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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第3章·醒来 “穿好衣物!”……


    翌日清晨。


    天光初透。


    姬政在一片温暖中醒来, 龙涎香与冷梅气息在空气中缠绵交织,他的手好像摸到了一片很软的肌肉。


    睁眼一看,他贴着陆猖的后背, 手放在人家身上,姬政的目光落在身前仍在沉睡的陆猖身上。


    晨光勾勒着陆猖深邃的轮廓,那张平日里不怒自威的面容,因虚弱和沉睡显得柔和了些许, 难得的柔和,居然是在陆猖昏睡的时候才能看到。


    姬政的视线最终定格在陆猖的后颈——那里,一个清晰的、带着血痂的牙印,赫然烙印在原本光滑的蜜色皮肤上, 如同土地上被猛兽践踏过的痕迹, 宣告着绝对的占有。


    一下子想起昨天发生什么了,姬政伸出手指,带着属于胜利者的神情,轻轻抚过那道牙印。


    指尖下的皮肤微微发烫, 腺体肿胀,标记带来的影响尚未消退。


    陆猖睡得极沉,被强行标记后,身体会陷入一种自我保护般的虚弱期,以适应信香的强行入侵与身体的巨大消耗。


    对于姬政的触碰, 他没有任何反应, 只有微弱的、略显急促的呼吸显示着他并非安然无恙, 整个人都在发烫, 都是标记后的反应。


    这全然的、毫无防备的脆弱取悦了年轻帝王。


    姬□□/身,在那齿印上落下一个近乎温柔的轻吻。


    “好好歇着,亚父。”姬政低语。


    今日可是有早朝的。


    没有再管陆猖, 姬政掀开床帐,起身下榻,又重新把床帐放下。


    外面的侍人很快就听到声音,鱼贯而入,轻手轻脚的进来了,服侍姬政洗漱穿衣。


    这些侍从都很有眼色,不敢往床帐后面看一眼。


    君王天威,又岂能多看。


    明黄色的龙袍加身,将姬政衬得愈发英挺,那双昨夜还充满侵略性的眼眸,此刻已恢复了帝王的清明与锐利。


    ——


    早朝。


    姬政只觉得胸中块垒尽消,前所未有的舒畅。


    这是他亲政以来,第一次,金銮殿上不再有那道如山岳般的身影矗立在一旁。


    没有陆猖。


    没有那双时刻审视、带着无声压力的凤眸。没有那总是适时响起、或劝阻或建议的沉稳声音。


    没有那个即便不言不语,也仿佛在提醒他的亚父。


    宽阔的龙椅,此刻坐上去,似乎才真正感受到了属于帝王的、毫无掣肘的重量。


    朝臣们的奏报,他可以直接决断,无需再用眼角余光去观察陆猖的神色;他提出的政令,少了那道总是需要他多费口舌去说服、甚至偶尔会驳回他提议的阻力。


    权力的滋味,如同最醇的美酒,让他微微醺然。


    姬政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万里江山,是真的尽在掌握。


    然而,这份畅快并未持续太久。


    陆猖虽不在朝堂,但他的影响,却如同殿内盘龙柱投下的阴影,无处不在。


    很快,姬政便察觉到了那看似顺服的朝堂之下,涌动的暗流。


    当议及北疆防务调整时,兵部侍郎,也是曾在陆猖麾下效力多年的将领,出列躬身,语气恭敬,措辞却极为严谨:


    “陛下,边境布防乃多年心血,牵一发而动全身,臣以为,还需从长计议,待陆将军……”


    “是啊,老臣附议。”


    “臣附议。”


