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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第8章·出军 忆当年,他为了博这美艳……


    帅帐之内, 炭火盆驱不散这寒冬腊月渗入骨髓的寒意。


    顾文匪屏退了左右亲卫,特地找来了一位鬓发花白、经验丰富的老军医。


    他目光掠过静坐一旁、刚才还在说膝盖疼的朝权,对军医吩咐:


    “给他膝盖上药, 仔细诊治。”


    老军医躬身领命,小心翼翼地上前,对朝权低声道:


    “提督大人,请容老朽查看伤势。”


    卷起那猩红官袍的裤腿。


    只见那双膝盖早已不成形状, 一片骇人的青紫色肿胀,底下是纵横交错、深可见骨的瘀痕。


    在行宫那冰天雪地的石板上跪了整整一夜,之后又是马背颠簸、雪地罚跪,伤势必然加重。


    朝权依旧垂着眼睑, 浓密的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他任由军医动作, 甚至连一声闷哼都未曾发出,仿佛那触目惊心的伤处是长在别人身上。


    不过是个奴才,贱命一条而已,谁的膝盖是好的呢?谁的脊背会是直的呢?


    顾文匪站在几步开外, 目光沉沉地落在那双惨不忍睹的膝盖上。


    行宫那晚,他刻意命朝权长跪不起,听着帐外风雪呼啸,心中充斥着报复的快意;这一路疾驰,将朝权置于马前受冻, 看他强忍颠簸之苦, 亦觉得是罪有应得。


    可此刻, 顾文匪喉结微动, 似乎想说什么,或许是一句无关痛痒的询问,但最终, 只是一声略显突兀的轻咳。


    他迅速移开视线:“你好生上药,随后随孤出发。”


    顾文匪自然得带着朝权,一个是他确实不放心朝权离开他的视线范围之内,万一又去寻死,真是救都救不回来了,第二个原因就是,朝权口中的名单还没撬出来呢。


    说罢,顾文匪离开这儿。


    帐外,凛冽的寒风扑面而来,吹散了他胸臆间那一点莫名的滞闷。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将那些不合时宜的情绪彻底压下。


    他是太子,是即将挥师京城的十万大军统帅,不应被儿女情长所迷惑。


    战鼓擂响,号角长鸣。


    士兵们从各自的营帐中涌出,迅速在指定的空地上集结。


    刀枪如林,铁甲铿锵,战马嘶鸣,焦躁地刨动着蹄子,喷吐出大团大团的白雾。


    顾文匪在陈新德、卫林纶等一众将领的簇拥下,登上临时搭建的指挥高台。


    寒风卷动他玄色绣金螭纹的大氅,猎猎作响,更衬得他身姿挺拔,面容冷峻。


    他俯瞰着台下黑色潮水般蔓延开来的军阵,目光锐利如鹰,缓缓扫过每一张或激动、或紧张、或充满杀气的面孔。


    “将士们。”


    他开口,声音并不如何嘶声力竭,却奇异地压过了场中的所有嘈杂,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士兵的耳中。


    “京城告急!陛下蒙尘!奸佞之徒顾文耀,倒行逆施,举兵谋逆,囚禁君父,祸乱朝纲!此乃国难当头,亦是吾辈挺身而出,匡扶社稷之时!”


    他略微停顿,让这股悲壮的气氛在军中弥漫,随即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斩钉截铁的决断:


    “兵贵神速。京城危在旦夕,陛下正翘首以盼我等王师!孤决议,分兵三路,即刻进发,直捣黄龙,以清君侧!”


    “第一路为先锋。”


    顾文匪目光瞬间锁定台下早已按捺不住、摩拳擦掌的闻定州。


    此时的闻定州,虽身上包扎着几处伤口,但眼神明亮,战意昂扬,似嗅到血腥气的幼豹。


    “闻定州听令!”顾文匪说。


    “末将在!”闻定州猛地踏前一步,抱拳,声若洪钟。


    “命你,即刻点齐五千轻骑,一人双马,携带十日干粮与足够箭矢,卸除不必要的重甲,轻装简从。”


    顾文匪命令清晰,


    “给孤记住!你要避开叛军可能重兵布防的官道,专走山间小路,密林小径,以最快的速度,悄无声息地直插中京外围!”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闻定州:


    “你的职责有三!其一,刺探叛军虚实,摸清其兵力部署、防线弱点,以快马随时回报。


    若遇绝佳战机,准你临机决断,但切记,保全实力为上!你可能做到?”


