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这天夜里，段嘉林又接到了来自段嘉诚的电话。
他离开酒吧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点击接听，“喂，哥，有事嘛？”
段嘉诚冲上来就问：“你到底在哪上班？”
“海清啊，不都跟你说过了嘛。”段嘉林说。
“我去海清找你你不在。”段嘉诚说。
段嘉林说：“可能是我那天刚好在宿舍休息吧。”
“经理说没有段嘉林这个人。”段嘉诚。
“哥，我改名字了，我身份证上叫徐明。”段嘉林笑着说。
段嘉诚沉默了一会，说：“也没有袁涟安这个人。”
“那肯定是他记错了。”段嘉林继续扯谎，“厂里几百来个人呢，他记不得很正常。”
“你到底在哪？”
“就在海清啊，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吗？”段嘉林死咬着牙不松口，“你找我是有什么急事吗？”
“我怕你被骗。”
“没什么好怕的，我也是成年人了，这点判断能力还是有的。”段嘉林说打了个哈欠，“哥你要是没什么其他事我先挂了，大晚上的困死我了，晚安啊，你也早点睡。”
说完，段嘉林就挂了电话。
他盯着那个通话时长看了一会，把手机揣进兜里回酒吧了。
段嘉林每天都过得日夜颠倒，晚上在酒吧干陪玩，白天睡得天昏地暗，连今天几月几号都不知道。
直到段嘉诚给他打来了第二个电话，让他回去拿录取通知书。
段嘉林这才和蒋诗礼请了一个假，回了趟家。
家里只有段嘉诚一个人，段嘉林冲进来就问：“我录取通知书呢？”
段嘉诚回房间把录取通知书拿给他。
今年的分数线他已经看过了，竟然要比往年低，南西大学只有480分，所以看到晋年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他并不意外。
但他还是迫不及待地马上打开了。
除了一张录取通知书外，还有一张通知书，写着让新生9月15日前去报道。
这开学时间有点晚。
段嘉林把这些折好恢复原样后重新塞了回去，仰头朝着段嘉诚笑了笑说：“谢谢哥。”
接着他又问：“哥你有什么事吗？没事的话我要回去上班了，这个假还蛮难请的。”
“段嘉林。”段嘉诚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嗯？”段嘉林歪头看他。
“下次回来什么时候？”
“不知道啊。”段嘉林回答，“厂里不怎么给休息的。”
“工作到九月十五号吗？”
“应该是吧，那边工资是一天一结的，多干一天就多一天的钱啊！”段嘉林咧着嘴笑。
“要这么多钱干什么，家里又不是不给你生活费。”
“自己赚的和家里给的不一样嘛！”段嘉林给他画了个大饼，“不过期间应该能有一天休息时间，到时候我回家哈！”
“嗯。”段嘉诚满意了。
“哥你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段嘉林挥手和段嘉诚再见。
“段嘉林。”段嘉诚又喊住他。
“嗯？”
“我等你回来。”
这句话不知道段嘉林听见没有，因为这时候他已经头也不回地开门跑出去了。
段嘉林最终还是没有回去，段嘉诚再次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坐上了去学校的高铁。
“没想到下半个月这么忙，别说休息了，我想请假都不给请。”段嘉林是这么说的。
段嘉诚最后还是没有揪着他没回来这件事不放，而是问：“去学校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备好了，大东西在网上买好了，小物件就去学校的小超市买。”段嘉林说。
“十一回来吗？”
“回来吧，这么长假呢。”
“嗯。”段嘉诚沉默了一会说，“一个人在学校好好的。”
“还能差到哪里去。”段嘉林笑道。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后，段嘉林先挂了电话。
他是最晚一个到宿舍的，好在床位是提前定好的，不需要抢，他把行李箱放好就去快递站拿快递了。
东西太多了，他跑了四个来回才拿完，接着又开始马不停蹄地整理桌子，铺床。
三十多度的天，开着空调也还是热，他一个人干得呼哧呼哧地。
一旁的家长拿段嘉林教育自己家的孩子：“你看看人家都是一个人干的，你再看看你，就知道在这里坐着玩手机！”
那个男生抬起头看向床铺上的段嘉林，问：“你爸妈怎么没跟着来？”
“工作忙。”段嘉林说。
“什么工作这么忙，孩子开学第一天都不来送一下。”旁边的家长接过话。
“不知道，没问过。”段嘉林笑着说。
“一个人怪累的，你下来理下面吧，我来帮你铺床。”对面床铺上的家长把段嘉林给赶了下去。
不好驳人家的好意，段嘉林说了声谢谢。
理得差不多了，把行李箱收好，段嘉林坐在椅子上刷起了手机。
旁边的家长一直在跟孩子絮絮叨叨大学里面的注意事项，什么好好听课，和同学好好相处，别老是打游戏之类的话，不知道那位孩子听进去没有，段嘉林倒是听了个七七八八。
后面家长都走了，只剩下四个人了，刚好到了饭点，有人提议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顿饭。
有人举手道：“我不去了，下次吧，我女朋友也在这所学校，她让我陪她吃饭呢。”
“行啊哥们，带对象进大学，领先我们好几年。”
“说笑了说笑了。”那人掏出手机，“下次一定陪你们一起，我们先加个微信吧，方便联系，对了，我叫汪洋。”
四个人互相添加了微信，简单做了个自我介绍。
段嘉林和他们吃完饭顺便去领了军训服，还帮那位没来吃饭的人一起拿了。
今天开始，段嘉林的大学生活就此开始。
国庆假期段嘉林还是没能回去，这次不是他不想，是确实回不去，他们要军训。
听说段嘉林国庆军训，早已军训完的袁涟安千里迢迢从A市赶了过来，坐在他们队伍前面的台阶上，捧着西瓜喝着奶茶，好不快活。
顶着三十几度的烈阳，段嘉林那时候特别想下去给他两拳。
不过好在袁涟安还有点良心，在段嘉林下训休息的时候分了两块西瓜给段嘉林，还特意给他多点了一杯奶茶。
段嘉林热得快要昏过去了，刚拿到奶茶就大吸了两口，没了大半杯。
袁涟安说：“哥们你要是不够喝我这还有半杯。”
“够了。”
他捧着西瓜和袁涟安聊起天来。
袁涟安说他运气超级不好，那个宿舍四个人都是散装的，没有一个相同专业，导致他干什么都没伴，孤独地要死。
“那我运气好点，我们四个都是一个专业的。”段嘉林说。
“你们应用心理学要学高数吗？”袁涟安问。
“要。”
他们是先上了一周的课才开始的军训。
“这也要啊，心理学和高数有半毛钱关系。”
“谁知道呢。”
袁涟安想了想，说：“对了，你哥跳级上初三了你知道吗？”
“知道。”这个刘丽在餐桌上提起过。
“他这个月月考还拿了年级第一呢。”
“这我不知道。”段嘉林疑惑，“你不是海洋大学的吗？怎么什么都知道？”
“一个市的多多少少知道一点，你哥在那所学校牛逼坏了你知道吗？”袁涟安突然激动起来。
“不知道，怎么了？”
“他不傻了以后追他的女生都快从教室门口排到你们晋年大学了。”袁涟安说。
“这是一个什么新的计量单位？”
“关注点是这个吗？”
“他有很多女生追不是很正常吗？”
“我们学校不是离我们高中不远嘛，光是我们班就有好几个女生想要追他，天天刷着我们学校高中论坛。”袁涟安说，“这实在是有点奇葩了，我觉得照这样下去，你哥除非是铁石心肠，不染情爱的和尚，不然很快就要给你带个嫂子回家了。”
“哦。”段嘉林低低回了一声，叹了口气说，“正常，我哥也二十二了，谈恋爱正常。”
“那也是。”袁涟安点点头，肘了肘他说，“你也都十九了，还上大学，谈恋爱就更正常了，我看你们班这几个女生长得都怪好看的，你有看上的没？”
“我都没仔细看过她们……”
“那你现在看看呢？”
段嘉林粗略地扫了一眼，含糊地评价：“挺好。”
袁涟安很来劲，“那你选一个发展发展呢，争取在你哥找到嫂子之前先带一个弟妹回去。”
“……”段嘉林又叹了口气，“得了吧，我暂时还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不会吧，陈婉婷伤你伤得那么深，还没放下？”袁涟安不可思议道。
段嘉林否认：“那倒也没有，单纯就是没这个想法。”
他们说话间，有一个女生跑过来把自己的手机递到了段嘉林面前，小声地问：“同学，能加你个微信吗？”
“不好意思，没带手机。”段嘉林微笑着拒绝。
那位女生有些尴尬，把手机转向了袁涟安：“那同学能加你个微信吗？”
“能能能！”袁涟安爽快地掏出手机添加了对方的微信。
好友验证通过，袁涟安笑容满面地把手机放回兜里。
段嘉林看着他的表情，说：“不至于吧，不就加你个微信嘛，笑得跟你彩票中了一百万一样。”
“你懂什么，这是开启我通往成功的门钥匙。”
“成功什么？”
“我一定要比陆北淮先找到女朋友。”袁涟安很有士气地说，“到时候带着我女朋友到他面前亲嘴，羞辱死他这个单身狗！”
“加油……”
军训结束后，段嘉林忙碌的大学生活正式开启。
没有高考前宣传的那么美好，一周五天早八加上早晚自习，无数做不完的ppt和莫名其妙的活动让段嘉林只想早点去死，什么校花校草也是不存在的，上了大半个学期的学，段嘉林连班里有几个人都没记住。
每天都在忙，但不知道在忙什么。
立冬那天，段嘉诚再次打来了电话。
当时段嘉林正在赶制宿舍节演讲比赛的ppt，做得他头大。
“喂？什么事？”
“立冬了，给个地址，我把你家里的厚衣服寄过来。”段嘉诚说。
“不用了，我到时候自己买就行。”段嘉林一只手打电话，另一只手在键盘上敲敲打打，“还有事吗？”
“什么时候寒假？”
“我不知道。”段嘉林问，“还有事吗？”
“大学开心吗？”
“还行。”段嘉林问，“还有事吗？”
沉默。
段嘉林说：“没事我先挂了啊哥，我在忙呢，有时间我给你回过去。”
对面的“好”字说到一半，段嘉林就直接把电话摁了，继续做ppt，忙碌到他第二天早上起来都忘记了有这通电话的存在。
第52章
元旦段嘉林还是回去了一趟。
因为他也觉得自己老是躲着不回去不太好。
到家的时候家里还没人，段嘉林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大概是有人进来清理过了，没有一点灰，连被子都板正地一塌糊涂。
他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开始看起了高数教学视频。
