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9章·驾崩 “国不可一日无君!先帝……
行军一日, 暮色四合,中军大营刚刚扎下,前方便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闻定州派出的信使风尘仆仆, 带来了至关重要的消息:
中京已尽数落入顾文耀掌控,城门紧闭,守备森严。不过,闻定州已带人分批潜入城内, 只待大军兵临城下,便可里应外合,一举夺门!
顾文匪闻报,凤眸中寒光骤盛。
时机不等人。
他当机立断, 趁着浓重夜色的掩护, 亲率精锐骑兵,悄无声息地直扑中京城下。
城内,约定的火光信号在城墙一角微弱地闪烁了三下。
紧接着,一阵短促而激烈的厮杀声从城门内传来, 沉重的门闩被砍断的巨响划破夜空。
“冲!”顾文匪长剑前指,一马当先!
黑色的铁流从洞开的城门汹涌而入!
马蹄踏碎青石板路,溅起连串火星,刀锋划破寂静,带起蓬蓬血雨。那顾文耀仓促组织起来的叛军防线在如此迅猛的突击下, 如同纸糊的壁垒, 一触即溃。
毕竟是中都军, 大名鼎鼎, 虽然内部派系复杂,但是作战能力确实是一流。
顾文匪目标明确,毫不恋战, 率领亲卫铁骑,沿着记忆中熟悉的御道,一路向着皇城方向狂飙突进。
沿途试图阻拦的叛军小队,皆被这股中都军其中最精锐的一支队伍冲散、碾碎。
皇城大门竟也虚掩着,显然是内应之功。
顾文匪率众长驱直入,马蹄踏过汉白玉铺就的广场,直抵深宫内苑。
火光摇曳,映照出宫殿熟悉的飞檐斗拱,也映照出此刻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与慌乱。
就在太和殿前宽阔的广场上,顾文匪终于看到了他此行的目标——
二皇子顾文耀,一身狼狈的蟒袍,面色狰狞,正用一柄雪亮的长刀死死架在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脖颈上。
那老者,正是当今天子,他的父皇。
数十名死忠的叛军侍卫围成一圈,护着顾文耀他们且战且退,正欲从侧面的门逃离。
“逆贼!哪里走!”顾文匪一声暴喝。
他猛地勒住战马,马蹄人立而起,发出一声嘹亮的嘶鸣。
几乎在同时,顾文匪动作行云流水般取下背上强弓,搭箭引弦,冰冷的箭镞在火光下闪烁着寒光,精准地瞄准了被挟持的皇帝与顾文耀所在的方向。
杀心起。
顾文耀见状,脸色骤变,厉声尖叫,声音因恐惧而扭曲:
“顾文匪!父皇在我手中!你怎敢拉弓!你想弑父不成?!”
顾文匪端坐马背,弓弦绷紧如满月,唇角却勾起冰冷而讥诮的弧度,声音清晰地传遍广场:
“二弟此言差矣!儿臣对父皇忠心天地可鉴,拉弓只为诛杀挟持君父、祸乱朝纲的反贼,岂敢冒犯父皇天威。”
被刀锋胁迫的老皇帝,脸上早已失了血色,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与难以抑制的怒气。
他死死盯着顾文匪,声音颤抖却带着残余的帝王威严:
“太子!还愣着做什么!快!快将这逆子给朕拿下!”
此时,陈新德、卫林纶率领的大队人马已源源不断涌入皇宫,迅速控制了各处要道,将顾文耀及其残部团团围住,水泄不通。
明晃晃的刀枪剑戟,在火把映照下形成一片令人胆寒的金属森林。
大局已定!
顾文匪不再犹豫,眼中厉色一闪,扣着弓弦的手指猛地松开。
“嗖——!”
箭矢离弦,破空之声尖锐刺耳,精准无比地贯穿了顾文耀持刀手臂的大腿。
“啊——!”
顾文耀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剧痛之下,挟持皇帝的手臂瞬间脱力,长刀“哐当”落地。
老皇帝被他带着一个踉跄,重重摔倒在地,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快!保护陛下!拿下反贼!”