    姬政冷笑。


    这群人,他们不像陆猖那样直接、强硬,但言语间的谨慎、质疑,以及那无处不在的潜台词,像无数根细密的针,刺穿着姬政刚刚膨胀起来的权威。


    真是麻烦。


    姬政坐在高高的龙椅上,俯视着下方那些低垂的头颅,却仿佛能看到他们心中那座名为“陆猖”的巍峨丰碑。


    姬政是皇帝不假,可他的意志,从来不能直接到达下面。


    他厌恶这种感觉。


    厌恶这些将领、臣子,依旧活在陆猖的阴影之下,对他这个真正的帝王指手画脚,无形地制约着他的皇权。


    一场标记,能征服一个人的身体,似乎却远未能征服那盘根错节的势力与人心。


    年轻的帝王微微眯起了眼睛,指尖在龙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着。


    看来,他要走的亲政之路,要彻底拔除的“亚父”影响,远比想象中,更加漫长,也更加需要……不择手段。


    下了早朝,姬政带着一身未散的愠怒回到寝殿。


    内侍悄无声息地推开殿门,浓郁的梅香夹杂着信香的气息扑面而来,提醒着他昨夜发生的一切。


    姬政的目光下意识地投向龙榻——陆猖竟仍沉睡着。


    这实在稀奇。


    在姬政小时候的记忆里,他曾经在陆猖身边学习过一段时间,陆猖永远是那个最早起身的人。


    天光未亮,陆猖要么已在演武场练枪,要么已在书房批阅军报,那双凤眸总是清明锐利,不见半分慵懒。


    像这般日上三竿仍陷在锦被之中的景象,姬政从未见过。


    姬政放轻脚步走近。


    沉睡中的陆猖褪去了平日的冷硬,墨色长发铺散在明黄枕席上,衬得脸色愈发苍白。


    然而,即便在睡梦之中,他那两道剑眉依旧紧紧蹙起,仿佛在承受着什么痛苦,薄唇抿成一条僵直的线,透露出身体深处的不适与抗拒。


    姬政站在床边,静静地看了片刻。


    这种将雄鹰禁锢于方寸之间的掌控感,稍稍冲散了些早朝上的不快。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时,榻上的人眼睫微颤,倏然睁开了眼睛。


    陆猖醒了。


    那双凤眸初时还有些迷蒙,但在触及姬政身影的瞬间,立刻恢复了惯有的清明,只是深处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与……空茫。


    “……”


    陆猖看着姬政,嘴唇动了动,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一夜之间,天地倾覆,他不知该以何种姿态面对这位他亲手带大、如今却对他做出如此行径的帝王。


    姬政见他醒来,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重新坐回床边:


    “亚父如今是龙床也睡过了,”他语气轻慢,带着戏谑,“朕总归是体贴亚父‘辛苦’的。”


    他将“辛苦”二字咬得极重,意有所指。


    “不过,”姬政话锋一转,“以后亚父就不必如此辛苦了。北境……”


    他本欲顺势说出让陆猖返回北境,远离中枢的决定,将这枚最碍眼的棋子驱逐出京。


    然而,“北境”二字刚刚出口,一股毫无预兆的剧痛猛地攥住了他的心脏!


    那痛楚来得极其猛烈,简直比酷刑还像是酷刑,让姬政瞬间呼吸一滞,脸色骤变。


    姬政心下骇然,强撑着不信邪,试图压下这诡异的感觉,再次开口:“北境正适合……呃!”


    话音未落,更尖锐的痛楚排山倒海般袭来,比刚才更甚数倍!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穿透他的胸膛,死死捏住了那颗跳动的心脏,要将其碾碎一般。


    “咳咳……”


    再也支撑不住,姬政闷哼一声,猛地用手死死捂住心口,额头上瞬间渗出密集的冷汗,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却依旧感觉窒息。


    “陛下!”陆猖见状,脸色大变。


    什么屈辱,什么君臣隔阂,什么身体的不适与疼痛,都不重要了,十年朝夕相处、亦父亦师的责任与担忧瞬间压倒了一切。


    陆猖几乎是从榻上飞速而起,也顾不得浑身酸痛与标记后的虚弱,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年轻帝王,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惊惶与颤抖:


    “陛下!陛下您怎么了?!”