    “能!”


    闻定州眼中燃烧着被委以重任的火焰,几乎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地吼道:


    “末将必不负殿下重托!纵是刀山火海,也定将为殿下铺平前路!”


    “好!”顾文匪赞许地点头,“即刻出发!”


    “得令!”


    闻定州再次抱拳,转身便如一阵旋风般冲下高台,点兵去了。


    很快,营寨东门方向便传来了密集如雨点般的马蹄声,五千轻骑好似离弦之箭,卷起漫天烟尘,迅速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上。


    目送先锋离去,顾文匪将目光收回,投向台下肃立的中都军统帅。


    “第二路,为中军主力!”他声音陡然加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此路,由孤亲自坐镇督师,陈新德元帅为辅左,统领八万五千步骑混编主力,携攻城器械、粮草辎重,沿官道,堂堂正正,稳步推进!”


    他看向陈新德:


    “陈帅,此一路,乃我军脊梁,决战之根本!需保持阵型严密,各营之间协同并进,稳扎稳打!遇小股叛军,则雷霆击溃;遇城池关隘,则先抚后剿,若冥顽不灵,则立克之!我们的目标,是直逼京城,与叛军主力,决一死战!”


    陈新德立刻出列,单膝跪地,甲胄铿锵作响,声音沉稳而有力:


    “末将遵命!誓死护卫殿下周全,率领中都军儿郎,荡平逆贼,光复京师!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起来。”顾文匪虚扶一下,随即目光转向一旁按刀而立的禁军副统领。


    “第三路,为后军!”他声音沉稳,布局周密,“卫林纶听令!”


    “卑职在!”卫林纶踏前一步,躬身应道。


    “命你,与中都军赵副将一同,统领剩余兵马。你的职责非同小可。”


    “负责押运全军后续所需之粮草、箭失、药品等一应辎重,确保补给线畅通无阻。其二,清扫战场,收拢安置我军伤员,处理阵亡将士后事,肃清沿途可能残留的叛军散兵游勇。其三,也是至关重要的一点,确保我军后路绝对安全,防备叛军或其他势力从背后偷袭,并随时准备策应前军。你,可能胜任?”


    卫林纶神色肃然,深深一揖:“殿下放心!卑职必竭尽全力,确保后方无忧,粮道畅通!人在粮草在!”


    “好!”


    顾文匪最后环视全场,看着台下已然被调动起士气、杀气腾腾的十万大军,猛地抽出腰间佩剑,剑锋直指京城方向,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响彻云霄:


    “三军听令!拨乱反正,在此一举!全军开拔——兵发京城!”


    “拨乱反正!兵发京城!”


    “拨乱反正!兵发京城!”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瞬间席卷了整个军营,声浪震天动地。


    军令如山,中军各营在各级将领的呼喝指挥下,开始有条不紊地整顿队列,检查兵甲,庞大的队伍沿着官道向前蔓延。


    后军也开始忙碌地清点物资,组织民夫,准备随后跟进。


    顾文匪立于高台之上,寒风拂动他的发丝与衣袂。


    他俯瞰着这支即将为他浴血奋战、搏取江山的钢铁雄师,凤眸之中锐光闪烁,野心与杀意在胸中激荡。


    权力的滋味如此甘美,而通往那至高王座的道路,注定要用无数的鲜血与尸骨来铺就。


    在震天的口号与铿锵的行军声中,顾文匪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那座依旧静立的帅帐。


    帐帘低垂,隔绝了内外的喧嚣与肃杀,也隔绝了那个一身伤痛、心思难测的阉人。


    这十万中都军将士,此刻正因“勤王护驾”的正义之名而士气高昂,他们眼中燃烧着对皇权的忠诚与对功勋的渴望。


    他们不知道,这位被他们奉为储君、誓死效忠的太子殿下,血脉中流淌的并非真正的天家之血。


    这个足以颠覆一切的秘密,此刻在这庞大的军营里,或许只有他与帐中那个沉默的阉人知晓。


    一丝冰冷的嘲讽在顾文匪眼底掠过。


    但那又如何?