陈新德反应极快,立刻带人扑上,迅速制住了因腿伤而失去反抗能力的顾文耀,将其死死按在地上:“不许动!”
顾文匪这才抛下长弓,利落地翻身下马,快步走到惊魂未定的老皇帝身边,俯身小心翼翼地将这位名义上的父皇搀扶起来,语气充满了恰到好处的关切:
“父皇,您没事吧?儿臣救驾来迟,让父皇受惊了!”
老皇帝在顾文匪的搀扶下勉强站定,脸色依旧苍白,胸膛剧烈起伏。
他先是看了一眼被士兵粗暴捆绑、嘴里塞上布团、如同死狗般拖下去的顾文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痛苦与决绝,最终化为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
老皇帝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帝王的冰冷:
“顾文耀犯上作乱,挟持君父,枉为人子,更不配为臣!朕……与他,父子之情,从此恩断义绝!”
说完,他转过头,看向一身黑甲、英姿勃发、掌控了全局的顾文匪,目光中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审视,语气缓和了许多:
“太子,此次你做得很好。赶来得很及时,若非你,朕今日恐遭不测。”
顾文匪立刻单膝跪地,姿态恭谨:
“父皇洪福齐天,自有上天庇佑。此处血污之地,实在不宜久留,还请父皇速回寝宫安歇。”
“儿臣即刻派人肃清宫内所有反贼余党,确保皇宫万无一失!”
老皇帝疲惫地点了点头,仿佛一瞬间又苍老了许多,任由几名匆忙赶来的小太监战战兢兢地搀扶着,步履蹒跚地朝着乾清宫的方向走去。
待皇帝离去,顾文匪站起身,脸上的恭敬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寒。
他冷冷扫了一眼被押解下去的顾文耀,对陈新德低声吩咐:
“给孤看好了,没有孤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近!”
“末将明白!”
处理完这些,顾文匪并未停歇,径直前往皇帝的寝宫。
寝宫内,灯火通明,却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
老皇帝已换下那身狼狈的龙袍,穿着一件常服,坐在软榻上,脸色依旧不太好看,但精神似乎缓和了一些。
劫后余生,让他看向顾文匪的眼神少了几分平日的疏离与猜忌,多了几分难得的依赖。
顾文匪步入殿内,再次恭敬跪地:
“儿臣救驾来迟,令父皇受此大难,心中惶恐,参见父皇。”
老皇帝虚抬了抬手,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与疲惫:“平身吧,太子。此次多亏了你。”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顾文匪身上,带着探究,“太子,依你之见,你这二弟该如何处置?”
这是一个极其敏感的问题,暗藏机锋。
帝王之心,深不可测。
顾文匪垂首,语气沉稳,听不出任何个人情绪,完全是一副忠君体国、唯父命是从的模样:
“回父皇,二弟顾文耀,谋逆篡位,挟持君父,罪证确凿,天地不容!其行径已不配再为皇子宗亲。至于具体如何处置,儿臣以为,此乃国之大案,关乎朝廷法度与皇室尊严,一切皆由父皇圣心独断,儿臣绝无异议,谨遵父皇旨意。”
这番回答,既表明了立场,划清了界限,又将最终的裁决权完全奉还给了皇帝,滴水不漏。
老皇帝听着,布满皱纹的脸上缓缓露出一丝满意的、近乎慈祥的笑容,点了点头:
“好,好孩子,朕知道了。”
就在这时,一名低着头的小太监,手捧着一个红木茶盘,悄无声息地走上前来,将一盏刚沏好的热茶恭敬地奉到老皇帝手边的矮几上。
老皇帝正觉口干舌燥,并未多想,随手端起茶盏,掀开杯盖,吹了吹热气,便饮了一口。
然而,茶水一入口,异变陡生。
“呃!”
老皇帝身体猛地一僵,双眼瞬间瞪得滚圆,布满血丝。
手中的茶盏“啪嚓”一声摔落在地,碎裂成片。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异声响,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青紫,口中不受控制地吐出白沫,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骨头般,从软榻上瘫软下来,只有那苍老如枯枝的手指,还在剧烈地颤抖着,拼命指向那个奉茶的小太监。
那小太监缓缓抬起头,伸手在脸上一抹,揭下了一层极薄的人皮面具,露出了底下那张苍白、秾丽,右眼睑下缀着一颗殷红泪痣的面容。
正是朝权!
