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孝 崔衍昭才经历了一番大起大……
崔衍昭才经历了一番大起大落, 现在只想找个地方自闭。
于是他假装没听到,对王适安的明示无动于衷。
王适安未得到回应,伸手勾起崔衍昭下巴, 以看清崔衍昭神色。
“对我的处置不满意?”他问。
此刻面对面, 不能再装着听不见, 崔衍昭纠结地答了一句:“没有。”
也不知道这句话哪里让王适安产生了感触,他又一次被王适安牢牢按在怀里,都有些喘不上气。
王适安:“阿昭受委屈了。”
崔衍昭声音这样小,又回应得这样慢, 一定是心里委屈。
他想,他与崔衍昭琴瑟和鸣,以他们的感情,绝不至于生出怀疑。现在崔衍昭怀疑他下毒,一定是这段时日被那些不懂君臣尊卑的乱臣惊扰, 担惊受怕至极, 才以为他要下毒。
乱臣可恶至极!
他心生杀意,同时又禁不住感动——阿昭以为羹里有毒,却还是一口不落。
饶是他早知道崔衍昭深爱自己,此刻发现崔衍昭已经爱到连命都不在乎,心中还是忍不住波澜起伏。
“阿昭……”他忍不住将崔衍昭抱得更紧。崔衍昭本来还有点呼吸的空隙,这下被按得快喘不上气了。
崔衍昭觉得王适安可能是巨蟒成精。
他努力挣扎, 终于从王适安怀里挣扎了出来。
接触到充足的空气, 他忽然灵光一闪。
虽然不知道王适安怎么就感性起来了,但这个时候简直太适合提要求了。
他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拒绝被王适安抓起来卷。刚好王适安现在看着情绪上头, 很好说话的样子。
崔衍昭眼巴巴看着王适安。
“皇后,我想……”
因着挣扎了一番,他发丝凌乱散落, 眼眸含水,衣襟亦散开些许,一小片白瓷似的皮肤掩映其间,别具优闲风度。
王适安觉得自己当然懂崔衍昭的意思。
不需要等崔衍昭说完,他伸一只手托在崔衍昭颈后,不容拒绝地吻了上去。
崔衍昭意识到他没找对时机。
因为选错了时机,拒绝王适安的计划推迟了一晚上。
但第二天他抓住了机会。
被王适安抓着参会的时候,他诚心诚意道:“有皇后在,我无甚可挂心。”
经过愉快的一夜,王适安心情颇好,虽然疑惑,也只是随意地“哦”了一声。
崔衍昭躺回去,同时道:“皇后自己去吧,不用管我。”
说完做出要睡了的样子。
他相信只要拒绝了一次,第二次也不会远了。
咸鱼的日子还在后头。
王适安弯腰靠近,轻按住崔衍昭的手,“阿昭是不想去,还是另有意图?”
被王适安紧紧盯着,崔衍昭忍不住反思了一下。
然后确定他只是想摆烂。
王适安突然提问带来的压迫感太强,让他都不自信了。
担心被王适安带进去,崔衍昭遂直白道:“我不想去。”
都说这么直接了,只需要王适安同意。
不同意的话就……就下次再拒绝。
王适安看着他,轻声一笑,“阿昭不想见那些臣子?那今日晾着他们。”
什么?!
王适安也要旷工?
崔衍昭震惊。
王适安拈起一缕崔衍昭的头发把玩,举止和语言都堪称温柔:“我就在此陪伴阿昭。”
崔衍昭:“我……”
他只是想摆烂而已,但现在搞得像他在拉着王适安孤立其他人一样。
“我对他们没有意见。”崔衍昭震惊之余,试图给王适安找台阶下。
王适安:“阿昭是天子,当然不会和他们一般见识。”
完全没有要动身的意思。
崔衍昭:“……”
王适安也不卷了,那以后谁还来篡位??
到了例会时间,众多将领聚集屋内,却迟迟等不到王适安的身影。
迟迟等不到人,大家忍不住胡思乱想。
众人纷纷反思是不是什么时候没注意,得罪了国公。
不对,如果是他们得罪了国公,一定当场就被制裁了,哪里还会有这么长时间的缓冲?
思考着,他们终于得出了差不多的结论——陛下给国公吹枕边风了。
他们没得罪国公,但对陛下多少不服。
陛下肯定是看出来了,没准现在还在揪着国公诉苦,挑拨国公和他们的上下级关系。
哼,区区离间计,国公一定……
想到陛下能把人晃得找不着南北的容貌,原本笃定的判断此时也变得不确定了。
众人胡思乱想之际,忽然听到屋外的脚步声。
崔衍昭劝了半天,终于把王适安劝到动身。
马上进入会议地点,崔衍昭再次道:“皇后千万别因为我伤了和各位将士的关系。”
屋内的人也都听到了这一句。
……
他们都觉得这句话既视感非常强,有些见场面比较多的当即回过味来:
陛下这是在以退为进!明里让国公不要计较,暗里却是示弱博取国公同情,暗示国公千万不要放过他们。
陛下怎么这么坏啊!
*
遥远的邺城表面平静,实际波涛汹涌。
大行台右丞王会和来自江南的王清深入彻谈一番后,到邺宫前殿面见卫衍。
他先是恭恭敬敬行了一礼,接着小心探问:“越国遣中书令来访,请问陛下有何想法?”
卫衍阴沉目光自王会脸上掠过。
王会急忙澄清:“臣绝无窥测圣心之意!只是谢珉来夏一事,多有人议论纷纷,从陛下这得了意见,臣也好劝说他们。”
卫衍:“那个五岁能文,七岁以孝动天下,如今被聘为中书令,离越前天降异象的谢珉?”
王会:“是。”
卫衍对谢珉的非凡之处如数家珍,王会表面平静,心里一下升起了危机感。
王清说得没错,他以为的也没错,一旦谢珉至夏,他们这些北方士族的地位不保!
而王清说只要越国的使臣回不去,谢珉这么优秀的人就会来到夏国,然后留在夏国……
他一定要把越国的使臣弄走!
王会暗下决心之际,卫衍目光越来越阴沉。
谢珉要来夏国的消息在邺城卷起了不小的风暴,作为夏国的皇帝,他自然多有关注,并对谢珉意图有所猜想。
虽看着像是为带回越国使臣而来,但他不信事情会如此简单。
使臣们只待缘空大师完婚便能离开,越国不至于连一场婚礼都等不及。
而且其他国家都没见这么急。
深入思考后,他怀疑越国是冲他的母亲而来。
母亲曾经差一点就做了越国的皇后。
越国皇帝定是婚姻不幸福,又想起了他的母亲。
可他上次是醉后不清醒,才做出把母亲许配崔衍昭的事。
这种不孝的事,他不会再做了。
相反,作为孝顺的儿子,他该保护母亲。
可是谢珉五岁能文,七岁以孝动天下,又能引来异象,这般优秀的人物,难免国中有人倾慕,替其做说客,劝母亲随其离开。
而母亲又恰恰与他不和……
“那位江南的中书令朕自会处理。”卫衍暗想一定要在谢珉接近国界前把谢珉赶走,同时吩咐道,“你先替朕寻一清净地,安排母亲住在其中,非朕允许,任何人不得出入。”
王会听清了命令。
王会眼前一黑。
把太后关起来,他吗?——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大家,最近有点被工作榨干,码得很慢,没做到承诺,我努力找找状态qaq。
本章掉落小红包,么么哒
第122章 制服 从拜托王会向卫衍进言之……
从拜托王会向卫衍进言之后, 王清几次给王会递信,再无回音。
作为外国使臣,一举一动都在夏国官员注视之下, 他上次去找王会, 也是冒了很大的风险。
但几次递信都没回音, 王清觉得间接交流已经没有作用了,毅然登门拜访王会。
王会看到他,一副冷淡的样子,就像他们的关系又回到了原点。
王会:“陛下命我寻一清净处安置太后, 你认为呢?”
