着裤脚钻进去。
冰冷的触手碰到肌肤，又有吸附力，带来一阵难以言语的酥麻感。
林和沉没动，它们就收敛地没有继续往上，而是藏在血水底下一下又一下地摩挲着他的脚踝。
顾莫则放任了它们这样了一会儿，才低声问：“这样呢？恶心吗？”
他已经开始展露了非人类的一部分。
不过，剂量不太大，只探出一点点，好像生怕吓走了眼前的人类。
林和沉：“不恶心。”
话音落下，黑暗里觊觎已久的其余触手再也没有保留地伸了过来，紧紧揽住了他的腰，好像要将他就这么禁锢在原地。
林和沉任由它们这样。
顾莫则还握着他主动牵上来的那只手，没有松开的迹象。
“那……这样呢。”
顾莫则终于流露出明显的不安，低声道，“这样会觉得恶心吗？”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
在触手上裂开的缝隙，眼球鼓了起来，一眨不眨地盯着眼前的两道身影。
不但如此。
在黑暗里甚至亮起了微光。
看清的那一刹那，理智有摇摇欲坠的风险。
因为这些微光并非是照明。
而是藏匿在顾莫则身后的眼球统统撑开了眼，连同顾莫则近在咫尺的那双眼，一起目不转睛地看着林和沉。
像是冬日渴氧的鱼，挤在同一个破冰处呼吸。
宽阔的空间骤然变得拥挤了起来。
这一幕不能说不惊悚恐怖。
想象一下自己在一个被所有眼球窥探的密闭空间里。
好像所有的隐私、安全和逃路都被封锁了起来，耳边甚至响起了窃窃私语声，无论如何也无法剥离那份被监管的恐惧。在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人类的力量显得非常渺小，因为一举一动都会在那些眼的注视下，而这很显然只是对方可以展露出的冰山一角。
难怪有一种说法，直视邪神久了的人会理智崩溃。
看到自己认知以外的东西，当然会接受无能。
林和沉一时间没有说话。
眼前这一幕，带来的冲击感远超过他的预想。
没等到他的回答，顾莫则垂下了眼：“我就知道。”
他看上去有些烦躁，也有些对自己这幅诡异样子的厌恶，压抑地说：“……我就知道如果我表现出了这样，你一定不会喜欢我了。”
他的思维一定有些混乱了。
颠三倒四的语言，再次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我就知道你不喜欢我这个样子，所以，我才一直什么都不敢说，假装你没有和管理局相遇，假装我不是什么主人，假装你好像也喜欢我而不是钱……我很努力地模仿人类，但因为时间太短了，所以知道的并不太全面，我是个很糟糕的男朋友、恋人，我就知道那个人类说的丑陋是真的……”
“可是，你说过你不会觉得恶心的。”
他越说，已经越觉得自己没办法了。
人类皮囊的胸口位置好像坍塌下去了一部分。
好想倒退时间回去。
早知道就不要考验了，让对方骗骗自己也没什么。
起码对方还愿意骗自己。
现在却……
可是顾莫则知道，无论倒回去多少次，他迟早也会暴露这一面。
但和他患得患失、六神无主的表现相反。
他攥着林和沉的手始终没有松开，好像他一松手林和沉就能从这个他缔造出来的空间离开一样。
所以他不得不止住了声音，连同所有眼球一同锁定了眼前的人，看着林和沉一言不发。
血腥的空间一时间陷入了死寂。
片刻后。
林和沉终于开口了：“我没有讨厌。”
顾莫则看他。
林和沉：“我刚才只是在思考。”
闻言，顾莫则紧紧追问：“思考什么？”
“我的性-癖其实挺奇怪的吧。”林和沉自语说，“难怪这么久了，我一次恋爱也没有谈过，也对其他人不感兴趣。”
林和沉刚才陷入了沉默。
不是因为他有多厌恶，而是恰恰相反，他发现自己现在竟然挺兴奋的。
这……这究竟是为什么。
难道自己喜欢异形？触手？还是非人类？不应该。
林和沉并不羞于承认，自己当初答应开始这段关系也有顾莫则那张脸的缘故。
对方长得真的非常好看，难以想象有谁能够拒绝这张脸。
所以他是个颜控。
那应该和什么恐怖的眼球无关。
可是……现在？
匪夷所思。
他没有撒谎、也没有审时度势。
即使他现在看到了顾莫则藏起来的、丑陋的一面，他也是真的一点也不觉得厌恶。
那些无孔不入的眼球，给他一种在广告公司上班的时候发现饮水机和工位上，甚至电脑软件都有公司安装的防摸鱼监控的救赎感，感觉全方位都可能被另一个存在看着。
正常人肯定是会觉得被冒犯的。
会感觉自己隐私被侵-犯了，林和沉也不会例外，他辞职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个。