弑君之事,关系重大,顾文匪思来想去,唯有交给朝权,他才最为放心。
他们如今已是利益共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唯有朝权动手,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老皇帝虽身不能动,但意识尚存,他死死盯着朝权那张脸,眼中充满了极致的震惊、愤怒与难以置信,喉咙里艰难地挤出话语:
“你……朝权!太子……太子竟然……没有杀你?!”
朝权看着瘫倒在地、如同濒死老狗般的皇帝,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妖异的笑容,声音轻柔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新主仁慈,宽宏大量,奴婢才能侥幸留得残命,为新主效忠。”
顾文匪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眼中没有丝毫波澜。
他走上前,毫不费力地将瘫痪的老皇帝拎起,粗暴地扔去龙榻之上,扯过锦被将其盖好,迅速布置成气急攻心、突发中风的样子。
下一秒,顾文匪转向朝权,声音急切:“玉玺呢?”
朝权微微躬身,低声道:“请殿下稍候。”
他快步走到东南方的墙角处,在一处看似毫无异样的金砖地板上,不知怎么弄的,只听“卡哒”一声微响,一块金砖应声弹起,露出了下方一个暗格。
朝权伸手从中取出一个明黄色的锦盒,双手捧到顾文匪面前,打开盒盖,里面静静躺着的,正是那方象征着至高皇权的蟠龙玉玺!
龙榻之上,老皇帝眼睁睁看着传国玉玺被如此轻易地取出,目眦欲裂,喉咙里发出更加急促而愤怒的“嗬嗬”声。
顾文匪接过那沉甸甸的玉玺,感受着冰凉坚硬的触感,心中涌起一股掌控天下的豪情与快意。
他手持玉玺,走到龙榻前,看着床上那个仅剩眼睛能表达愤怒的“父皇”,缓缓跪了下来,然而这一次,他的姿态不再卑顺,眼神中充满了冰冷的嘲讽与决绝。
“父皇,”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古语有云,先君臣,后父子。当年您因莫须有之罪将儿臣废黜流放,罔顾父子之情时,可曾想过今日?”
“若非北地闻氏暗中庇护,儿臣只怕早已化作皑皑白骨,埋骨于三年前那个寒冬!”
抬起头,顾文匪目光如炬,直视着老皇帝惊恐愤怒的双眼,一字一句:
“您对儿臣如此狠绝,无非是因为……您早已知道,儿臣并非您的血脉,不是吗?”
这句话如同最后的丧钟,敲响在老皇帝心头。
他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眼中充满了被戳破最深层秘密的骇然与绝望。
顾文匪站起身,不再看他,将玉玺紧紧握在手中,语气淡漠而坚定:
“父皇,您就安心地去吧。这万里江山,儿臣会好好接管的。”
“嗬……嗬……”
老皇帝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怪异的抽气声,双眼死死瞪着顾文匪,最终头一歪,气息彻底断绝。
竟是被活活气死在了龙榻之上!
寝宫内陷入了一片死寂。
朝权默默上前,探了探老皇帝的鼻息,确认其已身亡。
老皇帝怒目圆睁的尸体逐渐冰冷。
朝权缓缓直起身,目光扫过老皇帝那张曾掌握生杀予夺、如今却僵硬青紫的脸庞,心中竟无半分波澜。
他漠然地看着那具曾经掌控天下生杀大权的皇帝陨落,如同看着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事损坏。
他甚至有闲暇去想,原来皇帝死的模样,与宫里那些被他秘密处决的低等太监、不听话的宫女,并无本质区别。
都会挣扎,都会痛苦,最终,都会变成一具僵硬的皮囊。
弑君?
在朝权手中的性命早已不计其数。
王公贵族、朝廷大臣……,只要碍了路,或仅仅是上位者一个眼神,朝权都曾毫不犹豫地送他们上路。
这深宫如血肉磨盘,他早已习惯了血腥味。所以,他爬,他不择手段地向上爬。
朝权利用一切能利用的,背叛所有值得背叛的。
他手中的血,早已洗不干净。
东厂的诏狱里,有多少冤魂在他手下哀嚎?
