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3章·复仇 名剑不沾血。
外面。
日头正烈, 炽热的阳光洒在仙盟总坛刚刚经历战火、尚未来得及彻底清理的废墟上。
一阵风吹过。
一瞬间。
不,不是风。
是一个身影略过!
纪云廷无视沿途所有惊愕、行礼的弟子,径直朝着仙盟最中央、那片最为开阔的广场疾驰而去。
广场中央, 矗立着一面巨大的鼓。
鼓身不知由何种神木打造,呈现出古朴沧桑的暗金色,鼓皮据传是上古异兽之皮,坚韧无比。
这便是仙盟的象征之一, 天地登闻鼓。
传说,仙盟创立之初,先辈们便是敲响此鼓,汇聚八方志士, 立誓救众生于水火, 护佑苍生免受妖邪侵扰。
此后数千年,唯有在决定仙盟命运、需全体出动征伐滔天魔窟,或是有关乎天下苍生的大事宣告时,才会由盟主或德高望重之辈敲响此鼓, 鼓声能传遍仙盟每一个角落,乃至远播千里,用以凝聚人心,鼓舞士气。
此刻,日晷指针正指向一天中阳气最盛的正午。
在无数道惊疑不定的目光注视下, 纪云廷的身影凌空而起, 稳稳地落在了那巨大无比的登闻鼓的鼓面之上。
纪云廷俯瞰着下方渐渐聚拢、指指点点的仙盟众人, 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唯有那双眼眸,冰冷得如同万载寒渊。
下一秒,他抬起手中的仙阙剑, 甚至未曾出鞘,只是引动周身澎湃却依旧带着几分紊乱的灵力,凝聚于剑鞘之上,随即,猛地向脚下的鼓面一砸!
“咚——!!!”
磅礴的剑气与鼓面碰撞,产生的声浪如同实质的冲击波,轰然炸开。
空气肉眼可见地扭曲了一下,巨大的音浪直冲云霄,震得整个仙盟总坛的地面都在微微颤抖,远处山峦似乎都传来了回响。
所有在忙碌、在休息、在疗伤的仙盟弟子、长老,无一例外,全都被这石破天惊的鼓声震得吓了一跳,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惊骇地望向广场中央。
“是天地登闻鼓!”
“好像是宗主?!宗主为何敲响登闻鼓?”
“发生什么大事了?难道还有更强的妖魔来袭?”
人群如同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向广场,脸上写满了惊疑与不安。
数道强大的气息最先抵达,正是以玄石长老为首的那几位白衣执法长老。
他们看着傲立于鼓顶的纪云廷,心中皆是一沉。
玄石长老强压下不祥的预感,飞身上前,在距离鼓面数丈处停下,仰头急声问道:
“宗主!宗门叛乱初定,百废待兴,您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敲响登闻鼓?”
纪云廷的目光直直刺向玄石,以及他身后那些脸色变幻的长老们。
他踩在象征着仙盟荣耀与历史的鼓面上,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所有的嘈杂,带着一种彻骨的寒意,传遍整个广场:
“仙盟不公,藏污纳垢,早已背离立盟初心。”
“今日,我便敲响此鼓,不为鼓舞士气,不为征伐魔窟……”
他的目光扫过下方越聚越多、密密麻麻的人群,声音陡然拔高:
“我来替那些被仙盟亲手埋葬的、枉死的冤魂,讨一个公道!”
“不如就让这煌煌烈日,让这芸芸众生都瞧瞧,这高高在上的仙盟,内里到底是何等的腌臜!”
底下瞬间一片哗然。
替冤魂讨公道?仙盟腌臜?这话竟然是从他们刚刚力挽狂澜、肃清叛乱的宗主口中说出?
不等众人消化这惊天之言,纪云廷接下来的话,更是惊天动地:
“我,替纪家而来,替天下枉死的无辜生命而来。”
纪家!