    待他攻入京城,手握这十万雄兵,挟“拨乱反正”之大义名分,届时龙袍加身,金殿登基,谁又敢质疑?


    谁又能质疑?历史从来由胜利者书写。


    这虽是一招险棋,但险中求得的,是那九五至尊的宝座,是这万里江山的主宰!


    成了,他便是天下共主,一切污点与秘密,都将被彻底掩埋。


    顾文匪转身走回帅帐。


    帐内,朝权膝盖上的伤已被仔细处理过,敷上了清凉镇痛的药膏,并用洁净的白布层层包裹固定妥当。


    老军医见顾文匪进来,连忙躬身回禀:“殿下,提督的伤势不轻,寒气侵骨,瘀血凝滞,短期内切忌走动,需静养为宜。”


    顾文匪目光扫过朝权那被包裹得严实、平放在软垫上的双腿,鼻间萦绕着浓郁的药草气味。


    他心中已有决断。这一路行军艰苦,正好让这阉人也尝尝风餐露宿、颠簸流离的滋味,算是为他之前的背叛与如今的桀骜不驯,再吃一重教训。


    尽管因那份名单与朝权一心求死的态度,顾文匪嘴上说了“重用”,可心底那道由背叛划开的深壑,岂是那么容易填平的?


    于公,他需要将朝权这个知晓太多秘密的人牢牢控制在视线之内;于私,他也绝不愿让朝权独自留在后方“静养”,万一一不留神又去寻死了,到时候真是救都来不及救回来了。


    这行军路途,朝权必须同行。


    “准备出发。”顾文匪对军医挥挥手,随即目光落在朝权身上,不容置疑地道:“你随孤同行。”


    他直接将无法自行行走的朝权打横抱起。


    “……”


    朝权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却并未挣扎,只是沉默地任由他动作。


    顾文匪抱着他,穿过忙碌的营地,来到一辆早已备好的军用马车前。这马车与其他运载物资的车辆并无二致,朴实无华,但内部为了舒适,特意铺了厚厚的几层软垫与兽皮,以减少颠簸。


    顾文匪将朝权轻轻放入车内,让朝权能躺或靠在软垫上。


    他不可能一直待在马车里,目光在随行人员中扫视一圈,最终落在那个一直偷偷关注着这边、面露忧色的青衣小太监阿禄身上。


    “你,”顾文匪指向阿禄,声音冷硬,“过来。”


    阿禄吓得浑身一颤,连滚带爬地过来,跪在车前:“殿、殿下……”


    “进去,”


    顾文匪命令道,


    “给孤寸步不离地守着他。他若出了任何差池,”


    他俯身,盯着阿禄惊恐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孤就要你的脑袋。”


    “是、是!奴婢遵命!”阿禄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进了马车。


    顾文匪这才放下厚重的车帘,隔绝了内外。


    他翻身上马,居于中军,挥手下令:“出发!”


    马车内,阿禄一看到朝权苍白虚弱地躺在那里,双腿被包裹着,连起身都困难,想到师傅所受的折磨,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跪倒在榻边,泣不成声:


    “师傅……是阿禄没用……眼睁睁看着您受这样的罪……”


    朝权本就因疲惫而精神不济,被他哭得眉心微蹙,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与无力:


    “方才殿下的话,你没听见吗?再哭哭啼啼,殿下真将你丢出去,我也保不住你。”


    阿禄闻言,猛地捂住嘴,强行将呜咽憋了回去,肩膀却还在不住地抖动。


    朝权看着他这副模样,轻轻叹了口气,放缓了语气,甚至带上了安抚:


    “我这腿不打紧,不过是跪得久了些,气血不通。原本也不必如此兴师动众,是殿下体恤罢了。”


    阿禄却愤愤不平,压低声音道:“可这分明就是殿下他……他故意……有意折磨师傅您!”