大概七点钟的时候，家里的门响了，有人回家了。
他大概知道是谁回来了，正在思考要不要出去迎接一下的时候，脚步声没停朝他的房间走来。
没过一会，房门被敲响了。
“进来。”
门被打开，段嘉林抬起头，看见了许久未见的段嘉诚的脸。
现在正是最冷的时候，他一路走回家脸被冻得红扑扑地，半张脸还围在围巾里，眼睛却紧紧盯着段嘉林。
“回来了？”他开口说。
“放假了。”段嘉林笑了笑。
“几点回来的？”
“没多久，五点左右吧。”段嘉林说，“今天下午没课。”
“什么时候走？”
“三天假，最后一天下午走，票已经买好了。”
“嗯。”
段嘉诚还是面无表情，但似乎看起来比刚才开心不少。
他还想说什么，段嘉林却突然想起来什么，弯腰开始掏书包，“哥，我回来给你带了礼物。”
他从书包里掏出几套卷子，递给段嘉诚：“走向成功，2019年版的，我每科都买了，祝你中考加油！”
段嘉诚接过卷子，说了一声：“谢谢。”
气氛依旧来到了沉默。
段嘉诚看着他。
段嘉林眨了眨眼睛，问：“哥，你还有什么事吗？”
“寒假什么时候？”
“2526样子吧，不过我应该会回来得晚一点，听说有联谊。”段嘉林有些苦恼道，“说是单身的人必须去，逃也逃不掉。”
“可以骗他们说自己有对象了。”段嘉诚说。
段嘉林摇摇头：“拿不出证据，总不能乱找一个女生的照片说这是我对象，那样不太好。反正去了也不会掉块肉，还可以加分呢。”
段嘉诚抿起了嘴。
段嘉林看着他。
段嘉诚很认真地开口：“心理专业考研考博会比较好，大学期间最好还是不要谈恋爱，容易分心。”
段嘉林笑了：“我没说自己要谈恋爱。”
“我是建议。”段嘉诚说。
“早晚要谈的。”段嘉林嘟囔。
“最好还是晚点。”
“多晚算晚？”
“至少考上博士。”
没想到段嘉诚真的很认真地开始给他规划起了恋爱的时间，段嘉林有些想笑，“又是研究生又是博士，哥你真是想要我命。”
门外又响起了开门声，刘丽回来了，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段嘉林门口的段嘉诚，问：“小诚你站那干什么。”
段嘉林连忙探出脑袋和刘丽打招呼：“妈，我回来了，给哥带了礼物，我也给你带了，在桌上，我们学校那边的特产。”
刘丽看到段嘉诚手上有一捧书，又看向餐厅的桌上，果真有一大袋子东西。
但她还是很警觉地在段嘉林和段嘉诚身上扫了几眼，问，“什么时候去学校啊？”
“大后天下午，买好票了。”段嘉林又补充，“不过这几天都约了人，说是要好好聚聚，明天和后天都不能在家吃晚饭。”
“好。”刘丽点点头，“钱我等会转你。”
“谢谢妈！”
段嘉林这几天确实很忙，第一天约了袁涟安，第二天是班级同学聚会，第三天要去给宿舍的那些家伙买当地的特产。
袁涟安和段嘉林许久不见，又是一个熊抱。
两人找了一家餐厅吃饭，袁涟安喋喋不休地跟他抱怨自己发展了好几个对象最后全被陆北淮给搅黄了。
最后痛定思痛下结论：“那家伙就是看不得我好！”
段嘉林喝着苹果汁，似乎品出了些味道，说：“说不定是那家伙喜欢你呢？”
活了二十年的袁涟安头遭听到这种话，反应了几十下没有反应过来，茫然地问：“心理学还教外星语吗？”
“不教。”段嘉林。
“那你刚刚在说什么？”
“我说他应该是喜欢你。”段嘉林重复了一遍。
“这不就是外星话嘛！”
“……”
袁涟安装听不懂，段嘉林也就不再说，话题转转转转，从陆北淮身上转到了他身上。
“那兄弟你说说你呢，你的感情状况怎么样，有没有找到女朋友，或者有没有暧昧对象呢？”袁涟安八卦地问。
“统统没有。”段嘉林说。
“那你大学在干什么呢？！”袁涟安不可思议道。
“上课，做PPT，参加各种莫名其妙的活动。”段嘉林耸肩，“你大学不这样嘛？”
“这些自然是能逃就逃。”
“还是别逃了，我还要考研考博呢。”
“那也得谈恋爱啊，你有没有听到过这样一句话，大学找不到对象，进了社会就更找不到了！”袁涟安很严重地说。
“是嘛？”
“当然！”
“可是我哥说让我好好学习，别想这些。”
“你管你哥呢，他桃花都旺成啥样了还管你。”袁涟安大手一挥，“反正兄弟，谈就对了！”
对啊。
我管我哥干什么？
他管我干什么？
由于买特产买的太过于顺利，没有想象中的大排长龙，段嘉林改签了高铁票提前回去了。
考完最后一门出来浑身轻松，连外面的空气都清新无比，段嘉林伸了个懒腰，回寝睡觉去了。
联谊其实没什么特别的，都是被硬拉过来混日子的，段嘉林接连拒绝了几个女生的微信后就没人再来找他了。
他是没打算听他哥那毫无道理的话，不过现在确实不太适合谈恋爱。
联谊结束后，段嘉林又在宿舍住了两天，等寝室人都走光了只剩下他了，才开始慢吞吞收拾行李。
不过他没打算回家，他跟刘丽去了电话打算出去旅游，刘丽答应得很爽快，给他打了钱并嘱咐他多玩几天。
在高铁站等车的时候他接到了段嘉诚的电话，段嘉诚问他怎么还没回来，他才告诉了他的行程。
去半个月，除夕那天才到家。
冬天往南跑会比较舒服，但是段嘉林却选择了北方。
在冷得能把人冻成棍子的寒风下逆风行走，是段嘉林从小到大生出的第一个反叛心理。
去年这个时候，他绝对不会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走向。
除夕夜的晚上，他风尘仆仆地回到家，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客厅里一个人都没有，电视却开着，在播放着春晚。
如果是傻子段嘉诚，这时候应该端端正正地坐在前面观看，一家人坐在旁边陪他。
那现在这个春晚是放给谁看的，以前的段嘉诚？
段嘉林笑了。
听到门口的动静，段嘉诚从屋里走了出来。
两人对上视线。
“回来了？”
“嗯。”段嘉林把手上的袋子放到桌上，拉着行李箱走来，“不过等会还要出去，听说今晚有烟花会，我得早点去占个好位置。”
他拎着行李箱回了自己房间，很快又走出来，看见段嘉诚还站在门口。
“哥。”段嘉林喊了他一声，问：“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不去了，你去吧。”段嘉诚摇摇头。
段嘉林没有再问，离开了家。
算着时间来的，人果然不是很多，往前挤挤到了一个最佳观赏位，静静等待着烟花的绽放。
慢慢地，人变得原来越多，段嘉林不得已收起了手机。
他看见一个凸起的人头朝着他这个方向过来。
段嘉诚好不容易挤到了段嘉林面前，呼了口气。
段嘉林笑着看他：“不是说不来吗？”
“突然想来看看。”
轰隆隆！
烟花会开始了。
“挺好！”
段嘉林仰头看烟花，段嘉诚看着他。
感觉到段嘉诚的视线，段嘉林又微微低了点头看他，两人就这样在巨大的喧闹中静静地对视。
段嘉林突然起了些勇气，大声问他：“哥，你是不是没忘！”
段嘉诚楞了一下，很快正色，“忘什么？”
“好吧我就是随便问问！”段嘉林突然失去了勇气，耸了耸肩，“你当我没说！”
他又抬起头看烟花，段嘉诚仍旧看着他。
段嘉林说：“你不该来找我的，哥！”
“为什么？”
“因为你忘记了！”
回到家，刘丽坐在客厅，显然实在等他们。她神色不太好地问：“你们去哪了？”
“看烟花。”段嘉林说。
他没有说太多。
因为解释太多像是掩饰，反而听上去有鬼。
“嗯。”
果然，刘丽也没有揪着这件事多问，而是看向了段嘉林，“你什么时候开学？”
“一周后吧，因为我学校有个会，我得提前去。”段嘉林说。
刘丽点了点头，看向了段嘉诚，“小诚明天跟我回乡下拜年。”
“好。”段嘉诚没有意见。
因为段嘉诚不在家，段嘉林一个人在家过了很舒坦的一周，随后准时拿着行李箱离开了。
接下来的清明节和劳动节他都没有回去，段嘉诚也一个电话都没有再打过来。
暑假其实是很好躲的，只要和刘丽说一声自己去打暑假工了，可以直接不回家。
段嘉林都计划好了。
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这天，段嘉林午休的时候，段嘉诚的电话打了过来。
“回家。”电话刚接通，段嘉诚就言简意赅地说了这两个字。
段嘉林找理由：“哥，我马上要期末考了，学习上……”
“爸妈出事了。”段嘉诚说。
段嘉林猛地坐直了身子：“什么事？”
“车祸。”段嘉诚说，“我现在在医院。”
段嘉林连忙下床，开始收拾东西：“哪个医院，我马上赶过来！”
“临华附医。”
第53章
段嘉林到医院的时候，段嘉诚还坐在手术室外面的长椅上。
还在抢救。
段嘉林在他旁边坐下，轻声问：“应该不严重吧。”
“我不知道。”段嘉诚低低地说。
“别担心。”段嘉林安慰他，“会没事的。”
两人在外面又等了将近半小时，手术室的灯终于暗了，医生从里面走出来，两人连忙站起来迎了上去。
“怎么样？”
“命是保住了。”医生说，“不过不确定能不能醒过来。”
刘丽和段勇突然成了植物人，这是谁也没有料想的的情况，不过对比于死亡，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两人在医院守了两天一夜，从重症监护室转到vip病房，段嘉林劝段嘉诚，“你回去休息吧，马上要中考了。”
段嘉诚看了一眼他，说：“一起回去吧。”
“好。”
两人在深夜回到家，家里的气氛是说不出的阴沉，段嘉林想说些话缓解一下气氛，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斟酌了良久，道：“好像一天没吃饭了，你要吃些什么吗，我点外卖。”
“算了吧，没什么胃口。”段嘉诚道，“我有些困了，先去洗澡了。”
“好。”
段嘉林也没有了点外卖的心情，他去了厨房，在冰箱里翻找起来，看看能不能找出些能吃的，他能马上煮好端到段嘉诚面前的，这样段嘉诚总不能拒绝了。
毕竟一直不吃饭胃会饿坏的。
他在冰箱地最深处翻找到了两包饺子。
他开始开火煮饺子。
段嘉诚出来的时候，他刚好把饺子煮好捞到碗里。
“哥，吃饺子，我煮好了。”段嘉林喊他。
段嘉诚擦着头发在餐桌前坐下，段嘉林把一碗多的饺子端到段嘉诚的面前，“吃吧。”
他又去厨房端自己的饺子，在段嘉诚对面坐下。
段嘉林夹起一个饺子小小的咬了一口，奇怪的味道开始在他嘴里蔓延，从前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了上来。
这是不知道何年何月他和段嘉诚一起包的饺子了，当时还想着除非世界末日粮食断绝，否则绝对不会再碰它。
没想到世界末日那么快就到了。
面目全非。
他的鼻子突然有点酸。
“怎么了？”段嘉诚敏锐地察觉到了段嘉林的异样。
“好难吃。”段嘉林吸吸鼻子，又重复了一遍，“好难吃。”
