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六皇子萧灵自那日进宫面圣后便再未出过太极宫,不久后又连带着下了一道禁令,令所有皇子公主都不准离开现在的居所。


    这一条突如其来的禁令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眼下启帝只剩下五六七三位皇子,七皇子久居宫中,六皇子又被留宫中,公主们都在各自的公主府中原也不太离府,这命令看似对所有人,实则只为要求五皇子萧垣。而萧垣虽被要求闭门不出,但背后的站队和其余各方势力却没有被禁锢,各方众人铆足了劲打探,但也没有打探出什么讯息,只知道眼下宫外宫内俱是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萧玉知道,这是萧仪已经着手在查当年之事了。


    在春寒料峭的肃杀之中,观星阁里比其他殿中还多些松快,毕竟萧玉在天丰三十八年之事中是全然的受害者,现在又是呆傻痴儿,萧仪对他只有愈发的怜爱。前些天观星阁中跑来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狗,嘤嘤叫着撞上了萧秣的小腿,下人原要马上将它捉去处死,又听有人来报说是西园百兽房的小狗咬破篱笆跑来了观星阁,请允许他们进来捉走。


    萧玉偷偷扯了扯温行周的腰带,温行周明白他的意思,便出言留下了这只小狗,由萧玉取名融雪,养在朱雀殿为萧玉作伴。


    于是等待萧仪彻查此事的这段时间里,萧玉有融雪陪着,也没那么无聊。


    温行周则比萧玉要忙得多,萧仪的暗卫没费多少功夫就挖出来当年四名皇子不顾礼仪孝悌厮杀相斗的背后有观星阁的手笔,而当年观星阁的主人,正是温行周的父亲温彻。


    饶是他前不久才将帝王在久病昏厥的状态中拉回来,但萧仪对他怀疑不减反增,于是几乎常常叫他前去伴驾。


    观星阁中也添了不少暗卫保护着萧玉。


    想来若不是怕打草惊蛇,萧仪就该下旨将萧玉移出观星阁了。虽然萧玉还在朱雀殿里待的好好的,但温行周回来找他的次数已然屈指可数,有时候睡一夜醒来见自己床头多了些把玩的新鲜玩意儿,才知道温行周来过了。


    又不是真的十五六岁的年纪,萧玉倒也没有拒绝来自温行周的好意。他在外人眼中还是个傻子,眼下观星阁又被严防死守,若不是这些新鲜玩意儿确实无聊了些。


    融雪要来叼他手中的绒毛球,萧玉没给,一手摸了摸狗头做安抚,却不料从来乖觉的融雪仍然又伸长了脖子去咬,萧玉眼明手快地捏住小狗嘴巴,心下却起了些疑心,翻了根肉条打发融雪出去玩,自己又仔仔细细抓着绒毛球翻来覆去检查,终于见到红色绒毛的顶端有一团颜色更深的暗红色。萧玉拨弄了一下那处绒毛,放在鼻子下仔细闻了闻,竟闻出一丝血腥味。


    是温行周的……血?


    萧玉捻了捻那几丝染着深色血迹的绒毛,有点烦躁。


    夜色渐深了,温行周还没有回到观星阁。


    萧玉平躺在床上,毫无睡意。


    直到听见密道处终于有动静传来,萧玉才睁开眼睛,看着温行周身着那身玄色长袍轻手轻脚地走到他的床边——“殿下?”


    萧玉攥住温行周的手腕,先凑过去闻了闻,比起血腥味,更明显的是刚刚梳洗过得水汽与皂角气息。


    但这更值得起疑。


    萧玉没有再拐弯抹角,直接问道:“你又用四方楼的秘术了是不是?”


    温行周身体一僵,片刻才在黑暗中点了点头,“有些事陛下想要了解……”


    在启帝面前,即便温行周知道内情,他也不能直言相告,只能依旧在萧仪面前施行卜天的秘术,以此作为能够向帝王“显示”一切的“通道”,才能让已经对观星阁不再全然信任的萧仪放下戒心。


    萧玉本也只是想问个究竟,毕竟温行周行事都是依照他萧玉的意思,事事以他为先。萧玉自然没有责怪的意思,打了个哈欠,摸温行周的皮肤冰凉,好意将床被掀起一角,“睡觉。”


    温行周一怔,又想起那日他从六皇子的安王府上回来后,“挟”功要萧玉陪他休息,床上却只剩下一床被子。


    玄武殿里不至于再找不出第二床被子,但萧玉没要求他一定要去再拿一床,他便装了傻,也钻进了同一床被子。


    那一觉他以为自己会睡不着。


    但是面对面地看着少年萧玉英挺却柔和的睡颜,温行周竟也不知不觉睡着了。


    只是后来他再回玄武殿里,那床备用的被子回到了他的床上,朱雀殿里也多备了一床。他自认这是萧玉对他冒犯行为暗暗的提醒,于是不只为何,竟也没敢再犯。


    他不过愣了几秒的功夫,萧玉已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温行周哪还不懂他的意思,于是乖顺地钻进被子里,被暖意与墨兰香气包裹起来,叫他又回了人间。


