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遗物


    “这是……念陵兄的孩子。”池御鸣缓缓道。


    赵佑宜闻言激动得连忙上前想抱住这个孩子,想看清这个孩子的脸,只见这孩子长得与赵佑黎有七分相似,楚禅隐在一旁看见这孩子的脸,只觉得这孩子简直与赵佑宜小时候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赵佑宜把这个孩子抱住怀里,流着泪抚摸着孩子的脸颊,手指几乎颤抖。


    “这是阿兄的孩子?”赵佑宜眼眶泛红,死死盯着池御鸣。


    池御鸣点了点头,“这是两年前念陵兄送来江州的,他当初只把孩子交给我,其他什么也没说。”


    怀中的孩子看着她的脸,许久之后才声音糯糯地喊了一声:“姑姑……”


    她见过赵佑宜的画像,当初阿父指着画像中的人说,那是你姑姑,是除了阿父在这个世上最爱你的人。


    赵佑宜几乎热泪盈眶,没想到这孩子竟然认得她,“诶,我是你姑姑……”


    赵佑宜的眼泪滴到那孩子的脸上,那孩子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接触到她湿漉漉的泪水,“别哭……”


    “这孩子叫知乐。”池御鸣看着赵知乐道。


    “知乐,知足常乐,这名字取得好。”赵佑宜擦干眼泪,目光落池御鸣身上,“鸣表哥,谢谢你照顾知乐。”


    池御鸣轻轻摇了摇头,“她很乖,也很听话,自从知道念陵兄故去后,我便十分担忧,本想去神京找你,但是听说你……嫁给楚王殿下后便不知所踪。”


    “从神京离开后我去了云州,如今正在万州,我重组赵家军,决定为阿兄报仇。”赵佑宜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下事情经过。


    望着那个与赵佑黎有七分相似的小女童,赵佑宜备感孤寂的心终于有一丝回温。


    楚禅隐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池御鸣锐利的目光落在楚禅隐身上,“楚王殿下又怎么会在江州?”


    楚禅隐微微一笑道:“我是陪阿琬来的。”


    听到这个亲密的称呼,池御鸣神情变得怪异,他当然知道赵佑宜的字是念琬,而女儿家的闺名一般都不会告诉不太亲近的人,楚禅隐竟然能唤她的字,想必他们的关系没有传闻中那么生分。


    想起赵佑宜与赵佑黎、楚禅隐三人曾经的幼时情谊,他的脸色不自觉变得怪异,而赵佑宜只沉浸在找到阿兄留在这个世上最后的遗物的喜悦之中,小心翼翼地把赵知乐抱在怀里。


    “阿琬,既然找到知乐了,那我们回客栈吧。”楚禅隐转过头对赵佑宜道。


    “殿下何必那么快走呢?知乐还有许多物件在府上,不如让袅袅与知乐一同回到府上住一段时间。”池御鸣露出得体的微笑,两人的视线中空中相撞,火花四溅。


    赵佑宜却拉住楚禅隐的衣袖,“不如表兄同我一起回鸣表哥府上吧?”


    本来就是她拉着楚禅隐来江州陪她的,她怎么可能好意思丢下楚禅隐一个人去池府。


    看见她的动作,楚禅隐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对池御鸣皮笑肉不笑道:“那就叨扰池大哥了。”


    池御鸣看到他笑得跟狐狸似的,惊得眉心一跳,早就知道楚禅隐长得好,小时候就是如此,跟个狐狸精似的迷惑着赵佑宜,勾得她连他这个正牌表兄都不认了,没想到如今竟让楚禅隐与赵佑宜成亲了,一看这个狐狸精就知道绝对没好事!


    池御鸣愤愤地瞪他一眼,这个狐狸精还故意提他比他大几岁的事实!


    既然赵佑宜都这样说的,池御鸣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好领着几人回到府上。


    池家行商,在当地有算名门望族,如今是赵佑宜的大舅舅当家做主,得知赵佑宜来到江州的消息连忙出门迎接。


    “见过舅舅。”赵佑宜抱着赵知乐不方便行礼,只能喊了他一声。


    看到这个妹妹唯一留下来的孩子,池大舅激动得老泪纵横,把赵佑宜一把抱进怀里,“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舅公!”赵知乐脆生生地喊了他一声。


    池大舅这才注意到赵佑宜怀里的小不点,笑着刮了刮小丫头的鼻子。


    “舅舅。”楚禅隐走上来唤道。


    池大舅看着突然冒出的便宜侄子,惊得眉心突突直跳,他当然知道眼前人是谁,大名鼎鼎的楚王殿下,养在隔壁院子的小孩,幼年时的确也跟着赵佑黎他们一起唤过他舅舅,不过如今的楚王战功赫赫,贤名在外,他哪里还担得起一句舅舅?


    “殿下折煞老夫了,”池大舅被他这一声吓得冷汗直冒。


    “无妨,我与阿琬乃是夫妻,随她唤您一声舅舅也是应该的。”楚禅隐揽住赵佑宜的肩膀道。


    赵佑宜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遇到池御鸣后,楚禅隐就没再唤她表妹,而是唤她阿琬,显得更加亲近……更像夫妻。


    赵佑宜没有当着池家人的面反驳楚禅隐,毕竟他说的是事实,更何况楚禅隐帮了她那么多,让他占个嘴上便宜也可以。


    闻言池大舅看了赵佑宜一眼,见她没有反驳,又不着痕迹地看了池御鸣一眼,“原来如此,殿下光临寒舍,老夫喜不自胜,一时之间说错了话,请殿下见谅。”


    说完他便想跪下行礼,楚禅隐连忙虚扶起他:“舅舅不必如此,你是念琬的长辈,自然也是我的长辈。”


    赵佑宜目光落在行为举止进退有度的楚禅隐身上,不得不承认楚王殿下的确风度翩翩,怪不得哪怕在神京都有不少贵女把他视做春闺梦里人。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池府,来到侧厅用膳,外祖父与外祖母早已过世,家中两个舅舅也分家另过,所以家中只有大舅与大舅母还有池御鸣三个主人家,池大舅本想请楚禅隐上座,在他的再三推辞下才罢休。


    楚禅隐比赵佑宜会照顾小孩,毕竟楚慕青就是他一手养大的,赵知乐被他抱在怀中乐得直哼哼,一口一个姑父叫得甚是亲热。


    赵佑宜见他忙着看顾赵知乐没空用膳,便用公筷将他爱吃的菜夹到他碗里,两人相视一笑,对面的池御鸣看着这宛若一家三口的一幕,只觉得嘴里的甜汤都格外苦涩。


    赵佑宜简单地和大舅舅与大舅母介绍了当今赵家军面临的局面,得知赵家军缺粮草,池大舅立马表示虽然不能供给大量粮草,但是可以提供银两。


    赵佑宜闻言自然应下,既然要谋反,后方资源肯定不能短缺,银钱自然是越多越好。


    楚禅隐带着赵知乐去后院收拾东西,不知为何,赵知乐十分喜欢这个便宜姑父,大概是因为楚禅隐生得实在好看,跟个狐狸精似的,池御鸣愤恨地想。


    “鸣表哥。”赵佑宜见池御鸣的目光一直盯着楚禅隐与赵知乐离开的方向,有些不解地问道:“怎么了?你一直看着楚王殿下与知乐离开那边的方向做甚?”


    池御鸣回过神来,看着这个自己从小爱慕的表妹,心中的情绪翻涌,在小时候,赵佑宜在他这个亲表兄与楚禅隐这个不知道表了几千里的表兄之间,一直选的都是楚禅隐,池御鸣一直不甘心,也一直不明白。


    明明他们才是更亲近的、明明他们才是有娃娃亲的,为什么赵佑宜的眼里永远只有楚怀琮?


    “表妹,楚怀琮此人很危险。”池御鸣说的话与当年一般无二,不同的是,当年他不明白这份感情是什么,如今他懂了,只觉得怒火中烧。


    他在嫉妒楚禅隐。


    楚禅隐轻而易举地就可以得到所有人的喜欢,赵佑宜喜欢楚禅隐,赵知乐一见到楚禅隐便迫不及待叫楚禅隐姑父,连他的亲祖父母都更喜欢这位天潢贵胄的楚王嫡子,而不是他这个亲孙子。


    凭什么?为什么?


    因为怒气,池御鸣的眼眶发红,死死瞪着赵佑宜:“袅袅,同样是你的表兄,你为什么选他不选我?”


    赵佑宜想解释自己与楚禅隐是假成亲,但抬头看清池御鸣眼底的情愫时便知道真的假的已经不重要了。


    “鸣表哥,这本身就没有原因的,”赵佑宜叹了一口气,她与池御鸣相差几岁,小时候池御鸣在书房读书识字,她在后院舞刀弄枪,两人从始至终都没有共同话题,又或者是他们的血缘关系太过亲近,她只把池御鸣当哥哥看待。


    “一直以来,在我心里你都是我的表哥,与怀琮哥哥不一样。”赵佑宜退后一步认真道。


    “不一样?哪有不一样?就因为他是高高在上的楚王殿下,而我只是富商之子吗?”池御鸣紧紧抓住她的肩膀问,“明明我们才是有娃娃亲的表兄妹,为什么从小到大你都更亲近他?从小到大你都选择他!同样的木剑,你不选我精心挑选的,反而选他的那把坑坑洼洼的木剑!”


    “当初明明只有你一封信我就可以去娶你,你为什么选了楚怀琮?”池御鸣失魂落魄地看着她的眼睛,企图从中寻求答案。


    赵佑宜毫不费力地挣扎开他的手,毕竟她从小习武,自然比池御鸣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力气大,“从来不是我选择了他,而是他很好,好到我不忍心拒绝他。”


    “他独一无二,无人能比。”


    第42章 狐狸精


    听到这话池御鸣愣愣地看着她,眼中流露出痛苦的情绪:“袅袅,他真有这么好?”


    “鸣表哥,”赵佑宜轻轻叹了一口气,“你知道的,我以后要走的路很难,注定是刀光血影,而楚王才是那个能和我一起走下去的人。”


    “所以还是因为他是王爷,我是商户之子对吗?”池御鸣死死瞪着她。


    “不,”赵佑宜眼神坚定地看着他,“他武艺高强、医术高超,且心地善良、讲义气、心胸宽广,他身上所有美好的品质都是那么吸引人,我没道理不选择他。”


    “最重要的是,他从来不会逼迫我做选择,他永远站在我身后,只在我需要的时候给予我帮助与怀抱。”说完这句话,赵佑宜毫不犹豫转身离去。


    池御鸣拉住她的衣袖,眼泪滑落下来:“他只不过是个身世不明的弃子,就是个狐狸精!只不过运气好才坐上王位,这些年来他苦心经营他的名声,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成为那万人之上的帝王吗?难道你甘心辅佐他?难道你甘心为他做嫁衣?你就那么喜欢他?”


    赵佑宜神色微变,甩开他的手:“要不我们打个赌,如果我说我想效仿武皇登基,你猜楚怀琮会不会支持我?”


    说完这话她转过头对池御鸣露出笑容,眼中尽是势在必得。


    或许她没有池御鸣所说的那么信任楚禅隐,也谈不上喜欢他,但是她有信心,如果她展示出帝王才华,楚禅隐就一定会如当初在梅林谈话时一样,对她俯首称臣。


    正如同她了解楚禅隐一样,楚禅隐也一样了解她,他们是同类,或许不够信任或许没有爱,但绝不会背叛对方。


    赵佑宜来到赵知乐的院子中,楚禅隐正蹲下身陪着赵知乐玩耍,他脸上是再柔和不过的笑,注视着赵知乐的目光带着一丝怀念。


    不止她与阿兄兄妹情深,楚禅隐与阿兄更是挚友,他们三人的牵绊早在儿时就写下序章,如今阿兄故去,只留他们二人空守回忆。


    而赵知乐是阿兄留在这个世上最后的遗物……也是礼物。


    “怀琮,”赵佑宜喊了一声他的字,无形之间拉近两人的距离,好似随着这一声‘怀琮’他们之间也变得亲密不少。


    楚禅隐抬起头,微风吹拂起他的发丝,在春日中他的白衫显得格外出尘,好似天神下凡,薄情的红唇微微一笑,勾人摄魄。


    “念琬,你来了。”他这话说得格外自然,仿佛对刚刚赵佑宜与池御鸣在院门外发生的争执一无所知。


    可他比谁都清楚刚刚发生了什么,以池御鸣的性格,恐怕对赵佑宜表明了心意,按他对赵佑宜的了解,自然是毫不犹豫的拒绝。


    楚禅隐抱起赵知乐,任由着赵知乐玩他的头发,赵佑宜见小姑娘这样子忍不住笑着刮了刮她的小鼻子:“调皮,怎么那么喜欢玩你姑父的头发?”