“我给你点外卖。”段嘉诚说着就去拿手机。
“算了。”段嘉林制止了段嘉诚，“要等好久，等到了都睡着了，我还是凑合凑合吃几个吧，填饱肚子就行。”
段嘉诚放下了手机。
他倒是没有对这个饺子评价什么，一口一个吃得很快。
段嘉林好奇地问：“你不觉得难吃吗？”
“不觉得。”段嘉诚说。
段嘉林在心里悄悄说：傻子才觉得好吃。
吃完后，段嘉林起身拿走了段嘉诚的碗准备去厨房洗碗，刚叠在一起，却被段嘉诚收走了。
“我来洗，你快去洗澡睡觉吧。”
段嘉林听话地走了。
他没睡得太好，很早就醒了，晕晕乎乎地走出房门准备出去买早餐，却发现他哥已经坐在餐桌上了，桌上摆着几样早点。
“哥，你醒那么早啊。”段嘉林在他对面坐下。
“没睡着。”段嘉诚说。
段嘉林说：“没睡着就硬睡，躺在床上闭着眼睛什么都不干，不然身体吃不消。”
“你什么时候走？”段嘉诚突然问。
“我？”段嘉林拿起一个包子，“肉的？”
段嘉诚点点头。
段嘉林说：“我跟辅导员请了三天假，再加上一个周末，大概后天走。”
“嗯。”段嘉诚知道了。
“你呢？你什么时候回去上学？”段嘉林问。
“周一。”
“哦。”段嘉林咬了一口包子，“你等会还要去医院吗？”
“去看一眼，然后找一个护工。”段嘉诚说。
“我跟你一起去。”
“好。”
因为价钱给的够高，所以护工找得很顺利，并且立马就上岗了。
看到护工熟练的动作，两人这才安心回家。
“你别太难过。”段嘉林观察着段嘉诚的表情，依旧在不停地安慰，“爸妈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难过。”段嘉诚说，“你不用老是安慰我。”
亲生父母都那样了怎么会不难过呢。
段嘉林觉得段嘉诚是在强颜欢笑。
“你要是想哭别忍着，我不笑你。”段嘉林说。
“我不想哭。”
段嘉林想了想，问：“哭不出来，你要喝点酒吗？我陪你？”
“我也不想喝酒。”
“总要有个情绪宣泄口吧。”
段嘉诚有些无奈地笑了：“段嘉林，我真的没你想的那么难过，我是个成年人了，我爸妈又不是死了，家里有钱，再说还有你陪着我，天不至于塌下来。”
段嘉林仔细打量段嘉诚的脸，信了他的话：“好吧。”
“你要是难过的话别忍着。”段嘉诚说。
“我也是成年人。”段嘉林撇了撇嘴。
两人走到半路，段嘉林突然叫段嘉诚等一等，接着歘一下穿进了一条小巷，再回来时候手里举着两根糖葫芦。
他把草莓那根递给段嘉诚：“虽然没有那么那么难过，但还是有点难过的吧，吃吧，吃点甜的心情就会好一点的。”
段嘉诚失笑地接过。
“小林。”
久违的称呼，令段嘉林的心猛地一跳，有些疑惑地看过去，“嗯？”
“我想吃山楂的。”
段嘉林看了一眼自己手上那根，“可我已经吃过了。”
“可我想吃山楂的。”
“你不是以前最爱吃草莓的嘛？”
“可我现在想吃山楂的。”
“好吧。”
段嘉林把自己吃了一颗的山楂糖葫芦递过去，段嘉诚把自己的草莓糖葫芦递过来，两人做了一个交换。
草莓的汁水在自己嘴里爆开。
现在好像坏也没有坏到哪去。
段嘉林想。
周日晚上到的学校。
段嘉林手机的置顶突然冒出了一条消息。
【段嘉诚：到学校了吗？】
【段嘉林：刚到。】
聊天记录他一直没有删，也一直没有看，直到现在他才鼓起勇气往上翻了两下，以往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及时止住了自己的手，没再看下去。
不敢看。
也不敢多想。
周五下午段嘉林又回了家，不会做饭的他点了一桌子的外面等着段嘉诚回家。
回家后的段嘉诚很是惊喜，疲倦的眼里有了一丝笑意：“你怎么回来了，期末考不是很忙吗？”
“回来看看你。”段嘉林说，“我成绩还不错，少复习一会也不会挂科。”
“是嘛。”
“对啊。”段嘉林顿了顿说，“我以后每个周末都会回来的。”
段嘉诚在他对面坐了下来，“然后点一桌子外卖等我回家吗？”
“差不多。”段嘉林问，“你中考什么时候？”
“25号。”
“哦。”段嘉林说，“明天我去看看爸妈，你去吗？”
“我不和你一起去了，我还要补课。”
“你补课补到几点啊？”
“早上九点到下午六点。”
“我陪你去补完课然后一起去看爸妈吧。”段嘉林说，“听说植物人是有意识的，能感知到外面的声音，只是做不出反应，我觉得你去的话爸妈能开心点，说不定一开心，就醒了。”
段嘉诚被他的说辞逗笑了，“那你六点钟来接我。”
“我早上跟你一起去。”段嘉林说，“坐外面等你。”
“等那么久干什么。”
“中午你不休息吗，可以一起吃个饭。”段嘉林说，“期间我就在附近逛逛，待家里也太无聊了。”
“那好吧。”段嘉诚同意了。
第二天段嘉林也没和他说的一样到处乱逛，和从前的段嘉诚一样，坐在外面的椅子上乖巧地等了一天。
晚上，两人一起驱车前往医院。
植物人没什么好看的，说不了话也动不了，就在那静静地躺着，该干的活护工也都干完了，两人在床边站了一会段嘉诚就想要走了。
段嘉林肘了肘段嘉诚说：“你要不说点什么？”
“说点什么？”
“你不说点什么爸妈怎么知道我们来了。”
段嘉诚想了想，说：“爸，妈，我和小林来看你们了。”
“再说点呢。”段嘉林催他。
“我们俩现在过得不错，你们别担心。”
“说点能激励他们醒过来的话呢。”
“你们要是不信的话可以醒过来看看。”
“……”
段嘉林深刻认识到了一个事实。
现在的段嘉诚并没有以前那样能说会道了-
“你是说你哥哥要中考了让我给你批假吗？”辅导员不可置信地问。
“对。”
“你在逗我开心吗？”辅导员重复了一遍，“你哥哥中考，你斟酌一下你自己这个用词准确吗？你但凡换个理由呢。”
“那我弟弟中考？”
段嘉林也意识到哥哥中考确实在外人听起来很荒谬。
“不批。”
“不是你让我换个理由的吗？”
“我已经知道了你在欺骗我，所以我不会同意给你批假。”辅导员冷冷地说。
“……”
和辅导员请假失败的段嘉林平生第一次逃了课。
晚上，看见段嘉林回家的段嘉诚很是惊喜，“你怎么回来了，不上课吗？”
“请假了。”段嘉林把桌上外卖盒的盖子一个个揭开。
“为什么要请假？”段嘉诚似乎猜到了理由，但还是问了一嘴。
“陪你中考。”
“我又不是小孩，要陪什么。”段嘉诚扶着柜门换鞋。
“别的同学都有家长送。”段嘉林说。
段嘉诚走过来：“你想当我家长吗？”
“我是说，你一个人去会很孤单。”段嘉林说得很郑重，“中考是人生中很重要的时刻，我得陪着你一起。”
段嘉诚楞了一下，随即失笑。
第54章
中考结束后，段嘉诚又马不停蹄地开始学习起高中的课程来，自己给自己报满了补习班，比初三冲刺学习得还要认真。段嘉林想问他要不要放松一下出去旅旅游都不好意思问。于是自己也买了考研资料准备一起卷起来。
晚上，段嘉诚买了菜回来，开始在厨房做饭。
段嘉林坐在餐桌上刷手机等着菜上桌。
自从刘丽和段勇出事后，段嘉诚就开始自己学着做菜了，从一开始的难以下咽到现在还可以凑合，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
段嘉林给足了情绪价值，吃一口就夸，吃一口就夸，夸得段嘉诚连给他夹了好几筷子让他赶紧闭嘴。
然后段嘉林就看着段嘉诚笑。
很快到了开学的日子。
段嘉诚亲自送段嘉林去学校，段嘉林带他来了他的宿舍，段嘉诚在宿舍转了一圈，有些不满道：“这床这么小睡得好吗？”
“睡得挺好的啊。”
早八都不愿意离开呢。
段嘉诚又念了起来：“如果你当时报南西大学的话，就可以办走读，住家里舒服些。”
“我都上了一年大学了。”段嘉林无奈地笑。
段嘉诚吹毛求疵起来很厉害，段嘉林受不了了，推着他往外走，让他赶紧回去，明天他也要开学。
“一个人要好好照顾自己。”段嘉诚说。
“知道知道。”
“少点点外卖。”
“我还能在厨房生火做饭不成？”
“食堂。”
“食堂更脏，还难吃。”段嘉林噎他，“等你上了大学你就知道了。”
段嘉诚没话说了。
他就欺负段嘉诚没上过大学。
段嘉林好不容易送走了段嘉诚，身心俱疲，早早地洗了澡上了床。
躺在床上浮想联翩。
现在这样挺好的。
他觉得。
只是有时候会有点……
想要更多。
开学后，段嘉林仍旧保持着每周末一回家的习惯，其余时间在晚上也能在手机上聊会天，段嘉林会和段嘉诚说起一些在学校的趣事，段嘉诚也会经常性叮嘱段嘉诚要注意饮食，注意穿衣带伞。
他好在和段嘉林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一样，对他们这每日的天气了如指掌。
又是一新年，段嘉林和段嘉诚在除夕夜的晚上出门看烟花。
今年的烟花比去年要漂亮，多了很多不同的形状，段嘉林仰着头，眼睛亮晶晶地，啧啧称奇。
他微微低头，发现段嘉诚在看他。
段嘉林哈了一口气，说：“今年的烟花好漂亮。”
“嗯。”
“你看了吗？”段嘉林歪歪头。
“看了。”段嘉诚说。
今年的烟花会时间延长了，多了一个跨年倒计时。
最后一分钟，旁边的大厦亮起，开始倒计时，59,58,57,56……
段嘉林在手机哈了口气搓了两下，看着大厦，在心里跟着一起倒数。
最后几秒的时候，他情不自禁念出了口：“5……4……”
“3……”
“2……”
“1……”
“0！”
“新年快乐！”段嘉诚在他耳边说。
段嘉林楞了一下，随即笑道：“新年快乐，哥！”
段嘉诚从兜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他：“收着。”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段嘉林虽是这么说，但还是收了下来了。
他转过身打开红包偷偷摸摸看了一眼，惊喜地张圆了嘴，然后郑重地把红包塞进了自己胸口的口袋里面。
“我是你哥，你在我这就是小孩。”段嘉诚说。
只是哥哥吗？
段嘉林心里突然起了一丝失落。
不过他还是朝着段嘉诚笑：“有哥哥真好！”
大三下学期，段嘉林加入了一个科研小组，每日忙得脚不沾地，就连周六周日也没空回家。
他和段嘉诚解释了缘由，段嘉诚没说什么，表示理解。
忙碌了近两个月，项目总算接近尾声，临门一脚的时候，段嘉林接到了来自段嘉诚班主任地电话。
“你好，我是段嘉诚的班主任，请问你是段嘉诚的？”
“弟弟。”段嘉林说，“有什么事吗，老师？”
“是有些事情，马上要开家长会了，这个家长会很重要，有关高考的，我问过段嘉诚，他说家里没人，他自己开，不过我看他填了紧急联系人，所以还是想打电话来问你一下你能不能来。”班主任说，“主要是我也有些关于段嘉诚的事想和你说。”
“我能来。”段嘉林说，“几号？”
“6月10号。”班主任说，“下午三点。”
假没请成功，段嘉林又是翘课去的。
