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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 和腹黑少爷HE35 。


    此时在距离淮河边界还有半日路程的官道上, 一列商队风尘仆仆前行。


    队伍中一辆简朴的马车随行其中,姜小曲坐在车头牵马,身后的车厢, 顾辞裹着大氅靠在她身旁,二人皆是一身的风尘憔悴。


    二人鞍马劳顿, 一路走最近的官路,换了好几个商队跟随, 乔装打扮又隐姓埋名,六日时间从幽州城赶路到这里实属不易。


    顾辞目光远眺前方商队的行路,嘴唇上都是干裂的细纹:“待翻过前面那座山我们就能到淮南境地了。”


    姜小曲在一旁闻言露出期盼的笑容, “很快了!也就还有半日多。”


    顾辞不禁也露出一抹笑, “是的,很快了。”


    “明路和春桃应该已经到了吧?”


    “今日是第六日,不出意外的话他们昨日应该入淮了。”


    两人心中一半放心一半担忧,心里祈祷着明路和春桃一路顺利。


    六日前他们离开平康镇,直奔城外商路寻了前往淮南道的商队随行,顾辞早就想好了不能回去长安,长安有贵妃在内,他们就这么回去无疑于自投罗网。


    而之所以选择淮南, 一来是因为淮南与幽州临界,往淮南走是最近的, 二来淮南地处半个江南向来是朝廷重视的地方, 一旦越过淮南边界幽州节度使鞭长莫及,除非他明日就要起兵造反, 要不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公然在淮南捉拿良民,三来他父亲就是出身淮南,如今祖父一家皆在, 他去了后只要能安全空出一些时间让他成功把罪证递达上听,万事皆成。


    综合来看,淮南是他最好的选择。


    不过他能想到,别人自然也能想到,所以为保全起见,顾辞在他们离开的当天把账本重新抄录一份,交给明路和春桃,叫他们二人轻身上路以最短的路程直奔淮南。


    按照他的预估,等幽州那边觉察到不对开始行动,五天时间是能争取到最优时限,超过五天便随时都有被沿路驻兵捉住的危险。


    他双腿不良骑不了马,注定会拖长时间,到时因他拖累最坏的结果他们四人恐全都出不了幽州,所以他让明路带着春桃先走一步。


    而有他作为目标,还能吸引对方的注意力再多拖延一些时间,若是他不幸死在幽州,最起码还有明路他们。


    还有小曲。


    他看向车前在寒冬里不畏辛苦一心一意跟在他身边的小姑娘。焦灼的心和冷乏的身体中迸出一丝暖。


    目光里溢出柔和的温度。


    若是他不幸要死在幽州,死之前他定会把小曲送走。


    姜小曲转头看见顾辞倚在车门旁看着她笑,她眨了眨眼睛咧唇露出小白牙。


    看我干嘛?


    顾辞口中呼出一口白雾,撑着手臂往车门外挪想去捉姜小曲手中的缰绳,“你到车里歇会,我来赶会儿车。”


    姜小曲不撒手,转身把他往车厢里推,“没事我来就成,天太冷了你不要出来吹风。”


    “小曲”


    “好了少爷不要在这种小事上纠结了。”姜小曲笑着给顾辞压了压头顶的鹿皮帽,红彤的脸蛋和干皱的嘴唇都是寒风留下的痕迹,“你看我精神好着呢,就还剩一日了我撑得住。”


    车前马驹打了个响鼻。


    顾辞看着姜小曲憔悴皲红的脸,心里蔓上心疼难受。


    这几日他们舟车劳顿,为了保证速度,一路上能不带的东西该放就放,马都换了两匹,他是个残废做不成什么事,一切全都靠小曲,她这么小的一个人,半句辛苦都不曾喊过。她一心只向着他。


    她越是懂事,他越难受。


    他轻声说:“你跟着我,总是让你受苦。”


    姜小曲挑起双眉,“没有啊!”


    “干嘛这么说?你对我很好啊。”


    顾辞看她,“我对你好吗?”


    “好啊。”姜小曲肯定,嘴角扬起笑,“除了我爹娘,你是对我最好的。”


    顾辞给她拉了拉兔毛围脖:“是不是想你爹娘了?”


    “嗯。”姜小曲罩在兔毛下的嘴唇努了努,“等这趟我们办完事回去长安就能见到他们了。”说着姜小曲心里就激动了起来,双眼亮晶晶地转头看顾辞,“我们很快就能回去了!是吧少爷?”


    顾辞双眼弯起,郑重一点头,“是。”


    马车嗒嗒嗒,半个时辰后临近正午,商队缓缓停了下来沿路边稍作吃饭休息。


    姜小曲他们也跟着停了下来,在古代这种在陆上只能靠马车赶路的时代,人和马都不可能一直不休息。否则身体扛不住。就算他们再着急也要喘口气,否则人出不了幽州就得累死在半路上。


    姜小曲跳下马车,身后顾辞自己把拐杖放下撑着身体也下了车,拄着拐杖在地上转圈走路。


    越是天寒地冻越是要活动蓄热,一直在马车上坐着只会更冷。


    姜小曲原地蹦了几下,然后到车前去给他们的马添粮和水,马温顺地低头吃料,姜小曲摸了摸它的脖子。


    回过头来,顾辞已经拄着拐在车边走了好几圈,还在坚持不懈的活动,一呼吸脸边上全是白汽。


    她跑过去:“少爷你冷不冷?腿疼不?”


    顾辞摇头,“没事。”


    虽他说没事,但姜小曲看他发紫的嘴唇就知他其实身体难受。


    顾辞身上的寒病去不了根,夏天都畏寒,更别说冬天,就算他再怎么锻炼身体,在冬天还是难熬,况且这几日他们疲于赶路一直在外面,车上只能简陋的烧个炭盆取暖。也不知道顾辞身体抗不扛得住,他这人一向嘴硬的很。


    “少爷药丸你吃了没?”


    “方才吃过了。你去车里躺下歇会儿,我自己再走走。”


    “我跟你一起吧。”


    “快去,听话。”


    顾辞把姜小曲赶上车,姜小曲没法儿,上车后厚厚的帘子被挡上,她身体后仰大字躺下,顿时像一个泄气的气球一样。


    说不累是假的,这世上赶路是最累的了!


    想到还剩下最后一天就能到淮南,姜小曲又高兴起来,很快能结束了!


    很快商队修整好重新上路,姜小曲他们也重新驾车往前走。


    刚走没多久,后面的官道上突然传来一阵急蹄声,商队赶紧往边上让出大路,片刻后一个身穿军甲的信兵骑着两驹绝尘而过。


    官道上出现这种疾马报信的士兵并不是稀罕事,这种叫传信兵,专门负责传递消息的。


    商队众人看着绝尘而去的马屁股没多大反应,反倒是顾辞看到他信兵之后顿时脸色一沉。


    那人身穿的是神武军的军甲,那是从幽州来的信兵!


    姜小曲不认识神武军的衣服,但是她记得顾辞跟她说过,路上若是遇见穿军服的传信兵很有可能就是对方在往边界传消息对他们进行抓捕了!


    所以沿途他们只走官路,一直关注路上是否有信兵经过,前面几天都没有,然而就在刚刚,一个信兵在他们面前绝尘离去。


    姜小曲立即去看顾辞,见到他瞬间下沉的表情,她心里也跟着一沉。可恶就差这半日他们就能离开幽州了!


    顾辞看向她,“是幽州出来的信兵。我们拖不住了。”信兵快马,身后距离最近的驻军定然已经得到消息开始行动,而不出一个时辰,前方驻军地也会出动!


    姜小曲攥紧缰绳,“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顾辞拿出舆图,手指沿着路线找到他们的大致所在地,眼睛飞快略过周遭线路,大脑风暴运转——


    信兵八百里快马,此刻所有幽州边防他们都不能去了,除此之外——


    很快他选定一处,“绕道,我们从小路去渡口。”


    支流渡口沿江多渔民行船,那里不是驻军地,他们可以乘渔民行船抵达淮南。


    选定方案,姜小曲立即驾车加速,在前方岔路口与商队分开。


    马车飞快,二人心情紧迫在颠簸中一路消失在尽头——


    待他们走后差不多一个时辰,后方官道上追来一列士兵。


    “前面的商队停下——”


    这列士兵快马上前截停商队,商队的负责人立马跑来面目堆笑的谨慎询问:“几位官爷有何指示?”


    领队士兵抖开一张通缉令:


    “缉拿要犯!你们可有见过此人!此人双腿残废,随行两个婢女一个仆从共四人。”


    商队负责人上前看那通缉令上的画像,画像上是一年轻公子,面目端正俊秀看起来非常不像一个要犯,他仔细看过,迟疑地摇了摇头,“应该不曾见过”


    士兵厉声:“见过就是见过!没见过就是没见过!想清楚再说到底见没见过!”


    负责人赶忙又看了一遍,然后肯定道:“不曾见过。”


    士兵们皱眉,另外一个士兵问道:“此人很可能乔装打扮过,你们商队沿途可有双腿残废的随行外人?”


    商队负责人突然一激灵,“有!前一日有一对回乡过年的年轻夫妻与我们随行了一段,那男子就是个腿残的,但是他们一个时辰前就拐路走了!”


    腿残!


    “你们在何处分开的?他们往了何处去?”


    “就在大约十五里外的一条岔路口,往南处去了!”


    士兵们掉头转走,“去追!”——


    第122章 和腹黑少爷HE36 一起走


    军中快马十里的路程不到半个时辰就跑回去了。寻了顾辞他们拐走的那条岔路下去, 沿路按地上的车辙印又追出去一个多时辰,一路弯弯绕绕终于见到前方一个吱悠悠的马车屁股。


    这几人耐心早已快耗尽,眼见可算是追到了人, 厉声喝马轰隆隆包围上去:“停车!”


    结果呼啦啦一群高头大马围上去,竟发现车前拉车的不是马而是一个人!


    拉车的是一中年男子, 穿着一身布衣棉袄,见突然一群骑大马的官爷拎着刀围上来, 登时吓得脸色一白跪在地上。


    “缉拿要犯!车上的人速速出来!”一官兵抽出腰刀哐当一声削掉车顶一截木头,另一官兵已经翻身下马,一脚踹开跪在车前的男子, 呼啦一下掀开厚重的车帘——


    车上没人?!


    马车里空荡荡的, 除了一些杂物之外哪里有半个人影!


    官兵抓起拉车的中年男子指着车里厉声问:“车上的人呢?”


    这男子吓得脸色惨白,浑身发抖地连连摇头:“小小小人不知,小人见到这车的时候车上就没有人,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跪下来梆梆磕头:


    “各位官爷,这车是小人在路边捡的!我我我发现时这车就已经丢在路边了,周围没有人也没有马,小人以为是没人要的这才想拉回家,小人该死!一时贪图便宜, 各位官爷饶命!官爷饶命!”


    这人给这几个来势汹汹的官兵吓破了胆,恐慌因自己一时贪心惹了大灾祸让当兵的砍死在野外。


    这几人一听又扑了个空, 且还让人耍了一通, 纷纷脸色不愉气得骂娘。


    “啐他妈的!读书人果然奸诈,让人给跑了!”


    他们一路从营里出来找人, 天寒地冻折腾了大半天结果让人从眼皮子底下溜走了,心里的火噌噌往上蹿。


    他们拿刀压着中年男子问了在何时何处捡到的车,随后踹了他几脚泄愤, 留一人压这马车回去复命,其余几人掉头回去继续捉人。


    “他们只有两个人,那姓顾的还是个瘫子,跑不远,走!”——


    距离官兵几里外的山路,一匹棕马背上驮着两人在小路上奔跑。


    这二人就是唱了一出空城计弃车乘马逃走的顾辞与姜小曲。


    顾辞在前,他趴在马背上牢牢抓着马鞍固定身体,姜小曲在后牵绳纵马,寒风从他们脸颊刮过,二人一马皆是呼吸急促撒下一路白霜。


    “前面往右。”


    “是。”


    顾辞指路,姜小曲驾马,牵动马头往右边拐去。这马比不上军马品种矫健又驮着两个人,此刻的速度已经是极限了。


    姜小曲用最快的速度牵动马匹,紧迫感让她的耳边一阵阵鼓躁,时不时便回头往身后快速看一眼是不是追兵追上来了。


    她紧张,顾辞也一样,他咬着牙用足力气使自己平衡在马背上,双目如电注视着前方的路,不断的把脑海中牢记的线路图与眼前对标。


    “前面继续往右。”


    棕马拐过右边的小坡,疏密的林木下方已经能看到村庄起伏的屋檐,越过村落再往前就是支流渡口了!


    而就在此时,下方的村路上隐隐传来一串马蹄声!随即几个官兵骑马疾驰而来,速如奔雷要进村寻人,二人双目皆惊,姜小曲赶紧转动马头往里层躲去,身体下压趴在顾辞身上,飞快隐没在林后。


    姜小曲浑身紧绷,双腿夹紧马腹,棕马用力打出一个响鼻飞跃着在内线疾走。


    冬日里草木凋零,山林中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木遮挡,越是往里林木错落间,马儿的行走受限,速度顿时慢了起来。


    两人的心跳声狂躁地鼓动耳膜,身后的追兵时时刻刻加剧着紧迫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从身后追上来亮出屠刀。


    顾辞用力深吸一口气,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眸色浓稠在瞬间下了一个决定,


    “小曲,那几个官兵拖不了太久,你带着账本和我的手信现在立刻下马去江边找船。我回头去引走他们。”


    姜小曲闻言一怔,双目中霎时迸出火星,“你!放屁!不可能你别想了!”


    顾辞没有在意姜小曲口出暴言,他呼吸急促,鼻尖上冒出细汗,“听话,追兵已经追到身后了,你我二人如今命悬一线,前面到渡口还要找船找人这些统统都需要时间,最坏的结果是两个人都走不了,但有我拖延一二,你肯定能走。如今在林中马速坎坷,你快下马!”


    “不。”姜小曲死死抱住顾辞,神情发狠,“要下一起下,没到那种地步,我不会丢下你的。”


    顾辞着急,他趴在马背上瞠目发红,“你不要任性!”


    姜小曲也急,“你想事情总是往最坏的地方想!我都知道也明白!但这一次你听我的,我说我们都能走就都能走!”


    下一秒姜小曲打开直播器调出广角镜头,虚空中霎时舒展开一片虚拟屏幕,屏幕中对准的正是他们这片山林,距离调试之后,瞬间呈现出他们此时与追兵的距离。


    她的原则是除非主角要求否则不能利用直播便利擅自干预决定任何事态进展,这之前无论遇到多么艰难的事她都坚持只靠他们自己,听顾辞的,顾辞让她怎么做她就怎么做,但这一次她决定不听他的了,就算破坏规则后面对她处罚她也无所谓!


    她盯着屏幕上的追兵,拉紧缰绳将马勒停,一手还着顾辞的腰一手去掰他攥在马鞍上的手。


    “你放手!我们一起走!”


    顾辞死抓着不放,姜小曲气得转手探入他腰下去捏他的痒肉。


    顾辞浑身发抖,身体霎时一歪,推搡间两人一同从马上跌落滚到枯草覆雪的地面,一直到这时姜小曲始终抱着顾辞的身体,而在他们摔下马的瞬间顾辞反手抱住了姜小曲的头。


    姜小曲粗重的呼吸全部喷在顾辞怀里,她跪下双腿抱着顾辞撑起身,拉起他的两条胳膊往身上背,“我们一起走。”


    顾辞一把推开姜小曲,他看着姜小曲倔强的脸,一股强烈的酸胀在心□□炸,双目瞬间赤红,爬过去一下下地推她转身:


    “你自己走!你快走!我一个残废会拖累死我们两个!你听话好不好!”到最后话语中几近哀求。


    姜小曲被他推着,他眼睛那么红,里面全是泪,求着她赶紧走,她的心脏像是被捏住了,浑身被一种巨大的难过包裹,


    她扑过去用力的抱住顾辞,特别用力,一张口全是哽咽,“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啊,我做不到。”


    顾辞的心脏被捏住,他颤抖,喘息,表情狰狞的扭曲,眼前被白雾和水汽模糊,


    他突然捧起姜小曲的脸,嘴唇用力咬在她的唇上,这不是一个吻,而是撕咬,是宣泄,是心底最炽烈的膨胀。


    冬日荒凉的山林,枯旷的野地,两个柔弱又坚强的人迸发出最浓烈牵绊,无声处掀起惊涛骇浪,风雪中破开万丈清光。


    唇间弥漫着鲜血的味道,


    顾辞颤抖地放开姜小曲,他欲开口,却在下一秒被姜小曲捧着脸用力堵住了嘴,


    “你别说话。”


    姜小曲眨掉眼睛里的水汽,她捧住顾辞的脸,吻落在他唇上,落在他鼻尖,落在他额心。


    每一下都很用力,都那么炙热。


    下一秒姜小曲拉起他的手臂转身把人背在背上,她双目精光湛湛,坚定且固执地背起顾辞往前走,


    “我不会丢下你的。我说了我只跟着你,你是生是死我都跟着。我们必须一起走。”


    “我向你保证,我们一定能一起活着到淮南,相信我。”


    “你带我出来寻公道,如今公道就在你手上了,你要自己把它讨回来。”


    姜小曲背着顾辞穿越林间,每一步都走得那般坚定。


    顾辞咬死了嘴唇,他抱着姜小曲的脖子,眼泪一颗颗的滚烫滑落,


    嗯,嗯!——


    “你们村中可有谁见过一个腿残的男子和女子出现!此二人乃是朝廷要犯,如有隐藏不报,小心你们的脑袋!”


    官兵手里拎着长刀,展开通缉令在村民眼前,河边村的村长敬畏地看着眼前的几个官兵,周边的村民们也是充满了敬畏和害怕,纷纷摇头,“没、没看见啊,真没见过。”


    官兵凶得很:“都仔细想想!一男一女,男的双腿残疾,当真没有见过!”


    村民们还是摇头,当真没见过,村子就这么大,就没见过有双腿残废的外地人过来啊。


    几个官兵在村子里又扑了个空,心里这叫一个不爽,同时也是纳闷不已。


    “妈的不应该啊,看马蹄是往这个方向跑的,总不该我们又被诓了吧?丢车又丢马?在这穷乡僻壤的地方,一个丫头带着一个双腿残疾的少爷能跑了??”


    就是说啊,一个残废,一个小丫头,他们随便一个兵一指头都能摆平的人,就这样的两个人偏偏就让他们跟丢了,这他妈说出去都丢人,到底能跑哪去了?!