    姬政疼得眼前发黑,耳畔嗡嗡作响,却仍能清晰地看到陆猖眼中那份毫不作伪的急切与担忧。


    这让他心头莫名火起,只觉得无比丢脸——方才还在言语折辱对方,转眼却在自己想要惩戒的对象面前,露出如此狼狈脆弱的一面。


    “滚……”


    姬政想开口喝令陆猖不必管他,想挥手推开这碍事的怀抱。


    可陆猖已经猛地抬头,朝着殿外嘶声喊道,那声音竟带着一丝破碎的沙哑:“快传御医!!”


    姬政伸出的手都还没有抓到对方,就直接晕了过去,剧烈的疼痛彻底淹没了他最后的意识。


    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姬政最后看到的,是陆猖那张写满惊惧与苍白的脸,以及那双紧紧扶住他的、骨节分明的手。


    瞬间,姬政陷入一片无边的黑暗。


    意识在虚无中沉浮,方才心口的剧痛余波未散,在胸腔内涌动,真是一阵又一阵的心疼。


    正当姬政试图想要挣扎的时候,眼前忽然亮起一点柔和却坚定的光芒。


    定睛看去,只见半空中悬浮着一颗剔透无瑕的琉璃心。


    那心魄赤红如跳跃的火焰,内里却流淌着璀璨的鎏金色泽。


    它无声地搏动着,收缩,舒展,漾开一圈柔和的光晕,将周围弥漫的稀薄血雾映照得瑰丽而诡谲。


    不知是妖物还是神物。


    姬政怔住,以为是自己痛极生幻,仍在梦境之中。


    他并未理会这奇异的物件,只是有些担心自己的身体:朕为何会突发心痛?莫非真染上了什么隐疾?


    “姬政。”


    下一秒,一个带着奇特机械质感的声音,直接在他识海中响起,平静无波,却清晰无比。


    姬政猛地抬头,帝王的威仪即使在幻境中也自然流露:“你是何人何物?胆敢直呼朕的名讳!”


    “我是系统。”琉璃心回答,光芒稳定。


    “系统?”姬政皱眉,这个词对他而言陌生而晦涩。


    “是。因你思路不正,悖逆常伦,罔顾忠良,故我显现。”


    琉璃心的声音毫无情绪,但是莫名带着一点吃瓜的意思。


    姬政闻言,怒极反笑:“朕行事,轮得到你这等妖物来置喙?”


    “非是置喙,乃是警示。”琉璃心依旧平稳,“勿要将忠臣良将,逼上绝路。”


    “朕并非嗜杀之人,你这妖物休要血口喷人。”


    姬政驳斥,他自认虽用了手段标记陆猖,却从未想过取其性命,贬黜北境也并非死路。


    那琉璃心却不再与他争辩,周遭景象骤然变幻。


    只见眼前浓雾弥漫,雾气迅速染上不祥的血红,翻涌滚动,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悲怆与冤屈。


    待血色大雾缓缓散去,展现在姬政眼前的,竟是一片尸横遍野、残阳如血的战场!


    烽烟滚滚,战旗倾颓,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焦土气息。


    被眼前的景象所惊,姬政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战场中心那道熟悉的身影吸引——是陆猖!


    此刻的陆猖,身披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残破铠甲,浑身浴血,如同困兽,仍在拼死搏杀。


    他的长枪每一次挥出,依旧带着破空之声,挑落数名匈奴骑兵,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已是强弩之末,动作因伤势而迟滞,不知身上已经受了多少伤了。


    最令人心寒的是,他身后那座巍峨的边城城门,竟紧紧关闭!


    城楼之上,隐约可见一些模糊的人影,冷眼旁观着下方的死战。


    “为什么……城门为何不开?”姬政皱眉询问。


    仿佛是回应他的疑问,幻境中传来几声模糊却充满恶意的嗤笑:


    “……大将军?呵,陛下早已厌弃了他……”


    “……正是我等立功之时……”


    “……死在这里,最好不过……”


    背叛,赤裸裸的背叛!