到了段嘉诚所在的班级，他找了一圈没看到段嘉诚的人，就开始找姓名牌。
桌角都贴上了学生的名字，所以找起来很容易。
段嘉林在最后一排找到了段嘉诚的位置，坐了下来。
段嘉诚的另一边桌角整整齐齐地堆满了书，不像其他同学一样叠得乱七八糟地，旁边的书挂也很整齐，桌肚里也是干干净净，段嘉林看了一圈，总觉得有些奇怪。
最后他才发现，没有书包。
他开始回忆起段嘉诚放学回来的时候的场景，似乎都是背着书包的。
没给他时间疑惑太久，家长们逐渐到齐，班主任走了进来，让旁边留下来帮忙的同学发了成绩表。
段嘉林拿到成绩表看了一眼。
成绩没什么问题，全科第一。
那老师喊他过来是有什么其他的要和他说吗？
班主任打开ppt，开始分析起最近的考试成绩，并着重表扬了几位同学，段嘉诚自然在列。
这让段嘉林更加不解了。
班级会议很快结束，接下来要去阶梯教室开年级会议，临走时，班主任说，“段嘉诚的家长先跟我过来一下。”
班主任带着段嘉林来到了办公室。
段嘉林以为是段嘉诚犯什么错了，这时候在办公室罚站呢。
但他到了办公室，发现并没有段嘉诚的身影。
“您先坐。”班主任指了指对面的沙发。
段嘉林茫然地坐下，等待着不知道是何原因的审判。
班主任走到办公桌前拿了一张纸递给他，说：“你先看看这个。”
段嘉林接过一看，惊了，一张退学申请。
他难以置信地问：“段嘉诚是干了什么错事了吗，为什么要退学？”
“这是他申请的。”班主任说。
“他为什么要申请这个？”段嘉林不解。
“我问他他也不说原因，是不是你们家里出了什么事？”班主任问，“你也不知道吗？”
“不知道。”段嘉林说。
能出什么事？
出的事不都已经过去很久了吗。
“那你可以亲自去问问他，如果不是什么必须的原因的话，我建议还是不要退学，你也看到了，段嘉诚他成绩很好，保持下去的话能上很好的大学。”班主任说。
“那他人呢？在学校吗？”
“不在。”
段嘉林好像猜到了。
班主任叹了口气说：“之前我想喊你过来是想说一下他频繁请假的情况，没想到前两天他突然交给我了这一张申请表，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我想你应该和他好好聊一下。”
“好的老师，我会好好和他聊的。”段嘉林答应下来。
“如果没什么大事的话，还是不要申请退学，实在不行，可以休学。”
“我知道了老师。”
段嘉林懵懵地拿着申请表回到家。
家里灯还是黑的，没人。
段嘉林没回自己的房间，也没开灯，而是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等着段嘉诚回家。
大约到了凌晨一点，段嘉诚终于回来了。
他打开灯，刚走没两步就感觉到了不对劲，警惕地扭头，发现是段嘉林才放松下来，微微笑了一下：“你怎么回来了？”
段嘉林闻到了很重的酒气，“你喝酒了？”
“嗯。”
段嘉诚没有否认。
“你去哪了？”
段嘉诚没回答他，而是问：“你怎么回来了？”
“给你开家长会。”段嘉林严肃地说，“你们老师亲自找我过去的。”
段嘉诚似乎并不意外，他问：“他是不是还把那张退学申请给你了。”
“是。”段嘉林问，“为什么要退学？”
“不想上了。”段嘉诚淡淡道。
“为什么不想上？”
“年纪大了，觉得上学没必要。”段嘉诚面无表情道，“我觉得你不应该管我。”
“我不管你还有谁管你！”段嘉林听到这话有些生气了。
“我知道分寸。”
“你知道个屁分寸！”
“我比你大，段嘉林，我有我自己的考量。”段嘉诚告诉他。
“有个鬼考量，我书还比你读的多呢，你个高中文凭拿什么和我这个大学生说话！”段嘉林真的生气了。
他第一次觉得他这个脑子恢复了的哥哥不懂事。
但很快，他又冷静下来，问：“你和我说，到底是什么原因。”
“真的就是单纯的不想读了。”段嘉诚说。
“别闹。”
“没闹。”
“别这样。”
“我没怎么样。”
“听话！”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段嘉诚！”段嘉林气得站了起来，厉声道，“你再这样我不喜欢你了！”
说完，不仅是段嘉诚，段嘉林自己都楞了一下。
这是他以前常用来哄傻子的话术。
他忘记了，这句话面对着脑子早已经恢复了的段嘉诚，并不管用。
“我是说，不能这样。”段嘉林立马填补，柔声起来，“有什么事我们好好聊聊好吗。”
段嘉诚垂了垂眉眼，沉默着。
“放弃什么都不能放弃高考啊，高考是很重要的。”段嘉林将心比心，“你看，如果我现在和你说我也不读了要退学呢，你也会很生气的对吧，更何况是那么重要的高考呢。”
气氛十分凝固。
良久，段嘉诚说：“家里公司出事了。”
段嘉林愣了愣。
“家里公司出事了，我要不管的话，我们俩马上就要变成穷光蛋了。”段嘉诚抬头看向段嘉林的眼睛，“小林，你也不想吧。”
第55章
段嘉林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他看着段嘉诚的眼睛，他的眼神中满是凝重和毅然决然，两人就这样平静地对视，他的手握紧又松开，接着，像是突然想明白似地，浑身泄力，垂下肩来。
“你不能退学。”段嘉林说，“还有一年就高考了，你要是退学了，之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段嘉诚没说话，表情显然是不同意。
段嘉林继续说：“我去公司。”
“你要考研。”段嘉诚说。
“资料都准备的差不多了，选的是本市的学校，基本上是稳的，我的时间比你多，十月份录取结果就出来，我可以选择去实习，去公司对我来说没什么坏处。”段嘉林说，“你必须给我去参加高考，我不和你商量。”
“小林。”段嘉诚说，“这样你会很累。”
“我不怕累。”段嘉林告诉他，“你要还当我是你弟，你就听我的话，明天我会亲自送你去上学。”
良久，段嘉诚哑着喉咙说：“好。”
段嘉林心里地一颗巨石终于卸下，他整个人放松下来，说：“哥，你先去洗澡，我去给你煮醒酒茶。”
“小林。”段嘉诚叫住他很郑重道，“谢谢你。”
段嘉林突然笑了：“谢什么，我们是一家人。”
忙碌如段嘉林，学校和公司两头来回跑，有时候上午还在学校，下午就到了公司，路途上不是在复习期末的重点，就是在看公司的文件，每日的睡眠时间几乎压缩到了仅剩四个小时。
他晚上在学校，就住在宿舍，他晚上在公司，也不敢回家，就在附近开个酒店住，怕段嘉诚看到他太累了又萌生了退学的想法。
这段日子，段嘉林时常在想自己要不要放弃保研，因为段嘉诚之后还要上大学，时间也不会很够，他成了研究生后只会更忙。
但他还是舍不得自己大学这几年来的努力，再加上段嘉诚要是听到他放弃保研了，肯定会很生气，所以还是坚持了下去。
十月中旬的时候，结果出来了，他顺利上了A大，身上的担子总算轻松了一些，再加上公司那边的情况也逐渐平稳，他没有之前那么累了，偶尔还能抽空去医院看看刘丽和段勇，陪段嘉诚去个补习班。
又是一年新年。
今年烟花不让放了，原本热闹的广场只有零星几人在散步，段嘉林不愿在家呆着，想要出来走走，段嘉诚就陪着他一起。
段嘉林双手插着兜，和段嘉诚一左一右漫无目的地走着，两个人都不说话，段嘉林觉得有些冷清，在脑中挑了几个话题，选了一个说出口：“希望明年可以允许放烟花，感觉都没什么年味了。”
“明年过年带你去其他省看。”段嘉诚说。
“别了吧，过年还是在家过有感觉。”段嘉林笑了笑，问，“哥，今年我的红包呢？”
“没有。”
“胡说，我看到你包了。”
“压你枕头底下了。”
段嘉林转了个方向，决定马上回家，“我都多大了还压枕头底下，年要吃我都嫌我肉柴呢。”
“你……”
段嘉林打断他：“好啦好啦，我知道你要说我在你这永远是小孩了。”
段嘉诚笑了笑，“不是吗？”
“当然不是了，法定结婚年龄都过了几年了。”段嘉林从兜里掏出手，合拢朝掌心里哈了口气，搓了两下，“我要努努力，孩子都能说话了。”
段嘉林刚要把手放回兜里，就被段嘉诚抓住一只手，握住塞进了他兜里。
动作十分流畅自然，段嘉林愣了愣。
暖意传递过来，段嘉林冰冷的手逐渐温暖起来，他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哥，你真是暖炉做的，这么冷的天手怎么这么热。”
“那你为什么不努力？”段嘉诚在回应他的上一句话。
“忙于学习。”段嘉林思考了一下，说，“不过我觉得现在可以开始努力起来了，袁涟安老说我要是再不找对象就要孤独终老了，我可不想那样。”
“我六月份高考。”段嘉诚突然来了一句。
段嘉林呆了一下，“要我提前祝你高考加油嘛？”
“嗯。”
“高考加油哥。”段嘉林说，“努力成为我的学弟！”
“会加油的。”
段嘉诚的高三是段嘉林陪着一起度过的，尤其是下学期，段嘉林住回了家里，他在客厅的桌子上办公，段嘉诚拿着作业说房间里的桌子太小，在他的斜对角坐了下来，这一坐就是半学期。
段嘉诚成人礼那天，段嘉林也去了，他坐在旁边等着段嘉诚跨过18的大门，拍完毕业照。
笑着揶揄他老牛装嫩，二十好几了跟着小孩子一起过成人礼。
“你不去和你的同学们一起合影吗？留个纪念啊。”段嘉林问。
“不去。”段嘉诚说，“没有熟的。”
“那暗恋你女生呢，给她们一个青春勇敢的证明。”段嘉林说。
“没有人暗恋我。”
段嘉林笑了：“你看我信吗？”
很快，有几个女生找过来了，害羞地问段嘉诚能不能合照。
段嘉诚还没来得及拒绝，段嘉林就接过了她们的手机，说：“我来给你们拍！”
那位女生站在了段嘉诚的身边。
段嘉林说：“靠得近一点呗。”
女生往段嘉诚旁边挪了挪。
“笑一个呗。”
女孩扬起嘴角。
“哥，你笑一个呗。”段嘉林看了一眼拍好的照片，评价道，“太凶了，像仇人。”
段嘉诚只好微微勾起唇角。
段嘉林满意了，“来，看镜头，三二一，茄子！”
女生满意地拿着手机走了。
他们站在拍毕业照的旁边的树荫下，很多学生都集中在这里，因为这里风景最好，段嘉诚觉得太过于醒目了，拉着段嘉林离开了。
两人在操场上散步，走过一个石像的时候，段嘉林突然停了下来，开始在兜里掏手机：“我得在这里和你拍一张。”
他举着手机，把两人包进相框里面，“不对，我得站在这个位置。”
他和段嘉诚换了一个位置，拿着手机上上下下，找了好几个角度，始终不满意。
终于，他惊喜道：“对，就是这样，哥看镜头，笑一个！”
段嘉诚很听话地配合他。
段嘉林连拍了几张，满意地欣赏起照片。
“为什么要在这里拍照片？”段嘉诚突然问。
“因为我成人礼那天在这里拍过一张。”段嘉林补充，“我一个人。”
时隔多年，那张只占据一半的单人照终于有了另一个人。
高考那天，段嘉林兴奋地像是自己要参加高考，早早地就从床上爬起来了，亲自送段嘉诚去考场。