    朝权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阴影,声音平淡得听不出情绪: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殿下如何,不是你我该置喙的。”


    这话让阿禄更是悲从中来,眼泪又忍不住滑落。他替师傅感到不值,感到委屈。


    朝权实在被他哭得心烦意乱,加之伤势疼痛,耐心耗尽,语气微冷:


    “阿禄,我当年不过是顺手救你一回。你运气好,正赶上我难得发善心的时候。”


    “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你不必始终记挂在心上,更不必时时摆出这副姿态。”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


    阿禄浑身一僵,敏锐地察觉到朝权话语中那丝疏离与嫌弃。


    他立刻止住了眼泪,用力擦了擦脸,低下头,规规矩矩地跪坐好,声音还带着哭腔,却努力保持平稳:


    “是,师傅。阿禄知错了。师傅有什么需要,要做什么事,尽管使唤阿禄。”


    朝权见他终于安静下来,神色稍霁,倦意再次袭来。


    他微微调整了下姿势,低声道:“我有些乏了,歇息一会儿。无事莫要扰我。”


    “是,师傅。”阿禄低声应道,然后便安静地守在一旁。


    马车随着大军行进,在略显颠簸的官道上规律地摇晃着,如同一个巨大的摇篮,却未能带来安宁。


    朝权沉入昏睡,意识却坠入了光怪陆离的梦境深渊。梦境支离破碎。


    他梦见顾文匪那双曾盛满柔情、此刻却只剩下冰冷恨意的凤眸,手中的长剑毫不留情地刺穿他的胸膛。


    剧痛如此真实,仿佛能感受到生命随着温热的血液一同流尽。


    转瞬间,场景变幻,他又梦见自己手握滴血的短刃,看着顾文匪倒在血泊之中,那双总是睥睨众生的眼睛里,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不甘,刺得朝权心口阵阵抽痛……


    最终,所有的爱恨情仇、挣扎纠缠,都被一场滔天大火吞噬。


    他梦见自己身着那身象征权势与耻辱的猩红官袍,决绝地、几乎是带着一种解脱般的平静,一步步走入燃烧的宫殿深处。


    烈焰如同愤怒的巨兽,舔舐着他的衣角发丝,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


    做了那么多梦,在爱与恨的两极间撕扯,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回,却独独没有一个结局,能窥见半分圆满。


    就在那烈焰仿佛要将朝权彻底吞噬的瞬间,他感到自己落入了一个坚实而温暖的怀抱,那怀抱带着熟悉的、令他心悸又安心的龙檀香气,将他从炽热的梦魔中拽离。


    “呃!”


    朝权倏地睁开眼,急促地喘息着,额间沁出细密的冷汗。


    视线聚焦,映入眼帘的是顾文匪近在咫尺的、带着些许审视与不耐的脸庞。


    愣了愣,朝权眼底还残留着梦中的惊惶与未散的水汽,声音带着刚醒时的沙哑:“殿下……?”


    顾文匪见他醒来,手臂的力道并未立刻松开,只是蹙着眉,语气算不得温和:


    “阿禄派人来报,说你梦魇了,一直呓语不休。”


    “孤过来瞧瞧,你可别在这路上出了什么岔子,徒惹麻烦。”


    朝权闻言,苍白的脸上缓缓扯出一抹极淡的笑意,那笑意脆得像薄雾,仿佛一触即散。


    他微微垂下眼睑,轻声道:


    “殿下放心,奴婢便是睡熟了,嘴巴也是紧的。不该说的话,一个字……也不会泄露。”


    他这话像是在保证,又像是在自嘲。


    顾文匪哼了一声,没有接他这个话茬。


    沉默了片刻,顾文匪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空着的那只手从身后拿出一样东西,递到朝权面前。


    那是一朵盛放的艳红色山茶花。花瓣层层叠叠,色泽饱满浓烈,如同凝固的鲜血,又似跳跃的火焰,在这简陋的车厢内,绽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不合时宜的美丽。


    顾文匪似乎有些不太自然,视线微微移开,语气也带着几分生硬:


