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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3章 第5章·结局 他们已经在……


    纪云廷一路走来几乎都是杀伐果决的, 一直都是如此。


    如今他已经明悟“不入红尘,何出红尘”,决定亲身踏入这情爱迷障, 便也贯彻得同样彻底。


    自那日洞府内,纪云廷难得笨拙地询问“何为爱”开始,终于从“器物”回归“人”的鲜活,冷峻依旧, 却不再刺骨,确实是柔和了很多。


    只不过……这个柔和是只针对于奉剑的,对于旁人,照样是该如何就如何。


    他对奉剑的亲近, 是显而易见, 却又顺理成章的。


    纪云廷养了这条狗,养了三百年了,纵使是还没有到爱的程度,但是必然是有情的。


    如果没有情, 怎么会下不去手?


    如果没有情,怎么会如此重视?


    哪怕是被剥离心窍的时候,其实如今,细细想来,纪云廷大概也是对奉剑有重视、特殊的意思在的。


    不然为什么要留在身边?


    纪云廷那样讨厌和别人靠近、和别人肌肤相亲的人, 居然会愿意和奉剑日夜相处。


    当然了, 纪云廷自己其实也觉得很稀奇, 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就是很新奇的。


    他会自然地与奉剑并肩而行, 商议事务时,偶尔会侧耳倾听奉剑低声的提议,行走间, 宗主袍袖与奉剑的副宗主打袍偶尔摩擦,他也浑不在意。


    堂堂仙阙剑主,什么时候有过同伴呢?


    其实,没有谁能和他站在同一水平线上。


    纪云廷,一剑霜寒,放眼望去,这天下恐怕也无人能敌。


    仙阙剑本身就是上古之剑,威力非凡,选择主人的时候也极其挑剔。


    心智不坚之人,不配做仙阙的主人。


    这样的人其实是很难打动的,除非用大片大片的真心,几乎是看不到尽头的守候,无数的爱,无数的时间,去打开他的心门。


    如果不是奉剑,纪云廷就不会为任何人俯身。


    曾经纪云廷高傲至此,也孤独至此。


    但是现在,纪云廷已经习惯了奉剑一直在自己身边。


    纪云廷甚至开始留意洞府门前那片奉剑视若珍宝的狗尾巴草。


    只是,这位在剑道上天赋绝伦的宗主,于玩花弄草一事上,实在谈不上精通。


    他所谓的照料,多半是负手立于草丛边,看上一会儿,然后伸出手,漫无目的地揪下几根狗尾巴草顶端的毛茸草穗,在指尖无意识地捻动,看着细小的草屑被甩的飞来飞去。


    纪云廷很少有这种时候,但是他也确实有这种时候。


    ——比较无聊或者比较恶劣的时候。


    人之七情六欲,终归是显现了。


    奉剑也从不阻拦,只是安静地陪在一旁,纵容地看着纪云廷这难得流露出的、带着些许孩子气的惬意。


    在他眼中,主人哪怕只是这样站着,指尖捻着一根杂草,也远比这世间一切风景都要好看。


    狗尾巴草就这样毛茸茸的,在主人的指尖被揉来揉去,揉来揉去……


    又揉又捏……


    突然,奉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上稍微带了一点红润,目光也不自觉的从主人的手和那狗尾巴草上面移开了。


    狗尾巴草……狗……尾巴……


    奉剑,也有尾巴。


    ——


    是夜。


    洞府之内。


    纪云廷闭目,盘膝坐于奉剑房内的蒲团上,掌心抵着奉剑的后心,精纯温和的灵力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渡入,继续滋养奉剑的神魂。


    这是自奉剑神识重伤初愈后,纪云廷每晚必做的功课,雷打不动。


    凡事都讲求因果,有因才有果,奉剑从前是纪云廷的炉鼎,如今反过来纪云廷辅助奉剑修养,也算是因果循环。


    灵力运行完最后一个周天,纪云廷缓缓收功,气息平稳。


    “好了。”


    他淡淡道,正准备如同往常一般起身离开。


    “主人……”奉剑却轻声唤住了他。


    纪云廷回头,只见奉剑依旧背对着他坐在蒲团上,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单薄,却又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紧张。


    然后,纪云廷看到,奉剑头顶,那对平日里被术法小心隐藏起来的、毛茸茸的黑色犬耳,悄无声息地冒了出来,


    在柔软的发丝间轻轻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条同样毛色、看起来蓬松柔软的黑色狗尾巴,也自他身后垂下,尾尖有些不自在地在地面上扫了扫。


    奉剑的那对敏感的犬耳尖端,都染上了一层薄绯。


    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带着难以启齿的羞怯和豁出去的勇气,混在微弱的气流里,轻轻飘向纪云廷:


    “您……要不要……玩……?”