    “大概是随了你。”楚禅隐笑着摸了摸赵佑宜的头发,语气极为自然。


    赵佑宜被他这话惹得红了耳根,在孩子面前没法说他什么,只好悄悄伸出手拧了一下他的腰。


    接收到赵佑宜谴责的眼神的楚禅隐无辜地眨了眨眼,故作不明所以。


    赵佑宜接过仆人手中的包袱,里头都是赵知乐的衣服玩具,由于赵佑宜之前生病耽误了三日,故而两人决定今日就赶往最后一个地方,然后便赶回弗州。


    顾及着赵知乐,赵佑宜从池府借了马车,在池大舅和大舅妈恋恋不舍与池御鸣意味不明的眼神中离开了松田县。


    “姑姑,姑父,乐乐要糖糖!”赵知乐水灵灵的眼睛眨了眨,眼巴巴地看着赵佑宜手里的零嘴袋子。


    赵佑宜从里头拿出了粒松子糖递到她手里,“乐乐乖,糖糖不能多吃,会牙疼的。”


    闻言赵知乐不高兴地瘪了瘪嘴,泪眼汪汪地看着赵佑宜:“姑姑……不喜欢乐乐了!”


    见到她这样子赵佑宜心疼得心都要碎了,赶忙把她抱在怀里哄道:“怎么会呢?姑姑最喜欢乐乐了!”


    “骗人!”赵知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姑姑明明最喜欢姑父!乐乐都听到了!”


    赵佑宜:……


    她转头去看楚禅隐,见他目光躲闪便知她与池御鸣在院门前争执时楚禅隐这个家伙抱着赵知乐在附近偷听呢!


    赵佑宜看着这位一脸心虚的楚王殿下,清咳了几声:“不解释解释?”


    楚禅隐无辜地眨了眨眼睛,“阿琬你在说什么?表兄不明白。”


    装!一个劲的装!赵佑宜暗道。


    赵知乐看着两人,随即高兴得拍了拍手:“姑姑和姑父是要亲亲吗?亲亲!”


    听到这话的赵佑宜与楚禅隐齐齐看向赵知乐,赵佑宜皱起眉头问她:“乐乐,是谁告诉你亲亲这个词的?”


    赵知乐眨了眨眼睛:“没有人告诉乐乐,是乐乐看到舅舅与舅妈亲亲!”


    楚禅隐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喔?池大哥娶亲了?”


    楚禅隐只觉得这事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池御鸣这个花心大萝卜,明明娶亲了还眼巴巴地跑到他娘子前表忠心,真的是不知廉耻!


    “也不是吧?”赵知乐的小脑袋瓜处理不了那么多事,回忆着关于池御鸣的记忆,“没有穿红衣服!但是他们亲亲!”


    “的确没听舅舅与舅母说起鸣表哥娶亲的事,大抵是鸣表哥的房里人吧。”赵佑宜语气淡淡道,从她的语气半分都听不出不久前她还被这个男子告白。


    楚禅隐用折扇遮住自己幸灾乐祸的微笑:“也是,池大哥比我们大那么多岁,房中有人也不奇怪,也不是谁都像我一样洁身自好的。”


    闻言赵佑宜目光扫视了他一圈,语气怀疑道:“表兄也不小了吧?难道府中没有美人?”


    见她语气中明晃晃的不信任,楚禅隐拉住她的手压低声音蛊惑道:“是啊,我洁身自好、守身如玉,表妹要来验验吗?”


    被调戏的赵佑宜嫣然一笑,饶有兴味地挑眉,伸出手勾了勾他的下巴:“表兄认真的吗?”


    这下子倒是轮到楚禅隐脸红了,他清咳几声,解释道:“池大哥不是说我是狐狸精吗?我就试试到底像不像,表妹觉得像吗?”


    赵佑宜故作思考状,目光在他身上逡巡,直到把人看得不自在才收到目光,“我觉得……表兄简直是蓝颜祸水,至于是不是狐狸精……我不告诉你。”


    被晾在一旁的赵知乐不满地发出声音:“姑父不是狐狸精!姑父漂亮!”


    赵知乐虽然年纪小小,但也知道狐狸精不是什么好词,特别是池御鸣说这个狐狸精的语气恨不得把楚禅隐当场灭了。


    赵佑宜收起逗楚禅隐的心思,把小丫头抱进怀里,“那乐乐是不是特别喜欢姑父呀?告诉姑姑为什么好不好?”


    赵知乐兴奋得手舞足蹈:“因为爹爹说姑父很好!乐乐要喜欢他,不然姑姑会伤心的!”


    见她提到赵佑黎,赵佑宜的眼眶不自觉湿润,忍着哭腔问她:“那爹爹还跟你说了什么呀?”


    “要听姑姑的话,”赵知乐掰着手指数数,“要好好吃饭,不要想他。”


    赵佑宜把这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小侄女小心翼翼地抱进怀里,生怕弄疼她:“还有呢?”


    “不要哭姑姑。”赵知乐感受到她悲伤的情绪,下意识安慰道。


    楚禅隐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慢慢将她带到怀里,“表妹别掉金豆子了,小心乐乐笑话你。”


    赵佑宜连忙偏过头擦干眼泪,楚禅隐把赵知乐抱过来,留给赵佑宜整理情绪的空间。


    坐马车的速度比不上骑马,傍晚时分,一行人停在客栈休息。


    驱车的是池府的下人,见到赵佑宜与楚禅隐自然是恭恭敬敬,赵佑宜把他叫到一边问:“鸣表哥可是娶亲了?”


    那下人面色一变,显然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支支吾吾道:“郎君他……郎君他只不过是好心救了那个女子,那女子与女郎有三分相像,故而郎君才心生怜悯。”


    赵佑宜闻言仿佛跟吞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池御鸣比她年长几岁,称不上一起长大,但是小时候也是一个品行端正之人,为何长大之后会做出如此不尊重人的事?拿另一个女子当做她的替身?简直就是侮辱她,也侮辱了那个女子。


    下人说话的声音不算小,在一旁抱着赵知乐这小丫头的楚禅隐自然也听到了,闻言他一脸震惊地走过来,看着赵佑宜语重心长道:“没想到池公子竟然做这样的事,实在是令人失望啊!表妹,还好你没别他迷惑,也还好没把乐乐留在他身边,不然迟早有一天会被他带坏。”


    赵佑宜看着楚禅隐嘴角怎么压也压不住的笑容,心中的恶心顿时散去不少,这个楚王殿下,虽然称不上狐狸精,但着实是巧舌如簧,一番话把池御鸣里里外外都损了个遍。


    “表兄,虽然我不介意你幸灾乐祸,但是麻烦你收着点,小心被鸣表哥报复。”赵佑宜抱着手臂道。


    第43章 陈伤


    咏柳山庄有着赵佑宜幼年时最美好的回忆,也是最惨痛的回忆。


    因为父母常年征战在外,她与阿兄被托付给外祖父母照顾,外祖父是当地有名的富商,外祖母是闻名天下的神医,她在娘胎里就被人下毒,自小身体不好只能养在外祖母身边悉心照料,但父母终究还是疼爱他们兄妹俩,一年之中总会抽一段时间接他们去边地玩耍。


    而这两日便是她的娘亲来接她与阿兄的日子,因为不知道具体是哪天,楚怀琮又因为他俩的离去兴致不高,故而她与赵佑黎拉着楚怀琮去河边抓鱼放风筝。


    “怀琮哥哥!你看!我的风筝飞得多高!”赵佑宜兴致勃勃地看着楚怀琮,示意他去看天上的风筝。


    赵佑宜的风筝是楚怀琮亲手做的,他总爱钻研这些小玩意,赵佑宜喜欢凶猛的白狼,他便做了一个送给她。


    看着赵佑宜如此开怀的模样,楚怀琮顿时觉得这几日的辛苦都值得了。


    “很高,袅袅很厉害。”楚怀琮微笑着说。


    正在河边抓鱼的赵佑黎见到两人幼稚的模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楚怀琮!你别陪着那小丫头放风筝了,过来抓鱼!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该做的游戏!”


    赵佑宜闻言瞪了他一眼:“赵佑黎!别叫我小丫头!你又没比我大几岁,装什么大人!而且怀琮哥哥就愿意跟我玩,你就一个人抓鱼去吧!”


    说完她还跑远几步做了个鬼脸。


    楚怀琮不知不觉露出微笑注视着她,赵佑宜找了个阴凉的地方坐下,朝楚怀琮招了招手:“怀琮哥哥,过来跟我一起坐呀!”


    楚怀琮闻言走过去坐下,和她一起靠着粗壮的树干,在树荫底下乘凉,“你与佑黎哥什么时候走?”


    “嗯……就这两天吧,”赵佑宜一边看着在天空中的风筝一边随口道,余光注意到楚怀琮淡下去的笑容,“怎么啦?怀琮哥哥舍不得我们?”


    楚怀琮沉默地点了点头,实话实说:“舍不得。”


    “那你是舍不得阿兄还是舍不得我?”赵佑宜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眼中写满期待。


    楚怀琮垂眸躲过她探究的眼神,“都舍不得啊。”


    “骗人!”赵佑宜摇头晃脑道,“你肯定最舍不得我,阿兄天天练武,都不陪你玩,只有我陪你,比起阿兄你是不是更喜欢我啊?”


    因为离得近,赵佑宜轻而易举地就能看到楚怀琮红彤彤的脸颊,“怀琮哥哥,你怎么脸红啦?”


    “更喜欢你。”楚怀琮小声道。


    闻言赵佑宜高兴得跳起来,“我就知道,你一定更喜欢我!毕竟阿兄这人嘴毒,不像我,能够天天哄你开心。”


    楚怀琮认真地点了点头,“袅袅,你很好,很讨人喜欢。”


    “那你是不是因为我们要离开不高兴啊?”赵佑宜微微俯下身,歪着脑袋问他。


    楚怀琮对上她的视线,沉默片刻,偏过头,不回答她。


    赵佑宜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被自己说中了。


    “要不你和我们一块去吧?”赵佑宜觉得自己想出了一个好主意,“你来到江州之后就没有出去过吧?边地那边很好玩的!”


    楚怀琮苦笑着摇摇头,谢绝她的好意:“抱歉,袅袅,我不能离开江州。”


    赵佑宜只感到奇怪,下意识问:“为什么?”


    “因为……我也不知道,但是他们不会准我走的。”楚怀琮道。


    赵佑宜当然知道他说的他们是指谁,那群无时无刻都跟在楚怀琮身边的黑衣人,听说是王府派来保护他的,可她觉得反而像监视,这不让那不让的,好像楚怀琮是个犯人。


    “那就不管他们!”赵佑宜下意识道,“我们偷偷去!”


    楚怀琮笑着摇摇头,目光温柔地望着她:“袅袅,这样是不行的,你和佑黎哥好好去玩就好,我就在这里等你们回来。”


    赵佑宜不高兴地撇了撇嘴,拿他没办法。


    “喂,时候差不多了,”赵佑黎爬上岸冲两人喊道,“赶紧回家吃饭。”


    楚怀琮先是站起身,随即扭过头拉赵佑宜起来,赵佑宜还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楚怀琮无奈笑笑:“袅袅,别不开心了,等你回来,我就给你做小风车好不好?”