但奇怪的事就在这里，他居然觉得这种同款的感觉来自顾莫则的话，也还好。
他脑子一定有毛病。
很有可能在这些年打工的时候，被弄生病了，还是他变成了M？
想到这里，林和沉再次抬起眼。
他视线在顾莫则低落的脸上滑过。
然后，他伸出手捏了捏对方的脸，又捏了捏缠绕在自己身侧的触手，摸摸吸盘和眼球，终于实践出真知，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然是个变-态了。
顾莫则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也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搞得懵住了。
血池起了一圈圈波澜。
周围的眼球也因为主人的呆愣而颤抖起来，像是微风中摇曳的风铃。
“那……”
“我不觉得厌恶。”
林和沉说，“这就是问题，我应该可能，有一点可能……”
喜欢你。
这三个无论怎么也说不出来。
林和沉只好止住声音，抬头看着眼前的人，眼底流露出无可奈何的情绪。
顾莫则却高兴了起来，即便他现在只说了半截。
“没关系，这样就很好了。我会等你。”
那双比人类更黑深的眼眸，骤然亮起，落在林和沉身上似乎有灼烧的危险。
顾莫则的笑容太有感染力。
扑通。
扑通。
……
一下、两下。
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起来。
这一刻，除了顾莫则的双眼，林和沉看不见别的任何东西。
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眸，细看的话容易让人陷入其中。
看样子很想凑过来亲亲。
他勉强让自己转移话题，忽略了对方摆在脸上的请求。
“你刚才说的，模仿的时间太短了所以不熟悉人类是怎么回事？我以为你会提前做好准备。”
毕竟他现在算是明白了。
顾莫则那个时候在医药公司的电梯里给他递名片，是一种蓄意接近了。
按照对方争强好胜的性格，他很怀疑对方竟然没有将整个世界的人类常识记下来，而是就这样毫无准备地、急促地和他接触了。
好像对方也很手足无措，第一次这样做一样。
甚至连人类名字都是现想的。
顾莫则沉默了几秒，才低声说道。
“我没想过你能够答应我。我，只是想找机会和你说说话而已，我……以为你会无视我的。”
林和沉：“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这不是我第一次这样……”
顾莫则突然停住了声音。
林和沉正要追问，却发现周围的空间骤然震颤起来，所有的眼球都在晃动。
他下意识攥紧了顾莫则的手。
但手里的触觉却一空。
林和沉骤然抬眼。
毫无征兆地，顾莫则消失在了空间里。
而他回到了卧室里。
顾莫则，在他眼前不见了。
第50章
警察派遣工一号不安地在卧室外面踱步, 走来走去。
他很想进去看看怎么样了。
但又担心因为自己的出现，打乱了主人的节奏……那可就完了！
警察派遣工一号呼出一口气。
他最近的工作本来就做的不好，主人没捏死他都已经算他有福气了。
而半个小时前赶来的房产中介, 倒是很淡定地站在原地, 一点也没有着急的样子。
见状，警察派遣工一号忍不住问：“你怎么一点也不紧张啊！”
“对啊，不紧张。”
房产中介微微一笑，“毕竟你才是首当其冲的职业嘛！”
警察派遣工一号：“……”
怪物有别, 这家伙和人类混在一起久了，心也太黑了。
下一刻, 门开了。
警察派遣工一号顾不得追问，直接殷勤地迎了上去。
但让他意外的是，他只看到了一脸平静的林和沉，而对方只是扫了他一眼, 就直接问：“张澄合呢？被关进空间里了吗？”
张澄合……
警察派遣工一号极力思考。
应该不是那个人类。
而是指的是, 那个会模仿其他人脸的怪物。
对此, 他也记忆尤深。
因为他很清楚一件事。
他们是职业病怪物，能力也必定和职业有关。
当了这么久的执法人员, 他很笃定其他怪物绝无可能是这样，可以切换自己的长相，这算什么职业？
所以他摇了摇头，说道：“我来不及思考, 被管理局的人带走了，怎么了？”
林和沉像是陷入了思索。
警察派遣工一号等了一会儿，也没看见主人的身影，终于忍不住问道：“……主人呢？”
林和沉停顿了一下。
“他不见了。”
警察派遣工一号一震，鹦鹉学舌地重复了一遍：“祂……不见了？”
他的大脑无法理解这段信息。
林和沉看向他, 没继续解释：“你能维持秩序吗。”
对几乎所有的怪物来说，顾莫则既是邪神也是主人，如果对方消失的消息传出来，不用怀疑它们一定会重操老本行。