王会嘴上什么多余的话都没说,但那疏离的态度明晃晃透露出“都怪你”的意思。
王清从容不迫的神色微微一僵。
别国天家的母子关系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很想置之不理,但如今身在他乡,万事还需仰仗他人,遂耐心思考了一番。
思考过后, 他双目噙泪, 深受感动地道:“明识,莫非你是因我所托之事,才被贵国陛下委此重任?”
王会一撇头:“哼。”
王清听出王会是真向卫衍进言过了,急切道:“那我回国之事……”
王会淡淡地道:“陛下说自有决断,让我先去安置太后。”
王会如今想开了,谢珉来不来夏国已无所谓, 因为他没几日可活了。
得罪陛下, 死。
得罪太后,还是死。
他就是因为信了王清的鬼话, 才陷入两头堵的境地。
唯一让他想不开的,是这一切都因王清而起。可他死了以后,王清还会活得好好的, 说不定还能回到江南,因出使之功加官进爵,前途一片光明。
气死了,得想个办法把王清也带下去。
王会聚精会神地想着歹毒的事。
“明识,愚兄对不住你啊!”
王清突然掩面大哭起来,声音嘶哑,听之令人断肠。
王清哭得太用力,王会愣住了。
王清悲痛地自责道:“若非我回国心切,明识又岂会入此两难之境?”
见王清不顾风度地痛哭出声,王会心情顿时复杂,又开始觉得也不全是王清的原因,毕竟陛下的心思也不是谁都能预料到的。
就连他跟陛下多年也没想到。
王会心里的杀意有了一丝丝动摇。
这时,王清忽坚定道:“同宗因我受难,我岂能不帮!明识,我已有办法了!”
对上王清坚定而坦然的视线,王会张了张嘴,又心情复杂地闭上。
他对王清已生杀心,而王清甚至还想着帮他。
同是王氏,对方的风度让他自惭形秽。
王会按捺下心里的不自在,深深注目王清,等待着王清的办法。
王清慢条斯理取出手巾拭泪,随后从容一挥羽扇,“明识以为陛下的吩咐会使母子离心,其实这正是贵国陛下尽孝的好机会!”
在王会将信将疑的目光中,他挥扇道:“贵国太后崇佛,陛下亦然。既如此,不如请贵国陛下亲自参与设计供母修行的佛窟。”
王会不解,“可陛下是让我安排……”
王清关爱地看着王会:“明识,你是臣子,只需要督促工程进度就好,真正需要为此深入考虑的,是你的陛下。”
王清一番话说完,王会觉得自己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在王会犹疑不定的时候,王清拍板道:“明识现在求见陛下,请陛下亲自设计佛窟以表孝心,陛下定会同意。”
王会还是有些云里雾里,但有一样他听清楚了,就是他可以从主谋变成从犯了。
他不用直接承受太后发怒的后果了!
与王会告别登车后,王清在密闭的车厢内长出一口气,发觉后背衣裳已被冷汗浸透——
夏国真是太危险了,天家母子勾心斗角就算了,连同宗都一言不合想杀人。
再对比下敷衍一句就给臣子派死亡差事的卫衍,说加封就加封,鲜少给大臣出难题的陛下实在是太美好太善良了。
想陛下,想江南。
王清返回江南的心情在此刻无比强烈。
*
崔衍昭又在换服装风格。
他连续多天都是短衣袴褶,腰系彩褾,完完全全的休闲风。
休闲风穿一次就会爱上,所以他穿了一次后,次次都穿,去见王适安那些属下时也穿。
穿到王适安看不下去了。
王适安引经据典,把历代衣冠志翻出来,一句一句给他剖析,讲他穿成这样十分不符合礼制,也不利于树立威严。
崔衍昭……崔衍昭弱弱地回了一句“江南之主本在人心”,然后在王适安的死亡注视下光速屈服,表示一切都依皇后。
所以他被按着穿了他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穿的服装——圆领里衣、大袖襦、大脚裤、裲裆衫。
换衣服倒没什么,他都能穿习惯层层叠叠的朝服,区区一套武服不在话下,但他总觉得王适安不会无缘无故让他换款式。
不会要带他演武吧?
崔衍昭思考起王适安的意图。
“怎么又瘦了?”最外一件裲裆衫王适安坚持要帮他穿,现在正在帮他系两侧腰带。
崔衍昭:“……”
白天上班,晚上补课,而且没事还会猜猜哪天会死,这样下来任谁都会瘦的。
但这话听起来总像在责怪王适安,他不敢说。
系好腰带,一身就算穿齐全了。
王适安瞧崔衍昭低着头,认真思考的模样,心中觉得分外可爱,轻轻一笑,“抬头。”
崔衍昭没多想,抬眼看向王适安。
换了武人装扮的崔衍昭当然是英气的,因容貌过分绮丽,除了英气外,通身还流淌着风流的气度,十分勾人。
王适安本觉得与崔衍昭同床共枕已久,无论崔衍昭什么模样都已见过,此刻却还是目光震颤。
他视线停在崔衍昭脸上,过了许久才自如地把崔衍昭揽到怀里,手下分外用力,像是不允许崔衍昭有分毫可能挣开。
崔衍昭挣扎了两下无果,默默等待王适安自己松手。
王适安劲挺大的,他已经习惯了。
“阿昭……”
王适安最后一字未落,已吻上崔衍昭。在此同时,他的手挪至崔衍昭腰间,刚刚亲手系好的腰带又被亲手解开。
崔衍昭也发觉了王适安的动作。
什么意思?
给他讲半天大道理就是为了制服play?
不对吧?——
作者有话说:后宫之主本在人心。如学还在追我,草了。
第123章 使臣回国 卫衍采纳王会建议,……
卫衍采纳王会建议, 亲自参与给陆玉光修建佛堂一事后,度过了几日母子和谐的时光。
与母亲平和相处,卫衍很高兴。
儿子给她修建佛寺, 陆玉光很高兴。
不用在复杂的母子关系间如履薄冰, 满朝文武也很高兴。
几乎所有人都很高兴。
这天, 卫衍照旧将佛像的图纸带给陆玉光过目。和陆玉光的关系破冰后,他每次都不带卫湘,因为这是他的功劳,他不想卫湘夺去母亲的关爱。
北地崇佛, 陆玉光生长在这般环境下,也不能例外。
她在卫衍期盼的目光中接过图纸,但这回却没有立刻展开,而是若有所思地看向卫衍。
陆玉光:“听闻江南遣使而来,欲带回其使者。你对此作何想法?”
卫衍并不想母亲对别国过分关注, 他是一个孝子, 十分担心失去母亲。听到这个问题,他脸上的微笑刹那收了起来,神情开始变得可怕。
卫衍:“儿已传令边境将士,若他接近,定将他撵开。”
言罢,他阴森森盯着陆玉光。
陆玉光很不喜欢卫衍这副模样, 卫衍长相本就差了些, 还摆出这阴冷的神情,更难让人接受。
但想到卫衍贴心为她筹备修建佛寺, 她觉得自己不该对一片孝心的儿子如此苛刻,于是平和道:“他既说此行是为带使者,那就将使者放了。也免他以此为借口, 来我夏国生事。”
这些天她也听到了江南使者的传闻,又是生而知之,又是身伴异象,此番造势,让她担心会害得国内局势不稳。
她想,如今最好就是将江南使者放回,阻住其入夏的借口。
陆玉光与鲜卑贵族利益共同,她的意见自然是那些勋贵共同的意见。
卫衍想起国内的士族似乎同样不欢迎那位江南中书令的到来。
自父亲故去后,勋贵与士族的意见再未如此一致了。
*
王清正指挥侍从为他收拾东西,除了被谢云织刺激的那一次,他都是悠闲自在,在邺城各处名山胜迹游玩,玩着玩着就带回许多东西。
他清楚带的太多影响赶路,本想舍弃一部分,但左看右看,样样都很喜欢。
谢云织路过时发现王清要装运的东西已填满了三架马车,十分震惊。
她心里有千言万语要说,但顾及两家颜面,只是平静地提醒了一句:“路途遥远,王令行囊甚重,恐影响回程。”
王清:“我向陛下献夏国方物,有何不可?”