    这是赵佑宜前段时间想要的,只不过是顺嘴一提,没想到楚怀琮竟然记住了,而且还要亲自做给她!


    赵佑宜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扬起笑脸把手放在他手中,赵佑黎走过来看到这一幕忍不住道:“袅袅,你都几岁了,怎么还玩手拉手的游戏?”


    赵佑宜闻言冲他做了个鬼脸,“略略略,是不是没人跟你玩你嫉妒我呀?谁叫你妹妹我又可爱又迷人呢!”


    赵佑黎白她一眼,“自恋的小鬼。”


    赵佑宜充耳不闻,赵佑黎从小到大都爱损她,虽然他对她很好,但是他的嘴依旧很毒,哪怕她是他唯一的妹妹也不放过。


    楚怀琮看着兄妹两人斗嘴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三人一路上打打闹闹回到咏柳山庄。


    刚踏入大门,赵佑黎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远处似乎还有刀剑相撞的声音。


    他如今已十四岁,已然是个小大人,感受到不对劲的下一秒瞬间把弟弟妹妹护在身后。


    见他这样子,身后的赵佑宜与楚怀琮也小心翼翼地打量周围,三人皆不敢说话,只是悄悄往后院靠近。


    血腥味越来越浓,赵佑宜看见了此生绝对不会忘记的一幕。


    她的阿娘护着外祖父母一人持剑与十几个黑衣人拼杀,血染红了雪白的衣裙,地上的尸体有家丁也有黑衣人。


    赵佑黎见到这一幕连忙把赵佑宜交到楚怀琮手里,叮嘱他带着赵佑宜快跑,随即抽出腰间佩剑杀入战局。


    池宓见到儿子加入战局眼睛瞪大一瞬,虽然赵佑黎天赋异禀,但是他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打得过一群训练有素的死士?


    “带着你妹妹快走!”池宓冲他喊道。


    “怀琮已经带着袅袅跑出去了,阿娘放心,我来帮您!”有了赵佑黎的加入,池宓明显轻松不少,虽然她武艺高强又久经沙场,但是以一敌十还是有些吃力。


    楚怀琮拉着赵佑宜往咏柳山庄的藏身之处跑,可黑衣人在看到两人身影后便纷纷冲两人而来。


    池宓目光一凛,赶忙追上前去,本以为这些人是她或者她丈夫的仇家,没想到他们的目标是和赵佑宜在一起的那个孩子。


    “你在这里保护好你外祖父母。”池宓扔下这句话给赵佑黎便提剑匆匆离去。


    赵佑黎不得已留下照顾重伤昏迷的外祖父母,急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楚怀琮把赵佑宜藏在密洞里,安抚她:“袅袅,别怕,那些人应该是冲我来的,不会对你怎么样。”


    他不能逃避,不能让更多无辜的人因他丧命,或许他就如传闻里所说,是个灾星吧!不管走到哪里都会给人带来不幸。


    赵佑宜闻言焦急地拉着他的手:“怀琮哥哥你要干什么?不可以!楚怀琮!我不答应!”


    楚怀琮狠心挥开她的手,提剑大步离去,走之前还不忘将密洞门堵好。


    赵佑宜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只觉得自己的眼泪烫得惊人。


    她哭了?为什么?


    她无措地抹去泪水,用力推开那道门,她要出去,死也要和亲人死在一起!


    池宓看着不远处走出来的孩子只觉得头疼,那小少年提着剑而来,满身都是杀气,但他没有拿剑的手却是颤抖的。


    黑衣人见到楚怀琮仿佛狼见到兔子一般围了上去,出招狠厉,刀刀致命,楚怀琮哪怕再武艺高强也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渐渐不敌,池宓无法袖手旁观,只能加入战局。


    可那群人武艺高强,哪怕有池宓的加入也是无济于事,当额头汗水滴落时,池宓听到那孩子的一句话,“夫人,您走吧,他们只想要我的性命,您是无辜的,带着袅袅走吧。”


    池宓后知后觉才想起这孩子是谁,是传说中那个血脉不纯的楚王嫡次子,自幼被养在外祖家的庄子里,可楚怀琮是谁并不重要,她只知道他是晋国人,而她是将士,她的职责就是保护每一个晋国子民。


    黑衣人见她有意死缠到底,也不再手下留情,刀刃即将刺入楚怀琮的胸膛时,他被一股力猛然撞开,而后是刀刃刺入血肉的声音。


    赵佑宜从密洞逃出来就看到这一幕,她的阿娘被数十把刀剑刺入身体,而她身后护着的人……是楚怀琮。


    “阿娘!”赵佑宜带着哭腔喊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过去,但是那么近的距离,她却怎么也抵达不了终点,气血翻涌之际,猛然吐出一口黑血。


    最后,天旋地转之际,她听到阿兄声嘶力竭的喊声,听到刀光剑影的打斗声,似乎是有新的一帮人加入战局,她只觉得那是天崩地裂的那一瞬,她的脑海里都是阿娘倒在血泊里的身影。


    而在她闭上眼之前,她看到跌跌撞撞朝她跑来的楚怀琮,他的脸上有泪、有恨……还有愧疚。


    她最后看到的是楚怀琮的脸。


    从此噩梦,如坠冰窟。


    第44章 爱与欠


    “阿琬……阿琬,醒醒……”赵佑宜一睁开眼就看到楚禅隐的脸,一时之间还以为自己没有从噩梦中醒过来。


    她伸出手想触碰楚禅隐的脸,却从他脸上看到疑惑的神情,楚禅隐不解地问:“怎么了?阿琬?”


    “姑姑!”赵知乐急忙爬上她的膝盖,焦急地问:“姑姑做噩梦了吗?刚刚出好多汗汗呢!”


    听到赵知乐稚嫩的童声赵佑宜才如梦初醒,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想起当年的一切,大抵是因为重新回到池府,见到当年熟悉的一石一木,故而唤起尘封的记忆。


    那场巨变后,她的阿娘当场死亡,外祖父母也因为身受重伤不治身亡,而最后加入的那一批人是当年先楚王派来监视也是保护楚禅隐的暗卫,只是他们不知为何来得太迟了。


    当年她因遭受刺激患上失忆症,下意识封闭起有关那场巨变的一切……当然也包括楚禅隐。


    她永远都无法忘记阿娘倒在血泊中的样子,也永远不想再见到楚怀琮的脸。


    那场变故后,她与赵佑黎被连夜送回神京,她被寄养在叔父家,同年赵佑黎随父上了战场,楚怀琮也被送回弗州,从此三人天涯海角,再难相见。


    那句等你回来,终究被磨灭在一封封不回再有回音的书信里。


    她一直很好奇,楚禅隐为什么对她那么好,甚至称得上心甘情愿,她起初以为是因为阿兄的缘故,后来想起零碎的儿时记忆,以为是曾经情谊才让楚禅隐对她百般迁就,万般可怜。


    她也曾猜想过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爱。


    如今她才明白,不是爱,是欠。


    楚禅隐觉得亏欠了她,觉得愧对于她,因为当初那场巨变最后,池御鸣随着出远门的大舅与大舅母匆匆归来,只见家破人亡,池御鸣指着楚禅隐道,一切都是因为他。


    楚禅隐觉得是他连累了她与她的家人,所以为了报那一命之恩,他不远万里而来,只为了给她一个避风港,他对她永远温柔体贴,是因为她的阿娘救过他一命。


    那些她以为的温情与体贴,不过是楚禅隐心怀愧疚的报恩罢了。


    面前之人明明唤着她的字,两人之间的距离明明如此之近,她却感觉好远,远到她自始至终都没有看清过眼前人。


    “做噩梦了?”楚禅隐拿出干净的帕子给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动作温柔仔细,语气温和。


    赵佑宜看着他没有说话,两人对视片刻,默契地从对方眼前读出不同寻常的情绪。


    他知道她恢复记忆了,她也知道他知道她恢复记忆了。


    赵佑宜从床上爬起身,接过他手中的帕子擦汗,对着床上的赵知乐哄道:“乐乐先去姑父的房间帮姑姑找个东西好吗?”


    楚禅隐知道赵佑宜有话要说,朝守在门外的下人招了招手,示意他把赵知乐抱去隔壁。


    下人是池家的人,也算是把赵知乐从小照顾到大的,两人勉强放下心来。


    “殿下。”赵佑宜第一次用这么平静的语调喊他,仿佛两人从前的温情与默契荡然无存。


    楚禅隐唇边的笑容慢慢淡了,“看来表妹把当年的事都想起来了。”


    赵佑宜沉默地点了点头,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接话。


    当年她恨过楚怀琮吗?算不上,她怨过他,但是没有恨过他。


    她知道这一切并非他所愿,他无能为力的事太多了,当时的楚禅隐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孩罢了,她的阿娘保家卫国、征战沙场多年,那时的情景,换任何一个晋国子民阿娘都不会袖手旁观。


    她只是一时不知道怎么面对他,索性都忘掉好了。


    而如今他们的关系与情感发生了太多变化,在此之前,她一边暗自告诫自己不应该信任一个无缘无故对自己好的人,一边又忍不住为楚禅隐的温柔体贴心动,连她自己都觉得矛盾,她没法说服自己去信任他,也没法说服自己去不爱他。


    相比起如今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她宁愿他们只是萍水相逢。


    她看不清他对她的好是发自内心还是出于愧疚,只能划清界限给彼此冷静的时间。


    “当年的那群人是谁派来的?”沉默许久,赵佑宜开口问。


    “是宋太后。”楚禅隐垂眸看着那方帕子,“多年前她与父王有过一段情,只不过她被先帝选中,父王当年没有争取,转身就娶了我的母妃,她对父王的无情与冷漠怀恨在心,故而想派人杀害父王的子嗣,兄长在王府无法下手,故而选中了我。”


    赵佑宜止不住冷笑,“没想到太后做的坏事那么多,连旧情人都与你我两家有牵扯。”


    楚禅隐知道她在说云州郡守与他父王同为太后旧情人却先后害了她家人的事。


    也是命运弄人,他始终对她心怀愧疚。


    从前赵佑宜也想过太后只不过是一个无法主宰自己命运的后宫女子,如今却对她恨意滔天,她与晋国皇室之间有着血海深仇,她一定要推翻晋国楚氏的统治,为家人报仇雪恨。


    “殿下,时候不早了,我们启程去陈员外家里吧。”陈员外是江州的富商领头人,与他谈好合作,其他小富商的合作便事半功倍了,只留给手底下的人做就好了。


    “表妹,你不用这么客气,就如从前一样唤我就好。”楚禅隐沉默许久憋出这样一句话。


    赵佑宜笑了笑没有接话,他不是一样,自从知道她想起来了一切便没有再唤她阿琬了。


    两人都心知肚明有人命在前,他们之间只能是咫尺之遥如隔重山。


    两人在沉默中对视,皆明了其中意,他们的默契早在多年前就种下种子,如今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却再也回不到曾经。


    今日的天阴沉沉的,乌云在天空徘徊,雨欲落不落,赵佑宜与楚禅隐坐在马车中,赵知乐在一旁玩着玩具,一转头就看到两人目不斜视、相隔甚远的样子,歪着脑袋问:“姑姑和姑父吵架了吗?”


    楚禅隐闻言微微一笑,如沐春风,把她从柔软的地毯上抱起来,温声细语:“怎么会呢?乐乐为什么会这样说?”