朝堂之上,有多少政敌因他的一纸密报而家破人亡?他记不清了,也无需去记。
杀人,对朝权而言,早已是家常便饭。
区别只在于杀的是谁,以及杀了之后,能换来什么。
多杀一个皇帝,少杀一个皇帝,于朝权而言,并无本质区别。
他憎恨这吃人的王权,凭什么有些人天生贵胄,高高在上,而像他这样的人,却要自幼被剥夺尊严,像牲畜般被买卖,像器物般被使用,像蝼蚁般被践踏?
爬上司礼监提督的位置,手上沾满鲜血,朝权不过是想在这绝望的深渊里,抓住一丝能掌控自己命运的错觉。
然而,当顾文匪流放归来,带着刻骨的恨意将他踩入泥沼时,那点可怜的错觉也破碎了。
那时的朝权心如死灰,只觉得这污秽人间,再无留恋。
所以他想拉着顾文匪一起死,用最惨烈的方式,为这扭曲的关系画上句号。
可那场未遂的刺杀,顾文匪醒来时眼中那一闪而过的、不仅仅是愤怒的情绪,以及……后来马车上顾文匪送的那朵山茶花。
有什么东西,在朝权死寂的心湖中,投下了一颗石子,漾开了圈圈涟漪。
顾文匪此人,最是擅长逢场作戏,虚情假意。
在顾文匪床上这么多年,朝权比谁都清楚。
顾文匪那些软化,那些看似不经意的温柔,或许只是帝王心术,是为了那份名单,是为了更好地掌控利用他。
可是,明知如此,朝权却发现,自己似乎没那么想死了。
不是原谅,不是释然,而是更深的、更扭曲的执念,从心底滋生出来。
杀了顾文匪,然后呢?
自己独自赴死,将这好不容易再次搅动他心绪的人彻底抹去,将这纷扰红尘、爱恨情仇一并抛弃?
不。
朝权忽然觉得,那样太便宜顾文匪,也太空虚了。
他看着顾文匪手持玉玺,站在龙榻前,虽未正式登基,却已初具帝王威仪的背影。
一个清晰无比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燃起的鬼火,照亮了朝权的心思。
——他要活下去。
不是作为卑微的、随时可以被舍弃的奴仆。
他要成为顾文匪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成为新主的耳目、鹰犬,黑暗中最锋利的刀,最见不得光的那只手。
他要重新执掌司礼监,将东厂牢牢抓在手中,让朝野上下,闻他朝权之名而色变。
他要让顾文匪,这位即将登基的新帝,必须依赖他,只能依赖他!离了他,这龙椅便坐不安稳,这江山便暗流汹涌!
他要站在权力的阴影深处,与这位新帝并肩,看着他,束缚他,甚至在某种意义上,拥有顾文匪。
这远比单纯的死亡,更有趣,也更……让朝权心甘情愿地留在这污浊的人世间。
思及此处,朝权面向顾文匪,无比恭敬地、深深地跪拜下去。
他垂下眼睑,掩去眸中翻涌的、混合着野心、执念与病态占有欲的幽光,深深叩首:
“奴婢朝权,拜见陛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宫内,烛火摇曳,将顾文匪的身影投映在蟠龙柱上,拉出悠长而威严的轮廓。
他垂眸凝视着手中那方沉甸甸的蟠龙纽玉玺。
成了。
终究是成了。
流放三年的屈辱,步步为营的算计。
传国玉玺,调兵虎符,如今皆在他一人之手。
名分与大义,兵权与国器,尽在掌握,这九五至尊之位,已是板上钉钉,再无任何悬念。
顾文匪缓缓抬眸,目光落在依旧恭敬跪伏于地的朝权身上。
那身猩红官袍在满地狼藉与烛光映照下,显得愈发漂亮。
上前一步,顾文匪亲手将朝权扶起。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胜利者特有的、近乎施恩的温和。
“爱卿平身。”
顾文匪开口,
“此次拨乱反正,爱卿居功至伟,朕,都记在心里。”
他凝视着朝权低垂的眼睫,对方那颗泪痣在光影下若隐若现:
“有功必赏,此乃国之大体。自即日起,你便是司礼监掌印太监,总督内外廷事务,位同宰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微微停顿,指尖稍稍用力:
“只要你朝权不负朕,朕,必视你为肱骨重臣,荣华富贵,与国同休!”