一号一个激灵：“那肯定的！这可是我的本质职业，怎么也不会……”
“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林和沉道，“至于其他的，以你的能力，应该能够做到的吧？”
一号立马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保证道：“我当然可以的，我办事你放心。”
林和沉“嗯”了一声，然后看向了房产中介。
对方立刻做出表示道：“我也不会说的，因为我想主人不是消失了，而是突然沉睡了，祂一定会很快苏醒的，我不想那么炮灰就死掉，我手底下还有那么多房产没有卖完。”
他做人类的情商明显比一号高得多。
不但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还不动声色地说出了自己知道的信息。
沉睡……
这个先前被屡次提及的词语，再次浮现在了林和沉的脑海里。
无论如何不想承认，他还是认为这是最有可能的答案。
他朝房产中介点了一下头。
后者微笑了一下，然后和警察派遣工一号离开了卧室。
等无关的人都离开了，林和沉才露出了烦躁的表情。
他是亲眼看到对方消失的。
就算房产中介带来了消息，说那只是沉睡，但沉睡意味着什么？
不管怎么样，对方还是突然消失了。
他记得顾莫则突然停下的声音，还有没说完的话，记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
林和沉垂落在身侧的手紧了紧。
这表明对方不是主动沉睡的，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而这件事，一定和那个违背了职业病怪物原则的家伙有关，因为这是它出现后很快发生的事。
林和沉深吸了一口气。
这份躁动很快消失了，他又重新变回了刚才那副平静的模样。
他要去管理局一趟。
……
这是林和沉第一次去管理局。
因为前几次去的地方都和刻板印象不同，所以当他看见真的很像机关单位才有的朴素建筑楼的时候，不由有点意外了。
越明杰接到电话，已经出来找他。
见他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赶紧走了上来。
“我们已经问了他一些问题，但那都是例行公事，你需要它做什么？”
林和沉看着他，没说话。
他在判断，对方是否值得信任。
警察派遣工一号还好，因为对方确实是维持秩序的职业病，而且也在顾莫则回卧室的时候站出来获得了信任，至于房产中介，他相信有一号在也没什么，在怪物的世界里，武力值差距就是一个强有力的保险。但是越明杰……林和沉觉得，自己是守法公民，那他怎么才能保证对方不会乱说？
他其实很难信任一个人。
不过，这毕竟是一个有怪物的扭曲世界，想要挽回说错的一件事很容易。
越明杰突然打了个寒颤。
他有些结巴：“怎、怎么了？”
林和沉：“我相信你，你知道吗？”
越明杰：“嗯、嗯……”
“所以不要让我失望。”
林和沉简洁道。
一股寒气从越明杰的身体里蔓延开来。
他有一种感觉。
林和沉突然变得很陌生。
尽管是极为平静的字眼，也足以让人感到战栗，无法想象真的做错了事会发生什么。
下一刻，林和沉说道：“顾莫则消失了。”
虽然做好了准备，但越明杰还是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顾莫则……是谁？”
他足足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难道，你说的是祂吗？这是祂的人类名字？”
虽然场合不对，但林和沉还是问出了声：“我以为你们会调查一下他的人际关系，但是连这个也不知道吗？”
如果是这样，他真的要怀疑管理局是否有能力了。
“我们真的调查过，这是工作。”
越明杰有点无力地解释道，“但那毕竟是邪神，我们不敢太靠近，而且，祂除了你以外从来没有和任何人类说过话，祂没有接触过人类、和人类生活，每天离开别墅之后就会去那家空无一人的医药公司待着，既然这样，祂怎么会有一个人类名字？”
林和沉一顿。
管理局没有错，也不是没有能力。
因为对于祂来说，只有在林和沉身边的时候，“顾莫则”才会存在。
祂真正生活的那一面，全部都围绕着林和沉。
即便是名字，也是因为林和沉才会诞生的，否则祂只有“邪神”、“主人”这样的代指。
除了林和沉，可能没有人了解祂到底有什么小习惯。