    官兵们看向村后的山,不在村里,那就只能是藏到山林里去了。


    “妈的,进山去找,这么一小片林子我就不信他们能藏住,掘地三尺也给他找出来!”——


    官兵们在林中搜寻时,远处江面上,一片小舟起航,朝着远方的江岸渡口缓缓飘远——


    第123章 和腹黑少爷HE37 更


    又是三日——


    淮南治所扬州, 城门口车辆行人络绎不绝,明路和春桃穿着厚厚的衣裳,同老太爷家中的护院大哥一起站在城门口翘首以盼。


    “今天都是第九天了, 少爷和小曲应该到了吧?”春桃站在明路的影子里小声担忧说。


    明路在一旁也满是担忧,“应该快了, 我们好好看着点。”


    从平康镇离开后少爷就给了他们两人银子,叫他们什么都不带直奔淮南。他二人一路有惊无险在第四天安全离开幽州, 又用了一日抵达淮南治所扬州城寻到太老爷一家,把少爷手写的书信交给太老爷后,他二人才算松了半口气。


    如今他们人安全了, 剩下的心思就是焦急地等待少爷和小曲赶过来。


    当初分开时少爷说他们会晚上个两天, 明路和春桃到了扬州后就按秒掐着时间过,老太爷日日派出人去城外渡口这些地方迎,他们两个不敢出城怕出意外,就在城门口等,如今都超过两天第九天了,还不见少爷和小曲过来,别提心里有多焦急。


    就这样一直等到城门关闭,明路和春桃都冻得有些手脚僵硬, 天色逐渐变暗,城门口车人凋落, 眼看这一天又没等来人, 明路和春桃的心直往下坠。


    二人黯然转身:


    “我们回去吧,明日再来。”


    “好。”


    然而他们刚回去顾宅就碰见挎着医箱的郎中匆匆赶来, 领着郎中的长随看到他俩丢下一个惊喜的炸.弹:“哎哟你俩怎么现在才回来!咱们在渡口接到辞少爷了!”


    明路和春桃双双一震,随后大喜!跟着郎中和长随就往院子里跑,


    “少少少爷回来了?!人在哪回来了吗回来了吗!”


    “小曲呢?小曲也跟少爷一起呢吗!”


    “你说辞少爷身边那丫头?回来了都一起接回来了, 不过一下船辞少爷身边那丫头就昏了,辞少爷也病着呢,这不咱赶紧去找了郎中来。”


    二人乍喜又惊,转而焦急不已,什么?!少爷病了!小曲也病了!


    明路和春桃一路跟着郎中跑去后院,在屋外就听到一串剧烈的咳嗽声,那声音嘶哑剧烈,但确确实实就是少爷的声音!


    两人跑进屋,看到顾辞吓了一跳,顾辞此刻烧得满脸不正常的红,瘦骨嶙峋整个人脱了一层皮似的,双眼精亮,怀里攥抱着一个人,急得神若癫狂:


    “大夫来咳——来没!快去咳找、咳找大夫快——”


    郎中跑出一头汗地拎着药箱进来,“来了来了!”——


    姜小曲不知道顾辞为她急得差点呕血,她的意识还停留在渡口见到顾家人时升腾起来的狂喜,满心都是他们终于活着到了扬州来,随后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她这一倒下后就开始发烧,多日的精神压力和身体压力的双重负荷一起爆发,直烧得神志不清昏迷不醒。


    “她怎么样了?”


    “为什么还不醒?”


    “救她!求求先生一定要救她!”


    “小曲小曲”


    昏昏沉沉间耳边总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环绕。她能感受到那人的焦急、痛苦、担忧、悲伤


    虽然她感觉很累,像是一种要把她彻底击垮沉淀消失的那种坠重,但有根绳一直吊着她,叫她别睡了快醒醒,姜小曲觉得自己是有意识的,她的意识处在即将醒来的边缘徘徊,她鼓起劲儿一蹦——


    眼前从模糊到清晰,淡乳色的光从轻薄的床纱中透进来,姜小曲迟钝地转了转眼珠。


    “小曲?”


    耳边一声迟疑地轻叫,随后啪嗒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掉了,春桃惊喜又激动的脸扑到面前,“你醒了!你你!你等下我去叫郎中!”


    姜小曲一句话来不及说春桃就狂跑出去叫郎中,她试着想起身,结果发现根本起不来,她身上一点儿劲儿都没有,软的手和腿都不知道在哪的那种。


    她迷糊的想自己这是饿了几天没吃饭了才虚成这样啊。起不来身,只能转动眼珠看向床外,下意识的想寻找某个身影。


    顾辞呢?


    很快春桃就叫来了郎中,郎中进来对她就是一顿扒眼看舌苔诊脉,然后还竖起手指,让她眨眼睛问是一还是二什么的,望闻问切一番,最后郎中长舒一口气,“醒了就好,醒了就没事儿了。”


    “给姑娘稍微吃些清粥,放些鱼肉,但不要放油,先吃两日清食,现在还是有点烧,屋里注意保暖,别着凉了。”


    郎中细细交代一番,春桃在旁边诶诶全都记下,姜小曲身上一直没劲儿嗓子里说不出话来,可能是许久不曾进食了也没有饿的感觉。


    郎中走后,很快春桃端来一碗放了鱼肉的清粥,当第一口粥入口后,她终于慢慢有了活过来的感觉。


    一碗清粥下肚,姜小曲终于有点力气了,她轻声问春桃:“什么时辰了?”一开口哑得吓了她自己一跳,然后嗓子发痒忍不住连咳几声。


    春桃赶紧端来一杯水扶着她喂,一脸后怕地顺她的后背:“你可莫要再咳了,你不知道你病的多吓人,嗓子都咳坏了。”


    “啊?”姜小曲懵逼,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还咳嗽了?但这一开口就一嘴公鸭嗓确实听起来很磨耳朵。


    “我病的很严重吗?”她用气音小声问春桃。


    春桃连串点头,一脸的后怕,“你一直发烧,一直不醒,大夫说你都烧到肺里了,药也喂不进去,喂了就咳出来,我们都要吓死了。”


    随后通过春桃的告知,姜小曲才知道自己眼睛一闭与世无争,实际上已经在床上混沌一个月了,病得好几次差点没死掉。??!


    姜小曲震惊无比。


    她昏了多久??一个月??


    她一脸的不敢置信,“是你糊涂了还是我没听清楚?你确定是一个月?而不是一天?一周?”


    春桃在旁边抹眼泪,“你要是只昏一天就醒才好呢!你当真昏了一个月!”


    “你不知道,你生病的这段日子我们有多着急,最急的就是少爷,少爷日日守着你,怕你不好,好几次我都偷偷瞧见少爷在哭。”


    说到顾辞姜小曲心口一跳,她转头看向外面,“少爷呢?”醒来后身边除了春桃就没见到别人,加上现在突然知道自己竟然无知无觉的病了一个月,她心里一下开始变得着急。


    “少爷和明路出去办事去了。”春桃看了眼时辰,“应该也差不多快回来了,等少爷回来看见你醒了一定乐坏了!”说到这春桃凑到姜小曲耳边压低了嗓子悄悄跟她说:“少爷最近和明路好像在忙那个事情。”


    两人对视心照不宣。姜小曲点了点头。她这会儿身体还虚的很,说了这么一会儿话之后就感觉身体有点坐不住,向后靠在背垫上,不过虚归虚,她一朝醒来精神还算足。


    她也没想到自己生个病竟然能昏这么久,她自己是完全没有概念,就眼一闭一睁的事儿,她还以为也就昏了一下呢,谁知道一睁眼一个月过去了。


    这状况说出去实数有点吓人,这要换到别人身上谁发烧一个月昏迷不醒,她铁定要以为那人活不成了。就算能活,怕是也得成个傻子什么的哦突然明白了刚才郎中问她一还是二的用意了。


    姜小曲有点怀疑是不是之前她违规使用直播器的惩罚导致她病了这么久。


    她和顾辞后来赶往扬州的几日,她全程用直播器作弊,监控附近是否有追兵,先后规避了好几次风险,甚至还避开了两次野兽以及心怀不轨之人。


    虽然赶路吃了些苦头但一次意外都没有碰上,全须全尾的进了扬州城。


    总之他们能安全抵达扬州直播器立了大功。


    这么想着她打开直播器,一个硕大的红牌挂在上面,说检测到她违规操作直播器将被封45天。


    下面弹幕一片哀嚎——


    【妈的这都能被封!】


    【呜呜呜最后一幕我看到小主播昏倒了,一个半月不会尸体都凉了吧。】


    【呸呸呸楼上乌鸦嘴!信女愿吃素一个月许愿小主播和男主双双把家还QAQ】


    【俺也一样QAQ】


    上面的解封倒计时还有15天。明晃晃地显示她货真价实的昏了一个月。


    看到观众们的关心姜小曲心里感动,等解封后她要好好谢谢大家。


    她长舒一口气关掉直播器,随后放缓和心态和春桃说话,问问她这生病昏迷的一个月都发生了什么,还有春桃和明路当初来扬州遇没遇到困难之类的。


    时间一晃来到傍晚,外面天色渐黑,姜小曲听到一串熟悉的落拐声。


    “笃笃笃——”


    随后门前的帘子被掀开,一道颀长熟悉的身影落入眼中。姜小曲蓦然绽笑。


    顾辞看到床上半坐的姜小曲一怔,下一瞬拄着拐杖飞跑过来,姜小曲一个少刚出口,猛然被顾辞扑倒紧紧压入怀中。


    他的身上裹挟着屋外清凉的雪气,他的身体在细细的发抖。


    “小曲,小曲!”


    “你终于醒了。”


    冰凉的鼻尖迈进她的颈窝,压抑的声音闷在她的耳边,姜小曲压了下脖子,半边身体酥麻,抬手轻轻地环住顾辞消瘦的肩膀。


    “没事没事了少爷。我也没想过一下过了这么久,没事了哦。”


    她温柔的哄他,顾辞便是心口一酸,眼睛发烫,抱紧她埋到身体里。


    “嗯,嗯。”


    许久之后,顾辞终于平复了心情,撑起身不再压着姜小曲,不知什么时候屋中点起了灯,只剩下他们两个。


    他顺了顺她的头发,细致地看她的脸,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我方才回来,下人来通知我你醒了,我还以为是做梦。”


    听他难得露出的傻气发言,姜小曲嘿嘿笑,“所以现在看见不是做梦了吧。”


    顾辞抓起她的手放到自己脸颊边,“我不知道,你掐我一下试试。”


    怎么还越说越傻气了。


    姜小曲顺势揉了揉他的脸,他的脸冰冰的,一点肉都没有,一碰就是骨头,姜小曲顿时心疼了,“你又瘦了。”


    顾辞目光专注在她的脸上,轻声说,“你也瘦了。”目光心疼,“瘦了好多。”


    他抬手摸姜小曲的头发,摸到她的脸,腮边瘦成一条线,下颌骨都突了出来,显得一双眼睛变大了一圈。


    结果姜小曲听到自己瘦了,竟然高兴地抬手也摸了摸自己的脸,“瘦了很多吗?那我是不是变好看了?”意外的减肥成功?


    顾辞心口五味杂陈,也不反驳,轻柔地顺着她的话说,“好看了,但是再胖一点会更好看,现在有些瘦多了。”


    这话说完姜小曲心里美得直冒泡泡,恨不得当场干三碗大米饭变更好看!


    提到这姜小曲顿时想起来,顾辞回来后还没吃饭吧?撇头一看外面天都黑了。


    “你回来后还没吃晚饭呢。”赶紧催促顾辞吃饭。


    顾辞也听话,听话得都称得上温顺了。


    “好,我叫人送进来,我们一起吃。”


    很快晚饭摆上桌,明路和春桃也进屋来,温暖灯光中几人凑在一起,时隔多日磕磕绊绊,主仆四人终于真正意义上的重聚了。


    “小曲你可算醒了,我们要被你吓死了。”明路抹眼泪。


    明路一哭,旁边的春桃也跟着抹眼泪,好么让他俩这么一渲染,姜小曲也忍不住眼眶发热。


    “我也没想到,我以为我就昏了一下呢,让你们担心了。不过现在没事了!今日郎中来看过说我醒了就没事了。”


    春桃在一旁连连点头:“嗯嗯,郎中是这么说的,他说小曲好了!”说完破涕为笑,明路也跟着破涕为笑。


    到此时顾辞是最镇定的一个,他看着他们几人,看着鲜活的姜小曲,多日来惶恐空洞的心里终于洞开一丝回响。


    姜小曲人才刚醒,大病未愈需要多休养,简单吃过晚饭之后她就躺回床上休息。明路和春桃相继离开。


    姜小曲这会儿已经有点疲惫了,毕竟在床上病了一个月,身体底子再好还是虚,她打了个哈欠,眼睛里的水汽还没散去,便感觉身旁的床榻被压下去一块,她转头,看见顾辞掀开被子挪进来,随后转身把她抱进怀里。


    他摸摸她的背,“累了?睡吧。”


    姜小曲从他怀里抬起头,顾辞黑润的眸子垂下来与她对视,她轻声问:“少爷你不回去自己房里休息吗?”


    顾辞没说话,他沉默地看着她,俊脸垂下,微凉的嘴唇吻住了她。


    姜小曲睁大双眼。


    第124章 和腹黑少爷HE38 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这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吻。


    不是只碰一下, 也不是只贴在一起。


    唇心翻碾,齿贝撬开唇瓣,属于另一个人的浓烈气息侵入、索取、情感交织,


    姜小曲被淹没在翻涌的情潮中。


    她有些颤抖,可能还有些无措, 但她没有推开顾辞。


    她的手轻轻地撑在他肩膀,然后随着对方的侵入轻柔地环住他的脖颈。


    她的接纳让顾辞变得疯狂。


    他更加凶狠的亲吻她, 如同一只出闸的野兽,生出一种想要把她拆吞入腹的冲动。


    他真的疯了。


    姜小曲被咬的很痛,她浑身被他捏在怀里, 呼吸被剥夺, 身体被桎梏,口中尝到了血腥味,顾辞像是一个侵袭的破坏者,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疯狂,她清楚的感受到了他凶狠行动下的恐惧和崩溃。


    她用力去拥抱,去迎合,去安抚,主动张开嘴唇用最温柔的回应去亲吻他,


    直到他的疯狂变为缓和。


    浪潮褪去后,露出最脆弱的模样。


    二人分开, 彼此都是剧烈的喘息, 嘴唇麻痹的感觉不到痛楚,只有饱涨的酥麻。


    姜小曲咽了咽喘息, 摸着顾辞的脸,“你怎么了?”


    顾辞怔怔地看着她,看到她被自己蹂躏惨烈的嘴唇, “对不起。”


    姜小曲轻轻摇头,然后她拉下顾辞的脑袋抱在怀里轻轻的安抚,


    “没事。”


    顾辞突然就很想哭。


    他抱紧姜小曲,表情崩溃扭曲,他贴着她的心口肋骨,想要把自己装进去。


    “我怕你死了。”


    “我真的怕你死了。”


    黑夜里他的声音哽咽的就像是暴风雨中的火苗,摇摇欲坠,支离破碎。


    顾辞无法回想这一个月是怎么过的。


    他看到姜小曲几次在高烧中垂死休克,他的灵魂也跟着一起蒸发了,世界在一瞬间失去色彩,他陷入深渊日夜混沌,他甚至不想报仇了。


    祖父狠狠打了他一巴掌,骂他色令智昏,难不成因为一个丫鬟他也要跟着一起去吗?


    他当时的想法竟然是,对,如果她死了,他也不想活了。


    他不明白自己是何时对小曲有这么浓烈的情感的,他回想和姜小曲相处的点点滴滴,每一秒都清晰可见,他从来不知道她在自己心中竟然已经达到这么重要的位置,原来不知不觉她对自己已经变得这么重要。


    可是她快病死了


    灵魂深处突然裂开一道巨大的伤疤,


    就好像他曾数次在无能为力中失去她。


    顾辞埋在姜小曲怀中痛哭,他哭得没有声音,但是眼泪汹涌。


    “别离开我”


    姜小曲心口剧痛,她难过的揪成一团,一股没由来的愧疚和悲伤占据心间,她咽下哽咽破碎道,


    “我,对不起,我”


    “我会一直跟着你,我们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正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姜小曲这一遭大病醒来,人虽没事了,但身体还得养一阵才能出屋。毕竟烧了一个月,身体底子都给刮薄了,出去再给风吹了再病一遭可能就没那么幸运了。


    加上她本身也确实刚醒还没恢复,故而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姜小曲都在屋里养身体。


    她醒来后顾辞好像也活过来了,身上的暮气和暴戾消失内敛,仿佛一把经过了一番洗礼的宝剑,风华内敛,锋芒更甚。


    他同她说贵妃及幽州一行人的报应马上就要来了。


    姜小曲才知道,在她昏迷的这段时间,顾辞竟与二皇子联系上了,确切的说是二皇子找上了他。


    当今一共五个儿子,最小的五皇子不算,其余四个都不是省油的灯,那位置放着,他们是最接近的人,很难说有哪个当真放着皇位不心动的。


    二皇子在外的名声一向不温不火,不存盛誉也未有骂名,用姜小曲的理解就是扮猪吃老虎的高端玩家。


    幽州境内对他们下了通缉追捕,这事儿瞒得死,但二皇子不知安插了什么眼线,反正他很快就知道了,然后估摸着是顺藤摸瓜分析出了背后暗藏的大事,亲自秘密下扬州找到了顾辞。


    二皇子见面后也不说让顾辞投诚或者效力什么的,也不逼他,只随后摆明了立场,暗示自己可以帮忙,二人互惠互利,看顾辞愿不愿意。


    不过正好她那段时间病得要死,顾辞整个人阴翳的厉害,迁怒之下对皇家人没有半分好感,眼前的二皇子三皇子同出一脉都是皇帝的儿子,他冷着脸升不起任何好感,就算是面对二皇子本人也绝口不露一丁点痕迹。


    不过二皇子没放弃,他对顾辞的防备和敌意表示理解,也不逼他,过了几日之后亲手整理出一份前刑部侍郎死亡蹊跷的证据写了一封奏折递了上去。


    不得不说他的这一举动让顾辞有了转变。


    再后来就是她醒了,顾辞在那晚疯了一阵之后,人也醒了,眼中重新汇聚精气锋芒,计划着与二皇子周旋。


    他白日出去,晚上回来,回来后就来找她,同食同寝,他也不管老宅中人怎么看,现如今老家这边的人都以为姜小曲是顾辞的通房


    晚间两人睡在一起,顾辞会把白日发生了什么,他有什么计划,他又做了什么事通通告诉姜小曲。


    所以姜小曲虽然足不出户,但是已经知道在短短时间内,外面已经隐见风雨。


    “刘家敛财伤民,弹劾的奏折已经快飞成雪片了,不出半月,刘家必遭钦差调查。”


    “真的?”姜小曲惊喜。


    “嗯。”顾辞轻轻点头。


    他把账簿中刘家伤民敛财的罪证誊抄出来分由二皇子,二皇子牵出由头,先后爆出丑闻由地方小吏或受害的世家商贾上报讨公,刘家这些年做过的伤天害理的事情太多了,仗着势力强行压下,但只要有心一扯就能扯出来一大片,随后在朝堂稍微露出些风向,弹劾的奏折不用催就如雪花一样飘起来。


    到了这再露出一点更严重的罪行,把先前弹劾的最终给一个稍微有点脑子的人一联合分析,都不用他们再出手,刘家的事就会被挖出来,一条线连着一条线,越扯越多,越暴露越惊心,等破天的大胆暴露在圣上面前时,刘家只有死路一条。


    而被扼住喉咙的巨兽死前挣扎反扑,他们最大的依仗就是幽州的十几万大军,到时候不管幽州节度使愿不愿意,扯出萝卜带出泥,都都跑不了。


    “很快了,最多再有一个月就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姜小曲笑,“刚好是春暖花开的时候。”


    顾辞也笑:“嗯。”


    他给她拉上被子,“你好好休息,养好身体,春天我们一起回长安。”


    姜小曲乖巧地让他盖好被子,“好!”