    温行周怕自己身上寒凉,不敢去碰萧玉。但萧玉没太在乎他,白日里烦躁了一天,夜里又等得累了,好容易有点凉气来源进来压住他的烦躁,很快阖眼睡了。


    翌日醒来温行周仍然已早不在床边了,萧玉由人伺候着用过早餐,忽然看向海安,“我要去御书房见父皇。”


    这一世萧玉已经恢复心智的事只有温行周知道,连海安都瞒了过去。海安乍见他已眼神清明,一时喜极而泣,萧玉又说了一遍,他才跌跌撞撞到屋外叫人去了。


    七殿下忽然恢复了心智的消息很快传开,苏贵自然也知道了。


    尽管陛下已经给各位皇子公主下了禁足令,但这是七殿下,还是恢复了心智后要求见父皇的七殿下。


    苏贵一刻不敢耽搁,寻着机会进了御书房,向萧仪悄声禀报了。


    温行周只见启帝眼睛一亮,随后只将目光又移向自己,心下揣度难道是又牵扯出来与自己相关的什么事——“国师,朕的玉儿好了!你有功!”


    好了?!


    他这话一出,底下正汇报着消息的官员很快机灵地磕了个头,“恭喜陛下!恭喜七殿下!”


    萧仪大喜出声,也不在乎旁的,只叫苏贵去观星阁,亲自把萧玉接来,“要快!”


    苏贵领命前去。


    温行周尚在思考萧玉的用意,假如他原本就想好了要今日将自己恢复的消息公之于众,为什么昨晚上不告诉自己?


    萧仪打断他的思考,“国师,你同朕说说,玉儿怎么忽然就恢复了?”


    “臣不敢。”温行周心念急转之间打定了想法,从旁边跪倒帝王阶下,“臣愚钝,未发现七殿下有什么异常,亦不知今日之事。想来是七殿下受天子庇佑,又是大福之神,果有此一天。”


    萧仪不满意他的回答,硬要他多说些萧玉的情况,好在萧玉与苏贵来得很快,不多久便听到御书房的一声门响。


    “父皇!”


    少年从门口飞扑进来,一头扎在帝王怀中,语气已然哽咽,“父皇,儿臣好想你。”


    见心心念念的幼子如此动作,萧仪哪还顾得上盘问温行周,只一下一下抚摸着萧玉的发顶,“我儿……受苦了……”


    说着竟也红了眼圈,背过身去揩掉一滴泪,才将萧玉扶起坐好,“快叫父皇看看,是不是彻底好了?”


    萧玉知道这是父皇在问他身体到底如何,于是道,“彻底好了,父皇。其实那日儿臣喝过父皇特意寻来的药后便隐约有了意识,只是身体仍旧不受控制,浑浑噩噩又过了许多年……知道近几日才慢慢感觉能够掌控自己的身体,今日晨起就已大好了!”


    萧仪连连点头,这会子才看向跪在地下的温行周,“国师,你来看看玉儿,可知这是怎么回事?”


    温行周依言直起身来,又半跪在萧玉身边,将他手腕握着,作势又盯着他的瞳仁细看几分。


    二人趁机交换了一个眼神,温行周已经明白他的用意,于是回禀道,“陛下,七殿下确实已经是大好了。想来他先前所患是离魂之症,游魂脱离身体太久,即便找回也难以顺利融合。是殿下一直不放弃,时日久了,终于成功。”


    萧仪于是更心疼他,当即给他指了离御书房和养心殿最近的青宫叫他去住。


    萧玉心下大惊。


    这青宫并不是一般宫殿,而是太子的……东宫。


    萧玉慌忙拒绝,萧仪对自己这个吃尽了苦头的小儿子总是宽容,于是道,“那你看中了哪里?总不能一直住在观星阁里。”


    “儿臣就喜欢朱雀殿,在那儿心安,”萧玉眨巴眨巴眼睛,“何况儿臣已经许久不曾读书,有温大人同在观星阁,也可以教儿臣。”


    萧仪沉默片刻,又看向仍跪在萧玉脚边的温行周,“那罢了,你依旧住着吧。”


    说着终于挥手赶走了温行周。


    萧玉知道,萧仪是要向他问旧事了。


    他并不怕萧仪的提问,相反,他今日之举是再三思忖过的,也是做过许多准备的,他要叫萧垣……血债血偿。


    御书房的大门在温行周身后合上。


    七殿下恢复后,苏贵对待这位观星阁的国师大人愈加恭敬,张口就是客客气气地差小太监送温大人回去。


    温行周婉拒了。


    他需要时间思考。


    然而不管怎么思考,他的脑海中好像永远只被一个想法塞得满满当当:萧玉是为了他,才决定现在就将自己恢复的情况公之于众。


    温行周的心跳得厉害。


    第82章


    在萧仪的御书房里,萧玉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许多证据,“父皇只需派人去查,一探便知我所言之虚实。”