这两个字带着某种禁忌,瞬间让嘈杂的广场为之一静,随即,更大的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涌起。
“纪家?哪个纪家?”
“啧,还能是哪个?百年前,那个号称要‘人妖共生’的纪家啊!”
“啊?真的假的啊,不是说被妖魔灭门了吗?”
纪家,就是有如此强大的讨论度。
无他,只因在三百年前,“纪家”这个名字实在太响亮了,也太过敏感。
那时,人妖之间的矛盾远比今日尖锐,仙盟的本心是“保护凡人”,但是,在某些激进派的操作下,逐渐演变为对妖族的无差别猎杀与掠夺。
而纪家家主,纪凤溪,一位惊才绝艳、修为高深的女性,却公然站出来,呼吁停止无谓的杀戮,寻找人与妖的和谐共生之道。
此举被许多视妖族为低等牲畜、修炼资源的仙盟中人视为叛徒,是离经叛道。
后来,震惊修真界的“纪家惨案”发生,传言纪家上下被狂暴的妖魔一夜之间屠戮殆尽,仙盟“不计前嫌”前往救援,最终只救回一个年幼的遗孤,便是后来的纪云廷。
此事也成了仙盟宣扬妖族凶残、自身仁义的有力佐证。
可现在……他们听到了什么?
站在登闻鼓上,他们奉若神明的宗主,亲口说,他要替枉死的冤魂讨公道,说仙盟腌臜。
难道当年纪家满门被屠的真相,并非如传言所说?
难道那血腥的一夜,背后的刽子手,根本不是妖魔,而是……
纪云廷立于鼓顶,在无数道震惊、怀疑、恐惧的目光中,他手中的仙阙仿佛感应到主人的恨意,发出低沉的嗡鸣。
他就是要将这被掩盖了百年的血案,在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彻底揭开。
而玄石长老的脸色在纪云廷说出“纪家”这两字时,就已变得铁青,但旋即被更深的阴沉所取代。
他绝不能任由纪云廷再说下去!
“宗主!”
玄石长老猛地踏前一步,声音灌注灵力,试图压下现场的骚动,
“您重伤未愈,又刚经历宗门叛乱,心神损耗巨大,此刻所言,恐怕是受了邪魔侵扰,神志不清所致!此等胡言乱语,岂可当真?!”
纪云廷立于高高的鼓顶,闻言只是发出一声极冷的嗤笑,他手中的仙阙剑微微震颤,剑锋直指玄石:
“误会?好一个轻描淡写的误会!”
他目光如电,扫过下方那些冠冕堂皇的长老们,
“仙盟对纪家赶尽杀绝,妇孺不留,却独独‘仁慈’地留了我一命,剥我记忆,断我心根,将我培养成你们手中最锋利的剑……不就是因为,这柄传承自上古、择主而至正的仙阙剑,唯有心志纯粹之人方能驾驭么。”
“你们操控不了这至正之剑,便来操控持剑的人,将我变成你们维系虚伪统治、铲除异己的工具!如今,还想用‘邪魔入侵’来掩盖这滔天罪行?!”
这番话条理清晰,直指核心,哪里还有半分神志不清的模样。
下方的人群中,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许多弟子看向玄石等长老的眼神,已经带上了深深的怀疑与惊惧。
玄石长老与身旁几位心腹长老快速交换了一个眼神,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慎重与杀机。
事情已经完全失控,绝不能让纪云廷再继续说下去,否则仙盟数百年根基将毁于一旦。
“宗主已被心魔彻底掌控,危在旦夕!”
玄石长老脸上瞬间布满痛心疾首,他厉声高喝,声音传遍四方,
“为了仙盟安危,为了宗主不被魔头彻底吞噬——诸位长老,随我一起,速速替宗主清心净神,压制魔念!”
“清心”是假,“擒拿”或“格杀”才是真!
话音未落,玄石长老率先出手!