    外面星月明朗,二人身体触碰亲密地躺在一处,目光交视暂停,空气中渐渐弥漫出淡淡的缠绵。


    夜里很安静,只有两人的心跳声。


    顾辞黑亮的眼睛注视着她,姜小曲看着看着就不太好意思的垂下眼睛,心跳有点快,手指在被子下面揪衣角,脸不知觉开始发烫。


    自从那晚接过吻之后,两人之间亲密未变,但在这亲密之间又多了一层暧昧的东西。


    以前她和顾辞也亲近,但以前两人就是纯盖棉被认真睡觉啊!又没有其他的,现在不一样,毕竟是接过吻的关系了!


    好死不死又想起了那晚接吻时的感觉,姜小曲心跳愈发不稳,翻身转过去背对着顾辞,“我睡觉了。”


    身后的人靠过来,姜小曲紧张地缩起手,然后被嵌入身后的胸膛中。


    严丝合缝,不留空隙,带有一丝微凉的呼吸喷在耳边,然后耳朵突然被含住,姜小曲浑身一震,半边身体瞬间酥麻。


    “你!别、少爷”


    亲耳朵太要命了!!!


    姜小曲受不了的捂住耳朵往下逃,身体被翻回去,清冽潮湿的气息封锁唇齿,空气中爆开火星,待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两人剧烈喘息的胸膛贴在一起,呼吸相闻,顾辞水亮的眼睛近在咫尺。


    他凑过来又轻轻的咬了她一口,随后用被子裹紧她,然后没控制住,又凑来点啄磨蹭。


    “等我们回去长安,我就娶你。”


    姜小曲迷离地看着他,嘴唇被亲弄,胸膛因为他的话升起一股强烈的鼓胀,“好”话音未落,口中再次被侵入,她颤抖地攀着顾辞的脖颈,交颈咂弄的水声中溢出撩人嘤咛——


    “哎。”


    春桃看着叹气的姜小曲,好奇问:“小曲你怎么了?不高兴吗?你今天叹气好几次了。”


    姜小曲看向春桃,心想我有叹气好多次吗?然后一张口,“哎”


    好吧好像是有点。


    哎


    春桃手里在纳鞋垫,干净地眼睛看姜小曲问:“是因为少爷吗?”


    姜小曲猛地睁圆眼睛看向春桃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春桃冲她笑,露出一丝狡黠的得意:“我看出来的。你这样子和犯相思病的姑娘们一样。”


    “我才没有犯相思病。”姜小曲噘嘴。


    春桃凑过来,眼睛看着她撅起的嘴唇嘿嘿一笑,声音压得低低的,“你嘴巴是让少爷咬破的吧。”


    “咳——”姜小曲猛吸气被自己口水呛到,脸嘭地炸成一片红!


    “你咳——你咳咳——”她凌乱震惊地指着春桃,你你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胆小怯懦的春桃吗!


    春桃看姜小曲羞的快要冒烟的样子,捂着嘴巴眼睛都笑成了眯眯眼,她确实胆子小怕事情,但那是在外人面前嘛,如今跟姜小曲已经熟悉这么久了,况且还共患难过,心里早把她当亲近的人,相处自然放开了。


    她毕竟也是个年华尚好的小姑娘,也会思春会八卦会好奇,况且对方还是她最好的朋友和最尊敬的少爷!


    春桃挪到姜小曲身边轻轻给她拍后背,笑着说,“没关系啦你不用这么害臊,你和少爷大家都知道的。”


    不说还好,一说她更不好意思了好不好!这种事被大家都知道才更害臊啊!


    姜小曲连吸几口气往下压脸上的红潮,轻轻推了春桃一下,“你不准取笑我!”


    “我没有呀。”


    笑过之后春桃放下鞋垫也不纳了,靠着姜小曲好奇关心地问:


    “你怎么了呢?你和少爷不是挺好的吗?那你叹什么气啊?”


    姜小曲抿了抿唇,低头揪手指,不知该怎么说。


    她就是有点纠结。


    那天晚上顾辞说要娶她,那话她现在回想起来都心绪激动手足发麻,她承认她是激动高兴的,人一激动就容易睡不着,睡不着就容易想事情,一想事情,她就架不住的不停在脑袋里过滤她和顾辞相处的点点滴滴。


    然后她突然发现自己和顾辞的感情能发展到现在这地步好像更依赖于危险关系。


    从她最一开始给他当丫鬟,那时候顾辞对她肯定是没有超越男女的想法的,一直到后来很长的时间,她都找不到顾辞对她有超越情感的依据。


    改变是从追兵追捕他们那次,顾辞要她走,她不肯一个人走,情绪冲动之下他咬了自己。


    没错不是亲吻就是咬。


    再之后就是她生病,醒来,他们有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亲吻。


    看,就像吊桥效应一样,几次都是他们所处的境遇急速转变,他们的感情也跟着出现急转。


    她突然不确定,顾辞说要娶她,是真的出于心中喜爱,还是危险关系的激发下产生的应激反应,也就是俗话说的激情产物。


    要是第二种,反应平息后一切感觉都将淡去,人恢复理智,那到时候他后悔了怎么办。


    毕竟他们差距这么大,从前他们也朝夕相处在一起,却从没见他表现出来过喜欢自己啊她长得也不漂亮,也没文采,实在找不出顾辞喜欢她的理由


    一想到这样姜小曲瞬间像被打醒了一样难受的要死。所有甜蜜顷刻间化成刀刃。


    很多事就不经思考,一细想,就容易钻牛角尖。


    她不怪他产生应激反应,她只是怕,万一最后是第二种结果,让她守着不喜欢她的人过一辈子,那她宁可一开始就不要开始。


    姜小曲自己想的难过,脸伤不自觉露出哀伤,眼睛一下被水汽覆盖了。


    春桃吓了一跳,“你怎么哭了!”


    姜小曲一眨眼睛眼泪噼里啪啦掉出来一串,她摇摇头,春桃赶忙拿来帕子帮她擦眼泪:“怎么了?怎么了啊小曲?”


    这时顾辞回来了刚好走到门口,听到姜小曲在哭,神色一凛赶忙拄着拐杖推开帘子踱进去,


    “小曲!”


    见到顾辞回来,春桃担忧地站起默默退了出去。


    顾辞快步移到床头,紧张地看着姜小曲问:“你怎么了?”


    姜小曲没想到今天顾辞回来这么早,她胡乱擦脸摇头背过身去,“没”


    “是身体难受吗?还是怎么了?你同我说。为什么哭了?”


    顾辞心里急,姜小曲背着他只管摇头,“都没有,哎你别管我了,我没事,我怕自己待会儿就好了。”嘴上说着没事,眼泪就跟水龙头似的不听话。姜小曲气自己,搞得好丢脸。


    “你怎么了?小曲,为什么不看我?”


    “”


    姜小曲身上压抑的悲伤太过刺眼,顾辞心里仿佛被戳了个洞一样,他抓着姜小曲,强硬地转过来不让她躲,捧起她的脸鼻尖对着鼻尖:“告诉我你怎么了。”


    “为什么哭?”


    “哪里不开心了?”


    “跟我说,有我呢,你有什么不能同我说的?”


    姜小曲吸着气,看着眼前的人,瘪着嘴巴一下就绷不住了,她难过的问他:


    “顾辞,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第125章 和腹黑少爷HE39 返京


    顾辞一怔。


    她叫他顾辞。


    小曲叫了他的名字,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顾辞心口发紧意识到了严重性,他紧看着姜小曲, “我自然是喜欢你的。为何这般问?”


    姜小曲听他这么说却并没有高兴,她明白, 但是她解释不清楚。眼角丧丧地耷下,整个人十分低迷。


    顾辞看出了姜小曲这是碰上难题了。


    他握着她的手, 与她端坐在一起,轻声细语:“来,你慢慢同我说, 有哪里一时想不开的?我同你一起分析。”


    姜小曲抿着嘴唇, 她去看顾辞,顾辞温柔且专注的看着她,眼睛里面是极其清澈的光。


    她像是被一双手温柔的梳理过羽毛,渐渐被安抚了,心里想着,也对,本来就是两个人的事,当事人就在跟前, 她自己想不开,说出来两人一起正视总比她一个人纠结的好。


    她口里吐出一口气, 然后东一句、西一句, 到后面渐渐流畅地说出了她的担忧和想法。


    顾辞听得十分认真,他双目微瞠, “你是觉得我不是真心的吗?”


    “我不是说你不是真心的。”姜小曲解释,“我的意思是,就是, 太快了,感觉我们是被环境一下推到这个关系的,可能可能有冲动的成分,你懂我的意思吗?”


    姜小曲连说带比划的想尽量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顾辞认真地看着她,他眉心微微发蹙,张开口,“不是。”他说,“我明白我在做什么。”他拉近姜小曲,“我心里有你,我没有冲动。”


    姜小曲看着他,“那你是什么时候意识到心里有我的?”


    顾辞张着口想说什么,这时姜小曲又说,“是在我们躲避追兵和我生病的这段时间里吧?”


    顾辞凝视着姜小曲没有否认,“是。”


    果然,姜小曲此时已经愈发的觉得两人发展太快了,这里面有太浓厚的不理智成分,“我没有质疑你的意思,我只是觉得我们现在都有点不理智,就太快了。”


    顾辞有点不理解姜小曲的快是何意,但他还是耐着性子问:“那你想怎么样呢?”


    姜小曲抿唇,片刻后鼓起勇气道:“少爷,要不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先冷”


    什么?!


    顾辞倏然打断:“不行。”他眉心拧死,不理解她怎么突然就说到要分开迫切道,“你是我顾家的人离开想去哪?!你在想什么?你是后悔了?不想嫁我?”


    姜小曲立即否认,“我没有!”


    “那你说什么先分开一段时间?这是何意?”顾辞说着说着都开始生气了,一张俊脸愈发紧迫,他完全不理解姜小曲想要分开冷静的奇怪想法,“小曲你到底在想什么?”


    姜小曲被他连续逼问的焦头烂额,心里愈发的着急,


    “我没想别的,我就是单纯觉得太快了。先平静一下不好吗?我们以前日日在一起,你也从没说对我有过别样的想法,成亲这么重要的事不是应该慎重吗?”


    说来说去,不就是后悔答应嫁他了!


    顾辞生气了,他拿过拐杖撑起身,气得胸闷,想训斥姜小曲,但看她大病初愈的模样又张不开口,最后自己憋得脸色铁青,


    “好,既然你想冷静那就冷静,这几日我去厢房。”说完他就拄着拐杖出门掀帘离开了。


    姜小曲跟着他站起来,杵在门口目送人不回头的拐去厢房,看到顾辞生气,她心里也忐忑不安,有些后悔方才自己说话是不是重了,然后她又有点委屈,她觉得自己没错啊,确实太快了么,再说她也不是要走的意思


    接下来的几日顾辞晚上都是在隔壁的厢房休息,他说到做到,既然姜小曲说要冷静那他就不往她跟前凑。给她足够的时间冷静。前提是不会让她离开自己眼皮子底下。


    本身姜小曲也没想过要离开顾家啊,她就是想先拉开距离彼此冷静下,现在距离是拉开了,两人直接冷战,顾辞每天早出晚归在外忙事不理她,一张冷峻的脸上气势愈发迫人,搞得她这几日异常郁闷。


    春桃掀帘进来看到的便是姜小曲低着头在闷闷不乐地揪手指。她这几日都这样,明路说少爷也是天天拉着个脸,好几天了俩人还没有和好的意思,她和明路都急得发愁。


    春桃走到姜小曲身边担忧地劝她:“小曲,要不,你去哄哄少爷吧。少爷喜欢你,你去了少爷肯定就不会再生气了。”


    姜小曲不高兴,小声嘟囔,“为什么要我去哄他,我又没错。”


    春桃担忧道:“他是少爷啊。”


    他是少爷就要我去哄他吗!干嘛不叫他来哄我!


    姜小曲转身埋头到床上,“我不去!”


    另一头,明路也在劝,“少爷,您和小曲还要僵到什么时候啊?要不您就去哄哄小曲嘛。”


    顾辞飞来眼刀。


    明路也不怕,“女人都是要哄的么,再说您天天这么僵着自己还难受。”


    他天天跟着顾辞自然了解,别看他家少爷日日冷着一张冰雕脸好像谁也不在乎似的,但实际上他心里在意的要死,一早一晚都故意到姜小曲那看一眼,晚上还发呆,自己生闷气,给自己憋得难受。


    虽然吧他对于少爷看上姜小曲有点没想到,身为贴身小厮的他竟然才发现!不过他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多正常啊,既然现在少爷有了看上的丫鬟,他身为贴身小厮自然要帮忙分忧开解。


    明路牵着马车进院,他扶着顾辞下马车,嘴上还在小声劝,“您一会儿去看她的时候顺势说句软话肯定就没事了。小曲多在意您啊,春桃偷偷跟我说这几日她可难受了呢!”


    顾辞瞥了多嘴的明路一眼,明路笑嘻嘻地。


    两人回去顾辞现在住的院子,进来宝瓶门,春桃听到拐杖落地的声音忙从屋里出来,“少爷您回来了。”


    顾辞嗯了一声,眼睛看向一旁的窗口。


    屋里姜小曲听到外面传来熟悉的拐杖落地声,精神一提,趴在床上没动,但耳朵支棱起来了。


    拐杖声到门前,她听到春桃到外面行礼的低语,还有他低沉熟悉的声音,


    “少爷。”


    “她这几日身体如何?”


    “身体都还好”


    随后她听到门帘掀起拐杖声进屋,姜小曲顿时紧张,连忙掀开被子蒙住头假装睡觉。


    闷钝的声响逐渐靠近,身边的床榻凹陷下去一块,姜小曲蒙在被子里的眼睛骨碌碌转,顾辞在床边坐下,把拐杖放到一旁。


    安静了片刻后,他开始自己说话。


    “我今日去见了二殿下,京城那边,刘家遭群臣弹劾,日前贵妃御前失仪,圣上已下旨命其封宫自省。另外圣上还下了一道指令招各地节度使进京面圣”


    顾辞坐在一旁娓娓道来他近几日做了什么,京城那边的形势,声音闷在外面,姜小曲稍微把被子掀开一个角去听。


    “二殿下今日还带来了一位民间神医,说可以看看我的腿。”


    “什么!”姜小曲猛地掀开被子,也不管两人在不在冷战了,瞪大眼睛惊喜道,“真的?!!”


    “已经看过了吗!大夫怎么说?”


    顾辞看着她,却没有先回答,反而淡淡道,“不装睡了?”


    姜小曲现在顾不上这个,满心都是二殿下找了神医来帮他看腿,“不装了不装了,神医给你看过了吗?他怎么说?”


    顾辞不说话,给姜小曲急得不行,直接从床上下来围着他转,“少爷你快说啊!你要再不说我就去问明路了!”


    屋外和春桃凑在一起说悄悄话的明路探了个头,叫我了?见屋里姜小曲和少爷正脸对脸忙着说话,嘴一咧又缩了回去,还悄悄帮忙把门合上了,拉着春桃,走走走咱俩离远点说话。


    屋里顾辞见姜小曲满心满眼还都是放在他身上的,心里舒坦了,连着冷战几日的心情舒畅了些,觉着逗的差不多了,才施施然开口,


    “看过了,说可以治着试试,但希望不大。”


    “有说能治到什么程度吗?可以让你站起来吗?还有你的寒病有没有说也能治?”


    顾辞看着她慢慢勾起笑,“还不知道呢。”他手心搭在腿上,“我也没抱太大希望,总归治不好也没关系,我也习惯了。”


    “既然大夫说能试试肯定就是有希望的!”


    “太好了少爷!”


    姜小曲已经是无比惊喜了,甭管什么程度有希望就好,她这会儿后悔早知道这几天就跟着顾辞一起出去了,“怎么治疗啊?像以前李太医来府上那种针灸吃药吗?什么时候开始?哎呀算了我去问明路!”


    顾辞拉住急迫的姜小曲,“我就在这你急着去问谁,坐下,你想知道什么我告诉你。”


    姜小曲乖巧的立马坐好,她问什么顾辞都细细的告诉她,两人说着话,亲密关爱一如往常,几日来的别扭冷战破冰。


    重新重归于好两人心里都松了口气,心情指数飙升,顾辞看着重新鲜活明媚的姜小曲,只觉心口也被阳光和蜜水泡过,眼前瞬间晴朗,冷战的那几日煎熬再也不想有了。


    他拉着姜小曲的手委屈道,“小曲,我们以后再也不吵架了吧。”


    姜小曲心口一酸,“嗯,再也不吵了。”转而小声,“我本来也没想吵架。”


    顾辞露出笑容,姜小曲见状不禁也跟着笑起来,二人彼此对视周围直冒傻气。


    “我这几日仔细想了想,你觉得不安也有道理。你年岁小,身边又没有亲长在一旁,婚姻大事让你自己做决定确实是我难为你了。”


    “如果你觉得快,那我们就等等,等忙完这些尘埃落定后我再问你。但是你不能离开顾家,你出去了我不放心。”


    “这样好不好?”


    顾辞一退让,姜小曲马上答应,


    “好好好,其实我也不是不愿意,我从没想过离开顾家的。”


    顾辞高兴地摸摸她的头。


    “那我们还如从前一样。”


    “嗯!”


    两人重归于好。当天晚上顾辞就搬回来睡了,两人分开几日,再重新和好感觉关系比之前还要亲密。


    晚间下榻休息,顾辞抱着姜小曲耳语,“你不在身边我这几日都睡不好。”姜小曲脸颊有些烧,伸手拍拍,“那你快睡。”


    “嗯。”顾辞含着声音俯下身来寻她的嘴唇。


    暗色下密影交织,好一会儿之后两人相拥而眠,睡了一个好觉。


    接下来的日子,顾辞把全部心神放到京城和幽州,有他从旁出谋划策,提供佐证,二殿下从中推波助澜,刘氏一族所行恶事犹如雨后春笋被一一掀出,欺民霸田、残害良民、逼良为娼等等罪行,最胆大包天的是刘氏仗着贵妃的势力竟然沾染盐铁买卖,甚至还与边境敌国也有生意交易,这等危及国脉的大罪就算是圣上再偏爱贵妃和三皇子也忍不了,发下雷霆盛怒彻查刘氏一族。


    此外年后圣上下了一诏命各地节度使进京,许是察觉出不对,幽州节度使沈颢一拖再拖拒不进京,新任幽州刺史一封弹劾奏上,直言幽州节度使积粮屯兵,有不臣之举。奏折一上来,圣上登时就派大将军与钦差前往幽州,并命临部淮南各地总兵随时待命。


    这两件事加起来如今搅动得京城、幽州、关内、淮南、江南等多地风起云涌。


    这些事情顾辞都会给姜小曲说,说的时候脸上闪烁着不一样的光,他原本就是心有抱负之人,又因这些恶人遭受诸多磨难,此刻能用自己的努力来让诸恶显世,不论是为自己还是为江山社稷、为世间百姓,他甘之如饴!