    赵佑宜也知道不能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小孩子,不过到底是赵佑黎的女儿,随了他的天生敏锐,一下子就察觉出两人间的不对劲。


    “姑姑和姑父没有吵架,乐乐饿了吧?来姑姑这里吃点心?”赵佑宜笑着对她伸出手。


    赵知乐到底是个小孩子,听到好吃的就把两人之间氛围不对劲的事抛之脑后,楚禅隐把她放到赵佑宜怀里,抬头与赵佑宜对视上,相视沉默。


    一路相对无言,马车摇摇晃晃,赵知乐一人喂一颗点心,喂得不亦乐乎,陈员外的家在河田县,是有名的鱼米之乡,听说陈员外家财万贯,且为人乐善好施,深得百姓爱戴。


    一行人来到河田县便看到繁华的街景,百姓们安居乐业,一片祥和。


    赵佑宜没耽误时间,直奔陈府而去,这次楚禅隐没有跟着,而是留在马车内照顾赵知乐。


    赵佑宜直接报上姓名,小厮像是未卜先知一般,听到赵佑宜的名字便开大门引她进去。


    “陈员外,”赵佑宜抱拳行礼,“贸然打扰,实在是有要事相商,请员外见谅。”


    陈员外受宠若惊,连忙虚扶起她:“将军言重了,将军的到来实在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赵佑宜被请进正厅用茶,陈员外的目光时不时往外逡巡,赵佑宜放下茶盏,“陈员外还有要紧事需要处理?”


    陈员外笑着摇摇头,收回视线,原本他接到消息,楚王会与赵小将军一起来,没想到此次来找他的只有赵佑宜。


    “将军此次前来是为了粮草一事?”陈员外抿了一口茶问。


    赵佑宜抬头看他一眼,从他眼神中读懂试探之意:“正是,若员外愿意与赵家军达成合作,日后赵家军自然会庇护河田县,赵家军多个朋友,员外也多个盟友,何乐而不为呢?”


    陈员外噙着笑不紧不慢喝了一口茶,“将军,可晋国境内有势力的军队不止赵家军,说句不好听的,将军只不过是一个柔弱女子,赵王也好楚王也罢,就算是徐王,他们的胜算都比将军大啊。”


    “楚王是我的人。”赵佑宜毫不犹豫道,虽然两人目前不尴不尬地处着,但是他们作为盟友,在这方面可以完全信任。


    陈员外闻言脸色微变,既然如此,赵佑宜与楚禅隐强强联合,必然会胜过其他藩王,取得天下也是指日可待。


    “原来如此。”陈员外神色已恢复如常,“将军有此雄心壮志,陈某自当鼎力相助。”


    赵佑宜拿出银票放在桌上,“既然如此,那便是商量好了。”


    陈员外自然是诚惶诚恐应下,接过银票,“不知楚王殿下……?”


    “殿下就在外面,要不员外也去见见殿下?”赵佑宜挑眉道。


    陈员外连忙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将军慢走,我送将军出去。”


    赵佑宜摆了摆手,“不用,员外留步。”


    事情已然敲定,剩下的事便不用她多费心了,赵佑宜心中的石头轻了不少,解决了粮草一事,那起义便就在眼前了。


    “表妹。”楚禅隐抱着赵知乐这个小丫头在春风中驻扎,笑容和煦。


    他爱着白衣,有几缕发丝被风轻抚,站在春意之中,格外温柔动人。


    赵佑宜一步步走向他,心却一点点沉下去。


    此间事了,他们就要分离了,楚禅隐要回到弗州继续做他的楚王殿下,她也要回到边地主持大局。


    那些儿女情长在天下大业面前,微不足道罢了。


    绵绵无绝期


    第45章 吻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回到弗州,赵知乐在赵佑宜怀里打起了瞌睡,楚禅隐在一旁翻阅着兵书,因为先前的谈话,两人之间的氛围静得可怕。


    主要是赵佑宜实在是没法像从前那样心安理得地利用他了,自从知道楚禅隐对她很可能没有男女方面的情谊,她回想起曾经的种种举动,只觉得那一切都是楚禅隐在容忍。


    楚禅隐则是如她所料地在自我反思与愧疚当中,自然,有也一丝心虚与害怕,平静的水面被打破,接下来两人的关系是应该像以前一样做一对亲近有余、信任不足的假夫妻,还是应该就此回归本来的关系——楚王殿下与赵小将军。


    楚禅隐一时之间没有头绪,只能借兵书来掩盖自己的逃避。


    赵佑宜的余光则是一直在注意着他,哪怕如今两人的关系尴尬,她也不得不承认楚禅隐生了一副令人折腰的好容貌,长发未束的样子尽显风情万种,睫毛浓密且细长,望像人的眼神中总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意,唇不点而红,衬得他的肤色更白腻。


    他美得活色生香,连蹙眉的样子都如此勾人,让人忍不住想替他抚平忧愁。


    赵佑宜望着他,一时出神,直到楚禅隐察觉到她若有似无的目光抬起头与她对视,她才不得已匆匆移开目光。


    她忽然想起池御鸣形容楚禅隐是个狐狸精,虽然楚禅隐有时面对她显得格外青涩害羞,但是他的一举一动都在无形之中勾人心魄,更何况他天生就生了一张让她折服的脸,让她忍不住侧目,想让他展颜。


    “王府到了,天色已晚,不如表妹在府中留宿一夜,明日再启程回万州可好?”见赵知乐尚未醒来,楚禅隐压低声音问。


    赵佑宜低头看了一眼窝在自己怀里睡觉的小丫头,无奈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便先谢过殿下了。”


    见她依旧如此客气,楚禅隐看着她的脸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缄默不言,赵佑宜心里有道坎,如果她不想走过来,他向她走一百步也没用。


    一行人下了马车回到楚王府,夜色已深,赵佑宜把熟睡的赵知乐抱回自己暂住的院子便离开前往楚禅隐的院子。


    一路上遇到的下人皆恭恭敬敬地喊她王妃,让她不得不意识到,他们除了一层不尴不尬的表兄妹关系外,还是一对由圣祖爷遗诏赐婚、正儿八经拜过天地的夫妻。


    过去的日子里,楚禅隐一直有意让她忘记这层关系,称呼她一直为表妹,不像幼时亲昵地喊她小名袅袅,若非外人在场,他一般对她守礼至极,就像他当初所言,妹妹只是妹妹,再无其他。


    可是他作为有权有势的封地藩王,若是真想撇开假夫妻这层关系,他手底下的人为何还会唤她王妃?


    府中下人还可以说要掩人耳目,那他的贴身护卫隐九他们呢?哪怕他们明知道她与楚禅隐是假夫妻,还是依旧尊称她为王妃,如果没有楚禅隐的默许,她不相信他的贴身护卫敢这样子。


    楚禅隐刚沐浴完,发尾还有些湿润,随意地披散着,春日夜里还是凉的,他披了件披风,里头是白色的锦衣,显得清雅怡人。


    他刚想回房休息,便看到站在院门外的赵佑宜。


    少女穿着艳丽的紫衫,发丝被夜风吹拂,神情莫测地看着他,清丽的面容在此刻显得格外冷艳。


    “表妹,夜里凉,有什么事进来说吧。”他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地温声细语,闻言赵佑宜毫不犹豫地踏入院门,随着他进入书房。


    楚禅隐给她倒了杯温水,“夜深了,就不用茶水招待你了,表妹有要紧事?”


    “是,我来确认一件事。”赵佑宜没有坐下来喝他倒的水,而是干脆利落地走到他身边,在他不明所以的目光下俯身吻住他的唇。


    赵佑宜目光中都是楚禅隐那张绝色的脸,因为她的突然靠近,楚禅隐被吓得愣在原地一动不动,睫毛犹如蹁跹欲飞的蝶颤抖几下,眼中写满不可置信。


    天地刹那间静默,仿佛只剩下彼此与咫尺之间的呼吸,赵佑宜听到从他胸膛传来猛烈的心跳声,以及他微微震惊的眼神中流露出的一丝恐慌。


    楚禅隐一时之间被这突如其来的吻吓得浑身僵硬,直到目光与赵佑宜对视上才反应过来推开她,挣扎之间,她的虎牙不小心划破他的唇,赵佑宜尝到鲜血的味道。


    赵佑宜顺势离开他,目光落在他红润的唇,上面还冒着血珠,与他白皙的皮肤相衬,让人忍不住想去亲吻,赵佑宜看着他不停平复呼吸的样子,忍不住勾唇一笑。


    楚禅隐抬起头去看她,因为刚刚的挣扎,他的发丝变得有些凌乱,与他白皙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更显活色生香。


    “你这是做什么?”他问这话时气势很弱,仿佛是在呢喃,那双情意泛滥的桃花眼只剩下茫然。


    “吻你。”赵佑宜干脆利落回答,走到对面拿起茶杯将里面的水一饮而尽。


    “为什么?”楚禅隐抬起头问她,眼眶微微泛红。


    赵佑宜看着他,沉默良久,“我不知道,就像殿下一样,做着越界的事依旧能与我表兄妹相称,一个吻而已,殿下何必如此在意。”


    楚禅隐满腔的情绪被她轻飘飘的一句何必如此在意浇灭,愣愣地看着眼前人,下意识道:“从前我只是想尽我所能地弥补你,没有别的意思。”


    赵佑宜走过去,俯下身注视他,像是要透过他这副漂亮的皮囊看出他心底真正的情绪,“你觉得亏欠我?除此之外呢?”


    “我答应过你兄长,会好好照料你……”楚禅隐避开她的视线,避重就轻地回答。


    “啪”地一声,赵佑宜不轻不重的巴掌落在他脸上,又像对待小狗一样拍了拍他的脸,楚禅隐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弄得一时之间不知做何反应,左脸上还传来微弱的痛感,她的力道不重,几乎称得上轻抚,但是却重重地落在他心里。


    力道之大,震撼心灵。


    “楚怀琮,看着我的眼神,告诉我,你对我那么好是因为什么?”赵佑宜捏住他的下巴道。


    楚禅隐可以轻易挣脱她的束缚,却一动不动愣在原地,看着她的冷冰冰的神色,下意识回答:“这是我欠你的。”


    “没有其他?”赵佑宜继续逼问他。


    “没有。”楚禅隐避开她的视线。


    赵佑宜松开手退后一步,视线落在他下巴上的红痕,目光微沉,赵佑宜与他拉开距离,神情恢复正常:“如此甚好,那我便与殿下达成共识了,从此以后,只做盟友,没有其他,待尘埃落定,你我和离。”


    “和离?”楚禅隐不敢置信地站起身,连唇上的血珠都来不及抹去,“为什么?”


    “本来就是假夫妻,”赵佑宜低头勾唇一笑,楚禅隐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不和离难道做一辈子的假夫妻?就算殿下愿意,我也不愿意。”


    闻言楚禅隐沉默片刻,低下头避开她的视线:“表妹既然有此意,我自当为表妹解忧,此事我答应了,在和离之前,若是表妹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来信告诉我便可。”


    见他神情落寞,像一只失魂落魄的小狗,被主人抛弃在倾盆大雨的街头,赵佑宜的心忍不住刺痛一下,面上依旧冷漠:“不必,都是些小事,何必劳烦楚王殿下,天色不早了,殿下早点歇息,臣女告退。”


    说完,她没有等他回答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他的书房,只留楚禅隐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伸出手指抹去唇上的血珠,看着这刺目的艳色,楚禅隐心绪复杂。


    他坐下来,目光从半开的窗户探寻赵佑宜的背影,看着少女大步流星的步伐,发丝在夜风中被吹拂,佩剑与玉环在行走之间相撞,碰撞出清脆的响声,一下一下敲击他的心里,他想出口唤住她,却找不到任何原由。


    自与她重逢那日,他的心就不属于他自己了,一日日为她情绪起伏,因她喜因她忧,可他却不敢越雷池半步,只怕前方是万丈悬崖,是他无法负担的后果。


    就如当年一样,他与她的亲近换来她至亲为救他惨死,他忍不住会想,要是他们不曾相识就好了,他只会把灾祸带给她,把不幸带给她。


    他能给她什么呢?又能用什么留住她呢?用他被责任束缚的一生还是用他鲜血淋漓的双手?