站在考场外面，不停地跟段嘉诚叮嘱：“铅笔橡皮什么都带了对吧，身份证和准考证呢，要是没带的话现在时间还来得及，我回家去拿，考试的时候答题一定要认真仔细，不要提前交卷，坚持坐到最后一秒。”
段嘉诚无奈地笑了，刮了一下他的鼻子，“知道了，小啰嗦。”
“怎么能说我啰嗦呢，我这是关心你。”段嘉林揉了揉鼻子，不满道。
“我进去了。”段嘉诚说。
“好，我看着你你进去。”
段嘉诚考完从考场出来的时候，远远就看到了段嘉林站在外面，手捧着一捧花。
他刚走到段嘉林面前，那捧花就到了他手上，段嘉林扬着笑说：“我特意定制的，独一无二，那个老板说这个花增考运的。”
“信这种干嘛。”段嘉诚看着怀里的花。
段嘉林一脸认真地说：“这种事情，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高考结束后，段嘉诚开始着手接过公司的事情，段嘉林身上的担子一下子没了，躺在家里每天睡到自然醒，醒了就刷刷手机，过得比高考完那年的暑假还要惬意。
录取通知书到的那天，段嘉林比段嘉诚还要开心，拿着手机连拍了好几张照片，还特地发了条朋友圈。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豪华的录取通知书。”段嘉林感叹。
“你不也有嘛。”段嘉诚笑得很无奈。
“本科的和研究生的不一样。”段嘉林对比道，“我更喜欢你这个一点。”
“那我送给你？”
“算了，再让我上一次本科不如杀了我。”
为了庆祝，段嘉林表示一定要出去玩一玩，段嘉诚处理完公司的事务后，空出了一周的时间，两人坐上了飞机。
和段嘉诚出去旅游很安心，他早就提前规划好了一切，住哪里，去哪玩，都不需要段嘉林操心，他只要安心玩就好。
逛古街的时候，段嘉林看到了几个人脑袋上顶着花，觉得新奇又好看，忍不住看了好几眼。
段嘉诚特地跑去问了一下，说：“在前面。”
一个老阿婆坐在门口，段嘉林问：“这里是不是就是脑袋上插花的地方。”
老阿婆笑了：“小伙子，你是说簪花吧。”
“那个叫簪花啊。”段嘉林问，“男的可以簪吗？”
“男女都行。”
“那我要簪！”
段嘉林坐了下来，老人拿出一篮子花，一朵朵往段嘉林头上插，还给了段嘉林一面镜子，让他看着自己。
段嘉诚站在一旁看他。
老阿婆突然抬起头，看向段嘉诚：“小伙子，你要来试试嘛？”
“我？”段嘉诚笑着走过来。
他接过老阿婆手上的花，听着老阿婆的话，慢慢把花插进段嘉林的头发里面。
“我是第一个来你这簪花的男生吗？”段嘉林和老阿婆聊天。
“不是。”老阿婆说，“我接过好多对男生了。”
“是嘛。”段嘉林笑着说，“那我们肯定是你接过的第一对兄弟，他是我哥哥。”
“亲兄弟吗？”
“对啊。”
“关系真好。”老阿婆感叹，“来我这的一般都是一对。”
段嘉林的心动了动，笑得更加灿烂了。
只有身后的段嘉诚还在默默插着花。
段嘉林顶着一脑袋花拍了一下午的照片。
他和段嘉诚坐在凉亭里面，欣赏着自己的照片，从里面选出几张发了朋友圈。
“我记得你从前不太爱拍照。”段嘉诚突然说。
“是嘛。”
“我找你拍照你都不太情愿，只给我拍。”段嘉诚说。
段嘉林想了想，说：“因为以前觉得生活就那样，没什么意思，也没有什么好拍的。”
“现在呢？”
“挺开心的。”段嘉林抬头看向段嘉诚，歪着脑袋，“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段嘉诚避开段嘉林的目光，“暂时没有。”
“那什么时候有？”段嘉林问。
“以后。”段嘉诚说。
“以后是什么时候？”段嘉林追问。
段嘉诚弹了一下段嘉林的脑壳：“喝你的奶茶！”
第56章
段嘉林的生日在8月21日，旅游回来就是。
段嘉诚做了一大桌子菜，让段嘉林直呼自己是在过年。
“过年都没这么多。”段嘉林感叹，“好像是皇上寿宴一样。”
“那皇上快吃饭吧。”段嘉诚把盛好的饭端到段嘉林面前，把筷子放在碗上。
“我们接下来几天都要吃剩饭了吗？”段嘉林拿起筷子开始夹菜。
段嘉诚在他对面坐下，“吃不完倒掉。”
“那也太浪费了。”
“那你就尽量多吃点。”
“你当我是猪吗？”
“嗯。”
“段嘉诚！”
“快吃饭。”
段嘉林夹了几筷子菜品尝了几口，又开始夸：“哥，你的厨艺真是越来越好了！这个味道跟买来的没差了！”
“比买来的健康一点。”
“是是是！”
段嘉林往嘴里扒了几口饭，嚼了几口便吞了下去。
段嘉诚看着他，“吃慢点，没人从你嘴里抢你饭吃。”
“哥，今天我生日！”段嘉林眼睛亮晶晶的。
“我知道。”段嘉诚“嗯”了一声。
“你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段嘉林问。
“生日快乐。”段嘉诚淡淡道。
段嘉林追问：“还有呢？”
“生日礼物放你床头了，等会自己去拆。”段嘉诚低头吃饭。
“还有呢？”段嘉林继续问。
段嘉诚抬头看了他一眼：“等会带你出门逛街买两件新衣服。”
“没了吗？”段嘉林有些失落。
“你想要什么？”段嘉诚好笑道。
“我以为你知道。”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的。”段嘉林埋头继续扒饭，妥协了，“好吧，我就是想让你带我去买几件新衣服的。”
开学后，段嘉林的生活一下子就变得忙碌起来，让休息了两个多月的他一下子有些应付不过来。
除了学习外，还有一个让他更加头疼的事情，同组的学姐看上了他。
这位学姐和他遇见过的其他女孩子不一样，尽管段嘉林拒绝过了她好几次，她仍旧没有一点放弃的念头。
她追得很张扬，全组的人都知道，还经常打趣他们两个。
今天中午，学姐又拿着她的爱心便当找上了段嘉林。
段嘉林把便当退了回去，说：“我等会去和我哥一起吃饭。”
“那明天我做两份，这样你们可以一起吃。”学姐说。
“真不用了学姐。”段嘉林有些头疼，“我真的没有谈恋爱的想法，你还是放弃我吧。”
学姐却很固执：“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
“那也是以后的事情了。”段嘉林说。
“说不定我能撬开你呢。”
“我也没有哪里好的。”
“我觉得你哪里都好啊，学习好长得好性格也好。”学姐说。
“我觉得现在还是学习重要……”
“导师很支持我们两个谈恋爱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两人争辩期间，教室的后门被推开了，段嘉诚走了进来。
看见教室里的两个人，他愣了愣。
段嘉林看过去，喊了一声：“哥。”
他跟学姐说：“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哥来接我吃饭了，我先走了。”
随后急急忙忙地来到段嘉诚身边，拉着段嘉诚离开了。
两人快走了一段，段嘉林的脚步才慢慢停了下来，重重呼了一口气。
“她是谁？”段嘉诚问。
“学姐。”段嘉林说。
“你们在聊什么？”
“她给我送饭，我拒绝了。”段嘉林顿了顿，补充，“她在追我。”
“追你？”
“对啊。”
“你同意了？”段嘉诚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还没。”段嘉林想了想，说，“不过她人挺好的，我们又是一个组的，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有想法？”
段嘉林摊开手：“说没有想法也不现实吧。”
段嘉诚沉默了。
两人来到食堂，段嘉诚买了两碗鸡腿饭，两人面对面坐着吃。
段嘉林和他聊起组里好玩的事情。
其实这些事情在外人听起来都很无聊，只有切身经历过的才能体会到其中的乐趣，不过段嘉诚还是听得很认真，并给予段嘉林正向反馈。
这让段嘉林说得更起劲了。
话题聊着聊天，就来到了那位学姐身上。
“两个小时的会议，她跟我们导师掰扯了一个小时，我看见导师头都大了，后半程会议一直扶着脑袋，感觉下一秒就要气昏过去了哈哈哈哈！”段嘉林乐不可支。
“她听起来是个很有意思的人。”段嘉诚说。
“超级有意思好嘛！”段嘉林说，“我们导师让她给他带顿饭，她就真的只买了一碗饭，说不知道他要吃什么，怕买错所以不敢买，那天导师正好毙了她的论文。我每次都只敢背后偷偷骂，她是真的敢做啊！”
段嘉诚笑了一下，然后用筷子敲了敲段嘉林的碗：“吃快点吧，饭都要凉了。”
“本来这饭也不热啊。”段嘉林埋头开始扒饭。
这天中午，段嘉诚照常来接段嘉林去食堂吃饭，学姐却突然从教室里追了出来，拦住了段嘉林的步伐。
“有什么事吗学姐？”段嘉林疑惑。
“我这周末能约你出去散步吗？”学姐说，“我查攻略说散步有益于感情发展。”
“这……”段嘉林偷偷瞄了段嘉诚一眼，说：“我周末可能有事，到时候微信上给你答复吧。”
“那好吧。”
学姐走了。
走了一会，段嘉诚突然开口：“她还在追你。”
“其实我拒绝过她了，但是她不愿意放弃。”段嘉林评价，“她真的是很执着的一个人。”
顿了顿，他又说：“比当初陈婉婷追我的时候还要执着。”
“陈婉婷？”
“就是我高中谈的女朋友。”段嘉林状似不经意道，“你忘记了吗，我们还一起看过电影。”
“没什么印象了。”段嘉诚问，“你们为什么分手？”
“被人举报了，学校发现了，被迫分手。”段嘉林耸耸肩，“其实现在想想，我当时也不是很喜欢她。”
“不喜欢为什么要和她在一起？”
“因为她追了我蛮久的，我就觉得老拒绝人家女孩子不太好，所以就答应了。”段嘉林说，“我觉得处处应该就能喜欢上了。”
“那你这周末打算赴约吗？”
“不一定。”段嘉林说，“袁涟安好像约我出去玩。”
“嗯。”段嘉诚的神色放松下来。
袁涟安确实这周约他出去玩，所以段嘉林拒绝了学姐的邀约。
袁涟安没有考研，已经开始工作了。
他们约在了一家餐厅，段嘉林进去的时候陆北淮坐在袁涟安旁边，两人在说话。
段嘉林笑着在他们对面坐下，揶揄：“呦，不是说就我们两个人嘛？”
“是就我们两个。”袁涟安凶陆北淮，“你现在立刻马上给老子滚！”
陆北淮有些不满，但也没说什么，站起来的时候看了段嘉林一眼，就出去了。
段嘉林目送着他离开，八卦地问：“在一起了？”
“我和猪在一起都不会和他在一起。”袁涟安咬着牙说。
“那你们现在什么情况？”
“毫无情况！”
“那他跟着你来干什么？”
“他怕我是来和妹子约会的。”袁涟安头疼地说。
“看来这种事情你没少干啊。”段嘉林好笑道，“这么防着你。”
袁涟安抱头痛哭：“老子真的喜欢妹子，他又没胸又没屁股，下面还有格调，我就算是催眠自己也喜欢不起来啊！”