对于其他人来说，祂只是一个象征着恐惧、暴戾的符号而已。
或许除了自己，没有人会在意“顾莫则”消失了。
邪神这、邪神那的，对于他来说，这就只有顾莫则而已。
一想到这里，林和沉就感觉一种无法容忍的感觉在心底蔓延，他无法接受对方在他眼前发生这种事。
不管是谁，这肯定得罪了他。
林和沉冷着脸，又说了一遍：“他沉睡了。”
终于，越明杰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
林和沉看到那张脸上先是震惊，然后流露出浓浓的恐惧，连嘴唇都哆嗦着变白了。
“真的……真的吗？那……那怎么办？”
对方六神无主，不像是演的，是真的感觉天塌了。
而这是事实。
管理局之所以现在能这么轻松，甚至大部分员工都不用动脑子，还能在上班时间轻松愉快地八卦，都是因为有祂存在。
所以他们才不需要拼死拼活地杀怪物。
像李队那样想赚大钱不要命的人毕竟是少数，真的要邪神沉睡，百分之九十的管理局员工都会尖叫着拒绝。
正如越明杰在另外一个时间线经历的。
他不能融入、也不适应那个反抗邪神、气氛肃然的管理局。
可以说他素质不高、觉悟不行吧。
大家作为不那么普通的普通人，大部分上班都是混口饭吃而已，除了需要杀掉那些确实造成威胁的怪物，真的没有到那种为了理想要生要死的地步。
为什么祂会突然沉睡？
虽然按照“邪神需要沉睡”这个设定，确实是应该的，但不至于这么突然。
他还记得，几个小时前对方和林和沉出现纷争的样子！
难道矛盾还没解决，这件事就这么发生了？
林和沉：“唐晓墨这个人怎么样？”
虽然对方给他的感觉不错，但毕竟没有实际相处过太久，他不确定对方会是什么反应。
如果是他自己的事也就算了。
涉及到顾莫则，他不得不多考虑一点。
“据我所知，唐队人一直很不错。”
越明杰想了想，说道，“上次见过你之后，局里有关于你的要求，都被她挡下来了。”
林和沉的灵感值很高、甚至高到管理局愿意派人当面邀请，而不是只发一封邮件了事的地步。
越有能力的人进入管理局，越能给安全上一层保险。
所以在他明确表示自己不想加入后，总有部分人无法接受他的决定。
但唐晓墨却尊重了他的意愿，没有按照管理局的要求频繁地来找他。
林和沉冷静地思考。
这说明了她是个有自己判断、不只是听命令的人。
对方毕竟是队长，应该知道的比越明杰多。
他道：“我也会告诉她这件事。”
见他又不说话了，越明杰张了张口，有些紧张不安地问。
“那……我有什么能帮你的吗？”
“我需要见张澄合。”林和沉说，“直觉告诉我，它的出现和现在发生的事有关。”
这倒是没什么。
不需要唐队，以他的身份都可以让林和沉去见这个怪物。
只是……
在两人走向管理局的时候，越明杰忍不住开口道：“我知道，你很讨厌麻烦，也不会主动找麻烦，所以……”
他虽然能力没那么出众，但也不是没有眼色。
所以，这个他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林和沉挺住脚步：“你想说什么？”
尽管犹豫万分，越明杰最后还是狠下心开口说道。
“我想说的是，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你真的要自己去见那个怪物？”
林和沉一怔。
“你先前说过你不想卷入麻烦，但……如果你进入管理局内，就意味着肯定会卷入这些麻烦里了。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感情到底怎么样，但是……你真的要这么做吗？为了一个不是人类的存在这样做？祂毕竟是邪神……”
越明杰知道。
林和沉就是因为受够了，才会选择辞职。
最开始见到对方，他就发现对方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过上自己的退休日子。
无论遇到什么，对方好像都没有改变计划的打算。
越明杰想了想，体贴地说道：“你现在离开还可以，我可以帮你问清楚，然后再来找你，这样你就可以不用再操心了……”
“不用了。”
林和沉道，“我想要的不多，所以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所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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