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橘小说 > 虐心甜宠 > 不见长安 > 221、第 221 章
    张小鲤愕然地与她对视,她也惊讶地和张小鲤对视了片刻,随即神色竟有一分警惕,张小鲤对着她的方向猛地掷出一枚飞刀,流朱大惊,往旁一躲,那飞刀却只是偏离流朱的方向,直直刺入了流朱身后一个并未死透,打算偷袭她的男人。


    眼见着那男人死了,流朱也回过神,意识到自己方才是误会了张小鲤,但她仍并未走近,只是迟疑地道:“大人……”


    张小鲤察觉到流朱的所有情绪,但并未着急询问,而是说:“流朱姐姐,我阿姐呢?”


    流朱却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即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道:“大人,蕊娘半年前就已经死在阡陌村了……你不知道?”


    那个瞬间,张小鲤只感觉一股钻心的疼,她眨了眨眼,逼自己继续开口,轻声道:“你看到阿姐的尸首了?”


    幸好——或许,此时此刻,甚至只能说幸好,流朱微怔,道:“没有。”


    张小鲤竟觉得松了口气,道:“那你为何认定阿姐死了?”


    流朱用一种荒谬的眼神看着张小鲤,似乎也感到一阵茫然,随即她困惑道:“所以,大人,这近一年来,你……你一直觉得蕊娘没有死?那,你先前去苏州,又去汀州和泸州,都是为了寻蕊娘?”


    张小鲤愣了愣,说:“你一直知道我在何处?”


    “你走到哪里,莲绽书院开到哪里,世人皆知。”流朱轻声道,“我便是知晓郑州要开设莲绽书院,猜到你可能来此,所以才想离开。”


    “为何?”张小鲤不解,“你在躲我?你觉得我要害你?为什么你会这样认为?”


    其实不必问,哪怕是此刻,流朱也和张小鲤保持着距离。


    流朱复杂地凝视着张小鲤,似想弄清张小鲤到底是真的疑惑,还是在演戏,半晌,她艰难地开口:“蕊娘已死,你却没有任何动作,反而在帮林存善东奔西走,开设莲绽书院。林存善舌灿莲花,奸诈至极,我以为你受他蛊惑……就像浅墨一样。”


    浅墨……?


    张小鲤的心脏狂跳起来,道:“我本也想问你来着……浅墨,是你杀的吗?”


    流朱意外:“你知道浅墨死了?”


    她顿了一会儿,像是回忆起浅墨死时的画面,神色变得极其痛苦,道:“是,是我杀了她。如果不是因为她,我们也不至于分崩离析,连蕊娘的尸首都找不到……”


    张小鲤深吸一口气,道:“你慢慢说,好不好?说清楚一些,让我,好好理一理。还有,不要喊我大人了,喊我小鲤便是。”


    外面有打更人的动静,张小鲤便带着流朱先行离开,流朱暂居在一个非常破旧但隐蔽的小屋里,可以看得出来,流朱的日子过得并不算好。她点燃了昏暗的油灯,把非常拮据的柴火燃起,一边轻声道:“事到如今,你想必没有什么不知道的事,也不必隐瞒你。你应该能猜到,既然蕊娘是昭华的手下,我、浅墨、汐砚,其实也是蝶卫中的一员。不过,我们三个都是蕊娘所救,蒙其恩,故而我们三个与其说是昭华的蝶卫,不如说只对蕊娘忠心耿耿。蕊娘真正能用的,也不过我们三个,可因为你是她妹妹,她希望你赶紧离开长安,竟将我俩留给了你。甚至,她真的要我们陪你离开长安,让你避免被卷入这些纷争。”


    此时此刻,张小鲤竟有些难言的激动。


    蕊娘只给了她一个温柔神秘的抱桃阁老板娘的形象;而在舒代天与蕊娘的对峙中,她看到了舒代天口中那个软弱好骗的阿南;在昭华嘴里,蕊娘又变成了心怀大业,忍辱负重的同行者;在林存善的几句轻描淡写里,她又看到了阿姐的退缩和背叛。