谢云织:“……”
给陛下准备的啊,人之常情。
她也准备了特产。
谢云织觉得自己没有资格站在道德的高峰上指指点点,于是离开了。
在夏国滞留许久,终于等到回国的机会,众人精神振奋,只想越早回去越好,夜里都不怎么停留。
他们一开始还担心卫衍是在戏弄他们,可时间一日日过去,回国途中未遇任何阻拦,也渐渐放下戒心。
放心的人里不包括谢云织。她劝了王清联络夏国士族,却未抱太大希望,不想从那之后,还真被允许脱身。
夏国不是勋贵和士族两股势力吗,怎么都不见勋贵反对?
其他人忙着高兴,她感觉这时与他们讨论也讨论不出什么,只能一个人思考。
连日星夜兼程,终于到了边境,下一站就是越国的下邳。想到回家近在眼前,大家越来越振奋,还开启了主题为“邺城游记”的作赋接龙。
谢云织对回国路途的顺利颇感忐忑,于是忐忑地加入接龙。
或许是因为全程神经紧绷,听到兵刃相接的声音时,她反而感到一阵释然。
听着接战的动静越来越来,她再也坐不住了,放弃了还在继续进行的作赋接龙,倏然站起,抽刀翻至车外,随后趁乱从追击的夏军那抢了一匹马,一马当先向前飞奔。
有了她做示范,原来还忙着打架的护卫都反应过来,也不和夏军多纠缠,全力向前方边境关卡冲去。
来到下邳城下,不待城上守军询问,谢云织放声道:“我是天子使臣,谢令之女,准开府仪同三司,速速开城门放行!”
片刻后,一名士兵从城关一侧小门出来向她索要凭证。
后方追兵追得极紧,而且证明身份的文书还在车厢里,此时回头找被包围的马车只会耽误时间。谢云织割下绣着谢氏家徽的衣角递过去,目送对方进城。
过了一会,城门大开。
谢云织快马入城,紧跟着也有许多人进了城。
夏国士兵看到追击的对象一个两个从包围里逃出,下手更加狠厉。
而围住车驾的士兵们也缩紧包围,一副不肯放人的样子。
进城之后,谢云织未见后方车驾跟上,眉尖一蹙,刚要和引路的士兵说话,就听见城外异常的喧哗声。
在谢云织一众能入城的入城后,城墙上的卫兵纷纷放箭,箭矢密集如雨,一瞬间打乱了夏军包围。
独孤馥用长刀挥开纷纷而来的箭支,望向城墙,大声喊道:“我主尚未准越使回国,在下此番相追,是为维系两国关系。望将军莫坏夏越邦交!”
自城墙射下的箭支总算停了。
独孤馥松一口气,开始思考怎样把越国的使臣重新带回夏国。
然而——
从马车里忽然伸出一只手,上面拿着一份红封文书。
“谁说我们没有准许的,这不是通关文书?”
什么,这些使臣有通关文书?
独孤馥一愣,开始回忆上司的吩咐,上司明明说这些使臣是私逃的,需要追捕。
私逃怎么会有文书?
有人要陷害他?
也对,他不是没有仇家。
……
尽管怀疑自己被做局了,但那终究是上司的吩咐,独孤馥觉得此刻还是应该再努力一把。
“将军好好想想,以孤军之势,如何抵得住满城大军?既无赢面,又悖皇命,设身置之,我可不会做。”
城墙上的顾约瞧出独孤馥犹豫,当即开始劝导。
看独孤馥还是不愿意走,他挥了下手中三角小旗。
一瞬间所有城门全部洞开,锣鼓与号角声齐响,众多披甲士兵喊杀冲出,扬起阵阵尘土。
独孤馥:“……”
独孤馥望一眼声势浩大的敌方,再望一眼有着通关文书,名正言顺回国的越国使臣。
思及顾约所言,既无赢面,又悖皇命,他决定还是不争这口气了。
“撤!”他带着手下士兵转身离去。
在夏国军队离开后,载着越国使臣的车驾终于进城。
“王令君,夏国何时给我等发放过通关文书?”和王清一辆车上的人十分好奇。
他们当时接到夏国同意放人的通知就立刻收拾走人了,加之不觉得一国君主的命令会出尔反尔,便未想起文书之事。
王清微微一笑,拿足了云淡风轻的气场,道:“小计而已,何须计较?”
伪造通关文书,顺手的事。不过为风度着想,他不能说出口,必须让其他人自己猜。
这番淡然表现引来阵阵崇敬的目光。
另一头,谢云织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谢云织震惊:“父亲!”
谢珉快步上前,见谢云织衣上鞋上处处沾血,手里还提着把雪亮的尖刀,又连忙停住了上前的步伐。
谢珉道:“你且在此等候,我寻下邳太守为你安排住处,待你洗漱整理后,再见面也不迟。”
看到现在的谢云织,他觉得还不如自己去夏国。
去了一趟夏国,他精心养大的女儿一点也不像优雅从容的世家贵女了。
而且说来也怪,在家里时,他的风寒怎么也不见好,被陛下要求往夏国方向出走后,虽一路奔波,身体状况却渐渐好转了。
谢珉飞快走开。在他走后,谢云织低下头,才发现刀一直被握在手里,刀尖寒光烁烁,杀气逼人。
谢云织明白谢珉为何连话都不肯和她多说了——
作者有话说:不好意思大家,最近经历了很多事,加班和考核看不到头就算了,前段时间小猫生病也没救回来,从带小猫住院到处理完小猫的后事,本来就干巴的钱包彻底被清空了。
因为这些事消沉了很久,但生活总要继续。我会尽快调整好心态,恢复更新。
今晚也许还有一更,也可能是明天,谢谢等待这么久还不离不弃的大家,祝大家都平安健康。
第124章 心机深沉的陛下 崔衍昭这些天……
崔衍昭这些天一直心情沉重。
从前几天起, 他就怀疑王适安要送他去战场,联想到“彻夜西风撼破扉”的悲惨流亡画面后,他怎么也不能平静。
王适安是想让他被抓走, 还是想让他死啊?
有这件事悬在心里, 连和崔析玩耍都没有之前快乐了。
“阿昭所念何事?”王适安发现崔衍昭近日心不在焉。
崔衍昭意义明确地感叹道:“我在想, 若我有一天遭遇不测,孩子该怎么办?”
可怜孩子以后就要在单亲家庭里长大了。
崔析还在不断扒拉他的手,玩得不亦乐乎,完全没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王适安按住了崔衍昭肩膀。
“阿昭怎会作如此想法?”
崔衍昭觉得王适安在明知故问, 但是又不好直说。
王适安对崔衍昭这消极的态度颇觉心疼,把崔衍昭揽在怀里,关切道:“有我在,必会永远护着阿昭。阿昭又何必患得患失?”
崔衍昭:“……”
懂点历史的都知道,这些搞权谋的人说的话一句都不能信。
司马懿还保证曹爽不失侯位呢, 最后曹爽还是被夷三族了。
但话说回来, 他信与不信影响好像也不大。
总不能离婚吧。
算了,至少王适安愿意哄他。
崔衍昭自己也把自己哄了一遍,转头望着王适安道:“你可别骗我。”
这副索要保证的模样简直是明晃晃的撒娇,偏他吃这一套。王适安看得心痒,顺势在崔衍昭唇边咬了一口。
崔衍昭人傻了。
王适安勾起崔衍昭下巴,轻笑道:“这下信了?”