    他这一次摊牌的确算是兵行险招,好在他原先便有离魂之症,只将所有的东西归于那抹离躯十余年的魂魄之上,再佐以少年人孺慕的眼神与通红的眼眶,萧仪已几乎都信了。


    再离开御书房时,萧玉只觉身上背后全数被汗水浸湿。


    苏贵亲自跟着轿撵送七殿下回朱雀殿,萧玉自然领情,与苏贵话上几句多多照顾父皇,令他不必担忧自己的闲话后,才在朱雀殿中歇息片刻。


    茶刚吃过半盏,又听见外面有动静,没一会便见到海安进来,身后还跟着两名宫装打扮的女子。海安轻声道:“这是陛下特意为殿下指派的司寝宫女,竹月、兰月。”


    随着海安出声,两名宫女分别向他见礼。即使眼睛并不敢看他,也能见得其容貌的美丽。


    想起御书房里萧仪承诺的“好好补偿你”,萧玉脑袋一疼,没想到会是这种“补偿”方式。


    前两世启帝驾崩之前他都在装傻,后来萧垣登基更加苛待于他,哪会关心给他指派教导人事的司寝宫女一事。只有这一世他恢复了心智,萧仪见到自己孩子身心终于都已经长大,才替他操这个心。


    御赐之人,萧玉除了收下没有第二种选择。


    但真要晚上和她们之中的某个人行鱼水之欢……萧玉又想起温行周。


    上一世一个史逸春都能叫温行周胡思乱想到那种地步,眼下真在朱雀殿中来了两个司寝宫女……若是萧玉真对温行周完全没有那份心思便罢了,但他毕竟不是真的不通情愫的少年郎,既不准备拒绝温行周,便没必要叫人为这事再发出什么有失礼法的昏招。


    何况,这还是在父皇的眼皮子底下。


    萧玉叫海安将两名宫女带到后殿去安置了,下人也将洗澡水备好了抬上来。


    先前在御书房中“蒙骗”父皇出了一身汗,要热水洗过才舒服。


    泡在热水中昏昏欲睡,忽然察觉到屏风后有刻意放轻的脚步声传来,绕过屏风,一双手接过了侍女正在濯洗的黑发,复做了起来。


    萧玉都不用回头便知道是温行周,待那双还泛着凉意的指尖碰到他耳廓时,他才向后轻轻泼了一捧水,边悠悠道,“你见着那两个司寝了?”


    温行周应了一声,顿了顿才又说,“臣明白。今夜臣不会来朱雀殿。”


    萧玉先前没听得太清,又疑心是自己听错了语句,掀了掀眼皮,“你说什么?”


    “臣说,今夜臣不会来朱雀殿打搅。”温行周甚至扯出一丝僵硬却得体的笑容,“殿下……放心。”


    放心?


    放哪门子的心?


    萧玉猛地坐起来,发丝尚缠在温行周手上,被他的力度扯下来两三根,他皱了皱眉,温行周先缩了手,不知想到什么,又将手心蜷起。


    萧玉不管他做的什么小动作,也没心思管自己的头发扯掉了几根。


    他能感觉到温行周的对他的情感并没有改变,甚至每一世都比过去竟只有增而无减……


    萧玉直接问道:“温行周,你什么意思?”


    温行周垂着眼睫,“那是陛下赏的人。”


    “我知道。”萧玉并不放过他,“我问的是,你什么意思。”


    “我、臣……”温行周张了张口,称呼几换,最后剩些茫然,轻声道,“殿下日后继承大统,定然是明君。”


    萧玉不耐地皱了皱眉头,正要说什么,温行周却像忽然回过神来似的,撩起衣摆双膝跪在还有水渍的地上,头垂着,眼也不看他,“臣知殿下待臣的心意,但从未想过要独自拥有殿下。”


    萧玉的眉头松了又紧,他看着温行周白发下瘦削的背脊,更加烦躁,“你先起来。”


    “臣斗胆问一句殿下,”温行周却并不动作,口中又是一问,“上一世臣死之后,殿下……可有纳妃?可有……皇子?”


    说有也是有,萧瑛的儿子萧叡就是他用来继承皇位的皇子,阿蛮就是他用来搪塞众臣帮着教导萧叡的妃子。


    但萧叡既非他亲生,阿蛮也并非他真正同床共枕的妃子,他该对温行周说“没有”的。


    可是萧玉平静道:“有。”


    “那又怎么样。”萧玉索性从水中站起来,径自换上新的寝衣,“温行周,你从没想过独自拥有我,不代表我就愿意被随便去和谁做什么。即便我愿意了,那也是以后的事,不是现在。”


    “你愿意坚持你的观点的话,那就坚持吧。”萧玉直接绕过屏风走了出去,“那你今夜还是离朱雀殿远一些的好。”


    萧玉把温行周落在屏风之后,也再没管过他的去处,只是入了夜海安过来询问是否要召哪位司寝宫女过来时,萧玉还是没有答应,只说“缓些吧”。


    话这么说,总还有一天要应付萧仪的询问。每个皇子都是这么过来的,他又没有与那个高门家的贵女指婚,更没不走这个程序的道理。


    正心不在焉地倚着床头看些鬼怪神灵之类的小说,忽听见房间密道的方位有些动静,回过头去,温行周正从里面出来。


    他今夜未穿那身常见的玄袍,反而一身素白,与那头白发快完融成一处。


    走得近了,便闻见发尾还带了点水汽。


    萧玉捉住他的发尾向下一拉,温行周随着力气便跌坐在床沿上,浑身紧绷却又不管不顾地凑过来亲他。


    萧玉推他一下,温行周身体就多僵硬一分,但仍然坚持凑上来又亲他。


    萧玉又推,手上用温行周的发尾缠着指尖,又问那句话:“温行周,你什么意思?”