    话音落下,寝殿内陷入了另一种极致的安静。


    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和奉剑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震耳欲聋。


    他紧张地等待着,尾巴无意识地蜷缩起来,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藏匿。


    这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大胆的示好与邀请,也是奉剑最引以为耻的一面,彻底袒露在他仰望了三百年的神明面前。


    吃了熊心豹子胆做是一回事,可是做完了站在原地等待又是另一回事,简直是更加煎熬百倍。


    奉剑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往头顶涌,烫得他几乎要晕厥。


    归根到底,其实是因为嫉妒。


    自从他看到主人站在那片狗尾巴草丛边,用那握惯了仙阙剑、斩妖除魔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捻弄着毛茸茸的草穗时,奉剑真的嫉妒了。


    主人……竟然会喜欢玩那个。


    那粗糙的、随处可见的狗尾巴草,都能引得主人驻足,引得纪云廷那总是冰封般的眉眼间,流露出难得的、近乎慵懒的惬意。


    那么……自己的尾巴呢?


    虽然自己的尾巴是狗尾巴,是黑色的,但它也是毛茸茸的,或许、或许主人也会喜欢吧?


    这个想法让奉剑羞耻得脚趾都蜷缩起来,却又带着致命的诱惑力。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奉剑太喜欢那一刻的纪云廷了。


    褪去了宗主的威仪,卸下了复仇的冷厉,只是单纯地、像个发现了新奇玩意的少年,带着一点纪云廷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闲适与好奇。


    那样的主人,真的太鲜活,太生动了。


    让奉剑根本无法移开眼睛,只想让那光芒停留得更久一些,再久一些。


    所以,奉剑不得不承认,他心底深处,其实是有点嫉妒那些狗尾巴草的。


    它们何其幸运,能那样轻易地得到主人的垂青,被那修长的手指触碰、捻弄。


    而他,却只能在一旁看着,连靠近都带着忐忑。


    所以,奉剑鼓起了此生最大的勇气,做出了这个近乎献祭般的邀请。


    可是真的发出了邀请之后,奉剑紧张得连呼吸都屏住了,尾巴尖无意识地在地面上划着圈,耳朵高高竖起,捕捉着主人那每一丝细微的动静。


    他怕听到拒绝,怕听到嗤笑,更怕……听到主人离开的脚步声。


    就在奉剑几乎要被这沉默压垮时,他听到了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


    纪云廷并没有离开。


    他脚步很轻,缓缓走到了奉剑面前。


    奉剑不敢抬头,视线只能及纪云廷腰间束着的玉带,和那白色袍服下摆的繁复云纹。


    然后,他感觉到一只微凉的手,轻轻落在了他头顶那对因为紧张而微微抖动的黑色犬耳上。


    指尖触碰的瞬间,奉剑整个人猛地一颤,喉咙里溢出了一声极轻的、压抑不住的呜咽。


    那触碰太过轻柔,也太温柔了。


    真的像是小狗……


    纪云廷先是轻轻摸过奉剑耳廓边缘敏感的软毛,感受到那惊人的热度和平重的颤抖,动作顿了一下。


    然后,他的手掌缓缓下移,带着一种安抚的意味,揉了揉奉剑柔软的发顶,最终,落在了那条因为紧张而略显僵硬、垂落在地的黑色尾巴根部。


    奉剑浑身僵直,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放在火上炙烤的糖,快要融化了。


    纪云廷的手指顺着尾巴的脊线,轻轻梳理了一下那蓬松柔软的毛发。


    触感果然比狗尾巴草更加绵密、温暖,带着生命独有的弹性和温度。


    “你觉得,我想玩你的尾巴?你……”纪云廷微微挑眉。


    纪云廷没有说完,但奉剑已经羞得无地自容,因为他那条由于被触碰而开始不受控制地、极其轻微摇晃起来的尾巴。


    就像是想要讨好主人的小狗一样,会自己摇尾巴。


    真的是一点都不听话的尾巴!