    “路上瞧见的,开得……还算入眼。觉得这颜色衬你,顺手就摘了。”


    若是从前,在东宫那些蜜里调油的日子里,顾文匪讨美人欢心,从来都是金银珠玉、古玩奇珍,真是流水般送入他的住处,奢华而高调。


    那时候,朝权收到的时候虽然惊,但是没有喜。


    如今,历经三年流放,身处行军途中,莫说珍宝,便是像样的物件也难寻。


    然而,朝权看着这朵花,眼中却骤然焕发出微弱的光彩。


    那是一种纯粹的、毫不掩饰的喜悦,瞬间驱散了他脸上的苍白与梦魔留下的惊悸。


    朝权甚至忘了膝盖的疼痛,微微支起身子,伸出那双骨节分明、却冰凉苍白的手,极其小心地、如同触碰稀世珍宝般,接过了那朵山茶花。


    在顾文匪眼中,看到的就是这阉人居然露出一个真切而明媚的笑容,远比之前那些温顺的、虚假的或是绝望的笑容都要动人。


    那双狐狸眼里漾着光,轻声问道:“殿下怎么想到送奴婢花了?”


    这由衷的喜悦,反倒让顾文匪有些无所适从。


    他轻咳一声,维持着表面的淡然,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朝权脸上:


    “不是说了?路上看见,随手摘的。”


    朝权不再多问,只是低着头,用指尖极其轻柔地抚摸着那娇嫩的花瓣,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怕一用力,这短暂的美好便会碎裂。


    那浓烈的红色,映在朝权苍白的手指间,映在朝权微微泛着真实笑意的脸上,竟有种说不出的惊艳。


    顾文匪看着朝权这副真心流露的欢喜模样,虽觉得有些莫名——不过是朵路边随手采撷的野花,如何就能让这惯见奇珍的司礼监提督如此开怀?


    但心底深处,却仍是不由自主地微微一动。


    忆当年,他为了博这美艳阉人一笑,是何等煞费苦心。


    南海珍珠缀成的帘幔,西域进贡的琉璃盏,前朝名家的真迹字画……那些价值连城的金银珠宝、古玩珍奇送于朝权,却似乎从未见他真正展露过如此刻这般喜悦。


    那时朝权的笑,总是恰到好处,温顺柔媚,却像隔着一层看不透的薄纱。


    反倒是如今,在这颠簸的行军路上,一朵无人问津的野山茶,竟能让他眼中焕发出这般动人的光彩。


    朝权此人,初看之下,确如盘踞在阴影深处的蛇蝎,美得浓烈张扬,却也带着致命的毒性与莫测的心机,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可相处愈久,顾文匪却愈发觉得,在那层用以自保的坚硬外壳之下,在那被深宫磨砺出的、近乎本能的奴性之外,这人骨子里,竟也有那么一丝风骨。


    只是被太多的痛苦与算计层层包裹,轻易不示于人前。


    此刻,他捧着那朵红花,眉眼舒展,笑意从眼底漫至唇角,那份发自内心的珍视与欢欣,竟让那张秾丽的脸庞褪去了往日的妖异与苍白,显出一种难得的、近乎纯净的生动来。


    在如此暗的马车之中,朝权也显得如此的艳色,实在是艳得晃眼。


    竟真应了那句——人比花娇。


    此时此刻,顾文匪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穿过朝权墨黑微凉的发丝,动作是连自己都未曾预料的轻柔。


    他们之间,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过这般不掺杂恨意、试探与折辱的温存时刻了。


    车厢内一片静谧,只有彼此清浅的呼吸声与车外规律的马蹄声交织。


    顾文匪凝视着朝权低垂的、专注赏花的眉眼,喉结微动,那句在心底盘桓过数次、却总被更强烈的恨意与骄傲压下的话,此刻竟如此自然地低喃出口:


    “朝权,”


    他唤他,指尖无意识地卷绕着一缕发丝,“你很美。”


    这话很轻,落在朝权耳中,却比窗外千军万马的喧嚣更为清晰。


    朝权没有抬头,也没有回应,只是那微微颤动的睫毛,终究是泄露了些许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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