段嘉林哈哈大笑。
“算了不聊他了，兄弟你感情状况怎么样，找到女朋友了没？”袁涟安问。
“怎么，这是我们见面必聊话题吗？”段嘉林说，“还是那样。”
“你都快奔二十五了，怎么还是一点都不着急啊。”袁涟安说，“你知不知道男人过了二十五就是六十啊。”
“没这么严重吧。”
“反正我感觉我最近身体机能都有所下降。”
“你那是上班上的。”
“一想到我还要上四十几年班我就想一头撞死。”
两人的话题总算从万年不变的感情状况上绕出来了，袁涟安跟他骂了一小时他的狗老板，情到浓处拍了桌子，吸引了一众人的目光。
“说真的，以前老觉得高中苦，现在真特么想回高中重新读，让我再念一遍高三我也愿意。”袁涟安十分伤感地说，“时间真的过得好快，现在感觉高三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两人吃完饭又去网吧打了会游戏，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又去了旁边的小吃街上吃烤串，开了几瓶酒，你一杯我一杯地喝，最后两个人都喝得醉醺醺的。
陆北淮走了过来，站在袁涟安面前，把他手上的酒杯抢走了，说：“别喝了。”
“我和我兄弟喝几杯酒你还管！”袁涟安指着他就开始骂。
陆北淮一把抓住袁涟安的手说：“回家！”
“我和我兄弟一起回去！”
陆北淮看向了段嘉林。
段嘉林十分识相道：“你们先回去吧，我哥等会过来接我。”
陆北淮重新把视线转向袁涟安：“好了，现在可以跟我回去了吧。”
“兄弟，你哥真来接你啊。”
“还能骗你不成？”
“那我们最后再干一杯！”袁涟安拿起酒杯，这次陆北淮没有拦他。
段嘉林举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袁涟安跟着陆北淮走了，段嘉林坐在原位上，给段嘉诚发去了消息，等着他哥过来接他。
晕晕乎乎的时候，突然有人喊了一声他的名字：“段嘉林？”
段嘉林循声看过去，学姐朝着他这个方向走过来：“嘉林，好巧啊，在这里都能碰到你！你一个人吗？”
“我哥等会来接我。”
“你喝醉了？”学姐在段嘉林对面坐下。
“有点。”段嘉林点点头。
“那我在这里陪着你一起等吧，怕你到时候醉的睡着了。”学姐说。
段嘉林没有拒绝，“你也一个人吗？”
“对啊，我来帮我妹买东西，她爱吃这里的芝士玉米。”学姐把她手上的东西放在桌上，“你怎么一个人在这？”
“我和朋友聚会，他先被人接走了。”
“哦，原来是这样。”
第57章
段嘉诚到的时候，段嘉林正在和学姐聊天。
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段嘉林的话要比平时多一点，两人聊得很是愉快，连段嘉诚什么时候走到身边了都没发现。
还是学姐先看到的，“你就是段嘉林哥哥吧！”
“嗯。”段嘉诚颔首。
“既然你来了那我就先走了。”学姐站起身和段嘉林拜拜，“嘉林，明天见！”
“明天见。”段嘉林朝她挥手。
学姐走了，段嘉诚居高临下地看着段嘉林，问：“直接走还是我背你？”
段嘉林朝着段嘉诚张开双臂，说：“你背我吧，我腿软了有些走不动了。”
段嘉诚弯下腰把段嘉林背了起来。
段嘉林趴在段嘉诚的背上，脸埋在他的脖颈处蹭了两下，找到了舒服的位置，安分了下来。
他没觉得困，相反，还有点兴奋。
但段嘉诚不说话，他脑子晕晕的也不知道开什么话题，只好无聊地朝着段嘉诚脖子里吹气。
看到段嘉诚脖子那边都被吹红了，他嘿嘿嘿笑了起来。
“再不安分就给我下去自己走。”段嘉诚终于说话了。
“我不。”段嘉林把段嘉诚脖子箍得更紧了，“你要是敢把我丢下去，就跟你的脖子说再见吧！”
但是他也确实安分了，没再吹气。
须臾，他说：“哥你把我往上抬抬，我感觉我要掉下去了。”
段嘉诚闻言抬了抬段嘉林。
段嘉林的嘴顺利来到了段嘉诚耳边，他开始贴着他的耳朵说话：“哥你没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你不是和袁涟安出去玩吗？”
“是和他出去玩，半路碰到了学姐，就一起了。”段嘉林说。
段嘉诚沉默了一会，突然说：“她不适合你。”
段嘉林笑了起来，问：“为什么不适合我？”
“你们性格合不来。”
“哪合不来？”段嘉林说，“我和学姐一组做任务的时候做得又快又好，也没有吵过架，导师都夸我们。”
“你喜欢她？”
“谈不上喜欢。”
“不喜欢的话别耽误人家姑娘。”
“喜欢是可以慢慢培养的，日久生情听说没。”段嘉林很是不赞同。
“你准备答应她了？”
“没想好。”段嘉林懵懵地看向正前方，“如果合适的话可以处处看，今天袁涟安跟我说我再不找对象就真的找不到了，哥，你也不希望我一个人孤独终老的吧。”
“不会，还有哥陪着你呢。”段嘉诚说。
段嘉林轻轻“呸”了一声，说：“哪天你要是找到了对象了，扭头就把我忘记了，然后跟着你媳妇儿结婚生子，我不还是一个人。”
“哥不结婚。”段嘉诚说。
“为什么不结婚？”段嘉林问。
“哥爱你。”
气氛陷入了沉默。
似乎这句话说出口就不是这么难说了，段嘉诚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哥爱你，哥不和别人结婚。”
段嘉林整个人僵了一下，箍着段嘉诚脖子的手又紧了些，说：“哥你把我往下放点，我想趴你肩上。”
段嘉诚把他往下放了点。
段嘉林在段嘉诚的脖颈处埋了一会，终于消化完了刚才的话，说：“哥，你再说一遍。”
“哥爱你。”段嘉诚说，“哥不和别人结婚。”
段嘉林吸吸鼻子：“为什么不早点说？”
“哥害怕。”
“怕什么？”
“怕没有能力爱你。”
“那为什么现在又说了？”
“哥更害怕。”
“怕什么？”
“怕你跟别人跑了。”
“我这么大个人呢，跑不了。”段嘉林开始笑，肩膀一抖一抖地，笑了半天才说话：“哥，你还记不记我以前和你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因为你爱我，所以我爱你。”段嘉林说，“然后你说，你不会不爱我。”
一阵风吹过来，扬起两个人的发丝。
段嘉林把脸抬起来，转向段嘉诚：“我信了。”
段嘉诚背着段嘉林慢慢往前走。
段嘉林继续说：“只是我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能再对我说一句。”
“哥让你久等了。”段嘉诚干涩着嗓子，“对不起。”
“也没等很久。”段嘉林无所谓地道，“反正我知道我早晚有一天会等到的。”
“要是等不到呢？”
“那我会很难过。”段嘉林笑着说，“我知道哥见不得我难过。”
段嘉林又把头埋了下去，“哥，我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
“故意和你说学姐的事情，其实我和学姐没什么，我对她没感觉，而且每次都有拒绝她。”段嘉林说，“我就是想激你。”
“我知道。”
“我成功了。”
“对。”
他们走过一条昏黄的街道，段嘉林看着地面，他和段嘉林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很是幸福。
段嘉林说：“其实我感觉我真的比以前长大了不少。”
“为什么这么说？”
“从求着别人施舍爱的孩子到现在敢于追求爱的大人。”段嘉林笑了一下，“我求爱成功了。”
“嗯。”
“哥。”段嘉林又喊了他一声。
“嗯？”
“你别怕没能力爱我。”段嘉林说，“你能爱我，就是一种能力。”
段嘉林说完，就枕着段嘉诚的肩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段嘉林头疼地从房间走出来，段嘉诚已经把早晨做好端上桌了。
看见段嘉林，他说：“把桌子上的醒酒茶喝了先。”
“唔。”段嘉林在桌前坐下来，拿起醒酒茶，慢吞吞地喝了起来。
“很难喝吗？”段嘉诚走过来。
“不难喝，我在想事情。”段嘉林说。
段嘉诚把煎蛋端上桌，说：“是真的。”
“唔？”段嘉林抬头看他。
“你想的事情是真的。”段嘉诚说。
段嘉林好笑道：“看来我昨天晚上真的和奥特曼一起打怪兽了。”
“……”段嘉诚叹了口气，说，“我是说，我爱你这件事是真的。”
“我知道。”段嘉林得意地说，“我一直都知道。”
看到段嘉林开心的小动作，段嘉诚有些无奈地笑了。
段嘉林突然很郑重地说：“不过哥，我现在不能谈恋爱。”
刚准备吃煎蛋的段嘉诚猛地停下手上的动作，不解地看着段嘉林。
“你说读博之前不能谈恋爱。”段嘉林说，“你得再等我两年。”
段嘉诚告诉他：“我是例外。”
“你说话不算话。”
“我是例外。”
“如果不是昨天，你是不是打算我读博之后再跟我表白？”段嘉林突然有些不爽 。
“对。”
“黄花菜都凉了。”段嘉林气鼓鼓道，“万一我没考上博士呢！”
“那就等你研究生毕业。”
“万一我跟别人跑了呢？”
“你说了你不会跑的。”
“我反悔了。”
“现在反悔没有用。”段嘉诚一锤定音，“你已经和我在一起了。”
“我要和你分手！”段嘉林抗议，“趁着我醉酒表白，你怎么不趁着我醉酒偷亲我。”
“你怎么知道我没亲？”段嘉诚笑了。
“我要和你分手！你得追我一次！”段嘉林说，“我这个人就是得理不饶人。”
“你是没理也不饶人。”段嘉诚评价。
“你得追我一次。”段嘉林说，“我觉得前两次让你得手的太容易了，你会不珍惜。”
“好。”段嘉诚一口答应下来。
来到会议室，学姐就把一个保温杯送了过来。
“昨天我看你喝了不少酒，这是我煮的醒酒茶，你要不要喝一点？”
“不用了。”段嘉林委婉地拒绝，“我哥今天早上给我煮了喝了。”
“好吧。”学姐没有勉强，“那你今天中午有空吗？我们一起去吃个午饭吧。”
段嘉林笑道：“今天中午我男朋友过来接我吃饭。”
“男朋友？”学姐楞了。
“对，男朋友，昨天晚上刚在一起。”段嘉林告诉她。
学姐反应了一会，回过神来道：“那恭喜你们！”
“谢谢。”段嘉林真心地祝福，“也希望你能找到你真心喜欢的人。”
他谈恋爱的消息很快传了开，许多同学都来恭喜他，并吵着要看他对象是谁。
中午，段嘉诚当着所有人的面接走了段嘉林。
段嘉林嘟囔道：“好麻烦。”
“麻烦什么？”段嘉诚问。
“我下午要和他们解释我和你不是亲生的事情了。”段嘉林“哎”了一声，幸福地抱怨道，“和哥哥谈恋爱就是好麻烦啊！”
“我不是还在追你吗？”段嘉诚问。
“对啊，你还在追我，我还没同意。”
“那你说什么我们在谈恋爱。”
“提前给你安全感。”
“那谢谢你了。”
“不用谢。”
周末，段嘉诚带着段嘉林去电影院约会。