    奉剑耳朵红的要滴血了:“主人。”


    纪云廷看着手下这条诚实地表达着情绪的黑色尾巴,再看看奉剑这副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的模样,心中有种很胀的感觉。


    原来,爱也会让人变得如此可爱。


    会让这只总是小心翼翼的小狗,鼓起勇气,献上自己最柔软的耳朵和最敏感的尾巴。


    “嗯,我在。”


    纪云廷笑了笑,继续用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梳理着那条柔软的黑色尾巴。


    不可否认,手感很好。


    可是对于奉剑来说,主人的指尖陷入温暖的绒毛,又轻轻滑出,带来细微的痒意,如同羽毛搔刮在奉剑的心尖上。


    导致奉剑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像泡在温水里,连脚趾都蜷缩着。


    过了不知多久,纪云廷才松开了手,那条重获自由的尾巴马上就缩起来,就像被玩的过头了一样。


    见状,纪云廷重新在奉剑身边的蒲团上坐下,目光落在奉剑低垂的、泛着润红的侧颈上。


    “这段时间,谢谢你。”


    纪云廷缓缓道,语气是审慎与认真,


    “我好像……稍微懂了一点,什么是爱。”


    奉剑的心微微一提,屏息听着。


    “会想靠近,想触碰,看到你慌乱害羞的模样,会觉得……”


    纪云廷斟酌了一下用词,


    “会觉得很有趣,心里是满的。看到你因为我的举动而开心,我也会觉得很好。”


    不过说到这里,纪云廷顿了顿,眉宇间依旧带着未能完全参透的困惑,坦诚道:


    “但我觉得,我还是懂得太少了。”


    这对几乎从未懂过情爱的人而言,爱,真的真的是一个全新的、远比任何剑诀道法都要复杂深奥的东西。


    爱可以纯粹到极致,也可以复杂到极点。


    奉剑抬起头,无比真挚地说:


    “主人,这段时间,属下觉得很幸福。”


    其实,这样就够了,真的足够了。


    能待在主人身边,能被这样温柔地对待,对奉剑而言,已是曾经连仰望都不敢奢求的极致。


    纪云廷却说:“可我反倒觉得,我应该给你更多。”


    奉剑茫然地看着纪云廷。


    然后,纪云廷凝视着奉剑,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问道,


    “要不要和我成亲?”


    奉剑在这一瞬间以为自己听错了,以为自己幻想过头出现了幻听。


    而纪云廷却仿佛没有看到他石化般的反应,继续承诺:


    “昭告天下,缔结同心契,三生石上刻姓名。”


    “从此,轮回百世,辗转千回,姻缘永不断。”


    这几句话,完全是奉剑就算连做梦也不敢想的话。


    而死,最初的狂喜浪潮退去后,露出的便是深植于骨髓的现实与自卑。


    就像磅礴的海浪一样,打上来,最后退却,露出的是一片贫瘠的礁石。


    奉剑眼中好不容易点起来的光亮,迅速黯淡下去。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垂下头,浓密的睫毛遮掩住眼底翻涌的痛苦与挣扎,唇角牵起苦涩的弧度。


    奉剑摇了摇头,声音低哑,带着近乎哀求的意味:


    “能得主人此言,属下虽死无憾。”


    他笑了笑,好不容易才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但是,属下也知道,属下本就是痴心妄想。属下配不上主人的。”


    “配不配得上,不应该由我说了算吗?”纪云廷反问。


    “我认为你配,你便配。这世间,还有谁能越过我的判断?”


    奉剑抬头,迎上主人的目光。


    其实可以说是自卑,也可以说是无奈。


    很多东西理论上来说确实应该众生平等,可是众生真的平等吗?