    “臣下午说了谎,”温行周低声道,“臣说没有想过独自拥有殿下,是假的。臣从头到尾都觊觎着能独自拥有殿下,一段时间也好,一次也好……一瞬也可以。”


    萧玉这才满意。


    于是又扯了扯指尖的发尾,示意他可以亲吻。


    这一世萧玉停了药,温行周又常年喝上补养的药,口舌还残留着极淡的苦意,只是那只舌又凉又滑,乖也极乖地顺着他意纠缠贴合,苦意倒显得可口起来。


    温行周原是斜坐在床边,动作中撑不住力度,半个身子倒在萧玉身上,只闻见少年皇子身上浸染着朱雀殿里常年燃着的藏香,却又不止是藏香,只叫他头晕目眩,恍惚中又想起口中曾含着过的那物,又是青年帝王似惊似怒中发泄的畅快淋漓的眉眼,又是灯火摇曳中冰凉金杯中交杯饮下的毒酒,他尝不到酒味,只是痛,又痛快。温行周已脱了力,飘然不知身处何方,直到被萧挟着下巴哺进一口气,才似重新回了人间。


    他四肢瘫软,指尖也不自觉地松开,骨碌碌掉下一个物件掉到了床下。


    萧玉比温行周的动作更快,下床拾了起来,是一个小小的白色罐子,打开一瞧,白油油的膏脂装在里面,泛出一点微不可查的香味。


    萧玉眼神望去,榻上人脸色早不是苍白之色,双颊绯红一片,口唇也被方才的亲吻弄得红肿显眼……与他浑身的素白衬得突兀,说比平时好看差些意思,但暧昧混淫之意却乍生许多。


    萧玉拿着小罐走回床榻,温行周大着胆子看他,灯下年轻的萧玉身高腿长,光线透过亵衣勾勒出的腰背线条如弓弦张满,温行周一时看得呆了,上下合齿咬了舌头才反应过来,向他伸出手,“殿下……我……自己来吧。”


    已经紧张得忘记了说“臣”。


    萧玉原也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乱,忽然领会到温行周竟这副比他慌乱更甚的模样,倒是心中定下不少。


    他看着温行周,想起这人前两世总是自恃年长,将许多事欺瞒过去,还要做出一副无事发生的平静模样。


    今夜里倒真见了不同。


    萧玉决心在这事上扳回一城,于是将那罐膏脂递过去,并不许他灭了烛火,也不许他背过身去,只准在自己眼睛下作弄。


    温行周如何不知这是萧玉故意为之。


    他与萧玉相识相处三生,自然知道萧玉并非有意磋磨他人的主子,这无非是心意相通的二人彼此间的……床笫之趣。


    但心里知道是知道,真要他顶着少年人专注的目光去做,还是太超过。


    温行周的指尖颤抖着,腿也颤抖着,身体也颤抖着……


    却又想起萧玉亲口承认上一世在自己死后纳了妃子有了孩子——分明他说过不立后——却也没说过不纳妃子不生孩子。


    他是皇帝。


    以前是,以后也会是。


    真要为了这事计较,就不配与他袒露这份心意了。


    何况……


    都是以前的事和以后的事,现在……现在即使陛下赐下两个年轻漂亮的司寝宫女,但朱雀殿里萧玉的床榻之上,还是他爬了上来。


    今宵……珍重。


    萧玉见温行周始终低垂的视线终于抬起望他,眼角泛起点点笑意,说不清是悲是欢。


    或许是自己逼人太过?萧玉见他身体颤得又厉害,正要出言算了,却见温行周似打定主意似的猛地动作起来……


    这也太重了。


    萧玉皱起眉头攥住他的手腕,果然见垂下长发藏住的那张脸又是惨白一片,还未褪去的红色突兀地留在面颊上。


    萧玉动作一顿,还是拿起被子把人先裹住了,等他那阵痛劲过去,才又拿过罐子自己取了膏脂,伸到被子底下。


    第83章


    雷声从云深处隐隐传来。


    但启帝的手段更加隐蔽与寂静,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与天丰三十八年那场宫变相关的所有人员就已被尽数收押。


    所有人员,包括五皇子誉王萧垣。


    这是萧玉第一次上朝。


    他与六皇子萧灵分别站在左右两支队伍侧首,听萧仪以无比平静地语气宣告五皇子萧垣“纳邪说而违上命,怀异端而阋诸兄”,贬为庶人,流放房陵。


    皇家血脉被前任国师温彻混淆之事毕竟太过惊世骇俗,想来萧仪也不愿他人知晓这中皇家阴私,只用挑拨兄弟相争这件事情做了理由。


    萧灵的处罚则轻了不少,褫夺了他所有封号,又撸掉他身上的所有差事,在六皇子府上禁足三年,每日要交手抄佛经一册,闭门思过。


    偌大的大启朝堂里便只剩下萧玉一名皇子。


    所有人都以为启帝会就此机会立下太子,但是启帝没有。


    却没有人知道,这是萧玉提出的拒绝。


    他请求父皇,既然当年兄长萧瑛与四皇兄萧溆是受奸人挑拨和鼓动,以为大皇子与三皇子要趁乱谋杀父皇才主动带兵护驾,混战中又是四方楼中温彻安排的人偷拣用太子禁军的箭杀死大皇子与三皇子,那他们自然是无辜被贬。