    这期间他们一直留在扬州,有二皇子从旁照应,京城家人一切安好。如此他们也就放心了。


    除了这些另外一个实实在在的好事就是那位神医开始治顾辞的腿了!


    二皇子找来的这位民间神医曾周游各地数年,对岭南黔州一代对拔毒祛湿颇有心得,


    顾辞的腿是因毒素侵蚀导致被封闭了经脉,骨头筋腱都是完好的,又因为一直勤加保养神经还尚未完全坏死,神医说他能将顾辞体内残余的毒素排出去,之后再敲断腿骨,令其断骨重生,重新激发活力,但毕竟瘫了一年后面能不能再站起来就看造化了。


    虽然神医没有打保票,但单单这样他们就很开心了,尤其姜小曲,对顾辞治腿比谁都上心。


    前面拔毒都还好,后面断腿开始顾辞就开始忍受着非人的疼痛,他的两条腿是生生被敲断的,随后还要日日忍受痛入骨缝的神经刺激,先后数日遭受着巨大的疼痛和折磨,顾辞都一一忍下。


    姜小曲心疼他受苦,偷偷抹眼泪,不假他人亲手照料,日日陪他复健。


    一晃眼冬去春来。


    翻涌了几月的风波终于迎来结果——


    幽州节度使沈颢,先有抗旨不遵,后又试图谋害朝廷钦差,擅自动兵意图不轨,圣上大怒,以雷霆之势下旨命关内、淮南两地总兵奉旨围幽,数日后沈颢被大将军秦牧斩首于幽州城内,随后两地总兵连秦大将军持兵符控住幽州数十万兵队,捉拿党羽数人,免于幽州百姓一场灾难,随后沈家囚犯与党羽数人尽数被押解回京,不日后圣上下旨,沈家私自屯兵,伤民敛财,且与敌国有勾结,其不臣之举罪恶滔天,削藩诛族,不日尽数押至午门斩首!


    这一波快刀斩乱麻直接将盘踞幽州数年的沈家歼灭,而随着沈家的覆灭,刘贵妃与沈家的牵连也迅速被掀了出来。


    再加上近期无数奏折罪证对刘家的讨伐,最后在连着诛灭幽州节度使沈颢之后,圣上无奈,只得又下一旨,三皇子母妃刘贵妃及其母族刘氏犯下诸多罪证,枉顾皇恩,刘氏女贬为庶妃,一辈子幽禁冷宫,刘氏一族抄家诛族,三族全诛九族流放,三皇子留于京中自省,也是等于变相的幽禁了。


    收到消息,顾辞心中大定,目光湛湛看向远处蓝天,是时候可以回去了——


    “少爷,还可以吗?”


    “没事,把这段走完。”


    扬州顾宅的一方庭院中,顾辞双臂撑在两侧的木架栏杆上艰难地移动双腿,姜小曲在一旁不错眼地陪着,防止他摔倒第一时间来扶。


    顾辞的腿断骨重接如今已经过了两月,卸了夹板开始尝试着站立走路,短短的三米他挪了足足半个时辰,中间几次手臂撑不住劲儿停下来休息,但他始终坚持走完。


    待好不容易走完这一段扶杆,顾辞的手臂已抖如筛子,汗水顺着两鬓流成行,姜小曲忙上前用双臂撑住他回到轮椅上然后回去屋中休息。


    如今五月天气上尚有一丝凉意,这两日又阴天有风,顾辞一番复健身上的里衣都湿透了,姜小曲忙为他擦汗换上干爽的衣服怕他再着凉生病。


    顾辞鬓角润着湿意,此时的他双目晶亮,脸颊淡红,身如松柏韵如青竹,一笑起来如朗月入怀,身上腾发着勃勃生气。这小半年来顾辞长大的许多,不是说他气质上,而是他整个人都长高了,长大了。


    骨骼舒展,棱角明显,气质卓越,如今17岁的他俨然已是一位浊世独立的翩然公子。是多少姑娘小姐看了都要脸红的人。


    比如他现在满眼笑意地的看着姜小曲,姜小曲就脸红了。


    顾辞这半年肩宽张开了不少,身上肌肉线条明显裸身下有种半成熟半青涩的欲感,她不敢多看,赶紧给他穿上衣服。


    顾辞按住她的手,把她拉到身前抱住,头靠在她胸前昂起,眼睛里特别有光彩地高兴:


    “小曲,我今日能走出三米了。”


    虽然还要有支架扶持,但他是实实在在迈开双腿,脚踏实地有知觉的走出这三米的。


    说实话他一开始都不敢抱有太大希望,神医也说他腿废了太久,不能保证可以重新站起来,他也做好了无用功的准备,然而上天终于垂帘了他一次,断腿重生后,虽然过程痛苦折磨,但他的腿真的开始重新有知觉了。一直到现在,甚至可以撑着栏杆迈步走路,假以时日他终会有一天可以不倚靠支撑重新站起来走路,虽然后半生依然离不了拐杖,但能让他站起来已经足够了,光是想想他就激动的浑身发烫,这让他怎么能不高兴。


    见他这般高兴,姜小曲自然也开心,眼睛笑得都弯起来了,


    “嗯!以后会越走越顺的!”


    她现在在心里由衷的感谢二皇子和他找来的那位神医,没有他们顾辞不知要蹉跎多久,可能真的一辈子都没机会站起来了。幸好老天爷还是长眼睛的不会只可着一个人往死里坑!她一想到今后顾辞可以重新站起来走路,心里就激动澎湃,忍不住高兴地蹦蹦,“太好了少爷!我好想看你快点站起来。”


    顾辞开心地贴在姜小曲怀里,下巴被她带得磨蹭在她胸口。


    她身上没有女儿家的脂粉香气,但是有种很好闻的干净味道,他特别喜欢,顾辞忍不住把脸埋在她怀里用力吸了一口。


    这小半年不光是他长大了,姜小曲也长大了。


    顾辞贴着她软软的胸,一时心猿意马,拉下她坐到自己身上抬头去亲吻。


    姜小曲猝不及防跌到他身上,


    “喂!”


    “嗯”——


    时至六月,顾辞带着姜小曲春桃明路三人,告别年迈的祖父,启程回去京城。


    临别前他跪在年迈的祖父面前,“祖父,孙儿一定为父亲平反,还我顾家一个清白。”


    老太爷泪眼婆娑,满心欣慰,“好孩子,你是我顾家的好孩子。”


    一路乘舟换马,长长官道上,一辆马车在其中禹禹前行,前方巍峨的高墙深瓦越来越近。


    姜小曲掀开车帘,看着前方熟悉的城墙,不禁心有感慨回头看向顾辞浅笑,“少爷,前面就到京城了。”此时距离他们离开京城已有一年多了。当初离开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没成想再回来一年多都过去了,时间过得好快。


    顾辞看向车外那高高耸立的城门,是啊,时隔一年多,他们终于回来了。


    顾夫人在城门外翘首以盼,远远地看见一辆马车靠近,停车勒马,藏青色的车帘卷起,一抹淡色人影撑着一副拐杖从车上走下,抬起头来,满目清光。


    “母亲,我回来了。”


    顾夫人顿时泪眼如注,快步上前抱住儿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身后姜小曲看到夫人马车边一起跟来的爹娘,眼眶顿时一热忍不住跑过去,“爹娘你们也来了!我好想你们!”姜海潮夫妇一把抱住跑过来的女儿,“回来了回来了!咱家小曲也回来了!”


    回来了!都回来了!——


    第126章 和腹黑少爷HE40 “我想娶她做我的……


    阔别重逢的喜悦中一行人回去家中。


    太久没见到女儿, 姜氏拉着姜小曲泪眼婆娑不停的看,“瘦了这么多,下巴颏都尖了, 脸上肉都没了。”


    一年光景,姜小曲比当初离家时稚气未开的模样长大了许多, 之前一看就还是小孩子,现下已经是个模样清秀的少女了。


    姜氏心里又喜又酸, 激动过后逐渐开始显露亲妈本色,


    “你这死妮子!叫你跑!叫你跑!把你亲爹娘扔下,就你长本事!”


    姜小曲缩着脖子被姜氏大巴掌啪啪拍肩膀, “娘!娘!轻点, 我这不好好的回来了嘛。”


    “你还有脸说!撇下个纸条人就没了,我——”姜氏满地找鸡毛掸子,“我非抽你一顿不可!”


    姜小曲汗毛竖立,赶紧跑去姜海潮身后求救,“爹!”姜海潮去拉姜氏,“别打别打,孩子刚回来,你打了她一会儿上少爷那咋交代。”


    “我教训自己闺女要啥交代。”我还没跟别人要交代呢!姜氏愤愤地嘟囔往榻上一坐, 瞧着姜小曲叫:“过来!”


    姜小曲立马乖乖上前,姜氏不错眼地反反复复看她好几遍, 眼眶子酸涩最后抱进怀里去喟叹, “回来就好了。”


    姜小曲蓦然眼前一酸,埋头在姜氏怀里愧疚道,


    “对不起,是我不好让你们担心了。”


    姜氏破涕为笑,“行了行了。”抹干净姜小曲的脸让她坐到手边上, “你一走这么久没见着,都跟我说说这一年多是咋过的?”——


    另一边顾辞也在安慰长泪不止的顾夫人,他拿着帕子细细地为她擦眼泪,“母亲,我如今完好的回来了,你要高兴才是啊。”


    “我高兴高兴的”


    顾夫人控制不住,她如饥似渴地看着眼前俊逸卓然的儿子,心里又高兴又激动,还有数不尽的心疼,可怜天下父母心,顾辞在外的这些时日,她没有一刻不担心挂念,他自己一个人不知吃了多少苦。


    顾夫人攥着儿子的手心,好一会儿之后稍稍平复了心情,“好了,娘不哭了。你刚回家,一起去看看你爹。”


    顾辞面色动容,“嗯。”


    来到顾钟庭的灵位前,顾辞焚香祭拜,对着父亲的灵位郑重地磕了三个头。他喉间干涩,心中百般滋味,良久后舒出一口气。


    父亲,我寻回您的清白了。


    第二日一早,顾辞便拿上了顾钟庭生前所留卷宗去大理寺伸冤。


    他拿上顾钟庭生前所遗留的证据以及那些莫须有的罪证上报大理寺卿,请求翻案重查,还他父亲生前身后一个清白。


    “禀大人,这些乃是我父顾钟庭生前调查幽州刺史周铭与节度使沈颢所发现的疑证,关于我父顾钟庭渎职自戕实属不实,还望大人明察!”


    这些东西他藏了太久,终于等到了重见天日的这一天。


    这之后顾辞便日日去衙门口守着等待结果,但是随着与刘沈两家牵连的人相继落网与平怨,却始终没有他父亲平反的消息传来。


    他心中焦急,试图询问,终于在苦等数月之后大理寺那边给了他回音,但结果出人意料,大理寺的奏折被圣上驳回了。


    “为什么?”顾辞不解,明明证据确凿,他父亲的死就是遭刘沈两家迫害所致,为什么不给平反?


    多方询问下他得到一句模棱两可的回答:如今多事之秋,圣上不愿旧事重提。


    旧事重提?


    可笑简直可笑!


    顾辞憋着一股气,披麻戴孝去宫门前击鼓鸣冤,告御状。


    “咚——咚——咚——”


    鼓声阵阵,顾辞一身孝衣,身后一挂长杆上书陈情冤屈。吸引了无数百姓围上前来细看。


    “又是状告刘家和沈家的?”


    “啧啧啧,这两家祸害了多少人啊,活该被抄家!”


    “这公子拄着拐杖呢,生得这般俊,年纪轻轻可惜了。”


    “哎哟,这不是顾公子?当年那位12岁就中解元的神童。”


    有人认出了顾辞,他12岁那年参加乡试中了解元,一时赞誉无量还得了个落霞公子的称号,当初年岁太小,家中让他再等几年再会试,结果15岁家中出事,一直到现在众人几乎都要忘了这号人,此刻他以这种方式又出来,一下又勾起了民众过往的记忆。


    到底是曾经的名人,越来越多的人围在周围,其中不乏士子读书人还有也遭受过刘沈两家迫害之人,看清白幡上的状书之后心情愤慨:


    “岂有此理,这刘沈两家残害朝廷命官简直无法无天!”


    “怎么回事啊?”


    有那不识字的问识字的怎么回事,一传十十传百,最后宫门前的人越来越多,全是支持顾辞声讨罪人的。


    “咚——咚——咚——”


    顾辞面目坚毅,一身孝服,身后白纸黑字深入人心,以残躯之身顶天立地。


    姜小曲在人群中的最前面,满眼都是那笔直的身影,为他心潮澎湃。


    皇城门前擂鼓阵阵,传到皇帝那里,一脸病气的皇帝发怒,


    “咳——好一个前刑部尚书的孝子,竟然都吵到朕宫门前来了!”


    一旁的侍从太监忙上前劝慰:“圣上息怒,仔细您的身子。”


    皇帝咳嗽两声,手掌咚一声拍在案上一脸不悦,他当然记得自己驳回的大理寺折子,当初那案子就是他拍板结的,现在再提出来要他平反,不就等于承认当初他是错的吗?


    这段时日事情这么多他本来就焦头烂额,这顾辞也是不识好歹,偏还要拿这些旧事来烦他。他没了父亲,难道他不是也没了一个儿子吗!


    “外面什么情况?”


    太监看了眼皇帝的脸色:“从众颇多。”


    皇帝烦得砸了茶碗。


    后面几天不知是不是顾辞的举动起了表率作用,连着有好些人都学他来告御状,都是先后遭过刘沈两家迫害但一直苦于等不到平冤的人。这些人要么证据不足不好断案,要么人卑言轻被衙门一直往后压,如今有顾辞身先士卒,这些同他一样一心等一个结果的人也忍不住了,纷纷效仿。


    天将将亮,顾宅里,姜小曲有些忧心,“闹成这样,皇帝会不会记恨你啊?”


    顾辞,“有冤不伸,有屈不理,那就不是明君。”


    姜小曲伸手捂了下他的嘴巴,“虽然你说的有道理,但是出去可不能说。”


    顾辞看着她露出笑:“我知道。”


    姜小曲也笑了一下,转身拿来衣裳帮他穿。


    顾辞穿上孝衣,背好状书,看向窗外淡白色的天空肃然道:“只要一日不受理,我便去敲一日。”


    姜小曲点头:“好!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两人在淡色的清晨中扶持出门。宫门前长长的队伍,一眼见不到头。


    这几日京城百姓可是看足了刘沈两家做下的恶事,前面抄家斩首那些罪大恶极的罪名都太大了,离普通百姓很远,他们听过之后心里只有害怕和唏嘘没有什么真实感,但这几日好些人来状告的小事就离他们的生活很近了,什么闹铺砸店、侵占田产、虐待长工、拖欠工钱等等最后导致亲人去世、家破人亡的恶事,稍微替换一下就能贴合到自身生活中,感同身受所以更加愤怒。一时间民怨沸腾,状鼓天天被敲,还有人听了消息千里迢迢从各处赶来一同告状,简直一发不可收拾。


    眼看民心所向,再置之不理就要掀起民怨了,没办法,皇帝专门安排了一天,大开宫门听这些人一个个申诉冤屈,并且允全城百姓围观,从旁有刑部和大理寺官员陪同,皇帝做足了明君样,第一个就宣的顾辞。


    顾辞双臂撑着拐杖,在无数人的注视中举步上前,残躯跪拜,不卑不亢,递上证据与状书,朗声如鸣钟,皇帝在上,无数百姓在后,大理寺与刑部官员过审,当场为前刑部尚书顾钟庭身死一案翻卷重断,


    “前刑部尚书顾钟庭,淮南扬州人士,正泽五年榜眼现已查明,其身清正,在位数年尽忠职守,因察觉幽州贼乱不日后身亡,乃是遭奸人所害,现今真相已明,凶手皆已伏法,还其生前名誉,以慰死者天灵。”


    顾辞叩首:“圣上英明!”


    身后数万百姓俯首,“圣上英明!”


    声浪高呼中,顾辞埋首在青天之下眼眶发热,这一天他终于等到了。


    眼看顾辞成功寻回了公道,后面等待的其他人心情激动,围观的百姓也激动,人群中的顾家人已经泪流满面。


    从他之后,刑狱官员们一一审判平怨,能当场断案的就当场断,暂时断不了的一一记下安排。


    这一波给皇帝赢了不少民心,不仅平息了连日来的动荡,而且还让皇帝的声誉拔高了不止一点,当日的盛景一时间被传为佳话。


    这波惠利让皇帝不悦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但对于始作俑者顾辞他依然心有不悦。尤其听到民间夸他什么年少有为玉洁松贞的就不舒服。归根结底事情都是他闹出来的。


    “呵,好一个年少有为,不是喜欢伸冤吗,朕不忍埋没人才,既然他身有举人身份,就把那些告御状的都交给他去办。”——


    突然被安排了差事到身上,顾辞没说什么欣然接受。


    他如今了却了最大的心事,余下便开始想自己的事了。头一号就是把姜小曲娶进门。


    当初在扬州时,他们商量好说缓着来,所以他在与京城的家书中从未提过娶妻一事。余下的几个月时间里,两人还如从前一样彼此关心爱护,又比往日多了一层心意相通的甜蜜。


    从前没越过那条线尚不觉得有什么,可是一越过线,他就再也无法用以前的心态和从容面去和姜小曲相处了。


    他与她在一起就会想看她,想抱抱她,想亲亲她,好多时候他都有些唾弃自己,怎么变得如此禽兽不堪,这么多年诗书礼仪都白读了简直枉为君子,但唾弃完后他又控制不住。


    这几个月下来他感觉自己越来越弥足深陷,越看小曲越好,越来越不想离开她,一时片刻都不想。每一天心里都像是找到了归宿那般的充盈和满足,每每与小曲在一起时他就忍不住想亲近她,偏偏她从来都不拒绝,顾辞被逼得没法儿,他觉得自己当真忍不了太久了。


    这天复健完,顾辞又拉着为他换衣裳的姜小曲倒在塌上缠绵,


    如今天气暖了,二人都换上了轻薄的衣裳,触碰间体温透过衣裳贴给对方,顾辞呼吸浓重,鬓角忍出一层细汗,他忍不住问身下的人,“小曲,你如今想好了吗?”