    陆猖不是战败,而是被自己人,被他誓死守护的王朝内部的蛀虫,联手暗算,断绝了所有生路。


    就在这时,一支冷箭不知从何处射来,精准地穿透了陆猖的腿甲。


    “呃!”


    陆猖身形一个踉跄,包围他的匈奴骑兵抓住破绽,无数箭矢如同飞蝗般倾泻而下!


    眼前的一切不知是真是假,抓也抓不住,碰也碰不着,姬政眼睁睁地看着,那一杆曾教导他武艺、曾为他平定四海的亮银长枪,无力地脱手坠地。


    万箭破空,瞬间将那道挺拔的身影扎成了刺猬!


    在一片血色之中,陆猖慢慢抬头,望向那紧闭的城门,眼中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无边的震惊、悲愤与……最终化为死寂的绝望。


    他重重倒下,身躯甚至未能落地,便被汹涌而上的匈奴战马铁蹄践踏而过……最终,只剩下一滩模糊的血肉与破碎的甲胄。


    一代帅将,居然落得如此,死无全尸的下场。


    姬政瞪大了眼睛,浑身冰凉,连拳头都在颤抖。


    那是陆猖?


    那是那个无论面对何种困境都如山岳般不可撼动的陆猖?


    那个他既敬畏又怨恨、刚刚才被他打下标记的亚父?


    竟落得如此凄惨决绝的下场!万箭穿心,践踏成泥……


    “呃——!”


    下一秒,心口那熟悉的、甚至比之前强烈十倍的剧痛再次袭来,痛得姬政几乎窒息。


    琉璃心那机械的声音适时响起,冰冷地解说着这残酷的幻象:


    “自古人心叵测,嫉贤妒能者众。陆猖此等忠臣良将,功高震主,刚正不阿,易招小人嫉恨。”


    “你若将他贬黜,便是给了那些小人最好的信号与机会。他们不会等你明确下令,自会‘体察圣意’,为你‘分忧’。”


    “你方才,是否正欲将陆猖贬往北境?”琉璃心问道。


    姬政哑口无言,冷汗涔涔而下。


    是,他刚才正是此意!他只想夺其权,挫其锋,将陆猖赶出视线,却从未想过……会间接将陆猖推入如此万劫不复的深渊!


    “是又如何!”姬政强自争辩,声音却带上了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权势独断,朝堂只知有亚父而不知有朕!难道朕不该收回权柄吗?!”


    “北境军中,亦不乏你的心腹,或渴望向你邀功之人。”


    琉璃心一针见血,


    “权力的可怕之处,在于下属会时刻揣摩上意。一旦他们认定你厌弃陆猖,自会有人‘替君分忧’,用最彻底的方式——死亡,来向你证明他们的‘忠诚’与‘价值’。”


    “谁敢!”姬政怒吼,帝王的威严在恐惧的催化下显得有些色厉内荏,“朕看谁敢这么做!”


    “是谁动手,并不重要。”


    琉璃心的语气带着洞悉世事的悲悯,


    “不是张三,便是李四,纵然没有王五,亦会有赵六。”


    “只要土壤适宜,恶念自会滋生。总会有那么一个人,或一群人,为了前程,为了私利,亦或是为了讨好你,毫不犹豫地举起屠刀,葬送这国之柱石。”


    幻境中的血色愈发浓重,那滩血肉与那双不瞑的眼,深深烙印在姬政的脑海之中。


    琉璃心悬浮于血雾之中,鎏金光泽流转不息,那机械的声音穿透姬政的心,清晰地问道:


    “你知道自己为何会心痛吗?”


    姬政已疼得蜷缩起身子,额间冷汗涔涔,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那痛楚不似刀剑外伤,却如附骨之疽,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


    琉璃心并未期待他的回答,径直说了下去,字句如冰锥,凿开他试图掩藏的内心:


    “你这心痛,非关病痛,无非是良心在痛罢了。”


    “恩将仇报,狼子野心,说的便是你了。”


    这几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姬政的意识深处。


    姬政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强忍着剧痛,从牙缝里挤出辩驳:


    “自古……慈不掌兵,义不掌财,仁不当政!朕身为一国之君,集权于手,肃清权臣……又有何错?!”