崔衍昭:……你不对劲。
崔衍昭正想说点什么转移话题, 外间忽然有人说有事禀报他和王适安。
这份禀报来得简直太是时候了。
崔衍昭整理一番, 去往议事厅。
在议事厅里,快马赶来的信使向他陈述了使臣逃离夏国的经过, 并说了使臣们如今都还在下邳修整,不日便可前来觐见。
崔衍昭:“使者们舟车劳顿,且好好休息, 用不着急于见朕。”
使臣回国,他很高兴。但想到王清和谢珉两个最会给他找事做的大臣,他又觉得也不用那么快见面,就这样保持距离挺好的。
交代完毕,崔衍昭转身离开。
议事厅剩下王适安和他的下属们。
见崔衍昭离开了,下属们开始发力。
“陛下听闻使者归国,怎么没有半分惊讶?”有人疑惑发问。
王适安:“将使者营救回国,全程是陛下谋划。筹谋得果,何须惊讶?”
另一人不死心地接力道:“陛下向来纯粹,怎么会有这样的谋划?”
质疑出声后还有人附和。
王适安听得不耐烦了,他本以为属下是有要事私下禀报,才耐着性子留下,不想是意图离间他和崔衍昭。
他冷声道:“近日来我时常教诲陛下,不离左右,难道我的能力还不够使陛下开悟?”
说罢拂袖离开。
王适安刚才那一瞬展露的压迫感极强,在他离开房间有一会后,原本被一句话质问得噤若寒蝉的众人才恢复过来。
““国公怎么还真教起了陛下?”
分明陛下越无知,才越是有利于国公。
“国公以前不是这样的。”
“是啊,我记得国公说过……”
在这个大家都在认真探讨王适安初心的场合,中途加入王适安阵营,并且自认为是卧底的鲍检照完全不敢说话。
他想如果妹妹在身边就好了,妹妹一定能指导他毫不违和地加入其中,探出更多消息。
鲍检照一边听,一边思念着远在老家的鲍弗苓,忽然被人提起。
“听闻你是陛下向国公举荐……”
满屋子的人看他的眼神都非常不对劲。
鲍检照心觉不妙,立刻坚定道:“我对国公之心日月可鉴!”
“哈哈,同僚一场,我们怎会不信你呢?”刚才首先提到鲍检照的人说道,但并没有就此住口的意思,反而继续说,“如今国公已被陛下迷惑,还请你假意向陛下投诚,我们到时将国公请来,当面撞破,如此国公一定能够清醒。”
鲍检照冷漠:“既是你想的主意,为什么你不去?”
在王适安这边卧底的时日里,他已经发现这些人勾心斗角都十分厉害。
作为卷入其中的一份子,他有理由怀疑这些人针对的不是陛下,而是他。
然而对面好像早就准备好了一样,当即说道:“我等与陛下并无交集,以陛下的谨慎,只能徒劳无功。”
甚至还进一步质问:“难道你自矜功劳,已不愿为国公效命?”
鲍检照:“……”好狠的一句话。
这下计划离成功就差执行了。
*
过了几日,演武完全结束,崔衍昭开始准备回建康的事宜。
虽然在这里很自在,还可以理直气壮地不碰政务,但建康对他的意义终究不一样。
想到能回去,他心情非常好,开始思考回去了以后要做什么。
先带着崔析见太后吧,太后很喜欢崔析的样子。
看完太后再去看表弟。
正思考着回宫后的安排,他听到守卫禀报王适安的下属求见。
可能王适安有事要对他说,但临时走不开,就派人来传话了。
崔衍昭没有多想,直接让人进来。
鲍检照走进室内,毕恭毕敬下跪叩首:“臣卫将军鲍检照叩见陛下。”
崔衍昭本来想说出门在外倒也不必这么客气,但忽然发现鲍检照的名字很耳熟。
“朕知道你,你就是鲍弗苓的兄长吧?”虽然是问句,但他心里已经确定了。
鲍弗苓和他说过鲍检照的名字,而且细看两人坚韧的气质都很像。
崔衍昭示意鲍检照入座,感叹道:“短短数月从普通士卒升至卫将军,可见皇后对你十分看重。”
能让王适安看重,能力想也不一般。
鲍检照觉得陛下是在试探自己。
鲍检照:“若非陛下,臣无机会追随国公。陛下恩德,臣永生不忘。”
崔衍昭:“……”
崔衍昭感觉鲍检照语气有点过于郑重了。
可能性格如此吧。
崔衍昭不再多想,开口欲问鲍检照来意,然后就见鲍检照身子向前,做出一副商量机密的样子。
鲍检照低声但坚定道:“陛下,国公内则僭拟,外尽置亲。如今根据盘互,觊伺神器。陛下寄居其下,岂得久安?”
鲍检照很懂自己的任务,就是以卧底的身份假装卧底,但是又要让陛下看出他还是从前那个卧底。
想来想去,他决定直入主题,这样莽撞的举动一定能让陛下看出他是在装卧底。
崔衍昭此刻很无语。
还以为王适安找他有事,没想到是派人假装投诚来试探他。
还好他看的电视剧多,不然肯定看不出来。
都这么熟了还和他玩套路。
崔衍昭顿觉索然无味,“皇后若喜欢,万里江山拱手相让又能如何?”
要拿就拿去,不要试来试去了,他又不是不给。
鲍检照没从崔衍昭语气里听出丝毫犹豫和不舍,不禁震惊抬头。
陛下真好看。
缓了一会,他才关注到崔衍昭幽冷漠然的神情。
鲍检照一震,对崔衍昭油然生畏。
都恨成这样了,情话竟然还信手拈来。
陛下心机深沉若此!
鲍检照觉得后面那些坦诚的步骤都没必要了,陛下肯定看得出他的身份。
崔衍昭和鲍检照一个在无聊,一个在震惊的时候,王适安回来了。
见到鲍检照,王适安一皱眉。
王适安本想质问鲍检照,但他转瞬就看到崔衍昭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瞬间没了理会外人的心情。
感觉自己很多余的鲍检照赶紧偷偷跑开。
崔衍昭抬头看站在旁边的王适安,心情非常复杂,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有忍住,“你想继位就直说嘛,怎么还派人试探我?”
这受尽委屈的模样格外让人怜惜,王适安第一反应就是坐到崔衍昭身旁好好安慰。
把崔衍昭按到怀里,王适安才有闲心回忆崔衍昭刚说了什么。
试探?哪来的试探?
王适安思考片刻,发现自己的部下越来越会出新招了。
看来最近是过于安逸了——
作者有话说:不好意思高估了自己,晚了一点,大家见谅[求你了][求你了]
第125章 先发制人 崔衍昭心情不好,坚……
崔衍昭心情不好, 坚定地扒拉王适安,把王适安扒拉开了。
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崔衍昭心里一惊。
他居然成功扒拉开了王适安!以前都没做到过!
难道穿越者光环突然就爆发了?
虽然觉得不太可能, 但他还是忍不住开始幻想, 如果他有了和王适安匹敌的武力值, 那他就把自己封为大将军,把王适安封为皇帝。
这样猜疑的问题就完美解决了。
崔衍昭抱着美好的幻想,迫不及待起身走到墙边,准备抽出悬挂的宝剑验证实力。
“阿昭!”
崔衍昭刚把剑抽出一半, 就被跟过来的王适安按住手。
王适安目光里罕见地流露出紧张之意,与崔衍昭对视时,语气格外小心:“近日种种悉赖我约束下属不力,阿昭切莫自伤。”
崔衍昭:“……”
崔衍昭和王适安对视,片刻视线又转回自己被紧按的手。
他看上去像要自我伤害的样子吗?
不至于吧。
崔衍昭十分茫然, 不知道王适安是怎么想到这一茬的, 无力地解释道:“我没有啊。”
王适安忽然抓起他的手腕,将他带离墙边才放开。
崔衍昭感觉王适安此刻有点像发现家里孩子在玩危险物品的家长。
有一搭没一搭地脑补时,王适安又把剑取下塞进他手里。
崔衍昭:“?”
“走。”
王适安拉起崔衍昭向外走。
崔衍昭不明觉厉地跟着。
一路到了议事厅,王适安吩咐守卫召集平日来这里开会的部属。
崔衍昭手上拿剑,心里一直在琢磨王适安的想法。
完全没琢磨出来。
过了一会,被召集的人陆陆续续到齐。
“臣等参见陛下、皇后, 愿陛下、皇后永享盛世。”
见人到齐, 王适安对崔衍昭道:“阿昭可以拔剑了。”
说话时,他几乎贴在崔衍昭耳边, 语气里的森冷传进崔衍昭耳中。
崔衍昭:啊?