他袖袍一甩,一道金光熠熠的缚仙索如同毒蛇出洞,带着凌厉的破空之声,直射鼓顶的纪云廷!
与此同时,他身旁另外三名修为精深的长老也同时暴起,封锁了纪云廷所有退路。
四位长老,皆是仙盟顶尖战力,此刻联手发难,显然是打定了速战速决、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纪云廷当场拿下或击杀的主意。
恐怖的灵压瞬间笼罩了整个广场,修为较低的弟子被压迫得连连后退,脸色发白。
“恼羞成怒,欲盖弥彰!”
纪云廷冷哼一声,面对四面八方袭来的攻击,不闪不避,手中那柄仙阙剑发出一声激昂的剑鸣,仿佛也在为主人积蓄的愤怒而咆哮。
剑光乍起,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斩在了玄石长老那根金光闪闪的缚仙索上!
“锵——!”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响彻云霄。
那看似坚不可摧的缚仙索,在接触到剑罡的瞬间,竟如同朽木般被轻易斩断,灵光瞬间黯淡,化为凡铁坠落。
而纪云廷的身影,在斩断缚仙索的同时,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原地,下一刻,他出现在了那名试图封锁他退路的长老面前。
那长老瞳孔骤缩,显然没料到纪云廷的速度和剑势竟如此恐怖!
他急忙变招,将武器收回,凝聚于身前形成一道厚重的防御。
可惜,晚了。
纪云廷的眼神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手中的仙阙是那么的简单、直接、粗暴地一记直刺。
“噗嗤——!”
没有华丽的招式碰撞,没有僵持不下的灵力对冲,就是这么的简单。
那凝聚了长老毕生修为的厚重剑幕,在仙阙剑的剑尖面前,如同纸糊一般,被轻易洞穿。
仙阙的剑锋去势不减,在那长老惊骇欲绝的目光中,精准地刺入了他的胸口,透背而出。
“噗。”
鲜血,飞溅。
纪云廷手腕一抖,仙阙剑抽出。
那名长老脸上的表情凝固在难以置信与极致的恐惧之中,身体晃了晃,直直地从半空中栽落下去,“嘭”地一声砸在地面上,再无生机。
一剑!
仅仅一剑,便秒杀了一位仙盟资深长老!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这血腥、暴力、无比震撼的一幕惊呆了。
……
那一天,仙盟总坛的日光格外惨白,映照着广场上飞溅的鲜血与倒伏的尸身。
纪云廷立于天地登闻鼓之下,脚下是玄石长老与其他三位长老逐渐冰冷的躯体。
他手中的仙阙剑依旧雪亮,不沾丝毫血污剑身流转的莹白光泽。
名剑不沾血。
广场之上,鸦雀无声。
残余的弟子们,无人敢上前,无人敢出声。
他们看着那位曾经被视为宗门支柱、此刻却如杀神降世的宗主,心中充满了敬畏、茫然与深深的震撼。
纪云廷扫视着这片浸透了纪家鲜血、又见证了他百年傀儡生涯的土地,目光所及之处,众人皆尽低头,不敢直视。
就在这片死寂与僵持之中,一个身影,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那是一名年轻弟子,穿着普通的内门服饰。
面容尚带稚嫩,脸色因恐惧而苍白,但眼神中却带着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微弱却坚定的勇气。
他走到广场中央,在距离纪云廷数丈之外停下,深吸一口气,对着那道很有压迫感的身影,深深一揖。
“宗……宗主。”
年轻人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努力维持着清晰,
“四大长老已伏诛。若仙盟过往确有亏欠,宗主既已执掌乾坤,不若将此间恩怨,交由公允堂彻查办理!将真相公之于众,厘清罪责,依律惩处!”