    “唔?”姜小曲还未从激烈的亲吻中回过神来。没明白顾辞问的什么。


    顾辞趴在她耳边,“我想娶你小曲,小曲”


    姜小曲被他念得耳根发麻,身体一阵阵蹿过电流,顾辞偏生不让她躲,“你说想缓着来,我们先相处一段时间再提婚嫁的事,如今几个月过去,可以了吗?我好想娶你小曲。”


    姜小曲喘着气,睫毛和瞳孔氲成一片,其实心里也松动了。


    当初两人关系突然转变,她就是觉得一下过渡的太快了心里悬得慌,在那种情况下再直接到谈婚论嫁更让她心里不安稳,她明白古人都是这样,但她还是觉得不能适应,好在顾辞不是一般那种霸道不讲理的人,他很尊重她愿意一起度过这个适应期,而不是用少爷的身份来压她。


    随后在扬州几个月,她和顾辞就相当于谈了几个月的恋爱,一点点适应彼此的亲密关系,相处间处处都是心动甜蜜,而随着时间发展,两人之间的感情非但没有冷却,反而愈发合拍自然。


    当这种亲密渗透到日常相处中,姜小曲慢慢的体会到,顾辞是确实喜欢她的,而她也骗不了自己,越来越喜欢顾辞了。


    此刻顾辞再跟她提成亲的事,她心里没有不安了,也有些意动,主要是她发觉顾辞最近的忍耐能力越来越低


    就比如现在,他都开始扯她的衣服了!


    “好不好小曲?我娶你好不好?”


    顾辞扯开少女衣领去磨她的脖子,细白的脖颈上挂着淡粉色的肚兜绳,他磨着那根带子咬,姜小曲被他缠的发昏,“那夫人会不会不答应?”


    “不会这些你都不用操心”


    顾辞一顿,倏而从她颈间抬起头来惊喜道,“你同意了?”


    姜小曲想点头但又怪不好意思的,将将把衣领拢好,“要不等你科举完也行”


    “不行!”顾辞一口否决,“我现在就去与母亲说!”


    顾辞高兴的俯身将姜小曲扑倒,姜小曲被他按在床榻里差点没被亲到窒息。


    不是,等等,住手!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


    “娘,我想娶小曲。”


    正院主屋房内,顾夫人听顾辞口中说出这话时神情微顿,但没有露出太多意外。


    她是做母亲的,又是过来人,一早他们刚回来时她就看出了顾辞与姜小曲之间不一样的氛围,再说如今这宅子也不大,他们二人日间怎么相处的,自然也瞒不过她这个主母。


    顾辞长到这么大,这么些年来连个通房都没有,这两年家里不太平也没为他说婚事,说实话在这方面她这个做母亲的一直觉得对不住儿子。


    如今他自己开口要人,是他喜欢的,又跟在身边这么久,她没有不愿意,反而还有些高兴。


    顾夫人笑道,“小曲这孩子不错,在咱家知根知底,也跟着你这么久了,你喜欢就纳进来,晚点娘就派人去给姜管事送去礼金,选个吉祥日子纳她进门。”


    顾夫人说着高兴,现下就想拿黄历来选日子了,家里好久没有喜事了,这两年遭心事太多,如今办个喜事冲一冲霉运也好,这么想着顾夫人笑意更深,愈发觉得这个事儿好。


    顾辞发现母亲没有懂他的意思,看着欢喜的叫赵姑姑拿黄历来的母亲,他再一次开口,这次直点命要:


    “娘,我是想娶她做正妻。”


    顾夫人一顿,“什么?”


    顾辞又说了一遍:“我想娶小曲做我的妻子。”


    顾夫人脸上的笑意渐渐沉落,被意外取代,“你说什么?你要娶一个丫鬟做正妻?”


    顾辞点头,眼神坚定,神色认真,如珠玉落地,没有半点犹豫。


    “是。”——


    另一边,姜小曲也回了家,打算也跟家里提前打个预防针。


    她正扭扭捏捏地想着怎么说才好,结果她一回去,就看到她娘冷着个脸,眼睛扫描仪似的盯到她下巴和脖子的地方。


    姜小曲一慌,下意识地抬手摸脖子,怎、怎么了?


    姜氏这两日都憋着气,最近宅子里头传出些风言风语,说她家小曲被少爷收房了,她当即就一肚子火跟长舌妇吵了一架,回头去找了女儿问有没有这回事,当时她家丫头亲口说的没有!


    但实际上姜氏心里也惦记上了,回头仔细想想她闺女当时的神态,还有偶尔看见和少爷待一起的样子,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这死丫头说不准在骗她!


    结果没等她再去找,今日这丫头自己回来了,她一回来,她就瞧出了不对劲儿!


    姜氏冷着脸走过来,啥也不说抬手扒拉开姜小曲的衣领,一眼看到脖子上被遮住的一块红,姜氏顿时气血上头狠狠一巴掌拍到姜小曲背上,“你这白给的丫头!你不是说没有吗!”


    姜小曲被打的一懵,但姜氏翻领子的动作一出来她就心喊完了,准是顾辞不小心咬的被她娘看到了!


    姜小曲也不敢躲,这会儿也不用想怎么说了,直接暴露,她心虚的咽了咽唾沫,“娘,我我不是有意撒谎,我当时,没、没想好怎么说,我今天回来就是想跟你们坦白的”


    姜氏抬手又想打,姜小曲霎时抖着睫毛闭上眼睛。


    姜氏连着拍了姜小曲好几下,姜小曲都咬着牙没躲也没吭声,到后面旁边有人来看了,姜氏虎脸瞪过去,把门窗一关,回头看姜小曲可怜巴巴的站那,心里说不出的苦涩和气闷。


    她深吸好几口气,“少爷把你收房了?”


    “没有没有!”姜小曲赶紧说,“我们还没到那步。”


    姜氏在心里恨的要死,指着她脖子压低嗓子,“那这是狗啃的?!你又拿话在那哄我!”


    “当真没有娘!他就亲亲我,其余都没有,真的!”


    不说还好,一说姜氏火又上来,扯着姜小曲拽过来打她屁股,咬牙切齿地低声骂:“你就笨!就笨!你现在这样有什么区别,不就是让人得手了吗!我真是让你气死!给人做妾是什么好事吗!我们给他家当牛做马还不够,还要丧天良来祸害我闺女!我这是造了什么孽!造了什么孽!”


    姜氏打着打着就哭了,姜小曲大慌,赶紧回身抱着姜氏安慰解释:


    “娘!娘!你别难过,少爷说他要娶我的,我不是给人家做妾。”


    “这鬼话你也信!男人上头的时候你要天上的月亮他都答应给你摘下来,他说娶你就能娶吗?你一个丫鬟他怎么娶?夫人能同意?他心底能甘愿?他就看你小拿话哄你,你人都是他的了还能怎么办?话传出去谁还敢要你?你就得乖乖给他做妾,今后你一辈子都要被别的女人压一头,嫁的男人不是你丈夫,生的孩子不能叫你娘,死了连个正经牌位都没有,你怎么就这么傻,宁为穷人妻不为富人妾你懂不懂啊!”


    姜氏哭得极其伤心,捶胸顿足的难过。


    姜小曲被姜氏哭得心酸,眨着发酸的眼睛轻声道:“娘,少爷他、他不是那种人”


    姜氏根本不信。


    “呜呜,怪我,呜怪我没教你,糊里糊涂就给人骗了,我就你这么一个女儿,从没想过指望你有什么大富贵,爹娘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一辈子老老实实做人,也希望你将来找个安稳男人成亲,老老实实,安安分分过一辈子就好,结果呢”


    姜氏难过的无以复加,搂着姜小曲到怀里痛哭,“呜呜呜我的女儿,怪我,都怪我!怪我啊!”


    姜小曲没想到姜氏会难过成这样,她不知该怎么安慰,只能一遍遍的认错:“娘,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别哭了。”最后她自己也眼眶红热眼前模糊,“他不会骗我的”


    就在她们母女一起难过的时候,关闭的房门被有节奏的清脆敲响——


    “笃、笃、笃、”


    二人止住哭声狼狈地看向门前,隔着棕色的门扉上倒映出一抹颀长的身影。


    “伯母?小曲?是我。”


    门外是顾辞!


    她们没想到顾辞竟然到下人房这边来了,姜氏猛地一惊看向姜小曲,“你让来的?”


    姜小曲忙摇头,她没有!她也不知道顾辞怎么过来了。


    两人被懵了一下子,以至于看着门口发怔没人去开门,然后耽搁了一会儿,门再次被清脆有节奏的敲了三下。


    “小曲?你在吗?”顾辞温润的声音传来,这次叫醒她们了,姜小曲磕绊的应声,“啊、啊在。”她站起身胡乱抹干净脸跑去门前开门。


    姜氏也回神儿了,赶紧背过身去抬起袖子抹脸。


    门一打开,顾辞就看见姜小曲红红的眼眶和鼻头,放下他在门外就隐约听到屋里传来哭声,眼下见姜小曲这幅明显哭过的样子顿时担心,很小声很小声地问她,“怎么了?”


    姜小曲摇了摇头没说,反问他:“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找你。”顾辞说,“顺便也是想过来同你家里人说几句话。”


    啊?姜小曲微惊,看顾辞的眼睛里露出疑惑,你找我家里人要说什么?之前没同她说啊?


    顾辞对她安抚的笑了一下,示意了一眼屋内,“现在方便进去吗?”


    姜小曲回头瞅了一眼,“可以。”她到一旁扶着顾辞进屋子,走到姜氏面前:“娘,少爷说有话想跟你说。”


    眼下姜氏已经整理好了自己,心里疑惑,但转而一想八成是来说小曲的事儿,她顿时心里老大不是滋味,面对顾辞虽还是恭敬垂眸的样子,但语气不咋好:“少爷有什么吩咐。”


    顾辞丝毫不在意,同姜氏说话反而很显恭敬,躬身便敬:“伯母。”


    顾辞这一声伯母叫得姜氏心里一突突,“少、少爷折煞老奴了。”


    一旁的姜小曲也惊了一下。她睁圆眼睛看顾辞,怎么感觉他这敬重劲儿是来拜见丈母娘的?


    顾辞直起身露出一个笑,


    “伯母,过段时日差不多会有媒人上门来为我同小曲说媒,怕唐突了岳家,所以提前来知会您一声。”


    什、什么??!——


    第127章 和腹黑少爷HE41 。


    别说姜氏目瞪口呆, 姜小曲都吞了鸡蛋似的惊讶。


    夫人同意了??这么容易??真的假的??


    姜氏瞪大眼:“少爷,这事儿可不能开玩笑啊!你、你这啥意思么?”——


    不久前——


    “你要娶一个丫鬟做正妻?”


    “是。”


    顾夫人吃惊地看着儿子,知子莫若母, 她观顾辞如今的神色和语气就明白儿子是当真的没有在跟她开玩笑。


    她也没有发怒,也没有厉声呵斥, 只是非常的没有想到,她儿子竟然也有当情种的一天, 而且还是对一个其貌不扬的小丫鬟。


    顾夫人的表情逐渐沉落,沉默了片刻后,她叹气道:“胡闹。你喜欢她娘不反对, 可是你再喜欢也不能娶一个丫鬟做正妻, 她不合适。”


    顾辞早就知道母亲不会轻易同意,他说,“娘,小曲很聪明的,我们在外那一年多,都是她一直在料理我们的生活,而且也帮了我很多事,小曲会是一个好妻子的。”


    “她再聪颖贴心也只是一个丫鬟啊, 她什么出身?一个奴仆怎么能给你当正妻?”


    顾夫人好看的双眉蹙近,“我和你父亲都出身书香世家, 如今虽家道中落但也没有落魄到给你娶不上媳妇的地步, 不说那些高门贵女,至少你也要娶一门门当户对的女子, 小曲不行,我不同意。”


    “娘,我如今这样一个半残之躯, 京城没有哪户好人家愿意把女儿嫁给我的,况且我心有所属,也实在不应该再去祸害别家的女子。”


    “怎么叫祸害?你哪里差了?”顾夫人不高兴:“你12岁便中了解元,放到哪里都要让人高看一眼,今后又不是没有前途了,男儿安身立本的是才学又不单是一双腿,只要你有本事在,就有那慧眼识珠的人家。”


    “可是我不喜欢别的女子。”


    “那你当初也不是第一眼就看上小曲的啊,喜不喜欢不在于一时,相处久了感情自然就会有的,你也不用担心其他,娘肯定会给你寻一个好姑娘的。”


    “娘”


    顾辞再张口,顾夫人已打断他:


    “你莫要再跟我磨,娘说了,你喜欢,纳进门来你怎么喜欢都可以,当正妻不行。”


    顾辞把要说的话咽回去,母子俩僵持片刻,半晌后顾辞微叹一声,“娘,其实有件事,我怕您忧心一直没跟您说。”


    顾夫人心里咯噔一下,皱眉看向他:“什么事?”


    顾辞似是有些难以启齿,不过还是说了:“我在扬州治腿时,神医说我寒毒已久,恐子嗣艰难,以后年岁越大影响越深,待弱冠后怕是要绝嗣了。”


    “你说什么?!”


    “当真?!”


    顾夫人整个人都惊了,表情几经转变:“不应当,你指定又是在哄我,当初为你治病那些郎中也没说会影响子嗣。”她拍了一下桌子,“你这孩子都能拿这事来骗我了!”


    顾辞,“娘,我何曾骗过你。我说的是真的。我当初中毒时肺腑皆弱,人都快死了,后来又瘫了一双腿,如此烈毒怎么可能没有影响?不信您可以再找郎中来看。”


    顾夫人唇瓣颤动,儿子神色一派坦然,她想说什么,几番提气又不知该说什么,怀疑渐渐被打消,最后她轻声问:


    “你当真没骗我?”


    顾辞轻声答:“我没有。娘。”


    顾夫人的肩膀顿时垮了下来,脸上漫出凄楚,


    “老天怎么就这么对我儿!你哎哟”顾夫人难过的想哭,顾辞撑下椅子跪匐在母亲膝前,“娘,我不同您说就是不想您难过,这两年一直让您为我忧心,儿子内心愧疚的很。”


    顾夫人摇头,“是我没照顾好你,是娘没照顾好你啊,让你遭了这么多罪”顾夫人眼睛滚泪,“明日我就去寻媒人来为你选亲,京城找不到我就去扬州找,扬州找不到再到别处找”


    顾辞温声拒绝:“娘,我怎么能因为这样的原因而去娶别家的女子呢,这样我们不成了背信弃义之人了吗?待人嫁到我们家来,发现一切都与想象中不同,她该多难过,她的家人该多生气,如此岂不成了一对怨侣?您愿意看到那样吗?若是那样,儿子宁可一辈子孤家寡人也不愿去做那害人害己的事。”


    顾夫人被说得更难过,“那你就想绝嗣吗!”


    “我有小曲了呀。”顾辞昂头看着母亲,眼睛里是柔亮的星光:“我心中爱她,她也爱我,我不计较她的出身,她也不嫌我身体残弱,老天让我们相逢于微末,这就是对我的垂帘啊。”


    顾辞对着顾夫人虔诚跪在她膝下:“娘,若是没有小曲,可能我这一生到最终会是一场独行,说出来您或许会觉得我天真,但我在心中一直存着一世一双人的向往,遇不到那个人,今日这些话我都不会说,我会去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为万民请愿,守万里河山。倾注一身血肉于江山社稷也算无愧于人世走一遭。可是老天垂帘我,还是不忍我一人独行,派来一个那么好的女子。”


    顾辞说道此刻时也眼含热泪,他跪在母亲膝下磕头请求,


    “娘,我只有她一个就够了,您和父亲琴瑟和鸣多年,从不曾有第三个人,您难道不懂儿子的心吗?”


    “这些年儿子从未求过您什么事,只这一件,娘,您就答应我吧。”


    钝钝的磕头声砸的顾夫人心中绞痛,提起亡故的夫君顾夫人泪洒长襟,“你个不孝子,就知拿你父亲来压我!”


    顾辞一下下地磕着头,滴落一地湿润。


    “娘,儿子不孝,您答应我吧。”


    “娘。”


    砰砰地磕头声不断砸在顾夫人心上,她气得打顾辞的肩,又心疼他。


    “你就当真非她不娶?”


    “当真。”


    顾夫人闭眸长吸一口气,心中百感交集,最后咬牙道,“我可以答应你,但我有条件。”


    顾辞猛地抬起头,脸上狂喜,“母亲!”


    “你父亲如今尸骨未寒,你要替他守孝三年,家中办不得喜事,我可以让她先进门,至于礼节等你父亲孝期过去再补办。在外你也不得声张你娶了妻,孝期娶妻是为大不孝,被人告到衙门你这一辈子就完了!你若答应就这样,若是不答应,我豁出去到本家去给你过继一个儿子也休想我认这个媳妇!”


    顾辞看着顾夫人,仔细斟酌她说的话,干脆点头,“好。”


    见他这般干脆,就是一心想着娶那丫鬟,顾夫人心里又气又不甘心,她腾起身指着顾辞厉声训斥,“你父亲如今尸骨未寒,你就迫不及待要娶妻,是为不孝,今日我要教训你,你给我好好跪着!”


    “荷香,拿戒尺来!”


    顾辞一怔,伸手领罚:“是儿子不孝,请母亲责罚。”——


    姜家的小屋子里,姜氏惊大眼磕磕巴巴地看着顾辞:“少、少爷,你这是啥意思么?”


    顾辞忍不住看向一旁的姜小曲,脸上止不住心底雀跃,他稳了稳神,对姜氏细细解释:


    “伯母是这样,我去向母亲求娶小曲,母亲答应了,只是如今我还有孝期在身,不好声张,原本这些应该媒人来说的,但伯母既然已经知道了,我理应亲自跟您解释一番,也好叫您放心。”


    姜氏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现在只清楚一件事,就是她家小曲要嫁给少爷了!不是纳妾,是嫁人!嫁人!


    天爷啊这是真的???


    姜氏按了按额头,虽然此刻她大脑里一片炮仗,但却神奇的表现出了镇定,“哦这样啊那我,额我知道了,那什么,你们放心,我不声张,我懂啊,等媒人上门夫人找我谈的时候我再细问,没你们什么事儿了回去吧回去吧,行了这事儿交给我们了,你俩回去吧,回去。”


    姜氏挥着手让他俩走,自己则是围上围裙准备干活儿了,这镇定的样子让姜小曲和顾辞都有些发怔,尤其姜小曲,她娘刚才还对她又哭又打呢!现在就好了?


    “娘你”


    “起开起开,别在屋站着了。”姜氏挥着手催促,脸上一派温和,“赶紧扶着少爷回去。慢点走啊。”


    “”


    两人对视一眼,最后在姜氏的温和笑语中被推走了。


    顾辞把姜小曲领回去,一路上姜小曲都憋着想问,只剩下两人的时候,她立刻关上门迫不及待凑到顾辞面前,“夫人真同意了??到底怎么回事啊?你快告诉我怎么跟夫人说的?”