他大概是明白了王适安的意思,但他完全不敢相信。
这可都是王适安的人啊,王适安竟然都叫过来让他杀。
有点太疯狂了吧。
崔衍昭很想跑路。
王适安对下首一人招手:“过来。”
待人过来后, 王适安拉起崔衍昭的手,使剑尖朝向对方。
“国公!”所有人都震惊了。
王适安不为所动,冷冷道:“陛下万人之上,自然想杀谁就杀谁。”
崔衍昭:“……”可是他不想杀人啊。
他硬着头皮顺着剑指方向看去,看见被指着的人身体僵硬,一副想逃又不敢逃的样子。
看着也蛮可怜的。
崔衍昭控制着语气,平静道:“抗拒从严,坦白从宽,你懂吧?”
只要对面这个人随便坦白一件事,他就借坡下驴,把剑收回来。
“陛下,臣有亏臣节!臣指使了鲍将军试探陛下!”对面果然交代了。
“?!”
“是你干的?”
崔衍昭听到这句话,整个人一下就精神了。
竟然不是王适安要试探他。
如果这个人是王适安授意,王适安一定不会第一个就让他来杀。
当众卸磨杀驴,只会导致众叛亲离,更别说进步了。这个道理没谁会不明白。
崔衍昭心情一下子变得很复杂,他以为王适安不相信自己,还为此真情实感地怒了一下,然而事实却是他不信任王适安。
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纠结中,他又想起一个更严重的问题——王适安第一个就把这人拎出来,肯定是看出这个人是幕后黑手。
王适安这么敏锐,也看出他的不信任了吧?
不对,他根本就没隐藏过,刚才甚至还质问了王适安。
完了。
崔衍昭恍惚间看到了自己突然就变得黑暗的人生。
好在他还记得自己一开始要干什么。
崔衍昭放下手,对面前僵硬不敢动的人道:“坦白从宽,你下去吧。”
“陛下!”杜蒙,也就是刚才被崔衍昭拿剑指了半天的人非常震惊。
虽然是坦白了,但他已做好陛下大怒,遂食言的心理准备,怎么真就被放过了?
不光是他,围观的一众人等也很震惊。
就算免了死罪,以杜蒙所为,发配边疆也不为过。陛下也太心善了。
崔衍昭不管众人各异的心思,提着剑打算离开。
他想不出该怎么向王适安解释这场误会,只能赶紧走,走远远的,最好等王适安消气了再见面。
这时候杜蒙重重跪下,“陛下宽仁大度,可臣自知罪重,不敢领受。还请陛下责罚!”
陛下实在是太宽容太善良了,想到自己不守臣节的行为,他心里格外内疚,没有脸面接受这份宽容。
察觉崔衍昭目光落在身上,他心里又期待又忐忑。
崔衍昭被杜蒙的反应打了个措手不及,但转眼又灵光一闪,有了解救自己的办法。
崔衍昭:“既然如此,就向皇后领罚吧。”
还没见过有人上赶着领罚的,既然这样,扔回给王适安好了。
希望王适安出气以后别对他生气了。
崔衍昭说完就走,边走边祈祷王适安能快点消气。
王适安看了眼杜蒙,“五十军棍。”
大家都看出王适安的确动怒了,平常再如何也就是二十军棍的事。
待王适安也离开,一直当木头人的鲍检照走向杜蒙,小声问:“用不用我分担十棍?”
杜蒙前几天还自信满满地逼着他实施计划,没想到报应转眼即来。
陛下效率真高。
鲍检照心里叹服陛下的超绝手段,面上仍十分沉着严肃。
他毕竟是实行犯,如果把锅甩得干干净净,一点罚都不受,以后在王适安的下属里就混不下去了。
杜蒙觉得自己一连伤害了陛下和鲍检照两个好人,此刻十分愧疚,“阁下雅量,蒙无颜自处。”
*
崔衍昭本想的是王适安收拾完不听话的下属,消气了以后再找他。
没想到刚出门没几步,王适安就追了上来。
发现加快步伐并不能拉开距离后,他默默停下。
这并不是放弃,而是他忽然就想起了养父的临终遗言——如有人图谋造反,务必先发制人。
先发制人他还是会的。
崔衍昭转身就抱住王适安,趁王适安没说话,赶紧道:“我想回建康了,今天就启程吧。”
王适安神色依旧不见舒缓,崔衍昭于是松一只手拉住王适安衣袖,眼巴巴望着王适安,“回去嘛。”
这招果然有效,王适安没有再说其他。
就是崔衍昭唇上多了咬伤的痕迹——
作者有话说:先帝:我说的先发制人是要么先抓,要么先杀……哎,算了。
第126章 贴贴 返回建康之后,崔衍昭先……
返回建康之后, 崔衍昭先带上崔析去见太后。
何流意很高兴,把崔析接过来抱在怀里,对着崔析圆润的小脸目不转睛, 似乎能看到天长地久。
彼此氛围很是和谐。
崔衍昭安静旁观了一会之后, 开始出神。
何流意看着看着, 忽然抬起头看向崔衍昭,和气地询问道:“依陛下看,阿析哪里最像陛下?”
何流意方才看崔析的时候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她感觉崔析和崔衍昭很像, 可看了半天,又无法看出究竟是哪里像。
待崔析再长大些,应就容易看出来了。可是她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个问题,迫不及待想知道答案。
想来想去,她决定直接问身为父亲的崔衍昭。
崔衍昭:“……”
崔衍昭本来很放松, 听见何流意后一句询问, 心情立刻紧绷。
不会是怀疑崔析的身世吧?
这一天终于来了。
之前大臣们不怀疑,他还以为这辈子都用不上想过的解决方法了。
首先态度要坚定,自己相信才能说服别人相信。
崔衍昭看一眼崔析,虽然什么都没看出来,但还是非常肯定地说,“当然是处处都像。”
崔析:“阿耶!”
崔析本来安分在何流意怀里躺着, 但目光一和崔衍昭对上, 立刻躁动起来,在何流意怀中动来动去, 往崔衍昭方向不住伸手。
何流意对突然活泼起来的孙儿颇感无奈,示意侍女抱起崔析还给崔衍昭。
与此同时,她心想崔衍昭是崔析的父亲, 肯定会觉得崔析哪里都像自己。
还是去问别人吧,别人定然客观。
何流意心念一宽,转而提起其他话题。
听何流意聊起其他话题的崔衍昭:“?”
怎么换话题了,不接着怀疑吗?
崔衍昭倒不是希望被怀疑他和王适安的关系,但是这个问题早就存在,以他的经验,如果不尽快处理,那一定会有大的在后面等着。
可何流意已经不说了,而他刚刚才肯定过崔析和他处处都像,再提起反而会显得自己有问题。
崔衍昭有了心事,连被崔析贴贴都没有以前那样开心了。
又与何流意聊了一会,发现何流意实在没有旧事重提的意思,他十分郁闷地离开了。
在宫苑回廊间散心一阵,崔衍昭终于低头看向崔析。
崔析在扯他的袖子玩。
袖袍本就宽大,加上他一路都在想还会有谁接力何流意质疑,便没留意到崔析的动作。
崔衍昭摸了摸崔析柔嫩的脸,心情沉重。
不久前他还和崔析一样无忧无虑呢,自从穿越以后,就变得心事重重了。
都怪那些大臣总给他搞事,影响了他的思考方式。
他一定要把大臣们转让给王适安。
崔衍昭开始分析:现在王适安已经成为皇后,虽然晋级路线看上去错了,实际上也错了,但他相信,在他和王适安的共同努力下,结果肯定不会出错,王适安一定能当上皇帝。
想到把大臣们转让给王适安也就是早晚的事,崔衍昭心里很高兴,也不想再思考还有谁会质疑崔析身份这种影响心情的问题了,高高兴兴地和崔析进行每日父子对话来交流感情。
虽然因为崔析词汇量十分匮乏,他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
另一头,何流意发觉自己说错了话。
聊着聊着,崔衍昭就像是有了心事,格外突然地告辞。
这让她有些不安。
何流意回忆刚才和崔衍昭聊过的话语,回忆着回忆着,脸色忽然白了。
崔衍昭不会是把她问的那句哪里像的话听进去,对王适安产生芥蒂了吧?