公允堂,乃是仙盟内部一个近乎形同虚设的机构,名义上负责稽查内部不公,但在长老会一手遮天的年代,早已沦为摆设。
年轻人,总是格外天真的。
但是这种天真其实更接近纯粹的公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好就是好,坏就是坏。
纪云廷的目光,落在了那年轻弟子身上。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纯粹的杀戮,或许能宣泄恨意,却未必能建立新的秩序,未必能真正实现母亲当年的理想。
纪云廷周身那凌厉如刀的杀气,似乎微微收敛了一丝。
终于,他开口了,声音冰冷而果决:
“即日起,重启公允堂,彻查三百年前纪家血案,以及仙盟过往所有徇私枉法、戕害无辜之罪行。”
“凡有罪者,无论身份地位,严惩不贷,凡有冤者,昭雪平反。”
“仙盟过往陈规旧律,凡有悖人伦天道、助长不公者,一概废除。”
“今日起,仙盟立下新规——寻人妖共生之道,止无谓杀伐。但凡开启灵智、不为恶之妖,受仙盟庇护,不可滥杀。”
“违令者,视同叛逆。”
那一日,纪云廷以铁血手腕清洗了仙盟最高层的反对力量,又以绝对的武力,稳坐盟主之位。
仙盟,由此彻底换血改牌。
——
纪云廷的洞府内。
奉剑猛地睁开眼,他怔了怔,下意识地抬手抚向自己的额头。
神识耗尽带来的撕裂般空痛似乎减轻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润的、被某种强大而柔和力量滋养着的奇异感觉。
他……还活着?
奉剑有些恍惚。
他清晰地记得自己是如何不顾一切地将微弱的神识探入主人那狂暴的识海,也记得最后彻底失去意识时,永坠黑暗的虚无。
纪云廷本身的修为很高,走火入魔之后,奉剑把神识探进去,疏导纪云廷的神识海,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死。
死又如何呢。
其实不如何,为纪云廷而死,对于奉剑来说,求仁得仁。
奉剑本以为,那便是终点。
就在这时,洞府外传来恭敬的通报声:
“奉剑副宗主,您醒了吗?盟主有令,若您醒来,请您前往凌霄殿议事。”
副……宗主?
奉剑以为自己神识受损出现了幻听。
他猛地坐起身,头顶那双因虚弱尚未能完全收敛的黑色犬耳因惊诧而倏地竖起,然后他反应过来,马上收起了耳朵和尾巴。
丹田之内,居然灵气充裕。
怎么回事?
“你……方才称呼我什么?”他对着门外,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沙哑。
门外的弟子语气愈发恭敬:
“回禀奉剑副宗主,日前盟主已当众宣布,擢升您为仙盟副宗主,望仙盟上下,以此为新规之始。”
奉剑的大脑一片空白。
副宗主?
这每一个字都如同惊雷,炸得他心神俱震。
他只是一个卑微的剑侍,一个险些被当作叛徒处死的炉鼎,一个连人形都难以维持的、天地不容的半妖……怎会一跃成为仙盟副宗主?
奉剑几乎是手脚发软地走下床,就像还没有看到主人的小狗,带着满心的茫然与无措,他走出了洞府。
沿途遇到的弟子,无一不向他躬身行礼,口称“副宗主”。
直到他踏入凌霄殿。
殿内,纪云廷正端坐于盟主主位之上,下方站着数名气息精干、面容年轻的修士,似乎正在禀报事务。
听到脚步声,纪云廷抬起头,目光落在奉剑身上。
“醒了?”纪云廷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波澜,“感觉如何?”
奉剑下意识地想要如往常般跪下回话,却被纪云廷一个眼神制止。
他只能僵硬地站在那里,低声道:“回主人,属下已无大碍。”
“既已无碍,便履行副宗主之责。”
纪云廷指向下方一名年轻修士,
“他是新提拔的堂主,负责重整卷宗。今后,公允堂由你直接管辖,彻查旧案、甄别人员、制定新规细则,皆由你主导。”
“主人,属下……”
奉剑本能地想要推拒,他自觉德不配位。
“你能做到。”
纪云廷打断了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
“仙盟如今,需要有能力、且能信得过的人。”
奉剑抬眸,对上纪云廷的目光,在那片深不见底的墨色中,他似乎看到了一丝信任。
来自主人的信任,小狗怎么可能会拒绝?