    她一直试图寻找阿姐,却始终被阿姐推拒在外,她一直在寻的,又何止是阿姐本身,她更在想要知道,阿姐在这些年,经历了什么,被塑造成了什么。


    而眼下,蕊娘的最后一块碎片,终于要由一直跟着她的流朱来拼凑起来。


    “我便从你把我和浅墨在长安城东渡口打昏说起吧,之后的事不必多言——蕊娘假死,带着我们几个亲信藏了起来。接着她去既盈围场,要我们在长安待命,她和昭华公主原本的计划就是把二皇子拉下夺嫡之位后保住蕊娘性命,再利用端王一同相救……只是没料到,她会被直接关入鹰卫所。当然,后来我们也才知晓,是因为三皇子想强迫你嫁给他。”


    一年不到的时间,张小鲤听着流朱说这些,竟感觉远得像上辈子的事了。


    “那时我因为担忧,一门心思都在蕊娘和蝶卫身上,并未注意到浅墨与侯庆相恋了。侯庆是米店的伙计,浅墨彼时负责做饭和采买,与侯庆一来二去,便互生情愫……她那么粗心的一个人,竟也瞒得很好。”流朱说到此处,露出复杂的神色,“蕊娘在进鹰卫所之前,按我们约定好的法子,给我们传了一封简信,但她只能传那一次,所以至关重要。且那信,只有我、浅墨、汐砚三个人可以看……我至今都记得,那简信让我们十分意外,因为里头的内容是昭华必败,择机脱身,回归常人。”


    张小鲤道:“所以,你们去了苏州?”


    “是,当时有好几个地方可以选,浅墨说自己一直很向往苏州,我们其他人无所谓,便同意去苏州。后来我才晓得,那是侯庆的故乡,她顺理成章地可以和侯庆回苏州。而当时让我意识到不对,是临行前不久,浅墨有些鬼祟,我便特意拦住她,于是她向我承认了与侯庆的恋情。”流朱有些无奈地笑了,“蕊娘教过我们,如果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可以承认自己犯过的小错、撒过的小谎,用来掩饰更大的错误和谎言,但我没想到,她会用在我的身上——她承认了自己与侯庆的恋情,却隐瞒了另一桩大事。”


    张小鲤疑惑道:“什么大事?”


    她知道,这一定和阿姐的“死”有关。


    流朱深吸了一口气,道:“浅墨被人买通了,对方给了她一大笔银两,让她截下了蕊娘给我们送来的第二封信……蕊娘告诉我们,她在阡陌村,要我们去接她回来。可浅墨没有告诉我们,而是告诉了对方,得到了一大笔钱。靠着这笔钱,她成功让侯庆回到苏州,化名刘悦,和侯庆一起盘下铺子,开了酒楼,为以后做打算。”


    张小鲤愕然地听着,流朱继续道:“一直没有蕊娘的消息,我十分担忧,也越发意识到浅墨不对劲,我以她阿姐的身份与她住在一个大院中,但我每夜几乎不眠,盯着浅墨。终于,我发现她私下与一个人相会,那人竟并非侯庆,而是一个神秘男子,他竟要挟浅墨,要浅墨交代芳菲阁中其他逃窜蝶卫的去处。”


    这倒是和先前林存善说的对上了,浅墨想要背叛芳菲阁,甚至私下回京……


    张小鲤道:“他用什么要挟浅墨?是你先前说的,她扣下了阿姐的信么?”


    “是。”流朱有些恨恨地道,“他俩说的很含糊,我不清楚具体发生过什么,只知浅墨答应了,还说,她要她与侯庆从此衣食无忧。最好,能让侯庆当个小官。”


    张小鲤眉头一颤,道:“那神秘人答应了?”