……崔衍昭是那样喜欢王适安,可她却在破坏他们的感情。
而且若王适安知道了她所为,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这么一想,她眼前景象一晃,整个人几乎要昏过去,还好被一旁的宫人扶住。
何流意深吸一口气,勉强平复心情,吩咐道:“快请堪之过来!”
她的侄儿怎么说也和王适安共事过,能有应对的方法吧。
一名宫人应声离去。
等待虞堪之的间隙,何流意焦虑地起身走动,总觉得需要做点什么拯救自己。
过了一会,虞堪之来了。
虞堪之一来,便看到神色隐见慌张的何流意。
姨母素来备受爱重,鲜有如此惊慌的时刻。哪怕虞堪之向来淡定,此刻也忍不住跟着觉得惊慌。
何流意掩面,内疚道:“我今日问及衍昭,崔析与他有何处相似,此后衍昭便有不豫之色。”
虞堪之明白了情况。
姨母一句无心之言,竟让表哥对表……对王适安生出怀疑。
虞堪之因为这未曾预料到的情况陷入沉默。
姨母只是好奇心强了点。
而表哥那样漂亮,怎么会有错呢?
至于王适安……王适安好像成受害者了。
虞堪之总结归纳一番,发现这场可能影响朝堂稳定的风波里每个人都没错。
何流意见虞堪之陷入沉默,为了让虞堪之不至于因为紧张失了方寸,她主动道:“堪之不必过于忧心,其实我也并非坐而待亡。”
*
当日,在国公府加班的王适安收到了大量来自何流意的赠礼。
王适安粗粗扫了一眼。
宝瓶金盘,水精珍异,锦绣明珠,什么都有。
何流意对他向来避之唯恐不及,按理不会无缘无故赠礼。
思忖间,他想起崔衍昭甫至建康,就说要去拜会太后。
崔衍昭是在太庙祭祀完毕才回国公府的。
回来的路上,他想应该把今天何流意的怀疑告诉王适安,也让王适安有所准备。
这种身世问题需要避开崔析来谈,虽然崔析这个年龄听不懂,但或许能感受到异常的氛围。
到了房间里,崔衍昭让人把崔析抱走,对王适安道:“太后今日对我提起崔析,她好像怀疑我们的关系,但我已经否认了。”
关于崔析的问题点到为止就好,王适安肯定能听懂。而且他也担心有人泄密。
万一王适安家里有卧底呢?
王适安的反应和崔衍昭所想的有些差别。
王适安挑眉:“阿昭希望我怎样感谢?”
崔衍昭觉得王适安轻松的态度对不上这个严肃的话题,但又觉得王适安的反应一定有王适安自己的道理,遂接着之前的思路对王适安道:“没什么,你多加注意就好,而且我也不是没做准备。”
证明亲子关系而已,他早就准备好了,现在也就提醒王适安一下。
王适安本不以为意,他在乎的也只有崔衍昭的态度。只是崔衍昭悉心调和他与何流意的关系,甚至说动了何流意主动示好,让他难免触动。
他二话不说把崔衍昭按在怀里,在崔衍昭颈间蹭了蹭。
崔衍昭发现崔析和王适安都很喜欢贴贴。
亲父子就是像。
也不知道崔析长大后会不会有地方像他。
他带了这么久,就算不是亲生的,也总该有地方像吧。这么一想,崔衍昭有些期待——
作者有话说:太后:我没有坐以待毙!(骄傲)
表弟:姨母真厉害!(鼓掌)
太后:我已经给儿媳送礼物赎罪了!(自信)
第127章 崔析亦未寝 是夜,崔衍昭和王……
是夜, 崔衍昭和王适安躺在一起。
崔衍昭这段时间都在外面,精神和身体都挺累的,因此很快就睡着了。
他睡姿从来很端正, 平躺下后, 两手交叠放在腹部就再也不动了。
崔衍昭又一次梦到了自己穿越回去。
熟悉的实验田, 熟悉的老师,熟悉的同学。
一切都很熟悉,穿越没对他造成任何影响……
还是有一点的。
带队老师说看到他总有一种想跪的冲动,问他怎么练的气场。
崔衍昭:?
崔衍昭建议老师放松身心, 早睡早起,有压力及时就医。
总之,穿越并没对他造成影响。
崔衍昭沉下心,按照以前的规划一路进步。
他保研了。
他读博了。
他去研究院了。
时间没有实感地流逝,某天, 他被邀请去首都参加一场代表会议。
会议持续数天, 只有其中一天需要他上台。他利用其他时间畅玩了一番。
到他上台的时候,他演讲结束,随便抽取某区某排一名记者提问。
记者:“请问您到这个年纪还不结婚,是有什么想法吗?”
崔衍昭觉得这个记者说话好过分。
什么这个年纪,他明明还风华正茂好嘛?
不对,他哪有不结婚?他明明结过婚, 甚至孩子都有了!
可他如果结过婚的话, 怎么连家里另外两个人的生存痕迹都回忆不起来呢?
崔衍昭撑着实木演讲台,越想越觉得可怕。
细思极恐, 粗思还是恐。
总之这实在是太恐怖了。
崔衍昭猛地醒过来。
他睁开眼,维持着原本姿势不变,余光扫一遍周围。
室灯已灭, 一切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
朦胧温馨的氛围让他松了一口气,因为噩梦绷紧的精神此刻也渐渐舒缓。
一只手忽伸过来,拉起他原本放得很规矩的手。
崔衍昭一惊,随后反应过来是王适安。
其他人也不可能和他躺一起。
王适安拉起崔衍昭的手,发觉比平时还要冰凉。
“魇着了?”王适安把崔衍昭拉进怀里。
崔衍昭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好久没做过发展成鬼故事的梦了,还好他醒得及时。
想到梦里被催婚的部分,他忍不住心里委屈,回握王适安的手,道:“有你真好,不然我就孤独终老了。”
这一句话很直白,就是说除了王适安外,不会和任何人在一起。
王适安眸光微动。
他手下用力,把崔衍昭抱得更紧,心里因为这一句十分高兴,但又不合时宜地想到了崔衍昭并不良好的风评。
而且他自己也给崔衍昭送过人。
崔衍昭这时在王适安怀里动了动,倒不是要挣开,单纯是下意识寻求安全感。
该说不说,虽然知道他和王适安早晚有你死我活的一天,但他的安全感却几乎全来自于王适安。
王适安:“……”
王适安心情复杂地“啧”一声,放弃去想那些晦气的事情,专注于此时格外粘人的崔衍昭。
他感觉到崔衍昭还是那样消瘦,似乎他稍用力就会将其摧折。
想到崔衍昭才因噩梦惊醒,王适安轻轻哄道:“阿昭若无心入眠,不如与我一道观看夜空。”
崔衍昭再次“嗯”了一声。
因为是惊醒的,他现在还有点不清醒。
跟着王适安走出房间,崔衍昭坐在台阶上,抬头望向夜空。
清凉晚风吹拂,崔衍昭望了会唯一认得的启明星,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崔衍昭好奇:“你怎么知道我醒了?”
他从睡着到醒来,姿势应该没变化。他对自己的睡相十分自信。
王适安勾起一缕崔衍昭披散的长发把玩,随意道:“阿昭就在我身侧,我怎可能无所察觉?”
崔衍昭:“……”
这样啊,原来是王适安觉浅。
想到王适安因为自己大半夜还要醒一次,崔衍昭过意不去,道:“不然你回去再睡会儿,我在这里坐坐。”
王适安:“哦?”