    顾辞笑着用手指刮了下她的鼻子,然后大致把经过说了一下。


    “夫人打你了?”


    姜小曲赶紧上下的找他身上,“打你哪里了?”


    顾辞,“是我应当的,为子不孝,理应受罚。”


    姜小曲看到顾辞发红的手心,顿时心疼地皱起脸:“都打肿了。”立马转身去找药膏来给他涂。


    姜小曲拿来药膏要给他涂药,然而此时顾辞胸腔里满是喜悦,鼓胀的不得了,拽着姜小曲的手顺势拉进怀里,嘴唇一低就找到了她的唇。


    “喂唔!”


    耳鬓厮磨,细细咬弄。


    许是放开了,顾辞这一此愈发放肆,把姜小曲推进床榻里,从舔咬到深吻,从上到下,到最后两人在榻上乱成一团,姜小曲一半衣服都被他脱了。


    两人半身纠缠在一起,眼看就要克制不住,顾辞深吸一口气艰难退开,他抵着姜小曲,瞳孔深成一片。


    “等我娶了你。”


    姜小曲只会抖着睫毛点头。


    当晚顾辞便去父亲的灵堂思过一夜——


    顾夫人嘴上说着同意,晚上牙龈就肿了。


    赵姑姑在一旁递来黄莲水,“夫人您这是上火了。”


    顾夫人捂着肿胀的腮帮子,她能不上火吗,就这么一个儿子,身体让毒拖毁了,偏生看上个丫鬟要娶正妻,不让他娶他就闹,拖又拖不得!


    越想越觉得不甘心。


    这儿子是白养了!


    她太了解自己生的是个什么儿子,他今天那架势,她要是拖着不让他娶,他就敢拖着她一直不成亲。


    孩子都是前世的冤家!


    顾夫人重重叹气。


    赵姑姑在一旁宽慰:“夫人,少爷这个年岁正是容易痴情的时候,不能反着来,他喜欢就顺着吧,小曲虽然出身差但好在人还是个好的,老爷丧期还没过,先拖三年,到时候时间久了也就淡了。您如今退一步,将来少爷懂事了都会记着您的好的。”


    顾夫人再叹,她用孝期来往后压也是抱了这个念头,辞儿的身体不好,她不可能让他真的绝后,先这么着,希望过去几年真能淡了吧。


    第128章 和腹黑少爷HE42 计划通


    顾夫人辗转反侧一晚上, 第二日一早先去请来相熟的大夫来为顾辞看诊。


    顾辞没说什么,配合的让大夫看诊,顾夫人问的小心, 大夫沉吟片刻后坦言道:“确实会有些影响。”


    顾夫人心口彻底沉了下去。送别了大夫后,顾夫人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沉郁, 顾辞安慰母亲:“母亲,世事难全, 我如今能好好活着就已经很满足了。”


    顾夫人拍了儿子一下:“别乱说!”随后整个人情绪十分低落的坐到椅子上,顾辞在一旁无声地安慰,眼看时辰不早了, 外面有衙门的人来催他去办差, 顾夫人勉强提出一丝精神,“快去吧,你不用管我。我自己歇会儿就是。”


    “好。娘,你有事就叫人到衙门去找我。”


    “嗯好,娘知道,你快去吧,别耽误了差事。”


    顾辞叮嘱赵姑姑照顾母亲,随后便出门去了衙门。早先皇帝把刘沈两家的告御状的人都交给他善后。他这些时日都在忙这个。


    顾辞走后, 顾夫人打起的那点精神顿时又垮了下来,难过的忍不住垂泪。


    “荷香, 你说我的孩子怎么就这么命苦呢。”


    赵姑姑也难过, “夫人”她这几十年来一直在顾家早已如家人一般,“少爷吉人自有天相, 您看先前那么多坎儿不都熬过来了?咱们早些为少爷娶一门亲事回来,如今少爷还年轻,肯定会有的。”


    娶亲娶亲, 可是这孩子看上了丫鬟,想到这顾夫人的心里又开始堵塞难过,“你昨日也看见了,他非要娶一个丫鬟,这孩子他看着听话,其实脾气倔的很,我若是不让,他指定有一百种法子等着我呢。保不齐又给我来个离家出走,就跟他去幽州时一样。”


    这确实是


    “哎”


    顾夫人难受了一整天,一会儿因怕绝嗣而急迫,一会儿想到让他娶一个丫鬟又不甘心,一会儿又忧心儿子体弱,反反复复的纠结了好几日。她甚至还想出尔反尔暗搓搓的打听打听军武家出身的女子,辞儿看样子是喜欢那种胆大心细的姑娘,说不定见见别的女子能让他改变下想法呢?


    这想法在心里转了一周,顾夫人纠结两日后,悄悄找了媒人来询问京城的适龄女子,暗戳戳的想给顾辞找一门其他亲事。


    结果不等她找到,先一步传来了顾辞因办事不妥惹得圣上训斥,被指派去黔州的消息。


    皇帝对顾辞的不喜早有源头,一个告御状,一个害得他幽禁一个儿子,两件事加起来让他对这个胆子过于大的年轻人大为不喜。


    皇帝显然也没有要掩饰自己对顾辞的不喜,挑着他处理告御状办事不利的由头公然训斥骂了个狗血临头,随后一旨发配到边远之地安了个县丞小官,美其名曰“念在年轻,经验不足需要历练”,把人发配还不忘给自己安个怜惜人才的美名。


    姜小曲听说皇帝把顾辞训了一顿然后发配黔州当场蹦了起来:“什么?这是在针对你吧?”


    她倒是一语中的,顾辞伸手捂她的嘴,“不可乱言。”


    姜小曲秀美拧起,一双黑亮的眼睛腾起怒气,咬着牙愤愤小声道:“这就很没有道理,民间告御状本就需要认真取证才行,花费时间多不是很正常吗,竟然因为这个说你办事不勤,分明就是故意找个由头来骂你的!为什么要打发你去黔州?你又不是官身,就是没道理,莫名其妙!”


    顾辞见姜小曲眼睛都在冒火,他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凑近贴着姜小曲的耳朵小声跟她咬耳朵:“圣上早就对我有不满,当今一直想做一个治下太平的富闲明君,最不喜欢他维持的表面被打破,这一年来的动乱让他极为不满,连带着对我也不喜,总之不是这次也会是下次。这么一想便不觉得意外了。”


    说白了皇帝就是一个喜欢混吃等死维持现状的富贵闲人呗,那他直接甩手掌柜当太上皇多好。


    姜小曲抱着胳膊直翻白眼,占着皇帝的位置还不想干活,出了问题就怨手下惹麻烦,这什么皇帝嘛!


    她越想越生气,憋的整个人像一只小乌龟,顾辞看着她,却慢慢露出温暖的笑容,“没事,去黔州也好,黔州地处偏远,不似江南丰硕地带政务成熟,去了那里正好可以做出些功绩。”


    “可是那么远”


    “也恰好给了我们时间独处。”


    姜小曲一顿,眼睛瞟向某人,好像突然有一点顿悟但又没一下想明白:“什么意思?”


    顾辞笑着眨眨眼睛,凑到她耳边轻声说:“我被派去黔州,母亲就不会在婚事上纠结了。我们到外地去躲几年,也不会有人管着我们,你觉得是一直拘在京城好,还是我们一起去外面过日子好?”


    这还用选吗当然是去外面好


    姜小曲瞬间就被顾辞说动了,顺着他的话往下畅想,想到留在京城后面要面对的现实问题她就不自觉皱起眉毛了,提到这个她就想起夫人想出尔反尔最近还在偷偷找媒人,导致她娘听说后生气,在准备钱要给她赎身不让她再跟顾辞一起,这些乱麻麻的事儿想想就令人头大,结果这会儿突然被派去黔州好像也不是坏事?这不是时机来的刚刚好么。


    姜小曲怀疑的打量某人,“等等这该不会是你故意的吧?”


    顾辞笑了一下,姜小曲顿时睁圆眼睛,“还真是你故意的?”


    “到底怎么回事,你是不是有事情没告诉我!快点说!”


    顾辞没反驳,解释完后,姜小曲才知道,顾辞早先就察觉到皇帝对他不满,一直在计划怎么处理。


    “圣上不喜我是事实,聪明人那么多,我若一直在京城待着,保不齐哪一日就被人揪着小辫子到圣上面前邀功去,与其在京城里如履薄冰那不如以退为进,我自己递上去让圣上出口气再把我赶走,自此天高海阔。”


    姜小曲气哼,说来说去还是因为那个皇帝小心眼,明明是帮他稳固的江山社稷,结果还反过来看忠臣不顺眼,真是够昏庸,怪不得养出刘沈那么大的蛀虫。这种皇帝真的不要也罢,早晚把国家搞垮。


    “那去了黔州就没事了吗?黔州那地方我们都没去过,越偏远的地方民风越剽悍,招架不住怎么办,太危险了吧。”姜小曲担心。黔州那地方她记得在地图最西南,深山大林天高皇帝远肯定全都是地头蛇。


    顾辞:“别担心,去黔州是我与二殿下计划好的,二殿下的母家在黔州一系,而且正因为离京城远,地域不丰才有施展身手的地方,我在黔州历练几年不是坏事。因为这些事变数很大,我也不能保证圣上会不会顺着意思把我丢去黔州,所以便没跟你说。”


    姜小曲松了口气,既然这样她算是放心一点了。


    现在明白去黔州在他的计划内,姜小曲就不忧心这件事了,余下最大的问题反而是他们能不能在一起的事。想到这姜小曲可就来脾气了,她瞥顾辞哼道:“夫人最近在给你找岳家呢,我听说打听的都是军武出身的家庭,啧啧你好福气啊。”


    顾辞一顿,笑道:“说什么胡话,你还不懂我吗?”


    姜小曲傲娇撇头,“我可不懂。”


    “生气了?”


    “不敢。”


    顾辞凑到她身后抱住:“我的小娘子生气了,罚我一辈子给你做相公哄你开心好不好?”


    “噗——”姜小曲直接喷出来,扭着往旁边躲,“你好油!”


    顾辞不懂油什么意思,还歪着头天真的问:“什么油?”


    “油腻的油!罚你三天不准靠近我,不对,事情没解决之前都不要靠近我好了!”说完姜小曲就转身傲娇的走出房间。


    “小曲!”顾辞叫她也不回头,他拄着拐杖跟在后面,然后姜小曲看他追来竟然还跑了,边跑边说:“我回家了,别来找我啊,我娘可生着气呢!”


    顾辞看着姜小曲跑没的身影,得抓紧时间,不然小曲都不理他了——


    顾辞被派去黔州的消息带回顾家,顾夫人惊跳不已,“什么??黔州?我儿只是个举人还没参加会试呢!再说又有孝期在身,圣上这般做是何道理?”


    她虽然是后宅妇人,但不是傻子,听闻儿子遭圣上训斥,她前后一琢磨就品出来圣上这是摆明了对顾家不喜故意把他发配出去的。


    “你孝期还没过,又没有考完科举,这般做没道理啊!这!这!”


    顾夫人急火攻心,腮帮子又肿起来了!


    顾辞见母亲方一听说就上了火,心里愧疚,在一旁尽量表现的无所谓来安慰母亲:“母亲,去黔州也没什么,圣上虽训斥但也给了我个小官,如此也算是对我的一番历练了,而且等我期满之后还是可以科举的。”


    一个寒苦之地的小县丞算什么官!摆明了就是看她儿子不顺眼又找不到由头就放了个小官让她儿子去受苦!


    顾夫人凤眼鼓圆,坐在椅子上越想越气,她夫君当了十几年京官,耳濡目染自然明白今上是个什么性格的人,半晌后气狠狠地拍桌子,咬牙小声道:“定是因你先前告御状一事引得不满了。”毫无肚量!后面四个字憋着不敢说,只能气得一下下的拍桌子。


    “那黔州是什么破地方,你年纪还这般小,身体又不好,大老远的把你丢过去做什么!”


    “科举那么多士子还找不出一个人做县丞吗?随便抓一个会识字的人都能去做!让你去干什么!”


    “母亲”


    顾辞解释了一番他去黔州,一方面解了皇帝的气,一方面可以历练,也不全是坏事,顾夫人自然能听明白,但这样就更显得欺负人欺负到家去了。


    “没有天理了!看我们孤儿寡母来欺负我们,若是你父亲在,定然不会让你被发配去那破地方的,真是没天理了呜呜——!”


    顾夫人气火攻心,满心都是儿子要去黔州吃苦,也没有心思在寻什么岳家了,然后这事儿很快就在京城里传了开来,京城中人反映各异,当初还以为顾辞能是一个年少有为的新贵,如今看来这新贵怕是要折戟沉沙,一些试图想要结识顾家的人不由立马转变态度,这见风使舵的模样又给顾夫人窝了不少火。


    全都是一群见风使舵的小人,令人不屑的很!这种人凑上来她都不屑搭理!


    苦涩的黄莲水从舌尖漫到舌根,顾夫人放下茶杯,眸色纠结沉淀似是终于下了决定,她长叹一口气,闭眼按了按难受的太阳穴,“找姜氏来吧,我要同她谈谈。”


    皇命不可违,就是她心里再气再怨也阻不了儿子去黔州的定局,走之前她得要辞儿成上婚——


    第129章 和腹黑少爷HE43 成亲


    当夜顾夫人在灵堂内抄了一卷经, 第二日一早便请了姜氏来。


    顾夫人虽然有出尔反尔在先,但既已决定与之结亲,就是认了这门亲事, 没有摆任何姿态,请姜氏入内室平坐, 一心想谈好这门亲事。


    姜氏本来这段日子心里不大舒服,今天来的路上就想着若是夫人有意刁难, 那大不了他们一家就从顾府搬走,今后不在这里做事了,反正当初老爷过世后夫人已经把他们家的死契消了, 这些年他们一家做事也对得起主家, 问心无愧,出去后给女儿找一户老实能干的人家更踏实,反正她是不会卑躬屈膝好像他们家非要攀这门亲似的。


    姜氏抱着这样的心思进了主院,随后见到夫人,请她平坐,温声细语,谦顺和善,句句都是在同她商量如何办两家的结亲, 一盏茶过去,姜氏意识到夫人是认真的在谈, 是真的愿意她家小曲进门当媳妇的。


    “如今老爷孝期还在, 婚事不宜操持大办,可能要稍微委屈两个孩子, 但应有的礼数不会少,这是我昨日拟好的礼贴,你且看看还少什么?”


    姜氏回神, 双手接过顾夫人递来的礼贴册子,上面细密的写了不少字,她识字少但一二三四还是会数的,见夫人是认真的在谈亲事,她心里忽悠悠转了两圈,态度也不由端正认真起来。


    从晌午到正午,顾夫人和姜氏商量了几个时辰,越商量越热火,直说的两人口干舌燥,两个人都不想拖,最后一拍即合就选定下下个月初八这个好日子——


    姜小曲听说下下个月初八就要半亲事,她板着指头默数了一下,那就说还有不到五十天?


    “这么快?会不会太赶了啊?”


    “怎么会赶?将近两月的时间够用了。”顾辞俊脸上肉眼可见的兴奋,他一点不觉得赶,反而还觉得时间长呢,要是可以他明天就想和小曲拜堂。


    他高兴地握住姜小曲的手,一双发亮的眼睛看着她,“我们要成亲了,你高不高兴?”


    姜小曲昂头看着顾辞,少年眉目俊朗,韵度斐然,仿若是天边最炫目的一道霞光,她心口欢跳,抑制不住地跳到他怀里,点着头露出一口糯白的贝齿,“高兴!”——


    婚事定下来后顾夫人和姜氏便开始马不停蹄地准备婚礼,虽说从简但毕竟是婚姻大事,距离下月初八只有不到二十天的时间,不抓紧可不行。


    顾夫人认了姜小曲这个儿媳妇后便开始找她的好,比如老实细心啊,会照顾人啊,品性纯善啊,最重要的是对辞儿一心一意,小曲当过丫鬟知道怎么疼人,辞儿的身体不好,今后生活中肯定要妻子多细心照料,别家的千金自小都是被照顾惯了的,哪里会照顾人呢?如此一想娶了小曲也没什么不好的。


    有些事跨过那道坎之后心里就敞亮了,人逢喜事精神爽,顾夫人一扫前日的愁苦,全心思都在办喜事上面,人倒是越来越精神了。


    忙起来的日子过得非常快。时间一晃眼来到成亲前一天,姜小曲一家已经从顾宅中搬了出去,在隔着两条街的平民区置办了一处小宅子安家。


    正屋里,姜小曲端坐在椅子上,身旁姜氏拿着一绳红线细细的给女儿开脸。


    红丝如剪,阳光温柔地抚过如陶瓷般细腻的脸颊。母女俩沐浴在光河中细细地说话。


    “今后你嫁了人,就是个大人了,当了人家的媳妇,成了家,凡事都多个心眼,别再傻乎乎的,容易让人欺负。”


    “我知道了娘~”她俏皮地弯起唇,“只有我欺负他的份儿,他才不会欺负我呢。”


    “噢噢噢,看给你牛的,又不知道天高地厚了。那是你夫君,你还想骑到他头顶上去啊?”姜氏换了另一边去,手下轻轻地卷走姜小曲脸上的绒毛。


    “那我也是他娘子啊,难不成他娶我回家就为了天天欺负我嘛。”


    “你这不害臊的丫头!还没成亲呢,一口一个娘子的也不怕让人听了笑话。”


    姜小曲不在意地笑,“在咱家又没外人,嘿嘿。”


    姜氏瞧着跟自己面前乐陶陶的丫头,一颦一笑都是灵动的光彩,因为要嫁给她喜欢的人,所以她高兴,眼睛里永远都有光,穿上她一针一线绣好的红嫁衣,一瞬间她的女儿好似是这世间最美的小姑娘。


    姜氏看着看着眼睛便酸了。


    姜小曲摸着嫁衣袖口的绣纹,抬头便见姜氏微微背开身子抬手抹了下眼睛。


    “娘?”她凑过去,“娘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姜氏吸了吸鼻子,“娘这是高兴的。来来你站好我看看合身不。”姜氏带着泪目的笑眼仔仔细细打量女儿,红嫁衣,俏新娘,好看,真好看。


    “当初你那么小点一个,现在都嫁人了。”


    姜小曲听出了姜氏的不舍与感慨,她心里鼓起一阵酸胀的暖,凑上前抱着母亲的腰贴到她怀里像小孩子一样的撒娇,“我长再大也始终是你的女儿呀,我嫁了人也会常常回来看你和爹还有弟弟的,娘你放心,我们会好好过日子的。”——


    十月初八,晴空罩顶,远远的天边飘浮着一朵绚丽的彩云。


    一小列迎亲的队伍从顾府出发,踏着喜庆的步伐前去接亲。因为顾老爷的孝期还没满三年不宜太过张扬,所以沿途只有小鼓吹打,虽说低调了些,但一行白马新郎,红骄抬架的场面自然而然地吸引了不少周围百姓过来捧场,挎着满篮子喜糖的下人们逢人上前便送喜糖,


    “你们这是哪家的啊?哟,新郎官儿可真俊呐!”