    流朱极其复杂地点了点头。


    张小鲤一时没有说话。


    能随便许下官职的,还能是哪方的势力呢。


    流朱看着张小鲤,道:“我和浅墨来苏州后,我一直在等蕊娘的消息,直到那时我才意识到,蕊娘已经死了……”


    她说着,小心翼翼地从腰间掏出一根银簪,神色哀伤。


    张小鲤一怔,有些惊讶地接过:“阿姐的白银簪?是被昭华的人给带走了,最后到你手上了么?难怪林存善都找不到这白银簪。”


    没想到流朱一脸茫然,道:“什么被昭华的人给带走了?这根白银簪,是当时蕊娘连同那封信一起寄给我的,她说这根白银簪不止是白银簪,还是个信物,如果她出了什么意外,便转交给你,让你在京城财源当铺用这白银簪去领她留给你的东西。”


    张小鲤一怔,道:“阿姐有几根这样的簪子?”


    流朱更加意外,道:“自是只有一根,是蕊娘亲手锻的。”


    张小鲤的瞳孔瞬间放大,盯着那白银簪,满脸不可置信,浑身发抖。


    她看了又看,然而手中的簪子怎么看,都是确是蕊娘常年戴在头上的那一支。


    流朱被张小鲤吓了一跳,有些恐惧地道:“小鲤?”


    张小鲤道:“所以,杀阿顺的,并不是阿姐。”


    流朱愈发茫然,道:“什么阿顺?那又是谁?”


    张小鲤捏着那簪子,手指尖发白,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满怀自信的揣测,竟几乎完全是个笑话。


    她百般猜测,却没有料到,一切猜测的根基根本就都是错的。


    因为那根簪子也是桃蕊白银簪,所以张小鲤理所当然地会认为那是蕊娘所为,而无论是蕊娘或是谁杀了阿顺后都没有制造密室的必要,所以张小鲤认为是蕊娘刺伤阿顺,导致阿顺窜逃回房内拔出白银簪以至于身死。


    倘若最初,杀害阿顺的凶器并不是蕊娘的簪子,那张小鲤绝不会这么武断地想,至少她会思考有没有可能是别人掳走了蕊娘,并顺手伤害了阿顺。


    而现在,当意识到那簪子并不是蕊娘的白银簪时,无数疑问和恐惧浮上心头。


    ——杀阿顺的也是桃蕊白银簪,这绝不可能是巧合,那么,对方为何要特意用会让人误会的桃蕊白银簪来杀阿顺,并且给了阿顺逃回家的时间?


    沿着此处往下思考,可谓疑点重重。


    对凶手而言,阿顺的死越诡异越好,只有这样,才能在阡陌村传播开来。


    之后第一批来的收走白银簪的黑衣人,到底是昭华的人,还是林存善的人?他们故作警告众人不许往外说,但却没有给出实质性的惩罚……所以那位大娘才敢对张小鲤说阿顺的事。


    是啊,她早该想到的,如果有人试图掩盖蕊娘的一切消息,那根本没必要那么大张旗鼓,还挨家挨户地威胁,这只会适得其反。甚至阿顺的屋子,也就那么原原本本地留在了那儿,而不是被一把火烧掉。


    这一切仿佛是故意安排给张小鲤看的。


    因为对方一定已经预料到,只需要靠一根簪子,无须更多的引导,不希望蕊娘有事的张小鲤,一定会相信“蕊娘刺伤了阿顺独自逃离”这个可能性。


    流朱有些担心地看着张小鲤,道:“小鲤,到底怎么了?难道,你之前认定蕊娘没死,是有人用类似的簪子欺骗你?难怪你毫无动作……”


    张小鲤闭了闭眼,轻声道:“你并未看到过阿姐的尸体,对吗?”


    流朱闻言,无奈至极:“我确实没有看到过。但我想,那个找上门的神秘人如果也没看到过,不会这般纵容浅墨。浅墨的背叛,如果没达到对方需要的效果,他们不会……”


    其实这个道理非常简单,何须流朱多言,张小鲤怎会不知道。


    流朱也明白,张小鲤只是不愿、不肯接受,她像是溺水之人,慌张地想要抓住哪怕一根稻草。


    但稻草有时候并不一定是救命稻草,更多的,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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