“你也太老套了，现在谁约会还看电影啊。”段嘉林虽然是这么说，但还是跟着段嘉诚去了。
因为段嘉林爱看喜剧，所以选的是最新上映的一部喜剧片。
喜剧片的笑点很密集，段嘉林全程一直在笑，基本没有停下来过。
中途，段嘉林扭过头去看段嘉诚，不满道：“看电影就好好看电影，能不能别老盯着我看啊。”
“我能亲你吗，小林？”段嘉诚把目光移向了他的嘴唇。
段嘉林有些不自在的移开眼，说：“我还没同意和你在一起呢，你满脑子装的都是些什么啊！”
“可以吗？”段嘉诚问。
段嘉林犹豫了一会，说：“可……可以吧！”
然后段嘉诚就覆身上来了，他一口咬住段嘉林的嘴唇，轻轻舔舐了两下，然后开始逐渐往里深入。
“张嘴。”段嘉诚贴着段嘉林的嘴唇说。
段嘉林乖乖把嘴张开，由着段嘉诚逐渐往里深入，他追着段嘉林的舌头不肯放过。
太久没亲了，段嘉林的抵抗力很弱，很快就全身发软，连连开始拍打段嘉诚。
“差不多得了，这是在外面！”
“最后一排又没人。”
“电影院的摄像头很清楚的！”
“再亲一会。”
再亲一会起反应了要！
段嘉林严厉拒绝：“回家再亲。”
段嘉诚这才满意地坐正，“好，回家再亲。”
段嘉林感觉自己掉进了狼窝。
两人刚一到家，段嘉林还在换鞋呢，就被段嘉诚压到了门板上，强势掠夺，段嘉林抵抗不过，只好迎合他。
两人从门口滚到了床上，直到段嘉诚开始脱段嘉林衣服，段嘉林才终于回过神来，抓着自己的衣服不放：“没套！”
“买了。”
“润滑油也没有！”段嘉林痛斥，“第一次痛死我了！”
“也买了。”
段嘉林惊了：“你早就计划好了是不是！”
“嗯。”
趁着段嘉林不注意，段嘉诚顺利地把他的的衣服扒了，然后又开始亲他。
段嘉林一开始誓死不从，后来被弄得舒服了，就由着段嘉诚来了。
但很快就没有那么舒服了。
他往前逃，段嘉诚就把他抓回来。
“和我在一起。”
“想都别想！”
“和我在一起。”
“想都别想！”
“和我在一起。”
“好好好！我同意了，和你在一起，和你在一起！”
当然，他们在一起的第十二个小时后，段嘉林从床上醒过来，看着自己满身消减不下去的印子，气得又跟段嘉诚提了分手。
后来段嘉诚清汤寡水追了段嘉林将近八个月，段嘉林才终于松口答应。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段嘉林没有再考博，因为读研让他读的心力交瘁，不愿意再继续下去。读研的时候考了三级心理咨询师资格证，毕业之后开了一间心理咨询室，工作时间十分自由，生活轻松。
段嘉诚本科毕业后就全面接手公司了，将公司内部洗了一番牌，终于将里面的蛀虫全部都清除了出去，事业蒸蒸日上。
第58章
“嗡……”
“嗡……”
“嗡……”
一只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在桌上拍打了几下，精准找到了震动的手机。段嘉林的脑袋的脑袋迷迷糊糊从被子里探了出来，迷离着眼睛摁下了接听键，放到耳边：“喂？”
“徐医生，下午三点有一场心理咨询，别忘记了！”他的助理提醒他。
“现在下午几点了？”段嘉林迷茫地问。
“已经下午一点半了。”
“行，我知道了。”段嘉林挂断电话，又在床上趴了一会，这才慢悠悠地坐起身，思绪慢慢回笼。
昨天晚上段嘉诚拉着他荒唐到半夜，后来他就晕了过去，后面洗澡的时候醒过来一次，骂了他几句，又晕晕乎乎地睡了过去。
直到现在。
他倒是精神抖擞地去公司了，让他现在连站都站不稳！
段嘉诚禽兽来的！
段嘉林扶着墙来到厨房，在冰箱门上发现了一张便签：菜都做好了在冰箱，饭煮好了在电饭锅，记得热一下再吃，爱你！
爱你个大头鬼！
段嘉林先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水，咕噜咕噜一口气喝了下去，总算暂时缓解了自己的干渴。
吃饭的时候，他接到了段嘉诚的电话。
那头的段嘉诚笑了一下，说：“我就知道你这个点该起来了。”
“今晚我们分床睡。”段嘉林冷冷道。
“我不同意。”段嘉诚拒绝。
“没得商量！”段嘉林气鼓鼓道。
段嘉诚往后退了一步：“今晚我不弄了。”
“不弄也不行。”段嘉林很坚决。
“小林。”段嘉诚的声音软了下来，“我一个人睡不着。”
“那你就失眠去吧！”段嘉林生气地挂了电话。
吃完饭，他没有收拾桌子，直接去了咨询室。
反正段嘉诚回来会收拾的，这是他欠他的！
要不是他，他早醒了！
今天来咨询的是一个女孩子，15岁，重度抑郁症，不肯吃药，闹过两次自杀。
段嘉林坐在她对面，还没开始聊天，就能感受到她的死气沉沉。
“他们根本不爱我。”女孩哭着说，“他们把我当成学习的工具，根本不在意我是怎么想的，我开不开心，只要我学得不好他们就骂我，说是我不够努力，说为什么别人都能学好就我不能，那我想我去死就好了，他们应该也不会在意，可我自杀两次他们都把我救回来了，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救我，我达成不了他们的期望，活着也是一个废物，然后他们又开始哭诉我的不懂事，斥责我是一个白眼狼，根本不想着他们，是个只想着自己的自私鬼，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好像我活着就是一个错误，死了更是错上加错。”
“听上去更需要心理咨询的是你的父母。”段嘉林笑了笑，“我觉得你的想法没有错，确实是你父母强加给你了太多的压力，你没错，错的是你的父母。”
“但是他们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他们觉得错的是我。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你想听我的故事吗？”段嘉林眨眨眼睛。
“你的故事？”
“对，我的故事。”
女孩点点头，“想。”
“我是领养来的，因为我的哥哥是个傻子，他们把我领养回家，就是为了在他们老了之后我能照顾这个傻子，我那时候一直觉得没人爱我，所以后来我的亲生父亲找上门了，我头也不回地就离开了我的养父母，他们都说我是个白眼狼，养父母好吃好喝养了我那么久，亲爸找上门就跟人跑了，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养父母把你领养回来的理由很离谱，再说，亲生父母找上门了，是个人都会走的吧。”
“我走之后并没有过得很好，我的父亲把我领回来是为了卖掉我还债，这导致很多人都骂我蠢。”段嘉林说，“但是我父亲其实对我很好，他会给我做饭，给我洗衣服，也会关心我冷不冷，还会买很多东西补偿我。所以我没有逃，而是心甘情愿留下打工给我父亲还债。你觉得我的选择正确吗？”
“可是他都要卖掉你了，说明他不爱你吧。”
“后来他又染上了赌博，追着我要钱，我跑了，跑到了马路上，迎面来了一辆卡车。”段嘉林说，“那时候我以为我要死了，但是他突然冲过来把我推开了，然后他被车撞飞了，他死了。”
“我觉得那是他自作自受，要是他不追着你要钱，你就不会跑到马路上，也就不会差点被车撞。”
“可你能说他一点都不爱我吗？”
女孩哑口。
“人都是很复杂的，爱也是很复杂的，你父母不见得不爱你，但是确确实实用错了方法，也确确实实让你很难受。”段嘉林说，“我没有在为他们开脱的意思，我是在回应你进门后说的第一句话。”
“我难以接受他们的爱，他们的爱太沉重了。”
“我不认为你自私，相反你太不自私了，所以太容易被他们的话术所掌控，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做个自私的人，不要去在意别人想你什么，而是去想自己想要什么。”
“可他们说自私不是好孩子。”
“为什么一定要当个好孩子呢？”
“可我做不到不去在意别人的看法。”
“那就在每次在意的时候心理暗示自己，时间长了你自然就不会在意了。”
……
两个人聊了两个小时，后来聊到了女孩喜欢的东西，那时候她脸上的笑容多了很多，也有了些许活力，出门的时候，她的状态比刚来的时候好了点，但是在见到门外等待的父母后又迅速丧下来。
段嘉林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这不是他这里接到的第一个因为这种情况来咨询的女孩，这是一场很难打的仗。
晚上本来约了袁涟安，但袁涟安突然有事来不了了，他也不想那么早回家，于是坐在办公室里刷手机。
刷得正上头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
段嘉林抬起头看向来人，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
“我来看病。”段嘉诚在他面前坐下来，“我老婆不回家，我抑郁了。”
“没得治，出门右转殡仪馆。”段嘉林收起笑容。
“你不是心理医生吗？”
“治疗傻子是脑科大夫的工作。”
“还生气呢？”段嘉诚乖乖认错，“下次不弄那么久了行吗？”
“没生气，随便你弄。”段嘉林看都不看一眼段嘉诚。
段嘉诚笑道：“这可是你说的。”
“弄得到算你有本事！”
段嘉林不愿走，段嘉诚就陪着他在办公室坐着。
他一直盯着段嘉林看，让段嘉林感到十分地不适，“别看我了。”
“你好看。”
“我明天就去毁了我这张脸。”
“那我陪你一起毁。”
“你要是毁容了我就和你分手。”
“我们昨天晚上才复合。”
“现在也是分手中。”
“那现在能复合吗？”
“不能。”
“那现在呢？”
“不能。”
“那现在呢？”
“你给我滚回家做饭！”
“做完了，就等你回家呢。”
段嘉林真不知道除了自己还有谁能受得了段嘉诚，最后他还是成功被段嘉诚给磨了回去，并且很不情愿地和他面对面吃了晚饭。
段嘉诚的枕头早在段嘉林起床后就被他扔回了他的房间。
晚上，段嘉诚可怜兮兮地拉开了段嘉林房间的门。
段嘉林已经蒙上被子准备睡觉了，冷冰冰道：“滚出去！”
“我一个人真睡不着。”
段嘉林不再理他，闭眼睡觉。
段嘉诚站在门口迟迟不走。
良久，段嘉林睁开眼睛，从被子里露出半个脑袋，冷冷道：“进来。”
段嘉诚快快乐乐地在段嘉林旁边躺下了。
他从段嘉林后背抱住他，将他搂紧怀里睡觉。
段嘉林扭了两下，无语道：“段嘉诚，你是禽兽吗？”
“人之常情。”段嘉诚拍了拍他，“今天不弄你，睡觉。”
“你硌着我我怎么睡？”
段嘉诚往后退了点，“睡觉。”
次日早晨，段嘉林是被段嘉诚亲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去推他，“没刷牙！”