崔衍昭感觉王适安语气不对。
王适安才脑补过崔衍昭的过去,此时听见崔衍昭要让他走,顺利成章联想到“夜会”“私会”等关键词。
他克制着自己不要细想,但只联想到几个关键词就够生气了。
王适安身上气息愈发迫人,崔衍昭心里警钟疯狂响个不停,下意识抓住王适安停在他发间的手,“皇后!”
崔衍昭继续:“今夜的星空这么近,那么美,把析儿也叫来一起看吧。”
一边说,他一边看着王适安神色。
宫中长灯向来通宵明亮,所以来到室外,他反而能借灯光看得清楚。
王适安神色冷冷的,瞧着很危险。
崔衍昭想王适安大约是起床气犯了。
想到王适安睡眠浅,连别人单纯睡醒都能发现,崔衍昭决定……他决定不了以后做不做噩梦啊。
这种东西怎么是他能控制的啊?
崔衍昭泪目。
最让他心塞的是王适安看起来好生气,连把崔析搬出来都没用。
事已至此,那……
崔衍昭心一横,轻轻环抱住王适安的腰,把头埋在王适安怀里,“皇后切勿生气,若气坏了身体,我一定会心疼死的。”
崔衍昭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东西。
而且他其实更想逃,只是他知道根本逃不掉,只能坚强面对。
好在这通胡言乱语产生了作用,王适安神色稍霁。
崔衍昭感到王适安身上危险的气息没那么浓了,小心翼翼抬头,建议道,“我们回去休息吧。”
崔衍昭乌发如云般散至腰间,此刻以轻微幅度仰头,被远处递来的流影笼着,瑰丽面容较平日多了几分柔美,此刻格外可人。
王适安眸光渐深。
过了一会,崔衍昭被亲得有点回不过神。
王适安:“回去休息。”
崔衍昭思绪乱乱的,刚好想到前面提崔析那一茬,再次建议道:“要不要把析儿带出来看星星?”
王适安被崔衍昭哄了一通,此刻心情暂时平复,闻言无奈道:“他早就睡了。”
“哦。”
崔衍昭渐渐回神,颇感心虚。
本来还想用“崔析亦未寝”这招的。
不过现在看来用不上了——
作者有话说:这么近,那么美,周末到……[狗头叼玫瑰]
第128章 好弟弟 回到建康后的日子十分……
回到建康后的日子十分安逸, 崔衍昭于是把大部分精力放到带娃上。
这天,他带着崔析在宫中到处闲逛,走到秘书阁附近时, 决定带崔析进去看看。
虽然崔析年纪还很小, 但可以先感受一下读书的氛围。
“臣参见陛下。”
墨绶绛服的秘书监迎上前, 见崔衍昭怀里还抱着崔析,又补充道:“参见殿下,愿殿下长安长乐。”
崔衍昭抱崔析走了一步,秘书监紧跟在侧, 甚至伸出手想替崔衍昭抱娃。
崔衍昭余光扫到秘书监动作,手中抱紧崔析,道:“爱卿不必跟随。”
他就是随便看看,没有需要支使人的地方。而且他自己还没抱够崔析呢。
秘书监闻言退下,心中暗暗觉得陛下对孩子的学习抓得有点太早了。
联想到从前陛下给人的“不知书”的印象, 秘书监又懂了。
陛下是自己吃够了读书不多的苦, 不想殿下重蹈覆辙。
秘书监有被这无声且沉重的父爱感动到,并真诚希望殿下日后不辜负陛下的苦心。
崔衍昭完全是不带目的地闲逛,崔析往哪张望他就走哪个方向。
逛了一会,他在一处角落看到了谢云织。
秘书阁并非只对皇室开放,大臣也可以进出。
从谢云织一众使臣回国后,他按承诺都给加封开府仪同三司, 谢云织出现在这里是有身份依据的。
不过崔衍昭还是有些意外在这里见到谢云织。
谢氏的藏书也不少, 甚至可能还多过宫里。
因为世家可以安稳积累,而宫廷府库每改朝换代一次就会损耗一次。
不过有权限不用的话怎么想都挺亏, 谢云织或许是出于这种心态来的吧。
“参见陛下。”崔衍昭思考的时候,谢云织看到了他。
许久未见,陛下还是那般离俗瑰美。
她稳了稳心神, 注意到被崔衍昭抱在怀里的崔析。
原来陛下是为殿下来的呀。
这很合理,陛下爱极皇后,必然早早就为他们的孩子筹谋。
陛下和皇后的感情果然深厚。
想到这里,谢云织莫名有一瞬恍惚,本犹豫着是否禀告的事情脱口而出,“中领军……”
崔衍昭本来打算走的,听到还有表弟的事,遂停了下来,目光落谢云织身上。
谢云织:“中领军他……”
她顶着崔衍昭目光,心里觉得自己失言。但话已出口,停下来不说又不可能。
“中领军前日拜访家父,谈及之事与皇后有关。臣担心伤及陛下与中领军兄弟之谊,故踌躇未表。陛下恕罪!”
其实她犹豫的原因还有一个,她觉得以陛下和皇后的情谊,别说中领军与父亲联合,就算再联合百人,千人,也无撼动的可能。
这件事在她看来可说可不说,就是觉得不说的话有些对不起陛下。
但现在已无需踌躇了,因为她已经说了。
听到谢云织的话,崔衍昭恍然大悟。
谢珉刚回京就继续上书告王适安的状,他以为是固定节目,原来还有表弟的原因。
这样下去情况不会发展成亲情爱情二选一吧?
不对,以王适安事事都要掌握主动权的性格,大约会把另一个选项干掉。
崔衍昭心情复杂,“爱卿何罪之有?朕倒要谢谢爱卿告知。”
原来他要处理的不只是婆媳关系。
崔衍昭因为复杂的人际关系而陷入沉思。
*
太极东殿中,虞堪之假装专注地盯着错金香炉中升起的烟雾,久久不敢说话。
崔衍昭看着虞堪之沉默的样子,幽幽叹道:“我以为你与谢卿他们不一样。”
虞堪之低下头。这次的角度看不全烟雾运行轨迹,他于是专注地看香炉。
这炉可真炉啊。
崔衍昭:“你有事明明可以向我直言,却要背着我与谢卿他们联合。”
什么?联合!
虞堪之听到了敏感话题。
他本来还在看香炉,闻言赶紧抬头道:“表,陛下,臣没有不臣之心!”
崔衍昭愣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朝臣勾连在古代已经能看成谋反前兆了。
这是不能碰的话题。
崔衍昭觉得自己这样说实在是太伤虞堪之了。
兄弟一场,说话这么重不合适。
崔衍昭开始思考换角度开口。
不过虞堪之像是被攻破了防御,也不沉默了,急切地道:“臣那样做,其实是为促使陛下和皇后重归于好!”
崔衍昭:“?”
为了让他和王适安重归于好,于是破坏他和王适安的关系?
这合理吗?
不对,他和王适安本来就很好啊。
这个理由真是一眼假。
崔衍昭决定和干了坏事还不说实话的虞堪之友尽,但电光石火间又替虞堪之想到了一个完美的逻辑——
因为他和王适安关系很好,所以虞堪之要先破坏他和王适安的关系,才能促使他和王适安重归于好。
是符合逻辑了,但不符合现实的道德。
想到这里,崔衍昭微微起身,诧异地问虞堪之:“表弟,你是不是在写小说?”
“小说”一词最早可追溯至《庄子·杂篇·外物》的“饰小说以干县令,其于大达亦远矣”,不过这时指的只是琐碎的言语。及至后汉,班固在《汉书·艺文志》中言“小说家者流,盖出于稗官。街谈巷语,道听途说者之所造也。”,提到小说经小说家通过各种渠道采集而成。
到了魏晋时期,许多名士加入写小说的行列,出现了《笑林》、《博物志》、《搜神记》等诸多作品。
所以虞堪之偷偷写小说也很正常。
虞堪之只想着赶紧澄清自己,并未回应崔衍昭这一句提问,而是把自己从姨母那里得知姨母破坏了表哥表嫂关系,决定剑走偏锋利用谢珉激起表哥的逆反心理,让表哥更爱表嫂的心路历程说了一遍。
把一切交代完,他紧张地看向崔衍昭。
从表哥的态度上,他已经意识到他冒犯到了表哥,但他希望表哥听完他的心路历程后能稍微理解他一点,至少不要太生气。
他本意也不是为了让表哥生气。
崔衍昭深深地凝视虞堪之,道:“这样吗?那你很适合写小说了。”
可以和谢启坐一桌。
虞堪之不解其意:“表哥?”