    “我们家姓顾,新郎官儿是我们家少爷,今天娶亲呐!”


    热热闹闹,吹吹打打,迎亲队伍入巷,门口的姜小直看到打头骑着白马的准姐夫嗷一声兴奋地跳进院里,“来了来了!”


    人们接了满手的喜糖,喜气洋洋拍手道喜,“恭喜恭喜!新郎官儿来接新娘子啦!”


    两鞭炮仗“噼里啪啦”——


    街巷邻里人头攒动——


    姜家门前,白马红骄,顾辞翻身下马,一身大红吉服映得满面春光如霞。


    姜小曲盖着鲜红的盖头被喜娘背出闺房,背进花骄,一只同样穿着鲜红吉服的手伸来在她掩在袖口下的双手上用力一握,属于他好听的声音随之落进耳中,“娘子,我来接你进门。”


    姜小曲遮在盖头下的笑颜溢出满满的甜蜜,她轻轻点了点头,骄帘落下,花骄起架,礼乐齐奏——


    从上花轿起,姜小曲就开始晕乎乎的,心口咚咚咚地敲鼓,怎么也冷静不下来,反而还越来越激动,身体在花轿的摆动中仿佛飘起来似的。


    因为早知道会在今天出嫁,在家待嫁的这些日子她一直对这一天满怀期待,临出门前还兴奋地想她一定要好好记住今天的每一个细节,她以为自己早有准备所以不会太紧张的,但事实证明她高看自己了,她好紧张啊!兴奋的紧张,高兴的紧张,以至于她现在人都是昏陶陶的,沿街祝贺的声音和接亲的喜乐传回花轿里,她来回地攥着自己的两只手,看不见盖头下自己满脸止不住的笑。


    接亲、跨火盆、拜堂、


    伴随着一声高亢的“礼成——”她被喜婆和丫鬟们拥簇着进入洞房。


    她坐在喜榻上,屋中处处都是囍红色,她悄悄地摸了摸身下的喜被,突然有一种不太真实的幸福感。


    她和顾辞这就成亲了吗?


    她现在是他的娘子了呀。


    顾辞推开洞房的门,入眼便是喜榻那里端坐的一抹秀丽。


    他迈开步子一步步走到他的新娘子面前,她穿着美丽的嫁衣,戴着鲜靓的盖头等待他来掀开。


    他不自觉地攥了下拳头,胸腔顿时狂跳如雷。


    “娘子,”


    他轻抿干涩的嘴唇,掀开红盖,看着眼前明艳夺目的女子,神魂震动间顾辞平生第一次体会到语言是何等的贫瘠,她是他世间无法形容的美好。


    洞房花烛,被翻红浪,人生四大喜,古人诚不欺我——


    成亲后的日子幸福的超乎了两人的想象。


    那是一种时时刻刻都充盈在心田的满足,一句话、一个对视、关乎于对方任何一个微小的不能再微小的动作都能激起无限的满足感。


    姜小曲和顾辞完全沉溺在其中,拔步床内的红被下一鼓一鼓,少年缠着他的小妻子不放手,姜小曲满鬓香汗,瞥见帐子外面透进来的光,“天亮了,你嗯你还要上衙呢”


    顾辞,“很快就好了。”他压下去含着她的耳朵,“娘子,夹紧一点,像我昨夜教你的那样”


    等顾辞神清气爽地去上衙,姜小曲揉着发酸的腰趴在床上想,男人在床上说的话果然一句都不能信!


    新婚燕尔蜜里调油来形容顾辞和姜小曲现在的状态再准确不过了,生活的满足令人容光焕发,顾辞和姜小曲的精神面貌变了不止一个度,见顾辞愈发挺拔的精气神,顾夫人踏实地想这婚事算是结对了。姜氏看到姜小曲回门时发光的小脸心里也愈发地安稳了。


    顾辞既已成家,余下便剩下立业一事了,皇帝让他去黔州,但他也不用马上就去,之前告的御状还没全部处理完,他得把这事儿都处理好了才能走。这些麻烦又砸手的活儿也没人愿意往身上揽,顾辞反正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等他彻底处理完,已经是时转过年的开春。


    又过一年,顾辞身上的少年气又少了两分,愈发的像一个成熟的男人了。倒是姜小曲圆圆的脸上还是挂满了稚气,即便是梳着妇人头也还是像个小姑娘。


    早春乍暖还寒,温暖的卧室内,顾辞靠坐在床榻里看他的小妻子给他按摩双腿。


    姜小曲把手心的药膏搓热然后趁着药劲儿细细地给顾辞按摩双腿,顾辞身上的寒病是去不了根儿的,逢天冷双腿就又痛又肿,每天都要按摩才行。


    姜小曲做这事已经习惯了,她半跪在一旁,脸上全是认真,柔柔的还带着点弯儿的鬓发荡在额边,顾辞伸手捞过这缕发丝在手间细细摩挲。


    “累不累?歇会儿再按吧。”


    “不用。”姜小曲从顾辞身上跨过去到另一边准备按另一条腿,“一起弄完你能舒服点。”


    屋子里火盆烧的旺,药膏属性又热,没一会儿姜小曲就出了汗,顾辞拿起一旁的棉布去给她擦,姜小曲配合地抬高脸。


    顾辞擦完汗,看她这么乖乖的没忍住,凑上去亲了她一口。


    姜小曲摇头晃脑弯起眼睛,“嘿嘿。”


    顾辞也笑,笑着摸她的脸,“傻样。”


    “那你娶了我这个傻婆娘的算什么啊?”


    “算我聪明呗。”


    夜间事后,两人亲密地靠在一起,顾辞闻着姜小曲发间的幽香,轻声说,“今日碰见赵公公,圣上催问我去黔州的事了,这个月底,我便要启程去往黔地。”


    姜小曲贴在他胸膛前小小地打了个哈欠,“是我们。”


    顾辞会心一笑,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鼻尖,却有些心疼,“我虽说的好,但这一去注定了要吃诸多苦头,你跟着我受苦了。”


    姜小曲摇头,“我不怕。一份苦两个人吃就不苦了。”她蹭蹭抱过去与顾辞贴的更紧,狡黠道,“况且你这么厉害,以后肯定会当大老爷的,到时候给我挣个诰命!什么苦都值了~”


    顾辞看着姜小曲眼里永远都那么生机勃勃的光芒,百般滋味萦于胸间,随她的话也生出一分豪气,


    他抵着她,情致所动,双目闪耀如星,生出一种想要把她狠狠吃下肚子的冲动,“好,我给你挣诰命,你永远跟着我,哪儿也别想去。”——


    第130章 和腹黑少爷HE44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三月底, 顾辞与姜小曲夫妻二人启程前往黔州。


    一家人在城门外送别,顾夫人满心不舍。


    她对姜小曲细细地叮嘱,“小曲, 好好照顾辞儿,他的身体不好, 你要多费些心思。”


    “母亲,媳妇会的。”


    “路上远, 别急着赶路,一定要吃好饭注意休息,娘给你们的银票你收好, 到了黔州就去买两个丫鬟, 还有你的身体也要仔细,记好你每月的小日子,啊。”


    顾夫人同姜小曲嘱咐完又拉着顾辞叮嘱,另一边姜家的人也拉着姜小曲,恨不得把一辈子的道理都告诉孩子。


    正所谓儿行千里母担忧,他们此行前去没有个三五年回不来,光是看着面前的两个小人儿,顾姜两家的家人就怎么都放不心, 黔州啊,那么远, 他们还是孩子呢, 遇到事儿可怎么办


    再不舍人终究还是要走的,两路青山, 天高路远,长长的官道上马车逐渐缩成一个点,与背后高阔的长安城渐行渐远——


    “顾大人, 前面就是你们要去的古蓝县了。”


    细细的小路上一个本地的山汉帮忙领路,身后跟着两个牵着驴板车的风尘仆仆的外乡人,正是姜小曲和顾辞。


    “多谢樊大哥。”顾辞浅笑,“在下还承不起大人二字,叫我顾辞就可以了。”


    樊汉忙害羞地摆手,对顾辞的和善感觉有些受宠若惊的诚惶,眼前这位公子一看就跟普通人不一样,身旁的女子是他媳妇,樊汉看都不好意思看呢。


    他今日进县城送山货,路上碰上他们问路古蓝县怎么走,听说好像是要来这边帮县老爷做事的,那不就是个小大人了嘛。他可不能随便称呼大人的名字呢。


    “不行不行,顾大人,那个,俺还是叫您大人吧,嘿嘿。”


    山民淳朴,顾辞也不会为难人家,只温和地微笑,又慢慢同樊汉聊问些这附近的山野乡情。


    当初皇帝大手一挥把他往黔州一赶,经过一层层下达,最后发现在古蓝县这刚好缺个县丞,就给他安排过来了。


    进了县城后他们谢过樊汉,道别后去了县中唯一的一家客栈中暂且休整一番,将将喘了口气,顾辞便穿戴好衣冠前去县衙拜见县令赴任。


    “你在房中休息休息吧,县衙门我自己去就行。”顾辞看着姜小曲生生瘦了一圈的脸心疼,这一路他们走了一个月才到地方,这一月里日日都在赶路,南边山路又多难走,再好的人也累够呛。


    姜小曲瘦,顾辞更瘦,她看着他在家好不容易养出来的那点肉全没了不说,还搭上不少,整个人瘦的一阵风就能刮走似的怎么放心让他一个人出门啊,“不用,不差这么一会儿了,我陪你去,然后咱们一起回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一个人在这不踏实。”


    两人稍稍歇口气重新赶着驴车一起去了县衙门,古蓝县地方不大,县衙门小的跟个庙似的,这里现在的县令叫邹辰,年约四十许,身材富态留着一撮小胡子,看起来颇为和善,比起县令倒更像个胖员外。


    顾辞拜见邹大人,姜小曲被领去后院见县令夫人,例行公事之后,邹县令派了一个衙役带顾辞他们去住处。


    一个小小的院子,衙门专门安排给县丞的住处,就挨着县衙边上,不过古蓝县的县丞已经空了许久,所以住处稍显破败了些。


    姜小曲和顾辞并不在意,两双眼睛看着这小院子舒了口气,今后这里就是他们的家了。


    姜小曲一瞬间斗志昂扬,挽起袖子到井边去打水,“我先把屋子里收拾出来,省得咱俩晚上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顾辞怕她累,跟在姜小曲身后跟她一起打水:“要不要去街上雇两个人来帮忙?”


    “当然不要。”姜小曲一口否决,“我们才刚来,人生地不熟要保持低调,刚才来这一路看这古蓝县里都怪穷的,我们就两个普通人万一把贼招来怎么办,而且那个谁把你丢到这里摆明了对你不好,我们才不能留把柄给人抓住!收拾房子而已,没什么累的,今天就把卧室收拾出来,后面慢慢来嘛,反正时间多的很。”


    姜小曲说的头头是道,顾辞在一旁又高兴又幸福,起手对她做了个揖:“娘子持家有方,为夫受教了。”


    姜小曲笑,“哎呀你不要跟我这么文绉绉的,我不习惯。”


    “好,我们小曲又长进了,少爷我很欣慰。”


    “那你听不听我的?”


    “听。家中的事都听你的。”


    夫妻俩齐心协力,在天黑前一起把卧室收拾了出来,腹中饥肠辘辘,院子太久没人住,灶膛也不直达能不能用,况且俩人也没力气开火做饭了,姜小曲给了顾辞一串铜板,他出门去买些吃食。


    暮色清凉,两人在小院子里就着烛光吃饱晚饭,简单洗漱过后拖着疲惫的身躯在他们的新家里相拥而眠——


    第二日一早,姜小曲为顾辞整理好衣冠送他上衙。


    新家离衙门很近,就隔着一条胡同,姜小曲在路口送别顾辞,顾辞频频回首,两人你挥一下手,我摆一下手,直到人进了衙门,姜小曲才收回目光往家回去。


    县里出现新面孔,看见姜小曲大家的眼睛里都充斥着好奇,姜小曲这些年历练下来性格大大方方的即便是不停被人打量也不觉窘迫,脸上始终挂着笑,遇人便笑,很快就给乡民们留下了好印象。


    没多久之后她和周围邻里就熟悉起来了。


    “顾娘子,又去送小顾大人上衙门啦?”


    “诶,是呢。”


    “哎呀你和小顾大人感情真好哟。”


    “嘿嘿,对了张嫂,你知道哪里有卖小鸡的吗?我想买几只养在院子里。”


    “哎呀出去买啥,俺家就有,前天刚抱出来的,俺给你捡几个!”


    “那太好了,谢谢张嫂,我就直接在你这买了。”


    在古蓝县的日子逐渐安稳下来,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顾辞每日早上会拿着姜小曲给的铜板去买羊乳,两人吃完早饭,便手牵着手送顾辞去上衙。


    姜小曲把他们的小家打理的井井有条,门窗重新刷了漆,院子里种上花草,小鸡啾啾地叫,庭中的梨树开了花。


    小而温馨的院子里有生活琐碎,有丝竹书文,闲暇时顾辞会念书给姜小曲听,也会提着扫帚扫鸡圈,姜小曲会学着做新样式的饭菜,也会缠着他问有意思的事。


    两个人过日子,你照顾我,我照顾你,你想着我,我念着你,生活虽然清贫,但姜小曲和顾辞一点都不觉得,有对方的陪伴,苦中也能品出甜。


    过完在黔州的第一个春节,姜小曲怀身孕了。


    最一开始是顾辞发现的,因为他一直记着姜小曲的小日子,在发现她推迟了半个月的月事后,他紧张又期盼地牵着姜小曲的手去了医馆。


    去医馆的路上顾辞把姜小曲的手攥的死紧,手心发凉,姜小曲见他紧张的脸都发僵的样子忍不住轻声安慰他,“你别这么紧张啊,可能没什么,女人月事推迟很正常的。”


    “不,我有预感,你就是有了。”


    被大夫仔细把过脉,确定她就是有了,而且已经两个多月了。


    顾辞顿时两拳紧握,呼吸因激动霎时急促,一双眼睛里迸发出强烈的惊喜看向姜小曲和她的肚子,他就说他有预感!她真的有了!没激动几秒钟顾辞马上就被更加强烈的紧张所包围,怎么办怎么办,小曲怀孕了,他要做什么?


    “啊。”姜小曲捂着肚子微惊,“可可是我上个月来月事了啊。”


    “小娘子头胎,头一个月有少量正常,你脉象平稳强健,胎儿目前很健康,以后月份越来越大了要多注意呢。”


    姜小曲怀孕后,最紧张的是顾辞。


    顾辞是高兴的,他当然高兴了,小曲有了他们两个的孩子,他高兴地整个人都要炸开了,但他心里更多的是不安,他说不清这种不安来自哪里,就是不安,从这天开始他夜里时常会做噩梦,梦中一片灰白,没有天地,只有一滩醒目的红,他走过去,看到小曲闭着眼睛躺在那里,浑身泛着冰冷的白,身下血液蔓延,染成刺目的红莲。


    “啊——”


    清冷的夜里顾辞被噩梦惊醒,他一把摸到身边人温热的身体,紧紧抱住,像是暴风雨里被淋透的小狗瑟瑟发抖。


    别怕,别怕,我会保护好你,保护好孩子。


    顾辞变得很焦虑,他都不是焦虑了,他甚至有点神经质。


    他不让姜小曲独自出门,买丫鬟跟着都不行,一定要他跟着才放心。


    “你现在怀着身孕,出门我不放心。”


    “真没事,我现在月份还小呢,你总不能让我后面几个月都不出门吧?”


    “不是不让你出门,你等我回家陪你一起出去,好不好?”


    顾辞求着姜小曲,自从知道她怀孕后他一下子又瘦了,眼下泛青,整个人肉眼可见的憔悴,她心疼地摸摸顾辞的脸,小声道:“你最近压力是不是太大了?你看你瘦了这么多,少爷,你怎么了?”


    小曲好久没叫他少爷了,顾辞一怔,他压着她贴在自己脸颊上的手,心里破开一个洞似的,底下忽悠悠吹着看不见的风,他神情怔忪,“我不知道,我就是就是害怕。”不知道怕什么,就是害怕。


    “你别自己出去,我真的害怕。”他拉着姜小曲揉进怀里,“我不能失去你们。”


    姜小曲安抚地摸着顾辞消瘦的背脊,眉心皱成一线。


    她写了一封家信给远在长安的娘家。


    一个半月后,姜氏坐着驴车来到古蓝县。顾辞在县城外的小道上顺利接到岳母回家。


    姜小曲见到风尘仆仆的姜氏赶忙上前,“娘,累坏了吧,赶紧快歇歇。”


    “你个死丫头就知道折腾你娘我,这一路屁股都坐碎成八瓣了。”姜氏嘴上抱怨着,但眼睛上上下下把闺女看了好几圈,“还行,小脸儿又圆了,可见你这日子过得还成。”说完看向她的肚子,这脸上的笑是再也止不住了,“哎哟哟,你这胎品相好,小家伙儿折腾你不?”


    “没有,都还没鼓出来呢娘。”


    姜小曲的小肚子只鼓出来一点点,穿着衣服还看不出显怀呢。


    姜氏掐着日子算,“也快了,等过了四个月你这肚子就吹起来了,到时候就有胎动了。得亏你写信叫我来,要不你们俩什么都不懂,我还真不放心。”


    姜小曲写信想让姜氏大老远过来,看娘亲折腾的这么累心里愧疚,“对不起啊娘,大老远让您赶过来。”


    “啧,你怀孕了身边又没个人帮衬,我总你能把你嫁出去就丢了不管了吧,哎你嫁出去后我就一直担心你肚子的问题,这下好了,可算怀上了,放心啊,有娘在一定让你这一胎安安稳稳生下来。”


    姜氏这一番话让姜小曲立马感觉到无比强大的安全感,她整个人一松,如今有娘亲在,顾辞应该也会安心一些了。


    姜氏说着不累,但赶路可是最累的,她这辈子哪走过这么远的路,到了家里后就疲的坐都坐不住,勉强洗漱一番又吃了点东西垫肚子,姜小曲蹲在帮母亲泡脚,“行了行了你别忙了,去坐着,”姜氏打了个哈欠,自己拿干布擦干脚,“娘先睡一觉,你啥都别做,等我醒了跟你”话都没说完就睡着了。


    晚间顾辞下衙买了丰盛的晚饭回来,吃过饭后姜氏又回去补觉了,她这一趟太累了,得缓个几天才能好,姜小曲和顾辞收拾完回去自己的屋里。


    姜小曲看着顾辞笑,“我娘来了就好了!以后家里有娘照顾我,出门我也和娘一起去,这下你放心了吧?”


    顾辞一怔,心里头涓涓地烫,轻声说:“我是不是让你费心了。”


    姜小曲也轻轻地说,“没有,我自己也怕嘛,我又不懂,有娘在我们都能安心些。”她拉过顾辞的手覆在自己的小腹上,烛光里眼睛弯弯的闪着光,“娘说过了四个月宝宝就会动了,你摸摸动没动?”