    思及此,楚禅隐痛苦地闭上眼睛,一滴晶莹的泪珠滑落,带来的凉意沁人心腑,让他无比清醒,他们回不到从前了,从此以后,他们只是楚王与赵氏女郎,一对曾经有过些许情谊的盟友,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月色寂寥,楚禅隐拿出一壶酒,靠着院子中的柳树赏月,心绪低迷,想起从前两人一同赏月的时候,他轻轻用折扇去拍她的手,她望向他的目光满满都是信赖与心疼,她心疼他过往的不幸,在那一刻,他真的天真地以为两人会有以后。


    一切……只不过是妄想罢了。


    第46章 喜欢


    翌日,赵佑宜早早起身,一边给赵知乐扎小揪揪一边思索着今后方向,小丫头坐不住,听到府中还有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小郎君,非吵着要见他,赵佑宜没法,只能带着小丫头去见楚慕青。


    大抵是楚慕青生得实在精致漂亮,像个小糯米团子似的,赵知乐一见到他就直喊哥哥,还拉着赵佑宜的手说:“姑姑,我要哥哥做我的童养夫!”


    赵佑宜闻言脸色一僵,在两个小豆丁之间来回打量,蹲下身细声细语道:“乐乐为什么要慕青哥哥做你的童养夫啊?这事姑姑可决定不了,你得问问你慕青哥哥。”


    楚慕青被这个不知从哪里蹦出来的妹妹抓住手,也不敢挣开,怕伤到眼前的小人,只能任由她抓着,听到她的话更是被吓得小脸通红,他比赵知乐大几岁,自然知道童养夫是什么意思,“这事……虽然妹妹很可爱……但是……这事还得问过叔父。”


    说完他红着脸低下头,不去看赵知乐。


    赵佑宜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打了个措手不及,耳边都是两个小豆丁吵吵嚷嚷的声音。


    “是谁这么迫不及待要跑到别人家去?”楚禅隐从远处走来,刚好听到楚慕青那句话,他笑意盈盈,丝毫看不出昨夜被赵佑宜强吻后露出的落寞情绪。


    楚慕青跑过来抱着他,脆生生地喊了声叔父。


    赵知乐见到楚禅隐连忙跑过去抱住他的腿,奶声奶气道:“姑父,我要这个哥哥做我的童养夫!”


    楚禅隐被这两个小不点围着,忍不住笑出声:“乐乐知道童养夫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就像你和姑姑那样!亲亲!”说完她毫不犹豫地踮起脚在楚慕青脸蛋上吧唧一口,把在场人都吓了一跳。


    赵佑宜只感觉自己带坏了小孩子,难道昨晚她强吻楚禅隐的时候被赵知乐这个小丫头看见了?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尴尬。


    楚禅隐不好明说,只能道:“你们是小孩子,这种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赵佑宜连忙抱起赵知乐,“你……姑父说得对,乐乐饿了吧,我们去用早膳。”


    听到那个称呼,楚禅隐抬眼望她,眼神中是止不住的惊讶。


    赵佑宜没去理会他,只是抱着赵知乐往外走。


    楚禅隐低下头看着自己身边的小人,见他脸红得跟个猴屁股似的,忍不住笑他:“你害羞什么?你小时候族中的很多叔叔伯伯都亲你,怎么被一个小妹妹亲就害羞成这样?”


    楚慕青害羞地捂住脸,“不一样,这不一样!”


    楚禅隐无奈地摇摇头,牵着他的手往饭厅走去。


    一路上的侍女小厮皆恭恭敬敬地喊一声王爷与小殿下,对走在前面的赵佑宜则唤王妃,喊得赵佑宜眉头直跳,回过头来看楚禅隐。


    楚禅隐注意到她的眼神,神情落寞地看她一眼,随即对下人吩咐道:“以后唤赵姑娘就好。”


    下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昨夜还好好的两人今日怎么就闹别扭了,要不是听楚王殿下身边的隐九说王爷对王妃情深似海,他们也不会擅作主张地喊赵佑宜王妃,而且昨日赵佑宜还默认了。


    赵佑宜闻言瞪他一眼,显然有些不太高兴,楚禅隐不明所以,只能无辜地眨眨眼。


    赵佑宜抱着赵知乐快步离去,李管家连忙小跑上来问楚禅隐:“王爷,您和王妃……不,赵姑娘吵架了?”


    楚禅隐看着赵佑宜走远的背影,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算不上吵架,反正以后你们不要唤她王妃,她不喜欢。”


    李管家沉默地点了点头,敏锐地察觉到楚禅隐此时心情并不好。


    饭桌上楚禅隐习惯了照顾赵佑宜,用公筷夹了一个饺子放在赵佑宜碗中,赵佑宜看着那个饺子,抬起头去看楚禅隐。


    楚禅隐后知后觉意识到此举的不合适,赵佑宜却没有说什么,只是自然地把饺子吃了下去。


    见她如此,楚禅隐试探着给她夹了一块马蹄糕,赵佑宜看着碗里多出来的糕点,只觉得自己似乎被小狗舔了一下。


    轻轻柔柔,心里怪痒的。


    赵佑宜看他小心翼翼那样,心里头莫名软了下来。


    用完膳后,赵知乐闹着要和楚慕青玩,赵佑宜看了一眼天色,觉得尚早便由她去了。


    赵佑宜回到自己暂住的院子收拾东西,偶然经过后花园却听到几道议论声。


    “王爷刚刚为何不让我们唤王妃?不都让人住进厮守院了,在王府里那可是主母才能住的院子。”一人窃窃私语道。


    赵佑宜忽然想起楚禅隐的院子叫做长相院。


    长相厮守,原来如此。


    思及此,赵佑宜感觉耳根一热,脚下的步伐忍不住加快,看到院门牌匾上的‘厮守院’更觉得脸红。


    赵佑宜收拾好东西,见天色不早了,顾及赵知乐,她们还有坐马车回万州,只好无视赵知乐可怜巴巴的眼神抱着她上马车。


    “叔母,你还会再来嘛?”楚慕青仰着小脸满脸期待地望着她。


    赵知乐也从马车的窗户爬出来,期待的小眼神挡都挡不住:“姑姑,乐乐很喜欢木木!”


    赵佑宜只觉得头疼,虽然万州距弗州不远,但是她如今与楚禅隐的关系不尴不尬的,都需要一段时间给彼此冷静冷静,太频繁的见面反而会让她失去理智。


    就如同昨夜一样,她一定是昏了头了,竟然去强吻楚禅隐。


    是她先破坏他们纯洁的同盟关系的,现在盟友不像盟友,表兄妹不像表兄妹,夫妻不像夫妻,简直是一团乱麻!


    “木木,不要闹……你叔母。”楚禅隐走过去拉住楚慕青的小手,说话的语气很是温柔,望向赵佑宜的眼神欲言又止。


    楚慕青听话地回到楚禅隐身边,依旧眼巴巴地看着赵佑宜。


    赵佑宜被这可爱的小眼神萌得受不了,“好,叔母答应木木,等空下来就带着妹妹过来。”


    见她答应,楚慕青高兴得手舞足蹈,直接冲上去抱住她,“好耶!叔母,我和叔父都会等你回来的!”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尴尬。


    “路上小心。”楚禅隐犹豫许久,终是没有按从前的习惯唤她一声表妹,只能草草省略称呼。


    赵佑宜看出他的不自在,匆匆点了点头便回到马车上。


    楚禅隐站在原地看马车渐渐走远,直到消失不见,楚慕青拉了拉他的衣袖,歪着脑袋不解地问:“叔父为什么不把叔母留下来?”


    楚禅隐沉默片刻,蹲下身与他平视:“因为叔母有自己的事要做,强留终究还是留不住,不如放手。”


    “这不像你能说出来的话呀。”苏朝阳故作风流地扇着扇子走来,看着楚禅隐啧啧称奇,“怀琮,你什么时候转性了?”


    楚禅隐起身将人从上到下打量一番:“你不在军营待着,跑这来干什么?”


    苏朝阳闻言气得把扇子扔他怀里,“楚怀琮啊楚怀琮,你真是个不要脸的,你的军队你不看着,在王府和赵妹妹难舍难分,还好意思说我?”


    楚禅隐被他的扇子砸得一懵,听到他怪声怪气的赵妹妹直皱眉头:“你别这样叫她。”


    “呦呦呦,”苏朝阳绕着他饶有兴味地转圈,“难不成你知道假戏真做了?真让我喊她弟妹?念陵那小子要是在天有灵,一定恨不得降道雷劈死你。”


    “为什么?”楚禅隐挑眉不解地问。


    “因为你惦记他的宝贝妹妹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就他那样,天天阿妹长阿妹短的。”苏朝阳笑着摇摇头。


    “可当初念陵兄把她托付给我,既然如此,大抵是默认吧?”楚禅隐回想起那封信,觉得赵佑黎未必没有这个意思。


    苏朝阳耸了耸肩,“人家没准是叫你把她当妹妹照顾,不是让你将他妹妹当成娘子照顾。”


    楚禅隐细细思索片刻,觉得苏朝阳说得在理,只不过究竟是妹妹还是娘子,完全不是他能决定的,决定两人关系的人一直是赵佑宜。


    “别想了,你离开这些日子军中一大堆事物等着你处理呢!”见他站在原地发愣,苏朝阳直接拽着他往军营去,楚禅隐连忙把楚慕青塞到李管家怀里,“李伯,带小世子回去。”


    李管家抱着楚慕青连忙点了点头:“王爷放心!属下会照顾好小殿下的!”


    “姑姑,你不开心吗?”马车上赵知乐歪着脑袋看着赵佑宜,小孩子对情绪的感知力总是敏感的,赵佑宜的闷闷不乐轻而易举地被赵知乐察觉。


    “没有啊,”赵佑宜摸了摸小丫头的头发,“乐乐为什么这么喜欢木木哥哥呀?”


    赵知乐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因为木木好看!像姑父一样好看!姑姑不也是因为姑父好看才喜欢姑父嘛?”


    赵佑宜:……


    虽然有一定原因,但是乐乐未免也太鬼机灵了点,果然遗传她阿兄的性子,尽说大实话。


    “乐乐觉得我喜欢姑父?”赵佑宜笑着问她。


    赵知乐伸出两根手指凑到一起,“乐乐昨晚看到你们亲亲了!”


    赵佑宜再次沉默了,没想到真的被小丫头看到了。


    真的是尴尬!


    第47章 红缨枪


    赵佑宜到达边地的将军府便把赵知乐放了下来,小丫头回到曾经住过的地方兴奋得手舞足蹈,拉着赵佑宜问爹爹是不是在里面。


    赵佑宜蹲下身摸了摸小丫头的头发,温声细语:“爹爹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等乐乐长大就知道了。”


    赵知乐不是很能明白她的意思,咬着唇闷闷不乐:“当初爹爹也是这样跟我说的,说娘亲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乐乐从来没有见过娘亲,乐乐以后是不是都见不到爹爹了?”


    说完小丫头开始嚎啕大哭起来,赵佑宜一边忍着泪一边把她抱在怀里哄道:“乐乐不哭,你还有姑姑呢,以后姑姑一定把乐乐想要的都给你。”


    赵知乐慢慢止住了哭声,抽噎着问:“那我想要木木做我的童养夫也可以吗?”


    赵佑宜没想到小丫头揪着这个过不去,看着她通红的眼眶,赵佑宜只能点点头:“可以,乐乐要什么姑姑都给你。”


    赵佑宜把赵知乐抱进将军府交给下人照顾,随即翻身上马朝军营奔去。


    “将军!你回来了!”周亚青看到赵佑宜的兴奋得直挥手,一旁的柳知墨也是喜出望外。


    “军中最近怎样?”赵佑宜翻身下马,缰绳交给手下士兵,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周亚青连忙跟上,“娘子军最近一切正常,还收编了不少姐妹。”


    一旁的柳知墨接话道:“军中大部分姐妹已经将功法练的差不多了,就等将军检验成果。”


    赵佑宜伸出手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做得好,有你们坐镇娘子军才让我安心啊。”


    周亚青憨厚一笑,挠了挠头:“都是将军祖上的功法好,姐妹们练了都说浑身都有劲了!”