    弱肉强食,一向如此。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奉剑一路走过来,已经遭受了太多太多的鄙夷了,太多太多的排斥了,很多伤口不会呈现在身体上,只会在心里,永不愈合,不断的腐败、溃烂。


    “主人,属下是个半妖啊……”


    奉剑低声说,


    “人不容我,妖不容我,天下之大,却无我立锥之地,能留在主人身边,得主人一丝垂怜,做一条听话的、有用的狗,属下已经心满意足,再不敢奢求其他。”


    奉剑宁愿永远守着这卑微的身份,却绝不愿意因他这卑微的身份而给主人带来非议和污点。


    天下人,光是一人一口唾沫就足以淹死人了。


    闻言,纪云廷微微蹙起了眉头。


    “奉剑,你听好。”


    “你是半妖,那又如何呢。”


    “在我眼里,你就是奉剑。仅此而已。”


    他的目光深邃,仿佛要望进奉剑的灵魂深处:


    “是人又如何?是妖又如何?”


    “天下不容你,那便不容,我容你就是了。”


    奉剑摇了摇头,然后,重新、深深地跪伏了下去。


    “主人不再将属下视为炉鼎,反而耗费心神助力属下修炼,此恩此德,属下粉身碎骨亦难报答万一,属下实在蒙昧,资质驽钝,心性不堪。”


    “真的……真的不配主人如此费心……”


    纪云廷看着小狗重新缩回那坚硬的的壳里,眉头蹙得更紧了些。


    他没有强行拉奉剑起来,而是撩起衣摆,径直在奉剑面前蹲了下来。


    “奉剑,我说过,我想让你教我,什么是爱。”


    “可你看,当我试图靠近,当我想要爱你,你却在步步后退。你叫我看到的,不是爱的模样,反倒是……惧怕爱的模样。”


    纪云廷微微偏头,问出了那个足以击溃奉剑所有心理防线的问题:


    “在爱面前,你难道是恐惧的吗?”


    奉剑猛地一颤,如同被利箭穿心,整个人都僵住了,当真是心口钝痛。


    他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却一个字也无法反驳。


    纪云廷虽然没有经历过情爱,但他有着洞察本质的敏锐。


    诚然,纪云廷不懂那些缠绵悱恻的诗词歌赋,不懂那些欲说还休的婉转心思,可他直接看到了奉剑行为中最矛盾、也最根源的症结,是对“被爱”本身的恐惧。


    奉剑无法回答。


    因为纪云廷问得太透彻了。


    他确实是怯懦的。


    源于他那被践踏了太多次的、千疮百孔的自我。


    他生长的环境,充斥着驱逐、鄙夷和利用。


    人族视他为异类,妖族视他为杂种。


    他像一株生长在悬崖石缝里的杂草,在风雨和践踏中艰难求生,从未真正感受过阳光的温暖。


    直到纪云廷出现,将他从那片泥泞中拉起,给了他一片可以立足的方寸之地。


    于是,这唯一的一束光,成了他全部的世界,成了他虔诚仰望的神明。


    奉剑早已习惯了仰望。


    习惯了将自己放在最卑微的尘埃里。


    他觉得自己是不配的,是不完整的,浑身都是缺点和不堪。


    哪怕如今他身居副宗主之位,手握权柄,修为精进,可内心深处,他依然是那个躲在尸堆里瑟瑟发抖、见不得光的半妖。


    过往所有遭遇在他心口凿出了一道巨大的、无法愈合的创伤,那是一个深不见底的空洞,充满了自我怀疑和否定。


    他需要太多太多的爱,太多太多的肯定,才能稍微填补一点点。


    而纪云廷,就是他唯一认定的、能填补这个空洞的源泉。


    奉剑依赖纪云廷,仰望纪云廷,从纪云廷的每一丝垂怜中汲取微薄的养分,勉强维系着那残破的自我。


    可当纪云廷不再仅仅是垂怜,而是真的转过身,想要平等地、认真地、甚至带着承诺地来“爱”他时,奉剑反而害怕了。


    因为奉剑根深蒂固地认为,自己不配。


    不配得到这样毫无保留的、纯粹的爱。


    他害怕这只是一场幻梦,害怕自己这污秽的身躯会玷污了主人,害怕自己终有一日会让主人失望,从而连那一点点卑微的立足之地都失去。


    所以他宁愿永远做一条被主人偶尔抚摸一下脑袋就心满意足的小狗,也不敢去奢望一个并肩而立的、名为“道侣”的位置。


    那太沉重,太光明,让奉剑这早就已经习惯了黑暗的眼睛,感到刺目和眩晕。


    奉剑回答不出来,但是,纪云廷已经知道他的答案了。


    纪云廷说:


    “奉剑,虽然你心里觉得恐惧,可你还是爱我,你还是在渴求我的爱。”


    “很多事情,在它还没有发生的时候,不要去恐惧它。”


    纪云廷伸出手,坚定地握住了奉剑冰凉而微颤的手,


    “不要因为想象未知的困难,便扼杀所有的可能。”


    他微微用力,将奉剑从地上拉了起来。


    奉剑不知所措地望着他。


    “跟着我吧。”


    纪云廷的目光沉静而温柔,他很少有这种神情,但是他在奉剑面前似乎经常这样,并且越来越经常,


    他说:“我带你去看三生石。”


    话音未落,周遭景物瞬息变幻。


    强大的灵力扭曲、折叠,仙人之术,缩地成寸。


    下一刻,清冷湿润的空气夹杂着淡淡的水汽扑面而来。


    奉剑怔怔地抬头,发现自己已被纪云廷带到了一片静谧的湖泊旁。


    夜色深沉,月光与星辉柔和地洒落,映照着一望无际的、泛着淡蓝色微光的湖水。


    湖水极其清澈,即使在夜里,也能隐约看到水下铺陈着的、无数圆润或形状奇特的石头。


    这便是传说中的三生湖,湖底的石头,便是承载着无数痴男怨女誓约的三生石。


    传说,只要真心相爱的两人来到此地,选择一块石头,刻上彼此的名字,将其投入湖中,这湖水便会记住他们的诺言,庇佑其姻缘。


    水,是万物之源。


    奉剑望着这片在夜色中静谧流淌着温柔光晕的湖泊,一时愣住了。


    他听说过这个地方,却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站在这里,而且……是和纪云廷一起。


    纪云廷侧头看着奉剑。


    他笑了笑,没有去岸边捡拾,而是缓缓抬起手,掌心向上,对着那清澈的湖面。


    仿佛受到了无形力量的召唤,湖水中心泛起一圈细微的涟漪,一道晶莹的光华破水而出,稳稳地落入纪云廷的掌心。


    那是一块琉璃石,剔透无暇。


    仿佛天生就该如此。


    纪云廷将这块独一无二的琉璃石递到奉剑面前,声音平静,却有着重逾山岳的承诺:


    “要不要刻下我们的名字,由你来决定。”


    “若你愿意,从此之后,轮回百世,百转千回,你我姻缘,续而不绝。”


    他将最终的选择权,交还到了奉剑手中。


    这不是强迫,而是邀请,是等待,是给予奉剑跨越内心恐惧的勇气。


    奉剑看着眼前这块流光溢彩的琉璃石,又抬眸望向纪云廷。


    主人的眼神是那样坚定,那样坦然,仿佛在告诉他,所有的“不配”与“恐惧”,在这里,都可以过去。


    跨过去。


    走过去。


    都会过去。


    小狗怎么会拒绝主人呢?


    奉剑极其缓慢地伸出手,像是去接什么本应争的头破血流,却一下子砸到自己面前的稀世珍宝。


    说是稀世珍宝,其实都有点不足了。


    真的是一颗真心,奉剑甚至不需要任何刻刀,刚刚一触碰到了琉璃面上,便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了清晰的字迹。


    纪云廷。


    奉剑。


    两个名字紧紧依偎,如同他们此刻在湖边的身影。


    纪云廷看着他,然后伸手过去,牵着奉剑的手,一起将这块有着他们名字的琉璃石,轻轻抛入了三生湖中。


    “咚——”


    一声极轻的入水声。


    涟漪一圈圈荡开,不知是荡入谁的心扉。


    湖水记住了他们的诺言。


    ……


    而后数年光阴,如白驹过隙。


    仙盟在纪云廷的铁腕与奉剑的细致治理下,早已焕然一新。


    昔日陈腐的规矩被打破,虽仍有阻力,但“人妖共生”的新秩序已初步建立。


    值得一提的是,仙盟总坛之内,甚至偶尔能看到一些性情温和的妖族大能修士往来。


    但是这并不代表这世上都是这些性情温和的妖魔。


    人间疾苦并不稀奇,强者对弱者的剥削也永远都不会停止。


    仙盟旨在维护人间和平,经常也会出去维持人和妖之间的关系,杀恶绝不留情。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仙盟之中,明眼人也能看得出来,宗主和副宗主之间的关系似乎有些不一般。