    琉璃心的光芒微微闪烁,仿佛在无声地叹息: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并非嗜杀之人,可你放任猜忌,纵容权术,将忠良逼至绝境。这与亲手执刀滥杀,又有何本质区别?”


    “姬政,你扪心自问,是想做一个励精图治的明君,还是一个众叛亲离的暴君?”


    “暴君”二字,如同千斤重锤,狠狠砸在姬政心上,让他的心更难受了,真是比酷刑还像是酷刑。


    姬政眼前仿佛闪过史书上那些亡国之君的斑斑劣迹,难道自己……竟也在不知不觉间,踏上了那条道路?


    “我今日显现,并非为指责于你。”


    琉璃心的声音恢复了最初的平静,却更显深沉,


    “只是要提醒你,这世间万物,生死不可逆反。人一旦死了,便是魂飞魄散,肉身成泥,永远不会再活过来。”


    “届时,纵使你拥有万里江山,无上权柄,也只能独坐龙庭,只怕是万里江山,溃于蚁穴。”


    话音落下,姬政只觉得心口那撕裂般的痛楚达到了顶点,眼前猩红的血雾骤然浓稠如实质,翻涌着将他吞没。


    那颗悬浮的的琉璃心,在血雾中渐渐远去,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一阵失重感袭来。


    “嗬!“


    姬政自那片血色的混沌中挣脱,猛地睁开眼,急促地喘息着,额上沁满冷汗。


    心口的剧痛已然消退,但幻境中陆猖被万箭穿心、铁蹄践踏的画面,仍清晰得如同刚刚发生。


    视线逐渐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太医那张布满皱纹、写满担忧的老脸。


    “陛下!您终于醒了!”老太医见他睁眼,长舒一口气,连忙凑近,“您方才突发厥症,心脉紊乱……”


    姬政却无心理会太医的絮叨,目光急急掠过他,投向床榻边——只见陆猖已将明黄龙榻让了出来,正静立在一旁。


    他显然起得仓促,仅随意披了件玄色外袍,墨发未束,松散地垂落肩头,领口微敞,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和一小片蜜色胸膛。


    那难堪的面色与颈后隐约可见的、属于姬政的标记,在光下形成一种惊心动魄的艳色。


    一股无名火猛地窜上姬政心头。


    这模样……成何体统!


    尤其是在刚刚经历过那样一场警示之后,看到陆猖这般……这般不设防甚至堪称狼狈的姿态,更让他心烦意乱,仿佛自己的所有物被旁人窥见了去。


    一瞬间,姬政气急,也顾不得身体尚虚,狠狠瞪了陆猖一眼,那眼神里混杂着劫后余生的迁怒、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与一丝连姬政自己都未察觉的、近乎本能的占有欲。


    正欲上前仔细诊脉的太医被陛下挥开,太医也莫名其妙,僵在原地,捻着胡须的手都忘了放下,讷讷道:


    “陛下……?”


    “可需要微臣再探一探脉象?”


    姬政却不耐烦地挥开太医试图探向他手腕的手,捂着似乎仍残留着隐痛的胸口,目光死死锁在陆猖身上,声音因虚弱而微哑,命令道:“穿好衣物!”


    这四个字咬得极重,带着显而易见的愠怒。


    姬政盯着陆猖松散的外袍,只觉得那随意披覆的布料比全然赤裸更显刺眼。


    陆猖闻言,微微一怔,那双因担忧而紧蹙的凤眸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他并未多言,只是沉默地、略显吃力地抬起手,默默地将散开的外袍襟口拢紧,系好了衣带。


    寝殿内一时间只剩下姬政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太医看看面色不虞的陛下,又看看垂眸肃立的大将军,明智地选择了闭口不言,只在心中暗暗思忖:


    这陛下醒来不问自身病情,先管大将军衣着……帝王心思,果真深似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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