    四皇兄已在惊惧中病逝,可废太子萧瑛仍在。


    现在真相大白,冤屈已明,自然该让萧瑛回到太子之位。


    萧仪终于收回面对幼子时一向慈爱的目光,语气倒是不改柔和,似调侃道:“怎么,这个太子位是什么洪水猛兽不成?你兄长当得,你就当不得了?”


    萧玉能说什么,萧玉只能说自己才醒来不久,许多礼数与治国之道还学得很不到位,他又习惯被父皇这般宠爱惯了,更愿意做一个闲散的富贵王爷。


    他这话也不是假话。


    做了两世皇帝,那种醒掌天下权的豪情万丈激荡了两世,冲刷走了控制欲,只剩下了疲惫。


    即便这一世大启没有萧垣折腾的那两三年,国库也就那么回事,天灾亦是避无可避,还有西羌与李党虎视眈眈……重来第三次虽然会轻松更多,但萧玉至少在现在是真的累了。


    这一世不用继续装傻,也不用挑起国事的担子,待在观星阁吃吃喝喝打牌看戏招猫逗狗的这段日子,竟是他活了三辈子以来第一次过。


    原来那些话本子里的昏君过的都是这种日子。


    难怪萧垣登了帝位就什么都不干了。


    萧玉感觉自己也挺有做昏君的潜质。


    温行周听他这样说只是笑,笑着笑着又眼眶发红,背过身去揩了滴泪。


    萧玉自然知道他为什么落泪。不过是为自己这个活了三辈子才能有一丝自在时光的倒霉蛋落泪。


    温行周拭了泪,自觉失态,于是说,“难怪陛下召我前去,问殿下自从恢复了心智以来都见过哪些人。想来是担心宫外有人传进话来。”


    萧仪却不担心这些话是温行周教的。温行周现在已是国师,又兼任了七皇子萧玉的太傅,若是萧玉能登大统,他这位国师兼帝师的身份自然至高无上。萧仪想他即便是为自己的利益着想,也不会教萧玉去放弃太子之位。


    萧玉与他分析了一会萧仪什么时候会把萧瑛从宗人府里放出来,说话间慢慢地动作就变成倒在温行周的腿上,偏爱扯着温行周的发尾在指尖绕着,玩笑着总结道,“这回没有天下权给我掌,只好枕一枕美人膝了。”


    温行周只见萧玉倒在自己大腿上眉眼弯弯,少年人抽条极快,身量长大了面庞也跟着英挺不少,比起上一世诸多大事压在心间逼出来的老成持重,如今更多一分风流气韵。


    温行周伸手摸他的鼻子,忍不住低头又吻了吻,“在殿下跟前,谁敢说自己是美人?”


    萧玉先是一愣,很快回过味来,手中拽着发丝的力度重了些,故意不满道,“好吧温行周,你嘲笑本殿下。”


    说着伸手环住他的腰一推,将温行周反压到床榻上,发簪被玉枕撞得歪斜,半边白发散落了下来,与萧玉原本便披散着的黑发交织在一处。


    温行周尚望着两股颜色的散发失神,忽然觉察一只手解开他的亵裤带子,伸进去抵住了他身后那物。


    温行周哪还有力气看那些头发,忙捉住青年有力的小臂,似小声哀求,“天还亮着……”


    启帝赏赐下司寝宫女的那天夜里,温行周不通诀窍蛮力伤了自己,萧玉只是用手,动作再轻也毕竟是伤了。又想他浑身上下已经为那劳什子秘术压得吐过几回血,到底多点细心,又因他比温行周在上一世后好歹多活了许多年,想起来要叫人去要那些不同尺寸的物件,叫温行周慢慢由小到大换着含着拓开了再说。


    温行周哪敢让他从宫里面要这些东西,便是从宫外面买,也没那个脸叫他人去。只得自己易了容,亲自去了趟所谓花街柳巷,把萧玉要的东西带回了朱雀殿。


    走这一趟快要了温行周的命,到好几处地方他都想把手中这盒“烫手山芋”扔了,不过是出些血……又想起萧玉故意眼巴巴地瞧着他说“不想你疼”,于是又老老实实端了回去。


    萧玉不想让他疼是真的,有心要多作弄他也是真的。


    例如现下里,原先说是夜里含着,便要被七殿下使坏用手玩过一番叫他起不得身才行,前些天又变本加厉,叫他回了观星阁就要含上。到底是方便他早日拓好了能用,还是方便七殿下把玩,就只有七殿下自己知道了。