    下面的弟子有时候会在私下里打赌,他们什么时候才会举行婚礼。


    有的说这辈子都不会,纪云廷是什么人啊?从前都是冷心冷血的,怎么可能有道侣嘛。


    但是有的却说应该很快了,一个人对于另一个人的喜欢和爱是藏不住的。


    哪怕是再怎么冷漠的人,爱,不会是冷的,肯定会是热的。


    就这样两拨人直接打赌,赌了整整一百灵石。


    结果打赌还没多久呢,很快就有结果了。


    纪云廷和奉剑要成亲了。


    仙盟张灯结彩,高悬的红绸到处都是,虽然俗气,但是,确实是难得的喜事,仙盟真的是前所未有的喜庆——宗主纪云廷与副宗主奉剑,将于今日举行双修大典,昭告天下。


    天下有头有脸的人物修士皆来观礼。


    也算得上是宾客云集了。


    然而,就在礼成前夕,一个不和谐的声音骤然响起,打破了这份喜庆。


    “且慢!”


    一名身着青袍、面容带着几分戾气的修士越众而出,手指直指奉剑,声音尖锐:


    “纪盟主!您贵为仙盟之主,执天下牛耳,怎能、怎能与一个卑贱的人妖混血缔结同心?!此等血脉污秽之物,如何配得上盟主尊位,此举,将置我等人族修士于何地!”


    话音落下,满场皆静。


    不少宾客脸色微变,有人面露赞同,有人暗自皱眉,更多的则是屏息凝神,不太愿意掺和这件事情,看向高台之上的纪云廷与奉剑。


    见状,奉剑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但他很快便稳住了心神,数年的历练让他早已非昔日。


    他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配得上纪云廷。


    所以这数年之间,奉剑非常努力的,非常拼命的在追赶着主人。


    抬起眼,奉剑的目光平静地看向那挑衅者,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广场:


    “数年前,宗主便已颁下盟主令,仙盟辖内,人族不得无故捕杀已开灵智、不为恶之妖魔,妖族亦不得侵犯人族领地,伤人性命。违令者,依律严惩,绝不姑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众人,


    “阁下今日之言,是不相信仙盟,视盟主令于无物,还是认为,我奉剑这百年为仙盟所做之事,皆因这身血脉便可一笔勾销?”


    那青袍修士被奉剑这番不卑不亢、直指核心的话噎了一下,脸色涨红,随即像是被戳到痛处,更加激动地吼道:


    “巧言令色,妖魔就是妖魔,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百年前,我的父母便是被妖魔所害,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你让我如何与妖魔共处?!又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你一个半妖,坐上这仙盟副宗主之位,甚至……甚至与盟主并肩?!”


    他这番控诉,倒是引起了一些同样对妖族抱有深仇大恨之人的共鸣,场下响起些许窃窃私语。


    “就是就是,妖怪就是妖怪,要我说呀,怎么能和人一起共处呢?”


    “唉,你这就说的不对了,大家都是万物生灵,哪来的什么高低贵贱呢?”


    “哼!妖要吃人,人要杀妖,天经地义。”


    “还是有别的办法的吧,办法总比困难多嘛……”


    场下真是议论纷纷纷纷,明明是大婚典礼,却还是绕不过人妖之争。


    奉剑眉头微蹙,正欲开口,他身侧的纪云廷却动了。


    纪云廷上前半步,将奉剑隐隐护在身后。


    他甚至没有看那青袍修士,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剑锋,扫过全场,那无形的威压瞬间让所有的杂音消失殆尽。


    落针可闻。


    这就是仙阙剑主的威压。


    然后,纪云廷才将目光落在那青袍修士身上:


    “你说的只有一点有理,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天经地义。”


    “可杀害你父母的,是那作恶的妖魔。而并非吾爱奉剑所为。”


    纪云廷的目光锐利如刀,脸色有点冷淡,


    “你的仇人,是那伤害你父母的妖魔,而非天下所有妖族,更非吾爱。”


    他微微停顿,语气中的冷意更甚,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与质问:


    “你不去寻那真正的仇敌报仇雪恨,反倒在此良辰吉日,于我大典之上,以这莫须有的由头,挑衅滋事,攻讦我之道侣。”


    “又是何居心?”