这让奉剑心中巨震,所有推拒的话语都哽在了喉间。
正如纪云廷所说,他确实有能力。
三百年默默无闻的剑侍生涯,他旁观了太多仙盟内部的倾轧与不公,也暗中积累了大量的信息与洞见。
只是以往,奉剑从未有机会,也从未敢去想,能将这些能力用于如此重要的地方。
而纪云廷,似乎看穿了这一点。
接下来的日子,奉剑在巨大的压力与茫然中,开始尝试履行副宗主的职责。
他谨慎、细致,甚至有些如履薄冰,但他展现出的处理事务的能力、对旧有弊病的洞察,很快便让一些原本持观望态度的年轻弟子心生信服。
纪云廷说到做到,给予了奉剑极大的权限和支持。
高层长老被清洗后留下的权力真空,被纪云廷大胆地启用大量有潜力、少沾染旧习气的年轻人填补。
整个仙盟,虽然经历剧痛,却也因此焕发出一种前所未有的、破而后立的生机。
而奉剑也渐渐明白,自己神识恢复得如此之快,并非侥幸。
每当夜深人静,他打坐调息时,总能感觉到一股强大而温和的神识力量,如同温暖的泉流,悄然包裹着他受损的神魂,耐心地滋养、修复。
那神识的气息,奉剑再熟悉不过——属于纪云廷。
是补偿吗?奉剑不敢深想。
或许是因为主人觉得亏欠,又或许是因为……主人确实需要一条像他这样的狗。
在初步稳定局面、将权责明确划分之后,纪云廷便封闭了洞府,对外只宣称需闭关稳固境界。
所以奉剑就看不见主人了。
主人虽不在身边,却也不敢懈怠。
奉剑奔波于凌霄殿、公允堂与各处分堂之间。
他处理事务条理清晰,面对遗留的积弊与各方势力的试探,展现出超乎预料的坚韧与手腕。
而那双浓墨般的眼睛,在专注处理公务时,会褪去往日的卑微与痴缠,显露出内里的聪慧与清明。
唯有在无人注意的间隙,或是结束了一天的忙碌之后,奉剑才会卸下那副沉稳的面具,流露出那么点真实的情绪。
他最常去的地方,便是纪云廷洞府门前那条幽静的青石小径。
小径旁,那片由奉剑当年撒下种子、如今已郁郁葱葱的狗尾巴草,风一过,就轻轻摇曳。
毛茸茸的草穗,在风中摇摇晃晃,就好像小狗的尾巴一样。
奉剑会蹲下身,用带来的灵泉水,小心翼翼地浇灌它们。
狗尾巴草的生命力极其顽强,无需过多照料,也能在这仙家福地的角落蓬勃生长。
它们不娇贵,不夺目,甚至常被视为杂草。
应该被铲除的杂草。
但奉剑却觉得,它们像极了自己。
一样的卑微,一样的沉默,一样的……只需一点点立足之地,便能顽强地生存下去,在无人注目的角落,默默生长,默默仰望。
奉剑只是看着它们,心中便会奇异地平静下来。
在这里,他可以暂时放下副宗主的身份,变回那个只是痴痴望着主人洞府方向的奉剑。
他会轻轻抚摸那些毛茸茸的草穗,感受着它们坚韧的生命力,仿佛也能从中汲取到一丝力量。
有时,奉剑会就那样静静地坐在小径旁,一坐便是许久。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与那片摇曳的狗尾巴草影交融在一起。
他在等待。
等待着那扇石门再次开启的那一刻。
三百年啊,奉剑已经等了纪云廷很久了。
但是,奉剑愿意一直等下去,对于他来说,主人就是一切。
无生无死,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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