“我刷牙了。”段嘉诚说，“我不嫌弃你。”
“我嫌弃我自己！”
“又不是你自己亲自己。”段嘉诚不管不顾段嘉林的抗议，继续亲了下去。
“……”
亲着亲着，段嘉林又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他打着哈欠走进厨房热饭菜，嘴里嘟囔着今天一定要狠下心让段嘉诚回自己房间睡去。
因为昨天晚上段嘉诚硬的实在是睡不着，大半夜把他拎起来又弄了一顿……
虽说就只来了一次。
但每天一次……他的身体真禁不起那么造。
吃完饭，段嘉林把菜收回了冰箱，把脏碗丢进了洗碗机。
刚穿好衣服准备去咨询室，段嘉诚的电话打了过来。
“段嘉诚，你今晚必须给我回你自己房间睡！”段嘉林接起电话就喊，“你和我求情也没用了！”
“小林。”电话那头段嘉诚的声音很沉重，“爸妈醒了。”
段嘉林拿着手机的手一僵，“你说什么？”
“爸妈醒过来了。”
第59章
段嘉林赶到医院的时候段嘉诚已经在了。
刘丽和段勇靠坐在床上喝着水。
“爸妈！”段嘉林来到床前。
刘丽抬头看了他一眼，说：“小林来了啊。”
“你们现在感觉怎么样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医生？”段嘉林一连串问。
“医生刚来过，没什么问题。”段嘉诚回答。
段嘉林放下心来：“哦，那就好。”
夫妻俩跟两人聊了一会天，问他们俩最近的情况，听到一个接管了公司，一个做了心理医生后安下心来。
因为昏迷了太久，身体有些虚弱，没过多久就累了，躺下休息了。
段嘉林和段嘉诚去诊室和主治医生沟通。
医生说夫妻两个没什么大碍，一切指标都正常，只是太久没活动肌肉萎缩需要复建，短期内可能要坐轮椅。
出了诊室后，段嘉林脸上的神情还处在听到爸妈醒过来后的恍然。
“小林。”段嘉诚喊了他一声。
段嘉林茫然地看向他：“啊？”
“你别担心。”段嘉诚说，“爸妈那边我来说，不会有问题的。”
段嘉林知道他指的是他们两个之间的关系。
段嘉诚抱住他，让他安心，“我和以前不一样了，学历达到了，公司也是我的，爸妈阻止不了我们。”
“哥……”段嘉林深吸了一口气，“我还是有些害怕。”
“别害怕，哥陪着你呢。”
两个月后，刘丽和段勇出院了。
这两个月里属段嘉林最忙，又要去咨询室上班，又要去医院照看刘丽他们，给他们带饭，陪着他们一起复健。
家里已经被段嘉林收拾过了，他把段嘉诚的东西统统扔回了他自己的房间，然后把各种地方的小便利贴都收了起来，一个温馨的情侣之家变成了兄友弟恭的刻板家庭。
尽管段嘉诚已经无数次跟他说，别管，让他们知道去。
但段嘉林还是觉得得慢慢来，刘丽他们大病初愈就撞破他们俩的关系，可能会气晕过去。
“身体健康了也不见得听到了不会晕。”段嘉诚凉凉道。
段嘉林打了他一下，“说什么呢，那是你爸妈！再说，身体虚弱地晕过去和身体健康地晕过去还是有很大的不一样的。”
段嘉诚被打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段嘉林开始和他划清界限，做不了任何阻拦。
刘丽在家里逛了一圈，看到了家里多了不少东西，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电视机旁边的合照上。
是段嘉诚成人礼那天两人拍的合照，被段嘉林打印了出来放在了最显眼的地方。
摆了好几年了，实在是过于习惯这个物品的存在了，以至于没有在意。
段嘉林的心脏扑通扑通狂跳起来。
好在刘丽没有说什么，移开了视线，趁着刘丽不注意，段嘉林把那个相框收了起来丢给了段嘉诚，眼神示意他赶紧处理掉。
段嘉诚淡淡地拿着相框回了自己房间。
饭桌上，刘丽故作无意的问起：“小诚，现在有对象了吗？”
“有了妈。”段嘉诚毫不掩饰地说。
段嘉林连忙朝他使眼色，因为他感觉段嘉诚的下一句就要说我对象就是小林了。
“改天什么时候带回来看看。”刘丽说。
“等他有空吧，他比较忙。”
“嗯。”刘丽又问，“小林有对象了吗？”
“还没呢妈。”段嘉林笑了笑。
“你也老大不小了，是时候该找一个了。”刘丽说。
“在找呢妈。”
“有喜欢的可以带回家，妈给你把把关。”
“一定一定。”
段嘉诚撇撇嘴，有些不爽，但被段嘉林瞪着，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两人开始了地下恋，每天在家对对方毕恭毕敬地，连说话都是用的“您”。
段嘉诚实在受不了，选择提前一个小时下班跑段嘉林的咨询室和他亲嘴。
当然也只能亲亲嘴，段嘉林医生用性命要挟段嘉诚不许玷污他纯洁的办公室，段嘉诚只好作罢。
就这样相安无事地过去了一个月，段嘉诚终于忍不了了，凌晨一点摸上了段嘉林的床，抱着他就开始啃。
段嘉林推他：“爸妈就在隔壁。”
“你叫的小声点就行。”段嘉诚不管不顾地开始扒段嘉林的衣服。
段嘉林也确实好久没开荤了，推推嚷嚷几下没成功后，也就由着段嘉诚去了。
只是被捂着嘴做的感觉实在不太好。
晚上，洗完澡躺在一起，段嘉诚把段嘉林抱进怀里，说：“我买了套房子，已经装修好了，三个月以后我们找个理由搬出去住。”
“嗯。”段嘉林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这种事情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会有第三次，从一开始的小心谨慎到后来的大大咧咧，终于在某天，被大半夜推门进来的刘丽给撞破了。
好在两人今天什么都没干，只是平和地坐在床上聊天。
不过也很不对劲了，刘丽的脸色一下子就不好了。
段嘉林第一个反应过来，还没等刘丽问，立马解释道：“妈，哥在跟我聊他对象呢，他和他对象吵架了，问问我应该怎么办，是吧哥。”
段嘉林朝段嘉诚挤眉弄眼。
段嘉诚权当自己眼瞎没看见，说：“妈，你看到的就是你想的那样。”
段嘉林哈哈道：“哥你在说什么，妈想的哪样啊。”
“妈，我和小林早就在一起了，你就算不同意也不成，你要是看不惯，过两天我们就搬出去住了，不在你面前扰你眼。”段嘉诚说。
刘丽脸色很阴沉，半晌，她的视线落在段嘉林身上，让段嘉林感到很不舒服。
段嘉林还在做无谓的阻拦：“妈，你别听哥瞎说，哥逗你玩呢，是吧哥。”
“妈你别看小林，我追的小林，我表的白，跟小林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要打要骂冲我来。”段嘉诚继续说。
“哥你别开玩笑了，你都在说什么呢哈哈。”段嘉林脑子乱成一片浆糊。
半晌，刘丽说：“段嘉诚，你跟我出来。”
段嘉诚起身跟着刘丽走了出去。
段嘉林有些担心，想跟着一起出去，却被段嘉诚给拦住了，“我去就行，妈真要怎么样你也拦不了，到时候别误伤了你。”
“你这时候跟妈说这些干嘛啊！”段嘉林有些急。
“是时候了，总不能我俩这样躲一辈子。”段嘉诚说，“你别担心，妈不舍得对我怎么样的。”
段嘉诚出去后，段嘉林耳朵贴着门板听外面的动静。
“啪！”
一声巨响，段嘉林连忙把门拉了开看外面的情况。
段嘉诚被打得脑袋偏到一边去，半张脸上清晰无比的巴掌印。
“回去。”段嘉诚用口型跟他说。
段嘉林也知道现在自己做不了什么，只好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你们俩这样让我以后出去怎么见人！”刘丽大吼，“你知不知道他是你弟弟！”
“又不是亲生的。”段嘉诚说，“你就当养了个童养媳。”
“我养你那么大就是为了让你做出这种事来的？！”
“反正做都已经做了，我俩也不可能分，要打要骂我随便你，你别冲着小林去就成。”
段嘉林已经没有胆子再听下去了，他坐回到自己的床上，等着段嘉诚和刘丽争辩结束过来找他。
他想，要是实在不行，他和段嘉诚也能分。
都已经幸福了这么久了，他很知足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段嘉诚推门进来。
他的两边脸颊都肿了，看上去滑稽又好笑，段嘉林却心疼地紧。
“你没事吧。”
“被打俩下而已，又没掉块肉。”段嘉诚说，“你收拾行李，今晚我们出去住。”
“实在不行你就跟妈低个头。”段嘉林劝道。
“不低。”段嘉诚很坚决，“我不会和你分手的。”
似乎料到段嘉林在想什么，他补充了一句：“段嘉林，你也别想和我分手。”
两人大半夜收拾好行李去了住进了酒店，路过便利店的时候段嘉林买了两个冰杯给段嘉诚敷上。
“真不疼？”
“真不疼。”
一个月后，两个人搬进了新家。
段嘉诚给段嘉林整理行李的时候在行李箱里发现了两条手链，一条C，一条L，聪明如段嘉诚，一下子就想到了一条是他的，一条是段嘉林的。
他迫不及待地拿着手链找到了段嘉林。
段嘉林都快忘记这回事了，看到这两条手链，记忆才慢慢复苏：“我高考那年去山上求的。”
“求的什么？”
“我们俩的姻缘。”段嘉林接过手链，“他说这个很灵的，我就买了，当时想着给你的，后面你脑子恢复了就不知道怎么给你了，再后面我就忘记了。”
段嘉诚亲亲段嘉林，“现在给也来得及。”
他迫不及待伸出手，说：“快给我带上！”
段嘉林听话地帮他带上，然后段嘉诚又抓过他的手十分郑重地给他戴上，并说：“这是我们俩第一条情侣手链。”
“你幼不幼稚。”
“我还记得那年你和陈什么互相做了一条情侣手链。”段嘉诚开始翻起旧账，“我把我亲手做的给你了，你却不把我亲手做的给我，明明你跟我说我们才是情侣。”
“哄傻子玩的你还真信啊！”段嘉林都快忘记这回事了。
“你把我给你做的情侣手链丢哪了？”段嘉诚问。
“这我哪记得，当时摘下来就随处一放，可能被妈当垃圾丢掉了。”段嘉林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你践踏了我的一片心意。”段嘉诚表示很伤心。
段嘉林有些头疼：“那我们改日再去互做一条可以了吧。”
“嗯。”段嘉诚把段嘉林压在床上说，“就明天，明天我给你做一条更好看的，我做蓝色，你做粉色。”
“你带粉色不怕你员工背后笑话你啊！”
“你当时给陈什么做的就是粉色的。”段嘉诚说。
“人家是女孩子。”
“我就想和她要一样的。”
“段嘉诚，你幼不幼稚！”段嘉林无奈道。
“就要一样的。”
“好好好，明天给你做一条更漂亮的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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