    顾辞心里柔成一滩水,他轻轻俯下身贴在她的肚子上,用世界上最柔软的声音跟他们的宝宝打招呼,“乖,我是爹爹哦。”


    缓了两天后,姜氏算是终于歇过劲儿了,开始忙着打点家里,主要是照顾姜小曲。


    有岳母在,顾辞终于安心了一些。


    “我看少爷对你不错。”


    “娘,你怎么还叫少爷,他是你女婿呀,你直接叫他名字。”


    “哎哟,那可不行,他现在可是官儿呢,可不能随便直呼其名,出去要掉面子的!”


    “那你就叫他辞哥儿,总之他也是叫你娘的,嘿嘿。”


    那怎么好意思哟,姜氏撇了下嘴巴,没掩住地也跟着一起嘿嘿笑出声儿来。


    姜小曲怀孕特别省心,一直没有特别严重的妊娠反应,别人有那种怀孕一天吐八百回恨不得把肠子都吐出来的,她没有,她就是闻不得腥味,闻到了会吐,吐的也不严重,吃饭也省心,不说吃不下,也不说一直吃不饱,怀的跟个宝贝似的,姜氏都羡慕,


    “你肚子里这个倒是省心,比我怀你的时候老实多了,知道心疼娘,八成是个小棉袄。”说完一愣赶紧拍嘴,“呸呸呸,是儿子是儿子。”


    姜小曲笑:“没事儿娘,男女都一样。”


    姜氏不同意,“那哪能一样,你第一胎还是生儿子好,生了儿子以后在夫在你婆母那也有脸,万一你生不出儿子,她找机会给辞哥儿纳妾怎么办?大户人家还能娶平妻,再娶一个回来那还得了?所以你这一胎最好生儿子。”还有一句姜氏没说,顾辞的身体能有子已经不容易了,保不好以后让她闺女怀不上了呢。要是真只有这一胎,那最好就是生儿子,儿子能承家,有儿子以后等小曲他们老了也有人养老。


    对于生男生女,姜小曲和顾辞两人前所未有的一致,不管儿女,都是他们的孩子,他们会非常疼爱他/她,不会有任何偏移。


    怀孕四个多月的时候胎儿第一次动了,姜小曲真切的感受到肚子里有一个小生命,那种感觉奇妙的她愣住好半天,“顾辞顾辞!”


    正在一旁书桌审阅文卷的顾辞听到呼声急忙起身过来紧张道,“怎么了小曲?”


    姜小曲抱着自己的肚子,像是怕吓到小宝宝一样,“它动了。”


    顾辞怔住,姜小曲抱着肚子不敢动,突然她惊叫一声,表情紧张的看向顾辞,“又动了!”


    顾辞半跪在她身前轻轻把耳朵贴上去,姜小曲屏住呼吸,静谧的烛光中,一个轻微的凸起碰到顾辞的脸颊,他表情惊愕,目光呆滞,心里激动欣喜,猛地抬起头看向姜小曲,“它碰我了!”


    顾辞像是喝了一口闷酒,脸色涨红,抱住姜小曲贴在他肚子上不放手,嘴里细细地念,“我是你爹爹,我是你爹爹哦。”


    这一天之后,顾辞真切的感受到他们即将要有一个孩子,在不久的将来他会出现在他们的世界里。


    要做点什么,他是爹爹呢,一定要做点什么才行。


    顾辞做了一套木工的工具开始给孩子做小玩具,什么小凳子、小桌子、木棋盘手艺渐长后开始做复杂的了,打了一个有些歪的小箱子,还做了小木马。兴致盎然乐此不疲。


    姜小曲吃醋了,“你都没给我做过玩具。它还没出生呢你就做了这么多。”她指着那个小木马霸道道:“我也要玩那个,你给我做个大的!”


    娘子要的自然百分之二百的上心,给孩子做玩具他抱着无限的新奇和奉献精神,给娘子做他就极其的谨慎了,弧度够不够稳定?木料够不够软?称重够不够大?一定要做的足够安全才能给小曲玩。


    顾辞抱着钻研的心态,请教木匠、实地考材、数数计算等等他快要往一个资深木匠发展了,直到半年后木马才做好。这个时候姜小曲已经快生了。


    她挺着大肚子看院子里耀武扬威的大木马,对顾辞气哼道,“叫你做个木马磨磨蹭蹭半年才做好,你就是不想让我玩!”


    顾辞低眉顺眼哄着她,“没有没有,是为夫错了,我太笨,做得慢,消消气,等你生了后我陪你玩,好不好?”


    姜氏啧啧摇着头,女婿这般狗腿的样子,真是没眼看呐。


    一旁买来的小丫鬟红豆乐呵呵地笑出一口乳牙,老爷和夫人感情真好,嘿嘿!——


    十月怀胎,姜小曲顺利产下一女。


    生产那天是中午发动的,姜小曲刚送顾辞出门上衙,顾辞现在只要一有空就会回家来陪姜小曲,索性衙门近不要走太久,月份大了之后顾辞就不让她送了,虽然只有一段路,但她大着肚子走路他不放心。


    顾辞出门后,姜氏领着小丫头红豆在院子里晒山货,如今入秋了要囤冬菜,姜小曲现在低头都看不见脚,马上就要生了家里什么活儿都不让她沾手。所以她就在院子左边的空地扶着木杆转圈圈散步。这木杆是顾辞给她架的让她散步用,就是低一点的单杠,刚好扶在手边上。


    没走一回儿后肚子开始一阵阵地疼,她以为是阵痛,月份大了后肚子时不时就会阵痛痉挛,她以为还像往常一样,忍着那股劲儿,继续慢悠悠地挪步子,肚子越来越疼,她有点撑不住,嘶着牙想还是回屋里坐着歇会儿吧,然后就听到身后娘亲惊叫一声,簸箕顿时扔到地上一把朝她赶过来急道,“快快快进屋!羊水破了!要生了!”


    “啊?”姜小曲肚子又痛又紧,被姜氏和红豆搀回屋时才感受到下面湿漉漉的,羊水什么时候破的她都不知道。


    这会儿肚子愈发的疼,她意识到自己真的要生了,恐惧和疼痛让她一阵惊慌,抓着姜氏的手不停叫,“娘,娘。”


    “没事没事,娘在这呢不怕啊小曲。咱们就等这一天呢,早卸货早轻松,家里东西早就准备好了,你什么都不用怕。”


    姜小曲吸着气点头,“嗯、嗯,娘,嘶你、你先别叫人去、去找顾辞,我得生一会儿,等快生了再去、再去叫他,省嘶、省得吓到他”


    好么自己个儿在这要生孩子了疼的直抽抽,脑子先惦记的是怕吓到她相公,


    姜氏这个恨铁不成钢啊,“我就说你是个白给的丫头!这话一点错儿没有。”她拿来热水泡过的软木棍塞到闺女手边上,“疼得狠了就咬上!把这当成你宝贝相公的手指头就行!”


    姜小曲要生了,家里早先一个月就把所有东西都准备好,生产时的药材、柴火、干净的棉布和被子什么都有,姜小曲羊水一破姜氏就叫红豆赶紧去请稳婆,然后去衙门里通知顾辞,她自己在家点火烧水关窗挂帘子,快而不乱,姜小曲隔着窗影看到姜氏里里外外有条不紊的样子,虽然肚子疼的很,但心里却很安稳,大场面果然当娘的能镇得住,当初请娘过来是对的。


    家中的大门猛地从外面被推开,顾辞连滚带爬跌进院里,脚下鞋子都跑丢了,满脸惊慌失措,“小曲!小曲!”


    姜氏从产房里出来拦着顾辞没让他进屋,“你现在不能进去,一边等着去别添乱!”


    顾辞,“娘!小曲什么时候发动的?现在怎么样了?生了吗?她疼不疼啊?娘!”


    姜氏没工夫搭理他,端着热腾腾的热水进屋关门。


    屋里不让他进,顾辞只能站在窗根下踱步干着急。


    “小曲!小曲?”他贴着窗户下焦急地对屋里的人喊,“你怎么样?小曲你怎么样啊?”


    姜小曲这会儿疼劲儿上来了,喉咙里嘶喊着,想说话一张嘴音就散了,稳婆不让她说话,“夫人别泄气,越泄越没劲儿后面不好生。”


    姜小曲就咬着牙,屋外顾辞听她一声声的长嘶心如刀绞。


    姜小曲午后发动,到申时便开始生了,她咬着木棍在稳婆的指导下用力,姜氏在身后扶着她呼吸,红豆看着柴火热水,顾辞帮着抱柴打水眼眶绯红。


    屋里姜小曲痛苦的嘶鸣,顾辞无法以身分担妻子的痛苦,心痛如绞却无能为力,他面向东方天地跪下虔诚地祈祷,祈祷诸天神佛保佑他妻儿平安,他本不信世间鬼神,人定胜天,但此时开始他愿相信世间有鬼神,有那慈悲为怀的神佛,不忍世间凡人悲欢离合,阴阳相隔。


    “诸天神佛在上,求求保佑我妻儿平安,弟子愿以二十年身寿换我阖家团圆,求求您,求求您,求求您”


    当天边第一颗星辰亮起,一声嘹亮的婴啼从屋中传来,稳婆喜气洋洋地抱着大红襁褓包裹的婴儿探出头来,


    “恭喜顾老爷,夫人生个位小千金!”


    顾辞浑浑噩噩的跑过去,他的脑中炸出一段段清悦鸣响,襁褓中的小婴儿红彤彤、皱巴巴,哭声嘹亮,稳婆抱着孩子递给他,“顾老爷快看看。小千金壮实的很,哭得可有劲儿了。”


    顾辞两条胳膊颤抖,软成了泥巴样,他不敢抱怕摔到孩子,只不停的点头又喜又笑,“好,好,女儿好!我娘子呢?我娘子怎么样了?我现在能进去了吗?”


    “放心放心,夫人没事儿,这胎生的很顺,剪子都没用上。”


    听到姜小曲没有事,顾辞心口猛烈地一松,眼眶一热,心口大石顿时卸了下去。


    稳婆报完喜就抱着孩子转身进屋怕她吹到风,孩子抱出来是给当爹的报个喜,顾辞想跟进去让稳婆给阻在外头不让进,“不行现在还不能进顾老爷。”


    这时身后的屋内传来姜小曲的叫声,“顾、顾辞呢,顾辞呢”


    顾辞一听姜小曲的声音,哪还管什么忌讳,顺着门缝就钻了进去两三步跑到姜小曲跟前攥紧她的手,“小曲!我在我在这呢。”


    塌上姜小曲满脸是汗,脸颊是红的,别的地方是白的,一双眼睛水光潋滟,“孩、孩子”


    稳婆把孩子抱来她跟前,姜小曲探长脖子眼睛里迸着光,像是迫不及待地拆开了一个礼品盒子一样急切地看向襁褓里的小婴儿。


    这就是她生的女儿啊。


    姜小曲笑了,整个卸力瘫倒在被褥里,生产后的虚弱和脱离将她淹没,她目光涣散,含含糊糊地说,“我生的女儿,怎么第一眼给你看啊”


    说完,她渐渐压下沉重的眼皮昏睡了过去。


    清清凉凉的夜晚,星月璀璨,满地清光。


    顾辞坐在妻女床前,姜小曲躺在床上沉睡,脸颊边的襁褓里睡着他们刚出生的女儿,他目光眷恋,泪流满面——


    姜小曲生了个胖娃娃,能吃能睡,没两天就褪去刚出生的红皮变得白白胖胖惹人喜爱。


    女儿在睡觉。


    姜小曲和顾辞两个围着她,像是围观保护动物一样,一会儿摸摸她的小手,一会儿摸摸她的小脸,都轻轻的。


    “她好软哦。”


    “是的,像豆腐一样。”


    “你轻点,别把她吵醒了。”


    “她长得像我。”


    “是像我好不好,我生的!”


    “对了,给她起什么名字啊?”


    “叫文懿好不好?茂学懿文,孔颖达疏。”


    “好。那小名叫安安?平平安安。”


    “好。”——


    有了孩子之后,生活好像多了一种全新的模样。


    他们不再是两个人,多了一个会哭会叫的小家伙,她有时候很可爱,有时候又很很气人。


    但好在还有姜氏这个姥姥在,安安可听姥姥的话了,姥姥一哄就笑,哭了就知道找姜小曲要奶吃,姜小曲戳她的小胖脸,“你这个臭丫头。”咦好像突然明白她娘总骂她臭丫头的原因了?


    姜小曲生孩子在秋天,做完月子就快入冬了,天气冷不宜赶路,姜氏就留下在这里打算转过年开春再回去,顺便帮什么都不懂的俩人带带孩子。


    小孩子长得是真的快,生出来那么大点一个,几个月就吹起来一圈。


    顾辞彻底变成了女儿奴,天天跟着姜氏学怎么带孩子,一有空就抱女儿,除了不会喂奶啥啥都比姜小曲做得好。


    晚上,顾辞咬着姜小曲吸女儿的口粮,“我天天抱安安你吃不吃醋?嗯?”


    姜小曲被她咬的魂都飞了,手心软绵绵地打这个色胚,“你神经啊!”——


    安安一天天长大,她两岁的时候,上一任邹县令告老还乡去了,顾辞当上了古蓝县的县令。


    这个县令一坐就是五年,五年里顾辞励精图治,廉洁清正,实行新政,利民惠民,以一人之力带动古蓝县周边数十个乡村的发展,而他在任的时候刑法一面是最严的,几年内古蓝县周边的犯罪率降低立竿见影,而且大大减少了冤假错案的含量。


    因为铁面行政,顾辞也吃了不少苦头,五年期满后他又被调去肃州一边陲小镇,还是当小县令。三年过后又换了一处,还是穷乡僻壤,还是芝麻县令。


    顾辞光做县令做了整整十七年,政绩遍布大疆各地,民间戏称他为“万年县令爷”,虽说有这么个戏称,但顾辞在民间百姓中是极有声望的,他每去一个地方,不管在任长短都会带来一些改变,这些改变有好有坏,毕竟好坏是相对的,有人觉得好就有人觉得坏,当然百姓们基本都是觉得他好的,因为顾老爷当他们地方官的时候从来没发生过官欺民的坏事,认真为百姓做事,百姓们都是看得见的。


    历四十八年,圣上驾崩,二皇子继位新帝,改国号为盛。


    先帝驾崩,新帝继位,这一年是顾辞做县令的第十八年,他承诏归京,任正二品兵部尚书,加官三孤少傅,一朝扶摇上,直入青云台。


    五年后加封东平侯,官拜宰相,兼辅太子太傅,其妻姜氏诰封一品夫人——


    “咳、咳咳——”


    秋深露重,顾辞近日染了风寒,总是咳嗽不好。


    姜小曲端了熬好的润肺汤来给他喝,“胸口痛不痛?”


    顾辞一口口慢慢地喝汤,笑着摇摇头,“不痛,夫人的汤好。”


    年岁越大倒是越爱说这些腻腻歪歪的话。


    姜小曲坐在他身旁,二十年过去,两人一路从青葱少年相伴到如今满身风韵,岁月加持在他们身上的痕迹略有风霜,可也增添了只有岁月才可凝练的气度风华。


    顾辞年少时是冠绝京城的俊秀公子,老了是风度翩翩的美大叔,姜小曲在灯光中温柔地看着他,看到他鬓角生华,眉眼生纹,止不住的咳嗽牵动着薄薄的胸膛,她心里有些难受,伸手轻柔地帮他顺背,“明日找大夫来看看吧。”


    “嗯,好,我听你的。”顾辞温柔地说。


    这些年他总说这句话,他也确实挺自己的,只要她说的,他都应她。


    “今日去赏花宴累不累?”


    “还好,就是随便看看花,吟诗作对,说说话,唠唠家常,问问儿女亲事,再阴阳怪气几个看不爽的人~夫人们的聚会都大同小异啦。”


    顾辞被她逗笑了,他牵着姜小曲的手,两人在廊外的花园中慢慢散步,细细说话,她说,他听,他说,她应顾文懿穿着一身俊俏男装摸回家时瞧见花园里远远两个熟悉的身影,已经长大的小姑娘无声感慨,哎,爹娘又在花田月下了。


    “对了,今天沈家那小子又把安安骗出去玩。”


    “哼,那臭小子。”


    “你说安安怎么想的啊?我们要不要找机会探探女儿口风?”


    “哎,若是安安喜欢,那沈家的小子也不是不堪造就,我最近多提点提点他。”


    说好听是提点,说实话就是敲打吧~不过事关他们女儿,多敲打敲打是对的。


    夫妻俩一拍即合,这个话题揭过,又慢慢地聊起别的,路上遇见一只爬地的蜗牛,两人就像小孩子似的学在后头跟着走,也不嫌慢,也不嫌晚,笑意深浓,时光停驻。


    二十年过去,两人情意不减,愈渐深浓,溶于血液——


    近日来,可能是年纪大了,总是喜欢回想以前。


    “小曲,还记得你刚来我身边的时候吗?那时我对你不好。”


    “怎么会?你一直对我很好啊。我都记得呢。”


    “不,我对你不好,那时我总教训你,让你罚站,拍你手心,后来又让你跟我吃了那么多苦,我一点都不好。”


    顾辞说着说着情绪就低落了下来,透出一股子令人心疼的难过,姜小曲抱住她家的小老头,像是哄孩子似的哄他,“可是你有教我道理啊,教我识字,有好吃的都会想着我,有什么事都会同我说,后来还费那么大周章娶了我,我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比你对我好的人了。”


    真是,最近这几年啊,他越来越爱撒娇了。


    小老头被哄的露出笑,他摸摸她的脸,“嗯,我也再找不出第二个比你对我更重要的人了。”


    说完这话,他突然有些心酸。


    顾辞抱着姜小曲,“小曲,我不想跟你分开。”


    姜小曲很温柔,“我们不会分开啊。”


    他轻轻地点头,“你要记住你说的话哦。”


    顾辞到底是比姜小曲先走的,他年轻时坏了身体的底子,又在外奔波数年,殚精竭虑,即便是姜小曲几十年的给他养着,也还是在五十岁的时候油尽灯枯。


    顾辞去世后,姜小曲忧思成疾,于半年内料理好家室,与世长辞。


    他们死后,女儿顾文懿与女婿沈琼将夫妻二人合葬入棺。


    这世间情情爱爱,纷纷扰扰,愿觅得一人,执子之手,与子携来,生亦同寝,死亦同眠——


    灵魂抽离,被封印的记忆纷踏而至,姜小曲飘出这个世界,远远地,她看见远方有一抹白色的微光,光芒中是一个男人的样子。


    是他是他!姜小曲的心里发出兴奋的叫声,


    一种电流般的悸动从光芒中迸出,这时强烈的轮回法则化成一轮旋涡将姜小曲吸走,她惊叫一声,在遁入下一场历练之际看到男人义无反顾冲过来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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