    “也少不了你们的细心指导,”赵佑宜没有把功劳全都归咎于功法上,“此次粮草仪式圆满结束,我与江州三大富商皆达成合作,手底下的人会继续接洽,不过终归不能坐吃山空,过个把月,我或许还需要去趟弗州。”


    听到这个好消息两人皆露出笑容,“将军到时候就放心去吧!军中有我与柳娘子呢!”


    赵佑宜环视一圈,见大家都在沙地上训练,弄得浑身都是泥土,“知墨,待会吩咐火头军做些荤腥犒劳一下大家,等粮草下来了,大家的伙食只会更好。”


    最后一句话赵佑宜是冲着众娘子军说的,姑娘们相视一笑,个个都兴高采烈。


    “谢谢将军!”


    “姐妹们加把劲!让将军看看我们这些日子训练的成果,可不能输给隔壁那群臭小子!”


    “就是,姐妹们!大家动起来!”


    赵佑宜看着这热火朝天的一幕,忍不住露出欣慰的笑容,这些娘子军中有不少都是从前养在深闺的姑娘,国难当头,她们毅然决然选择另一种人生,踏上沙场为天下太平而战,为百姓的安居乐业而战,从柔弱的女子蜕变成坚毅的将士,这一路的艰辛可想而知。


    当初赵佑宜创立娘子军,只是觉得自己既然站在这个位置上,就应该为女子谋福利,不然她费劲千辛万苦当上将军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以后女子能有更多选择,不止是参军……若有一日她君临天下,她一定要让女子走出宅门,可以自由地选择、主宰自己的命运。


    这个理想在她第一次偷偷上战场就已经种下,只待时机成熟便可生根发芽。


    巡视完娘子军,赵佑宜改道去隔壁巡查赵家军,前些时日周怀远在边地收编了不少将士,如今正在做新兵训练,见到她来了连忙围过去。


    “将军,您回来了!”周怀远一脸自豪的冲她介绍,“这些弟兄都是我新招的,请将军过目。”


    赵佑宜点了点头,随手拿起一旁红缨枪点了一个新兵中神情最桀骜不驯的,“你过来,和我打一场。”


    那新兵名叫张启,是从前赵家军一位副将的孙子,在边地将士中的功夫是数一数二的,见赵佑宜不过一介女流,只以为她是在虚张声势,毫不在意地出列,甚至还笑着说:“小将军,你确定要和我打?”


    他这声小将军叫得怪声怪气,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轻蔑。


    赵佑宜没有接话,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张启抽出剑,走上比武台,只见赵佑宜手持红缨枪飞身而上,在场众人皆是一惊,早就听闻赵家女郎有先父之遗风,没想到她竟然会轻功。


    “请将军赐教!”张启不得不收起那份轻敌之心,看着目光坚毅的赵佑宜,心中警惕更甚。


    赵佑宜率先出枪,直往他右肩而去,借着红缨枪扫荡范围打,赵佑宜直接一个下沉扫过他的腿,张启下意识躲避,稳下来后持剑直冲向赵佑宜,怎料赵佑宜的速度飞快,直接一个支枪飞踹直击张启胸口。


    张启被她一脚踹得连退几步,握紧手中剑朝赵佑宜刺去,赵佑宜把红缨枪打横,一个格挡发出“锃”的一声,赵佑宜往后退几步拉开距离,直接使出三连刺,直向他的腿、腰、头刺去,张启一个闪躲不及,被她打掉武器,看着近在咫尺的利刃,张启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你输了。”赵佑宜收回红缨枪,一把扔到周怀远怀里,语气不咸不淡:“我知道你们当中有不少人不服我,我对待这种事的回应只有一个——不服就来和我打一场,我保证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风吹起她的红衣,高束的马尾也随风飘扬,她干脆利落翻身下台,周怀远一脸崇拜地跟上去,待两人走后,比武台周围响起窃窃私语。


    “没想到将军这么厉害,不愧是赵家的后人,比大将军还要威风呢!”一人压低声音道,说完他还瞥了一眼张启的脸色。


    回过神来的张启摸了一把汗,刚刚他仿佛听到了阎王爷的召唤,这个女将军不简单,比当年的谢璧铮将军还要厉害,“将军武艺高强,我输得心服口服。”


    说完他捡起被打掉的剑回到原地继续练习,心中感慨万千,原以为赵氏女只是靠着兄长的威名和楚王的势力才当上赵家军主将,在得知赵氏女创立娘子军后他心中不屑,想着参军给她点颜色看看,没想到最后自己在赵佑宜手底下轻易败下阵来。


    一群人见没热闹看了便作鸟兽散,各自回到原来训练起来。


    “将军,您刚刚那招支枪飞踹实在是太漂亮了!改日您也教教我呗!”周怀远一脸兴奋道。


    “你不是更擅长用刀剑,怎么下练红缨枪了?”赵佑宜挑眉问。


    周怀远挠了挠头:“这不是看将军没几下就把那小子的剑打掉了嘛!红缨枪厉害!我也想学!”


    赵佑宜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可以,到时候你和你妹子一起学,她也适合练这个,你俩刚好对打。”


    “将军,容属下斗胆一问,”周怀远观察着她的神色说,“您为何挑张启那小子?”


    赵佑宜转头一笑:“怀远兄这话说得,这不是你特意挑来给我立威的吗?”


    被猜中目的的周怀远不好意思地低头一笑:“将军不怪我自作主张就好,我当初的确抱着这个目的才收编他,没想到这小子心气高,也是将军慧眼识珠,一眼就看穿我的心思了。”


    赵佑宜拍了拍他的肩膀:“做得好,外头有不少人议论纷纷吧,说我不过是靠赵氏余威和背后的楚王才坐上这个位子,如今你让我在军中立威,也是解了我燃眉之急。”


    “将军!”小兵气喘吁吁跑来,“有一封南蛮的来信。”


    听到南蛮赵佑宜心中已有预料,接过信件一看,的确是玉琅公主的来信。


    “将军,这是?”周怀远神情紧张,生怕里头是南蛮再次开战的消息。


    “不是什么大事,”赵佑宜道,“里头只不过是玉琅公主的来信,南蛮先王第三子登基,如今玉琅公主是他的贵妃。”


    “三王子?”周怀远这些年一直驻扎在边地,对南蛮的情况了如指掌,“此人心思狡诈,为人谨慎,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他登上了王位,一直有传闻三王子生母身份不高,故而他一直不受重视,年纪也比公主小,竟然愿意接受这桩联姻。”


    “玉琅公主金枝玉叶,他不敢过多为难,且南蛮如今局势动荡不安,他急需各方势力稳定朝堂,自然不会在这时候对晋国发难。”赵佑宜将信件收起。


    “可公主在那边可能会不太好过。”到底是谢璧铮将军的发妻,玉琅公主的安危对他这个崇拜谢璧铮将军多年的追随者还是很重要的。


    赵佑宜走进营帐来到地图前,用手指沾了点水圈出南蛮,“不必忧心,公主身份高贵,且武艺不俗,就算南蛮王想为难公主,公主也不会轻易被他欺负,毕竟公主当年也是被先皇手把手教导剑术,也正是因为如此才与谢将军以武会友结识。”


    “公主难不成是想……?”周怀远不敢说出心中的猜想。


    两人对视一眼,一切皆在不言之中。


    第48章 不见


    日子这么不紧不慢地过着,赵佑宜忙于军中事务,几乎都没睡过一个整觉,小晴抱着赵知乐来找她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接近三个月没回将军府了。


    “姑姑!”赵知乐一见到赵佑宜便连忙扑过去,两个小揪揪一晃一晃的,赵佑宜心中的阴霾一扫而空。


    “乐乐怎么来了?”赵佑宜把她一把抱起,掂了掂重量,“看来将军府伙食不错,我们乐乐都胖了。”


    “那是当然的,小小姐成天在府中不是吃就是睡,同姑娘从前一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晴一脸忧愁地解释道。


    赵佑宜戳了戳小丫头肉乎乎的脸蛋,“这样可不行,姑姑小时候虽然也不爱出门,但是都有练武,乐乐现在还小可以不练,但是也不能成天闷在府里。”


    赵知乐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一脸期待道:“那姑姑带我去找木木好不好?”


    赵佑宜有些意外她还记得楚慕青,毕竟小孩子忘性大,赵佑宜本以为过一段时间赵知乐就会褪去对楚慕青的热情,没想到这三个月的分别反而让这份热情愈演愈烈。


    赵知乐可没想那么多,她就是单纯觉得楚慕青长得好看,白白嫩嫩的,而且还有各种各样的小零嘴,且两人年龄相差不大,故而想着去找楚慕青玩。


    赵佑宜招来周怀远和周亚青问了一下近日军中状况,得知一切平稳便动了前往弗州的心思。


    上次走得匆忙,她都没来得及去见赵伯一面,只送了一封信叫他在弗州安顿下来,把嫁妆钱置换成铺子帮她好好打理。


    如今时候差不多了,的确该去弗州解决一下军中日后银两问题,总不能一直坐吃山空。


    “乐乐想去弗州?”赵佑宜问她。


    赵知乐连忙点点头,“乐乐想木木,也想姑父!”


    赵佑宜听到她口中的称呼微微愣神,算起来自上次分别之后,两人已有三个月未见。


    想起那夜的吻,赵佑宜一边后悔自己的冲动,一边为两人的关系感到头疼。


    “就是不想姑姑是吧。”赵佑宜伸出手刮了刮她的鼻子,赵知乐高兴得皱着鼻子和她额头对额头蹭了蹭。


    “没有没有,乐乐最想姑姑了!姑姑这几个月都不回家,明明是姑姑不想乐乐!”小丫头不高兴地瘪了瘪嘴。


    “抱歉啊乐乐,姑姑这几个月事情有点多,等空下来就好好陪陪你,到了弗州我们可以去放风筝、采果子,乐乐说好不好呀?”赵佑宜一脸歉疚地解释道。


    赵知乐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之前爹爹也是这样的,总是不回家!”


    赵佑宜揉了揉小丫头柔软的发,看着那张与赵佑黎六七分相似的脸有些出神。


    待赵佑宜处理好军中事宜,带着赵知乐与几个暗卫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弗州已经是三日后。


    此次赵佑宜没打算在楚王府借住,毕竟对着那厮守院她就牙酸,以她对楚禅隐的了解,估计他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只想着厮守院离主院近,院子又大,适合她住便让他住进去了,但在别人眼里看来就不一样了。


    虽然赵佑宜还没想好怎么处理和楚禅隐的关系,但也不想再给楚禅隐添麻烦。


    楚禅隐几乎把控了整个弗州,故而赵佑宜一行人一进城他便收到了手下的禀告,楚禅隐正在营帐内处理公务,闻言写字的手一顿,在纸上留下显眼的墨点。


    他原以为赵佑宜不会那么快来弗州,毕竟上次两人闹得这么尴尬,不过楚禅隐心中还算有点自知之明,赵佑宜来弗州肯定不是来找他的。


    楚禅隐想起赵佑宜曾提过想在弗州做生意的法子,心下了然,对手下摆了摆手:“楚地与边地乃是同盟,既然赵将军来了,便由她去罢,不用盯得太紧。”


    影六抱着一沓新的文书进来刚好听到楚禅隐这句话,他与旁边的隐一对视一眼,见隐一眼神怪异,便知楚禅隐此刻心情不太好。


    “主子,既然赵将军来了,主子何不去迎接一二,好歹在明面上你们是夫妻啊,总两地分居就算了,赵将军来弗州主子都不去见一面,这恐怕不太好吧?”影六把文书放下,小心翼翼地观察楚禅隐的神色。


    隐一只觉得影六实在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尽往王爷心上扎针,这哪里是他们楚王殿下不想见赵姑娘,分明是赵姑娘不愿意见王爷,故而来弗州也没有像上次一般提前来信告知,显然是不想跟王爷碰面。


    楚禅隐一个眼刀过去,看着影六傻乎乎的样子,真不明白当初兄长为他养暗卫的时候怎么让影六这个傻蛋入选了。


    影六不知道自家楚王殿下的内心腹诽,只当他是看到那么多公务心情不好,“王爷,苏将军说他可以帮你分担一些公务,只要您把上次从他那赢的温泉庄子给他就行。”


    楚禅隐随手拿起一本文书扔到他怀里,影六身手敏捷地接住,不明所以地挠挠头,与隐一对视一眼。


    楚禅隐给隐一使了个眼色,叫他把这个傻蛋拉出去,隐一收到自家主子的暗示连忙把文书放回原位,一边扯着影六的后衣领将他拉出营帐一边道:“属下告退!”