    温行周已经觉得自己是脸皮丢尽,奈何被萧玉亲上一亲说上两句好听的话,他又觉得不过是一层脸皮,哄着百无聊赖找乐子的小殿下开心了最重要。


    天还亮着……


    也就亮着了。


    萧玉说日光才看得清,温行周便不得不松了攥衣襟的手,换去抓那绣着暗八仙纹的缎面,攥得青筋毕出,半晌才汗淋淋地卸了劲。小殿下在玩之一事上又多些孩子心性,各处白煞煞的皮肉上都要被他留下指痕才算有了印迹,前胸处更是要留下齿痕,也由着日落后好久才换上的烛灯举起,叫萧玉灯下检查看了后,才松口同意终于在颤抖中回过劲来的国师大人用手用口替自己也伺候一番,最后把水叫进房里,这算是暂时玩够了。


    玩够了又换了一尺寸叫他含着。二人终于安安分分地并排躺下,只是手指牵着,感觉到温行周颇有些不自在地慢吞吞侧过身调整来去,萧玉又自省自己闹得太过,巴巴地凑过去,“哥哥……”


    他叫“哥哥”哪有过好事,温行周简直不堪回想。


    不过是哪一天又将萧玉四岁以前扯着他下裳衣摆道“哥哥等等我”撒娇的旧事提了一嘴,这五个字就被现在的七皇子殿下原封不动地搬到了床上,自然也换了上下句换了意味。


    温行周觉着萧玉在折腾自己这件事上实在是天赋异禀,叫自己身上嘴上占不到一点便宜——却也不能这么说,他分明已经是占了天大的便宜了。


    萧玉总爱作弄磋磨他,到底是七殿下少了趣味爱在他身上找回来,还是萧玉也看出来他需要被这样对待来确保“占有”,温行周不知道。


    温行周只能又爱又怜地顺着萧玉的发顶抚到发尾,轻轻地叫他“玉儿”。


    只有母妃和父皇会用这两个字叫他,现在又多了个温行周。


    温行周在这时候总会胆大一些,叫出这样僭越的称呼。


    萧玉自觉已经发现了温行周的规律。


    他有心吓一吓他,但又觉得自己成天已经做了太多的事情吓唬他了,真把人吓出个好歹总是不好。


    想着想着也就睡了,忘了自己与温行周还没有就“启帝何时会放废太子萧瑛出宗人府”一事讨论出一个合理的结果。


    一觉醒来,萧仪又传他去。


    萧玉也习惯了自己父皇只要稍有胃口与精神便传自己陪餐的做法,于是与温行周道别,与亲自来观星阁接他的苏贵聊着天走了。


    萧仪却不止是要同他用早膳,他还要带着萧玉去宗人府。


    这实在太突然了。


    萧玉甚至没做好所有的准备就与萧瑛打上了照面。


    许是因为现在萧仪还活着,萧瑛的状态比前两世萧玉登基后去见他时都要好。


    见到父皇,萧瑛也没能忍住,说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跪在萧仪膝下哭成了个泪人。


    哭得萧玉也忍不住流泪,萧仪也红了眼眶。


    萧仪问他,有什么要求。


    萧瑛说自己在宗人府一切都好,只是许久没去给敦仁令懿皇贵妃上香了。


    敦仁令懿皇贵妃是昭皇贵妃的谥号,萧仪亲自封的。


    萧玉不爱叫她这个名字,当然也不太爱叫她昭皇贵妃,他思念她对时候,除了“阿妈”和“母妃”,就叫她“何昭”。


    其实宗人府里就有敦仁令懿皇贵妃的牌位,只是萧瑛被禁足在宗人府西院那四间小房子里,才只能隔着几堵墙烧些纸,聊做孝心。


    这话再无情的人听了也动容,何况是为夫为父的萧仪,于是准许萧玉陪着萧瑛一起去祭拜。


    二人总不敢放着父皇在西院的房子里坐着,匆匆去匆匆回,又摸不清帝王的心,在侍卫太监们都注视下话也没敢多聊上几句,不过是说些天见热了的话,微微扯开领口袖口松快松快显示兄弟间的还未生疏。


    不过不管怎样,总算去牌位前了了萧瑛一桩心事。


    何况,携萧玉亲自去宗人府看望废太子萧瑛,足够成为一种信号。


    萧玉在心里松了口气。


    看来父皇的心思还是被他说得动摇了。


    他告辞要走,忽又听见萧仪叫住他,问道,“朕给你赏的人,你不喜欢?”


    萧玉一凛,面上堆起讨好的笑,“父皇,儿臣还小……”


    “不许闹娇。”萧仪点了点他的额头,又叹了口气,“不喜就不喜吧。只一点,正妃要找正经人家的女孩子。”


    萧玉只为应付他,点头如捣蒜。


    萧仪见他敷衍终于觉得来气,点他额头的手换成巴掌拍了他一头,边笑骂道:“你以为朕爱同你说这些?你看看你的脖子下面,像什么样?!”