这话说得实在是漂亮。
顾文匪心知肚明,他与朝权之间,如今各自握着对方的命脉——他知晓朝权弑君之行,朝权则握着他身世之谜的名单。
看似相互制衡,但顾文匪一旦正式登基,坐稳龙庭,执掌天下生杀大权,所谓的把柄,其分量便会改变。
届时,这天下风云,是非曲直,还不是由他这真龙天子一言而决?
即便身世之事偶有波澜,以届时掌控的力量,亦有的是手段将其彻底平息。
朝权,已经不能成为他的威胁了。
但是,顾文匪还是想要得到朝权。
男人的欲望,无非就是江山美人,如今江山,他有了,美人,他也要——不仅仅是身体,顾文匪也要朝权的心。
朝权顺势起身,却依旧保持着谦卑的姿态,微微躬身:
“奴婢叩谢陛下天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文匪对他的反应颇为满意,点了点头。
他最后看了一眼龙榻上已然气绝、双目圆睁的老皇帝,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怜悯的嘲讽,随即转身,毫不犹豫地走向殿门。
深吸一口气,顾文匪迅速调整了脸上的表情。
方才的志得意满与冰冷杀意瞬间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痛、疲惫,却又带着悲戚。
眼眶甚至被他逼得微微发红,俨然一副刚刚经历丧父之痛、又强撑起社稷重任的孝子贤君模样。
“吱呀——”
殿门开启。
门外,以陈新德、卫林纶、闻定州为首的一大群文武官员、禁军将领正焦急地等候着。
见到顾文匪出来,所有人立刻屏息凝神,目光齐刷刷聚焦在他身上,尤其是他手中那方赫然在目的蟠龙玉玺之上!
顾文匪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沙哑与沉痛,朗声道:
“诸位爱卿,父皇……驾崩了!”
他适时地停顿,让这个消息带来的冲击在人群中扩散,才继续道,语气充满了无奈与哀恸:
“父皇因二弟顾文耀犯上作乱、忤逆不孝之举,悲痛欲绝,急火攻心……龙驭上宾之前,特召孤于榻前,亲口传位于孤,以此玉玺为证。”
“嘱托孤定要匡扶社稷,肃清奸佞,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
老皇帝这就死了?
年轻的闻定州反应最快,他立刻出列,单膝跪地,声音洪亮:
“陛下!国不可一日无君!先帝既有遗诏,传位于陛下,此乃江山社稷之幸!”
“如今逆贼虽已伏法,然朝局未稳,百废待兴,臣恳请陛下节哀,以国事为重,速速执掌大权,登临大宝,以安天下臣民之心。”
陈新德身为中都军统帅,资历深厚,他的态度至关重要。
他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顾文匪手中的玉玺,又看了看眼前这位在关键时刻展现出铁血手腕的新主,心中瞬间权衡利弊。
随即,他不再犹豫,紧跟着闻定州,郑重跪地,甲胄发出沉重的铿锵之声:
“老臣陈新德,参见陛下!誓死为陛下效忠!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了这两位带头,卫林纶及身后所有的文武官员、禁军将士,齐刷刷跪倒一片。
黑压压的人头俯首在地,山呼海啸般的朝拜声浪,一波高过一波,震撼着刚刚经历血火的宫阙:
“臣等参见陛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万岁,万岁,万万岁——!”
顾文匪接受着万众朝拜。
夜风吹拂着他玄色的衣袍,猎猎作响。
他微微仰起头,心中那团名为野心的火焰,燃烧得从未如此炽烈。
登基的路,已然铺就。
而这九重宫阙,万里江山,从此刻起,就在顾文匪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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