    待出了营帐,影六不明所以地看着隐一:“你拉我出来干嘛?我还有话没跟主子说完呢。”


    话音刚落,他便又想冲进营帐。


    隐一连忙拉住他,“你是不是傻?看不出来主子现在兴致不高吗?非要提苏将军那事,你难道不知道那个温泉庄子是主子之前准备让赵姑娘去泡的。”


    如今两人的关系不知出了什么问题,赵佑宜自然不可能到楚禅隐名下的温泉庄子泡澡,偏偏影六这个傻蛋还在楚禅隐面前提这事。


    影六一拍脑袋,“我竟然忘了!真的是罪过罪过。”


    隐一从上到下将他打量一遍,两人属于两支不同的暗卫队伍,平日里交集不多,实在想不到影六这样……天真无邪能被先世子爷选入暗卫,于是他便压低声音问了出来。


    影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实话实说:“当初世子爷也不想选我的,但是后来听说主子的性子冷,故而选了我让我逗主子开心。”


    原来是吉祥物啊,隐一不得不佩服先世子的深谋远虑与拳拳爱弟之心啊。


    当初楚禅隐刚回到王府,爹不疼,娘不爱,明明是府里的正经主子,却无人问津,还好楚永煕疼爱这个幼弟,在楚禅隐儿时就帮他培养暗卫护他周全,更是在百忙之中抽空陪楚禅隐促膝长谈,比先楚王这个当爹的还像父亲。


    楚禅隐看着那厚厚一沓的文书,揉了揉太阳穴,不知道赵佑宜会不会想起自己。


    等处理完公务夜已深,楚禅隐有一段时间没回王府,这些日子都在与公务相伴,走出营帐看到明亮皎洁的弯月,感受到略带凉意的夜风才意识到已经是秋季了。


    古人有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如今他确切体会到那种心情了。


    分别三个月之久,错过了夏日,不知是否能在秋日遇到她?


    思及此,楚禅隐苦笑着摇摇头,只感觉心间苦涩,一边嘲笑自己的痴心妄想一边忍不住想起她的笑脸。


    被楚禅隐念着的赵佑宜正在弗州赵伯购置的府邸歇息,外祖家行商,对生意方面的事自然比她这个门外汉懂得多,故而来弗州前她给大舅去信,叫他派几个信得过的人来弗州帮她管理商铺。


    赵伯的娘子端着一碗汤圆来到赵佑宜的书房,见她在烛火下看书,忍不住念叨:“姑娘,夜里就莫看书了,对眼睛不好,今夜见姑娘晚膳用得少,老婆子自作主张做了碗汤圆,姑娘尝尝。”


    赵伯的娘子姓孙,平日里大家都唤她孙大娘,也算看着赵佑宜长大的人,从前还跟着赵佑宜与赵佑黎一起在江州居住,对三人曾经的往事多多少少了解一点。


    赵佑宜放下兵书对她展颜:“大娘费心了,在边地我可念着大娘做的汤圆。”


    孙大娘听到这话顿时眉开眼笑,“姑娘喜欢就好,待姑爷来了,我便把这方子教给姑爷,就算我不在姑娘身边,姑娘也能时时吃到这个味儿!”


    提及姑爷,赵佑宜下意识想到楚禅隐,自然也想起楚禅隐做的汤圆,甜而不腻的红豆馅,咬下去只觉得软软糯糯的,甜到人的心坎里。


    “姑娘和姑爷吵架了?”她可听小小姐说了,赵佑宜与楚禅隐自从上次分开已经三个月没见了,而且此次赵佑宜来弗州,也不见楚禅隐出来迎接,在弗州住了几个月,孙大娘算是通过街里街坊的你一言我一语把这位楚王殿下了解得透透的。


    脾气好,性子好,平日里温温柔柔没跟人红过脸,长得更是俊俏,在战场上英明神武的模样惹得众人追崇,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子。


    “算不上吵架,”赵佑宜咬了一口汤圆,里头流出的红豆沙仿佛把她整颗心都烫了一下,“只不过是我才明白,他对我的好是因为愧疚罢了。”


    如果不是爱,那其他的她也不要了。


    第49章 重逢


    孙大娘闻言一笑:“姑娘这话说得,姑爷对姑娘的好大家可都是看在眼里的,我听小晴那丫头说姑爷常常亲自下厨给姑娘做饭,这事别说放在官宦人家,就算是在普通老百姓家里也是奇事啊。”


    赵佑宜低下头看了眼碗中的汤圆,的确,楚禅隐时常为她洗手作羹汤,这是他们曾经在咏柳山庄时楚禅隐就养成的习惯。


    那时外祖家请来教书先生传授知识,又请来谢璧铮将军做他们的师父,小时候赵佑宜嘴挑,山庄的厨娘烧的菜不够好吃,也不合她胃口,楚禅隐便学着做菜给她吃,一做就是好几年,赵佑黎经常说楚禅隐这样会宠坏了她,但是楚禅隐只是一脸无所谓地笑笑,继续全心全意地对她好。


    赵佑黎比赵佑宜年长四岁,故而比她更早上学堂更早习武,年岁渐长后两人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很多时候都是楚禅隐陪着她满院子疯跑,比赵佑黎这个做兄长的还像哥哥。


    当时的赵佑宜也问过楚禅隐,问他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好。


    楚禅隐思索很久才蹦出一句,因为你是妹妹,我要照顾你。


    楚禅隐对她的体贴和照顾在儿时就刻入骨髓,哪怕分别六年也不曾忘记。


    “姑娘,”孙大娘走到她身边把她搂入怀中,像慈爱的母亲一般拍了拍她的背,“咱们人生在世能遇到一个全心全意对自己好的人已是不易,何必去纠结那份好的出发点是什么?爱也好愧疚也罢,但求真心足矣。”


    赵佑宜埋在她腰间蹭了蹭,像找到巢穴的幼兽,这些日子她一直紧绷着,骤然想起从前种种,像是突然找到发泄口一般把所有的不满都堆积在楚禅隐身上,哪怕楚禅隐对她不是爱,但也是绝对真心,从始至终他都在奉上那颗炙热的心等待她垂怜,她不应该对他过于苛责。


    “大娘,我明白了。”烛光下赵佑宜的眼泪光盈盈,孙大娘略带薄茧的手指轻柔地抚摸过她的眉眼,语气慈爱:“大娘是看着你们长大的,我那老头子不知道从前你们的情谊,我当初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或许姑爷如今对姑娘没有男女之情,但他对姑娘绝对真心,姑娘与其一个人苦闷,不如与姑爷把事摊开来讲。”


    赵佑宜点了点头,“待这边的事处理完,我便去楚王府拜访。”


    楚禅隐到底对她是什么感情已经不重要了,反正他没有想过害她,反而一直在包容她、照顾她,她来到弗州于情于理都不应该对他避而不见。


    翌日,赵佑宜处理好生意上的事,提着礼品来到楚王府,却被告知楚王殿下已有月余没有回府,成天都住在军营里。


    “要不赵姑娘进来喝杯茶?小的这就叫人去禀告王爷。”李管家殷切地目光投向她,眼中写满了期待,“小殿下也很想您呢。”


    赵佑宜本想去军营找楚禅隐,但转念一想,她身为赵家军的主将,贸然前往楚地军的地盘实在不妥,虽然她知道楚禅隐肯定不会介意,但难免他身边人会心生不满,毕竟当初楚禅隐上位不易,如今名义上的王妃又是她这么一个没什么权势的孤女,怕是军中不少人颇有微词。


    “那我便进府看看慕青吧。”赵佑宜只后悔没把赵知乐给带来,小丫头之前天天嚷嚷着要见楚慕青。


    李管家把人请了进去,领到楚慕青的院子里。


    楚慕青正拿着小木剑在院中挥舞着,见到来人赵佑宜很是惊喜,连忙扔下小木剑飞奔到赵佑宜身上:“叔母,你来了!”


    赵佑宜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脸颊,“是啊,我来了,木木想我吗?”


    楚慕青激动地点了点头,“木木很想叔母,也很想妹妹!”


    赵佑宜不知道为何两个小孩子只是见过一次面就如此亲近,只暗自感慨两家人有缘分。


    “你叔父最近一直没回来吗?”赵佑宜掏出帕子给小糯米团子擦汗。


    楚慕青不高兴地点了点头,“叔父已经一个月没回府了!都快把军营当家了!”


    赵佑宜犹豫片刻,转头问李管家:“已经派人去叫殿下了吗?”


    “小的立马派人去叫。”李管家说完就想转身离去。


    “等等,”赵佑宜叫住他,“准备些吃食,派人告诉殿下,我带着木木去看他。”


    闻言李管家面上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诶!王妃您带小世子去找殿下,殿下肯定高兴,小的立马叫人去备吃食和马车!”


    说完他就一溜烟似地跑了,生怕赵佑宜计较他喊她王妃的事。


    “叔母不生叔父的气了?”楚慕青一边打量着赵佑宜的脸色一边问道。


    赵佑宜蹲下身摸了摸楚慕青的小脑袋瓜,伸出手刮了刮他的鼻子:“嗯,不生了,我们去看看你叔父这些日子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楚慕青的眼睛眨了眨,一脸无辜道:“叔母,木木也很想陪你去,但是木木今日的课业还未完成,不如叔母一人前往可好?”


    “啊?”赵佑宜见他捡起小木剑继续挥舞起来有些意外,她本就是怕两人见面尴尬才想着带上楚慕青,没想到这小糯米团子鬼精鬼精的,竟然想着给他们独处空间。


    楚慕青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叔母快去吧,把叔父接回来,他都好久没回家了。”


    听到这句话的赵佑宜再也没法拒绝,本来她就是为了见楚禅隐而来的,去接他回复也没什么,说不定路上两人还可以聊聊,万一说着说着就说开了呢?


    想到这赵佑宜不再犹豫,刚好李管家提着食盒过来,赵佑宜把食盒接过来,走出楚王府的大门上了马车。


    本来她想骑马前往的,但她不认识去楚地军驻扎处的路,再加上提着食盒,还是坐马车去比较方便。


    “王爷!”影六一脸喜色地跑进来,“王妃来了!”


    正在处理公务的楚禅隐从一堆文书中抬起头,这一个月他与将士们一同操练,整个人都清减不少,身着月白色的锦衣,头发半扎着,显得整个人格外风流倜傥。


    “谁来了?”楚禅隐不敢置信地问。


    “王妃!王妃来了!”影六激动地说。


    楚禅隐下意识站起身,随手拿起一旁的披风披上走出营帐。


    只见一人立于秋风萧瑟中,雪白的锦衣衬得她格外清丽,墨发只用几支玉簪挽起,几缕未束发丝被微风吹拂,她提着食盒往前走几步,语气温婉:“表兄,许久未见,表兄倒是清减不少。”


    刹那之间,楚禅隐只感觉天地颠倒,连自己身处何方都忘却,只能凭着本能上前几步,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被猛然抱住的赵佑宜吓得一动不动,耳边只听得见呼啸而过的风声以及他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反应过来的赵佑宜伸出手环住他,安抚似地拍了拍他的背,“表兄。”


    再次听到这个称呼,楚禅隐才感觉自己被宽恕,才终于敢将她搂紧,小心翼翼地仿佛对待稀世之宝。


    “表兄,大伙都看着呢。”赵佑宜这样到周围将士们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话音一落,周围的将士立马开始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俩,楚禅隐松开了她,仔细打量她的面容,“你瘦了。”


    赵佑宜莞尔一笑,“不如我们进去说?”