    “……”那青袍修士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周围投来的目光充满了质疑与压力,尤其是纪云廷那双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眸,让他心底那点借题发挥的心思无所遁形。


    而且更重要的是,纪云廷的威亚实在是太强了。


    那修士咬牙后退一步,真是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今日大喜,不宜造杀孽,把他请出去吧。”


    奉剑低声说。


    闻言,纪云廷点点头,那个修士很快就被赶了出去。


    纪云廷倒是没有对那个哪怕是被赶出去、也满脸不甘心的修士说什么,反倒是对宾客说:


    “旧日恩怨,若欲清算,他日可依仙盟律法,擂鼓鸣冤,自有公允堂主持公道!但若有人欲借此良辰,行挑衅搅扰之事……”


    他没有说完,但周身骤然迸发的、如同实质的凛冽剑意,已说明了一切。


    而后纪云廷回身,看向身旁的奉剑,眼中的冰冷尽数化为温和。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奉剑的手。


    人又如何?妖又如何?


    其实是不如何的,都是万物生灵罢了。


    可是,横亘在人妖两族之间的,绝非一句轻飘飘的平等便可化解。


    那是用无数鲜血与生命浇灌出的、盘根错节的仇恨。


    千百年的相互屠戮、掠夺,更深层次的原因,在于利益。


    当一方不将另一方视为平等的生命,而仅仅视作“物品”,那衍生出来的实在是太多了。


    是可供驱使的奴仆、是增强修为的“炉鼎”或“血食”、是可用于炼器炼丹的“材料”、甚至是可供炫耀的“宠物”或“战利品”。


    一切暴行便都有了自欺欺人的借口。


    残忍,血腥,战争,一切都产生了。


    剥皮抽筋,贩卖妖丹,奴役精魂……对人族部分修士而言,这是一条庞大而诱人的利益链条,维系着无数宗门和散修的修炼资源。


    同样,一些强大妖族视孱弱的人族为蝼蚁,吞噬生灵以增妖力,占据灵山福地,驱赶甚至屠戮原居的人族村落。


    所谓的“血海深仇”,往往便是在这无止境的掠夺与反掠夺中,层层叠加,愈演愈烈。


    纪云廷要推行的“人妖共生”,其实难于上青天。


    仙盟要做的实在是太多了。


    要逐步打破那条建立在人族、妖族血肉之上的利益链,寻找新的修炼途径与资源分配方式,这势必会触动无数旧有势力的利益,引来无数的明枪暗箭。


    和别的相比,这婚礼上的小插曲还真的就不算什么了。


    这条路,注定布满荆棘。


    但当纪云廷侧眸,看到身边奉剑时,纪云廷便知道,他并非独行。


    人这一生,得一知己爱人,何其有幸。


    他们已经在三生石上刻下了自己的名字。


    此后,生生世世,百转千回,再不分开。


    ——END————


    作者有话说:首先也是,最重要的就是,非常感谢大家的陪伴,非常非常感谢,这本书就写到这里了[撒花]。


    其次,这本书,呃,其实我写的不太好,我自己也知道(目移.jpg)……主要是因为,我以为我会写渣攻的,我以为我把握得住,但是实际上,我根本写不出渣攻,太难写了,不属于我的赛道……


    就像茶茶说的,人跳出舒适圈,就像鱼跳出了水一样,会嗝屁的,我真的觉得我写得要嗝屁了[捂脸笑哭]


    我以后真的再也不写渣攻了,我再写渣攻我是狗(对天发誓.jpg)。


    下一本应该会去写虫族,但虫族那本文案我还没有写好,然后大纲也没有想好,做不到无缝衔接开文了[捂脸笑哭]等我灵感来了的时候,我应该会写的。


    最后,特别鸣谢一下茶茶鹿鹿老师,就像是夜色里的一颗璀璨的宝石一样,降临到了我身边,给了我很多的指导(鞠躬.jpg)。


    最后的最后,非常非常感谢大家!(深深鞠躬.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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