    第84章


    废太子萧瑛被放出宗人府的那天,萧玉奉旨前去接他回宫。


    然后将他送进启帝的御书房。


    萧玉原以为这里不会再有自己的事,没成想父皇与萧瑛只谈了半柱香的工夫,萧瑛便从御书房里出来,说父皇传他觐见。


    只这会工夫,萧玉竟觉得萧仪苍老不少,似是原先被强行赋予的那几年生命正在被极速抽去,萧玉下意识忽略了脚边御赐的小凳,几步走到萧仪跟前,半蹲下身握住他的手,“父皇……”


    萧仪叹了一声,拍了拍萧玉的手背,“朕知道,这次是真的大限将至了,我儿却不必太悲伤。朕能多活这些年,亲眼看着你恢复如初,下去也能和你们母亲有个交代。”


    萧玉见他果真这样说,尽管心里做了些准备,也难免泪水盈睫。萧仪又问他,“玉儿,你是真心不想当这个皇帝吗?”


    萧玉正要说话,萧仪又说,“朕问过你其他的老师们,都说你天资聪颖,有仁心仁德,有帝王之德,你不必妄自菲薄。”


    萧玉推脱的理由被萧仪占去一个,正要再想一个,又听萧仪问道:“是因为温行周吗?”


    萧玉一怔,猛地抬头看他。


    启帝此刻已似累极,靠在宽椅上,只将手还搭在儿子的手背上,语气仍然和煦:“如果,朕要赐死他……”


    似乎只是闲来一笔,连话都没有说完整。


    萧玉心下大骇,悚然松开启帝的手,退后两步跪在地上,“父皇,温行周救过您的命,也救过儿臣性命……求父皇开恩。”


    “朕知道,他于朕,于你都有恩,”萧仪挥挥手,示意他站起来,“但是玉儿,你想没想想过,温行周身有奇术,又是四方楼的主人,你们现在是这般……”萧仪虚空点了点萧玉的胸口,并不将话说全便转了下句,“但情之一事向来虚空,你又无法将他收入后宅,一旦日后你不喜于他,他有心报复,后患无穷。”


    “父皇,儿臣……”萧玉才知道萧仪竟不怪他离经叛道与温行周在一起,只忧他未来难免被人牵制,萧仪为他考量良多,但……萧玉双眼含泪,磕了个头,“儿臣不愿。”


    “朕原最是属意你坐这个位置,比起你的兄长,你更有心气,也更有仁心,可惜……”萧仪又是一声长叹,眼神复杂,“也罢了,坐在高位,若是个痴情性子,反倒害了自己害了国家。”


    他言外有意,萧玉自然明白,那是在指前任国师与萧垣的母亲静妃之事,一份痴心不假,却害得无数人含冤而死。而萧玉更加知道,萧仪此刻看到的天丰三十八年之乱不过是一个开始,最后连大启帝国都不得善终。


    “朕已叫你兄长亲自替你送了一壶酒去观星阁。”萧仪轻声道,“你也去吧。”


    ……酒?


    萧玉霎时间只能想起他曾经送给温行周的那一壶……毒酒。


    他猛地看向萧仪,却见父皇已经闭上眼睛,疲惫地昏睡了。


    萧玉咬咬牙,将揣测父皇心意的打算吞回肚子里,推开门便往观星阁大步流星地赶去。


    先是大步走,后面甚至跑了起来。


    快到观星阁前却见从里面步履匆匆向外走的周丛书,见他跑来忙迎上来,“七殿下……”


    萧玉心中一颤,抓住他便问:“温行周呢?”


    “与二殿下在一处呢。”


    萧瑛还未被重立太子,于是宫中人只用二殿下先称呼他,周丛书其实也有些不解,“二殿下正叫我去御书房外接您,说不必着急。没想到您这么快就回来了……”


    萧玉一顿,心中微定。


    他与萧瑛虽然现在还不甚熟悉,但萧瑛的为人他却是知道,怕他着急特地差人来接他,想来不会有什么大事。


    于是定了定神,被周丛书引去了八面亭。


    八面亭里温行周与萧瑛正对坐着,温行周先见着他来了,眼睛一亮,不自觉地向他的方向看,于是萧瑛也侧过头来,“七弟回得这么快?”


    萧玉点头寒暄,见桌上正摆着一壶酒,温行周面前还有一只空酒杯。


    萧瑛见他眼神落在酒杯上,便看向温行周,“国师大人,可否借八面亭与玉儿说两句话?”


    温行周这才回过神来,点头答应,与萧玉笑笑,才退了出去。


    ……温行周有点奇怪。


    不是什么中毒了快死了之类的奇怪。


    就是……


    萧玉一时间分辨不出来是何处奇怪。


    “好了,他无事,这酒只是寻常酒,顶多是度数高了些。”萧瑛拉着他坐下,叹了口气,“父皇的原话是,他如果喝了,便任何事都不会发生,若是稍有犹豫……”


    萧玉已留意到隐藏在八面亭之外的暗卫们,后背冒出一层冷汗,他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又不知该怎么问。


    萧瑛见他模样,索性从头到尾一一同他讲了,说温行周见他送来酒原有些意外,又听得是替萧玉送酒,便问萧玉现在身在何处。萧瑛答与陛下同在一处。


    于是温行周点了点头,自己倒了酒,利落地喝了三杯。


    约莫是已经有了死意,温行周面对萧瑛并无什么惧意,喝一杯说一句萧玉的来路与难处,最后一句是请他登基后莫要为难萧玉。


    萧瑛被他这架势也唬了一跳,又才知道萧玉先前吃了多少苦头。他如实告诉了温行周那并非毒酒,眼下又见萧玉匆匆赶回,生了满腔的长兄慈爱之心。


    奈何萧玉现在没什么心情与萧瑛兄友弟恭,把萧瑛送走,直奔朱雀殿去了。


    朱雀殿里静悄悄的,只有他寝殿床榻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萧玉大步迈去,正见温行周披散了头发,跪在床上,往自己腿间换着最大号的那物。