    楚禅隐接过她手中的食盒,隔着衣服拉着她的手腕往营帐内走。


    自从上次分别,两人已有三月未见,一时之间感慨万千,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赵佑宜从食盒中拿出温热的饭菜,看着他略显苍白的面色,轻轻蹙眉:“表兄近日定然没好好用膳,脸色看上去都不好。”


    楚禅隐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心翼翼地问:“不好看了吗?”


    赵佑宜沉默地看着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笑还是该生气,这人怎么回事?她关心他的身体,他却觉得她在嫌弃他不好看?虽然她赵佑宜看重美色,但是也不至于到如此丧心病狂的地步啊!


    说这话时楚禅隐的眼神可怜巴巴的,眼睛湿润,像只担忧被主人抛弃的小狗,唇紧紧抿着,神色紧张地看着她。


    赵佑宜心里头蓦地软了下去,上次两人闹得不愉快,她强吻了他又对他爱答不理,实在是不应该。


    “没有,表兄容色依旧,”赵佑宜朝他莞尔一笑。


    闻言楚禅隐这才松了一口气,如今赵佑宜前来找他,虽然不知是为何,但终究是好事,既然他对她的好已经被她打上因为愧疚的标签,他唯一能吸引她的就只有这张脸了。


    “表兄何故如此重视容貌?”赵佑宜把菜摆出来拉着他坐下,“我以为表兄心中只有鸿鹄之志,没想到表兄还会在意自己的容色如何。”


    楚禅隐接过她递过来的筷子,垂眸神情落寞道:“大抵是因为这是我唯一能够吸引表妹的地方吧,自然要重视。”


    赵佑宜不知道他从哪里听到的谣言,她不是那样的人好吧!


    “表兄何出此言?”赵佑宜夹了一块藕夹放入他碗中,语气轻柔地安抚他:“表兄之好,从不在容貌。”


    第50章 情三千


    楚禅隐偏过头认真地看她:“不生气了?”


    赵佑宜给他夹了一筷子青菜,低头浅笑:“我与表兄何时有过嫌隙?”


    楚禅隐听到她的回答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表妹此次前来可是为了军饷一事?”楚禅隐夹起她夹到碗里的藕夹咬了一口,藕片很是粉糯,里面的肉馅恰到好处的香甜。


    “表兄聪慧。”赵佑宜莞尔一笑。


    “既然如此,我自当助表妹一臂之力,”楚禅隐给她倒了一杯茶,“表妹有需要的尽管说,我自当竭尽全力。”


    赵佑宜以茶代酒敬他一杯:“那就先谢过表兄了。”


    赵佑宜陪着楚禅隐用完膳,眼见天色不早便道:“木木说表兄好久没回府了,虽然军务重要,但表兄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


    说这话时赵佑宜的语气有些心虚,毕竟她不回将军府的日子可比楚禅隐不回王府的日子多多了。


    好在楚禅隐不知道,闻言他只是笑了笑,“那今日就回府看看木木课业做得怎么样。”


    两人坐上马车,见她的鬓发有些凌乱,楚禅隐找出马车里备着的小木梳,“我帮表妹整理一下发髻吧?”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很是温柔,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带着笑意,一眼就让人沉醉。


    赵佑宜凑过去微微低下头,感受到来着发丝轻柔的触碰,他的手指温热,不小心触碰到她的耳垂,赵佑宜下意识偏过头去看他,两人相视一笑。


    “好了。”楚禅隐在她的目光中红了耳根,轻咳一声拉开两人的距离。


    赵佑宜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铜镜看了看,“表兄手很巧。”


    被夸得不好意思的楚禅隐低头垂眸掩盖眼中的雀跃,小时候他都是自己束发,大了一点就帮当时的赵佑宜束发,已经熟能生巧了。


    楚禅隐摸了摸她的头发,“和小时候相比如何?”


    赵佑宜看着铜镜中楚禅隐的侧脸,一如既往的温柔多情,他长了一张任谁都无法拒绝的脸,眉目之间自带一股楚楚可怜,赵佑宜只感觉自己的心也被他牵引飘荡,找不到支点。


    “一样好。”赵佑宜目光温柔地看着他。


    思绪被拉回好多年前,柳树下小男孩拿着小木梳力道轻柔地给她梳发,从第一次扎时的笨手笨脚到如今的心灵手巧,不过一年而已。


    他从不会弄疼她,将她视做最易碎的珍宝,小心翼翼呵护着。


    “今日扎双丫髻好不好?”楚怀琮声音温柔地问她。


    赵佑宜一边吃着果脯一边点了点头,“可以呀,怀琮哥哥哪个顺手就扎哪个!”说完她还往身后的楚怀琮唇边递了一块果脯。


    “王爷,赵姑娘,王府到了。”马车外传来的声音打断了赵佑宜的思绪,楚禅隐先行下来马车,站在外头朝她伸出手。


    他的手指细长,手掌纹路错综复杂,皮肤很白,大拇指旁边还有一颗红色的小痣,引人注目。


    赵佑宜把手放到他手中,从马车上走下来,手掌相触的温柔让人心跳加速。


    赵佑宜刚下马车便听到一道男声在唤她的小名,转头一看,来人正是池御鸣。


    楚禅隐顺着那声“袅袅”望去,看到池御鸣那张脸时笑容僵在脸上。


    怎么又是他!?


    楚禅隐感觉自己这些年练就的好脾气快要因为池御鸣一而再,再而三的突然出现打破了!


    “池公子怎么来弗州了?”楚禅隐恢复温润的笑容,一身白衫风流倜傥,翩翩公子之姿令人侧目。


    池御鸣牵着赵知乐,目光炙热地望向赵佑宜,没有理会楚禅隐的话:“袅袅,我去你府上听人说你来楚王府了便带着乐乐来找你回去。”


    听到回去二字赵知乐挣脱开池御鸣的手,投入楚禅隐的怀抱,声音脆生生:“不要回去!我要去姑父府里找木木!”


    楚禅隐抱着这个小丫头朝池御鸣微笑,笑容中带着一丝得意。


    池御鸣看着自己突然空下来的手发愣,看了一眼对面的三人,只觉得怒气要把他整个人烧遍。


    赵知乐在他府上生活两年,虽然他没有日日陪着小丫头,但是经常给她零嘴吃,怎么楚禅隐一出现赵知乐就奔向楚禅隐的怀抱?难不成赵家人祖传的好色?


    想到这,池御鸣的目光移到赵佑宜身上,见她笑意盈盈地偏过头望着楚禅隐,心中顿时气血翻涌,死死地瞪着楚禅隐,暗道狐狸精!


    这个楚王果然是个狐狸精!上辈子他一定是得罪了狐狸,这辈子老天爷才派一个处处压过他的狐狸精来折磨他!


    被池御鸣死亡视线凝视的楚禅隐心情颇好,尤其是在听到赵佑宜也跟着他问池御鸣为什么会来弗州的时候。


    “自然是因为你啊,袅袅。”池御鸣调整好神色,露出儒雅的笑容。


    “我?”赵佑宜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你不是去信告知父亲你在弗州行商需要帮手一事?我正是来帮你的。”提及此番前来的目的,池御鸣有些得意地看了楚禅隐一眼,眼中含义不言而喻。


    楚禅隐自然注意到池御鸣的眼神,毕竟池御鸣快把他瞪死了,池御鸣眼神中无非就是表达不止他能帮助赵佑宜,自己也可以。


    楚禅隐不是很把这是放在心上,毕竟能有人帮赵佑宜自然是好的,池御鸣此人虽然道貌岸然,但是在行商方面还是有点天赋的,毕竟是江州富商池家的少东家、未来的继承人。


    而且自上次赵佑宜得知池御鸣在府中养了与她有几分相似的妾室,楚禅隐就明白赵佑宜和池御鸣绝无可能,毕竟赵佑宜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从小到大都是,不允许感情里出现一点瑕疵,两人的感情还没开始呢,池御鸣就搞了个替身在那里膈应人,就算有娃娃亲,但赵佑宜也不会选择池御鸣。


    赵佑宜听到池御鸣这番话则是微微蹙眉,自从知道这位表哥的心思已经他的风流韵事后,她很难像从前一样看待兄长那样看待他。


    且她给大舅舅的信中也隐晦表明不想池御鸣过来,她当然知道池御鸣如果得知她要在弗州做生意一事必然会前来帮忙,她就是不想亏欠池御鸣的,到最后更加说不清,没想到她都明说了,大舅舅还是让池御鸣过来了。


    池御鸣看到她望过来的眼神微微一笑,像是猜到她心里想法一般:“袅袅是否在奇怪为何是我过来?”


    赵佑宜闻言饶有兴味地挑了挑眉,等待他的回答。


    “袅袅,手底下的人我终究是不放心,好不容易说服了父亲,难道袅袅不欢迎我?”池御鸣故作伤心道。


    赵佑宜就算是心中对他有成见也不会明晃晃地说出来,毕竟池御鸣怎么说也是她表兄,且人家也是好意:“自然不会,不过我与……阿琮还有要事相商,不如表哥先回府休息,明日我们再商议生意上的事?”


    听到这个亲昵的称呼,楚禅隐眉心一跳,虽然有赵佑宜拿他当挡箭牌的嫌疑,但这还是两人重逢以来赵佑宜第一次这么亲昵的称呼,脱离了表兄妹和幼时旧友的关系,反而像真正的夫妻。


    楚禅隐悄然红了耳根,赵佑宜也有些不好意思,而另一头听到这个亲昵的称呼的池御鸣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但赵佑宜都这样说了,他只能咬牙应下:“原来如此,那我便在府中侯着袅袅了。”


    被忽视许久的赵知乐着急得手舞足蹈:“姑姑姑父!我要见木木!”


    楚禅隐看着这个金贵的小丫头与赵佑黎六七分相似的脸,忍不住露出笑容:“好,姑父带你去见你木木哥哥。”


    楚禅隐一只手抱着赵知乐这个小丫头一只手牵着赵佑宜往王府走去,本以为楚禅隐会客气一下请他进府的池御鸣气得七窍生烟,目光死死瞪着楚禅隐的背影。


    楚禅隐自然知道按照礼数他应该问候池御鸣一下,两人再假惺惺地寒暄几句,不过他能看出来赵佑宜此时并不想和池御鸣相处,在赵佑宜和所谓的礼数面前,他自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


    一进府赵知乐就嚷嚷着要见楚慕青,两人只好把她带到楚慕青的院子里,两个小孩相见彼此都高兴得鬼哭狼嚎,楚禅隐一边嘱咐着楚慕青照顾好妹妹一边拉着赵佑宜离开。


    “虽然他们平日里挺可爱的,但是吵起来还挺吓人。”楚禅隐松开她的手欲盖弥彰地解释道。


    “表兄不喜欢小孩?”赵佑宜歪着头问他。


    听到她没有再唤他阿聪,楚禅隐心里难免失望了一下,“称不上喜不喜欢,反正我这辈子不会有自己的孩子,照顾好木木这个臭小子就好了。”


    听到这话的赵佑宜有些吃惊,虽然她早就知道楚禅隐无心权势,但没想到楚禅隐那么清心寡欲,连孩子都不想有。


    莫不成是……不行?


    看到她的眼神楚禅隐后知后觉明白过来他这话有歧义。


    赵佑宜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安慰道:“木木也很好,看得出来他很敬爱你。”


    她这般安慰的话语显然是误会了什么,楚禅隐的俊脸红了个彻底,“我不是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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