    听见他来,温行周扬起脸来瞧他,脸颊一下涨红了,手上吞了一截的东西也松了,慢慢滑出去,“玉儿……我……我已经吞得下了……”


    萧玉一滞,脱了外袍上榻,刚把人揽到怀里便闻见温行周身上的酒味。


    总算明白温行周到底哪里奇怪了。


    喝醉了。


    才能大白天的钻到他的床上,做这种邀欢的事。


    原还想先把话讲清楚,眼下此情此景,再重要的事要说都得排到后头去。


    碍事的东西被扫到塌下,青丝白发交错间,只传出一阵阵混乱淫靡的暧昧声响。


    云雨暂歇,酒气也早就发散干净。


    热水中萧玉的手指还在里面清理着,动弹一下便有东西流出来,温行周这会子酒气尽消,记忆与理智回笼,恨不得把脑袋也塞到水面之下。


    好在萧玉难得收一回性子不再作弄他,尽快地清理干净,两个人重新倒回床上。温行周才偷偷松了口气。


    萧玉终于想起原先急着回朱雀殿是要问温行周什么,见他没什么睡意,便问道:“萧瑛说那是我给你的酒,你真信了?”


    温行周还在他怀里温存着,冷不丁被问了问题,愣神片刻才让脑子重新转起来,慢吞吞道:“没信。”


    “没信你还喝那么多。”


    “你同陛下在一处,萧瑛亲自来送酒,这酒是不是你送的都不重要了,”温行周见萧玉还等他继续,只好将话挑得更明,“陛下忽然要对我下手,只可能是发现了你我的事,又把萧瑛放出宗人府,应该是不想传位给你。虽然陛下不会对你怎么样,但是萧瑛……谁也说不准,如果他真对你起了异心,我死了,萧瑛才有可能真的放过你。”


    毕竟事情若是真走到这一步,皇帝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皇弟身边还有这么一个堪称能够改变时局的人。


    饶是萧玉早明白温行周愿意为自己付出一条命,但真被他这么说出来,他还是心头颤了颤,他攥紧温行周的腰肢,“你就不怕真是我给你的毒酒?”


    温行周不说话了,只往他身上更靠近些,腿也缠上来,很没有国师大人端庄自持的模样。


    萧玉想笑,手抚到腿根揉捏时又一怔,忽然灵光乍现,明白过来。


    温行周哪里不怕。


    他压根是怕了。


    所以哪怕已经知道那壶酒根本不是什么萧玉送过来的毒酒,也借着烈酒壮胆,把自己袒露在床榻上,要一份安心。


    萧玉说不清心里到底什么滋味,索性又顶膝撑开那人微凉的双腿,把自己埋了进去。


    温行周被他突如其来的兴致激得浑身发麻,又感觉到自己肩膀上被重重咬了一口。


    温行周吃痛,那处夹得更紧,萧玉原只想叫他含着睡了,见他还不老实,正要说话,忽然听温行周问他,“要是你回来……发现我真死了……”


    萧玉一顿,又在他另一边肩膀咬了一口,“那我就去四方楼抢了绛珠双极图,再重来一次。”


    他说得理所当然,谁料温行周却如雷击,也不顾身后面还含着萧玉的那物,猛地坐起身来,登时痛得浑身难受,眼睛却死死地盯着他:“你怎么知道绛珠双极图能重来一次?!”


    唔……


    他倒是还没同温行周说过上一世温行周死后他发现绛珠双极图中帮着轮回大阵的事。


    于是一一对温行周说了。


    温行周听得认真,面色却愈加古怪,听得萧玉说完那个火焰带来的美梦和出现的轮回大阵,


    温行周又说,“难怪我前些日子回四方楼,绛珠双极图已经只是一张普通的卷轴,什么反应都没有了。”


    萧玉有点尴尬,“……是因为我烧了它?”


    温行周忍笑,点了点头。笑过又长长舒了一口气,“殿下不必自恼,那绛珠双极图本是逆天之物,不该久存于世……殿下是有大福气的人。那美梦是轮回大阵的陷阱,若是殿下陷在美梦中,不过多久便会在美梦中死去。”


    萧玉还是第一回听到这种说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很快反应过来:“你也开过轮回大阵?!”


    温行周沉默片刻,点了点头,“上一世……便是由我开的。”


    萧玉了然,想来也不意外,于是正要问他做的美梦是什么,和自己有没有关系。忽然想起温行周说这卷轴上自己烧过后才失去效用,但温行周烧过后怎么自己还能用?


    他想着也这么问了,却见温行周眼神躲闪一瞬,“许是……殿下福泽深厚——”


    萧玉见他这种情态,哪还不知道温行周竟又有事瞒着自己,深吸一口气:“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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