崔衍昭:“我与皇后很好,你不用操心。”
说完就示意虞堪之离开。
虞堪之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被放过了,心里颇过意不去,准备主动请罚。
正要开口的时候,他察觉有人进来。
表哥的宫侍怎么不通传啊?
虞堪之纳闷地抬头,看到来的是王适安。
是王适安,那没事了。
想到自己鼓动人说王适安坏话的事,虞堪之不想面对王适安,但门只有一扇,而且王适安进来后就关上了,他不可能无声无息跑出去。
虞堪之于是转回头继续盯香炉。
王适安对虞堪之视若无睹,信步走至崔衍昭身旁坐下,把一条装着信纸的绢袋递给崔衍昭,道:“我方才得到消息,燕国与夏国联合,欲自寿阳犯界。”
崔衍昭从带中取出信纸,大致扫了一眼后,转头看向王适安,“你要走吗?”
提到打仗,他首先想到的就是王适安。
崔衍昭有些不舍。
他可以和王适安一起去,但是不能不考虑崔析。带崔析吧,战场对崔析这样一个半岁都没有的小宝宝太过危险;不带吧,把崔析单独留在建康同样很危险。
想来想去,他只能留在建康陪崔析。
王适安:“濡须口的将士方经训练,派遣他们顺流而上支援边境便足够了。”
他对崔衍昭分析:“燕夏龃龉已深,不可能诚心合作。若他们真心攻打江南,夏不会允燕借道寿阳,燕也不会借道夏国。不然若取得战果,又当如何分配?我看他们南下不过顺便,真实目的在于探对方虚实。”
崔衍昭觉得王适安说得有道理,但他倾向求稳,所以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以防万一,用不用再调人?”
“陛下!”
本来坐一边假装不存在的虞堪之突然离席跪地。
“臣愿带队前往濡须口,与当地将士一同作战。”
为表哥解忧,就当是弥补他这次的错误了。
崔衍昭望向王适安。
王适安不以为意:“多一人少一人并不影响大局,此事由陛下决断。”
崔衍昭于是对虞堪之道:“战场危机四伏,注意安全。”
“表哥……”虞堪之没想到在他做了错事后,表哥还是这么温柔,心里十分感动。
崔衍昭也觉得虞堪之真是懂事的好弟弟。
兄弟俩深情对视。
王适安:“呵。”
崔衍昭收回目光,“……表弟既已决定,就早些启程吧。”
虞堪之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虞堪之离开后,崔衍昭准备招呼王适安一起去看崔析。
王适安先他一步开口,目光灼灼,笑意促狭,“阿昭说与我很好,很好又是多好?”——
作者有话说:点击《汉书·艺文志》可看与司马迁并称“班马”的东汉史学家班固锐评诸子十家。
第129章 夸夸 战争没日没夜地持续了数……
战争没日没夜地持续了数天。
这天正午, 日光正盛,投在战船上的流影不住晃动。
虞堪之背靠舵楼站立,手里紧紧握着长槊, 专注盯着前方厮杀的情况。
此番燕夏联军的领兵将领名叫郭先, 曾跟随贺兰绪四处征战, 战绩不菲,备受重用。
在土生土长的北方将领中,郭先算是擅长水战的,因而能和他周旋许多天。
不过战斗到现在, 郭先一方已呈明显的不利态势,眼看着这场战争就要结束了。
越是临近收尾,虞堪之精神越发紧绷,生怕在最后时刻出现变故。
他观看着状况,兀然站直身躯, 举槊指向前方, 大喊道:“勾住他们的船,别让他们逃了!”
敌军是往襄阳方向而逃,如果放任他们逃回去养精蓄锐,战事又会拖延许久,伤亡亦会增加。
虞堪之话落,一枚枚沉重的铁钩落向郭先一方的战船, 并牢牢钉在木质的船舷上。铁钩尾部均联系着同样沉重的铁索。
将士们同心协力, 强拽回燕夏联军那些想要逃逸的战船。
联军中也有想要反抗的,但很快被制服。
虞堪之目光始终钉在郭先所在的战船上。
郭先战绩不菲, 除了在北方的战绩,他还曾成功攻入江南,替前朝扶持傀儡皇帝, 让本就在混乱中的前朝分裂更加严重,推动前朝覆灭。
面对这样有手段的对手,他不敢有丝毫松懈。
只见郭先在战船被勾住后,就挥刀猛砍连在铁钩后的铁索,试图摆脱被越国俘虏的命运。
与郭先同在一条船上的郭先亲信也在协助。
郭先力气极大,铁索被砍得不住晃动,竟真有断裂之势。
虞堪之下令:“放箭!”
铺天箭雨应声奔向郭先战船。
郭先身边的亲信为他挥刀挡着箭雨,不久后身中数箭,接二连三倒下,但郭先仿佛有天意庇护,始终没有中箭。
虞堪之看不下去,放下手里长槊,夺过一小兵的弓箭,冷冰冰凝视郭先一眼,手指轻抬,箭矢飞射而出。
此箭正好中郭先肩部,但也在此时,铁索终于承受不住连续劈砍,断裂开来。
郭先的船只顺流而下,离虞堪之部队越来越远。
虞堪之一惊。
反应过来后,他重新抓起长槊,跃上相邻一艘快船,指挥操舵的士兵朝郭先追去。
*
长安宫中一处荒废的宫殿里,贺兰宝席地而坐,托腮注视着面前巴掌大的铜像。
铜像造型是慈悲微笑的佛陀,只是一条腿缺了脚掌,只能单腿立在地上。
这是贺兰宝刚铸成的金人。
手铸金人占卜吉凶,是北方流行的风俗。在郭先出征后,他手铸金人占卜,铸成的佛像残缺,是再明显不过的凶兆。
他或许该下令追回郭先,但郭先出征已经数日,如今已来不及了。
而且郭先出征一事是父亲留给他的辅国大臣荀聪所决定。
荀聪会听他的话吗?
贺兰宝心里生出强烈的抗拒。
他不想思考这个问题,因为想到荀聪,就不可避免会想起父亲。
想起父亲,他就会回忆起自己做过的无数错事,尤其是一夜葬送十万士兵的劣迹。
他试图回忆母亲,但他与母亲从来都未见过几次面。
上一次与母亲互动时,他年纪很小,没有记忆。
他从宫人口中听说,那回是父亲带他去的,他差点被母亲掐死。
从那以后,父亲就再没带他见过母亲,也从不允许他看望母亲。
“陛下!”
贺兰宝努力回忆时,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荀聪躬身道:“臣有要事禀告。请陛下召开朝会,与诸公共同议事。”
贺兰宝转身,平静地问:“郭将军败了?”
荀聪没料到贺兰宝会知道前线战事的结果,惊诧地看向贺兰宝左右侍人,而后沉重地一点头。
贺兰宝:“郭将军人怎么样?”
荀聪沉痛道:“郭将军本已逃到襄阳城下,却在此时被越将虞堪之追上,当时城中守军未来得及救援,目睹郭将军力尽战死。”
他这样说着,心里却十分明白,襄阳是夏国城池,守将皆是夏人,他们口中的来不及救援实际上是袖手旁观。
说是联盟,却各怀鬼胎,连稍加援手都十分吝啬。
他低估了江南的军事,也高估了夏国的道德。
郭先也是父亲留给他的栋梁,听闻郭先死讯,贺兰宝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点头,只是语气飘忽,如同丧失了全部力气,“朕也许久未临朝了,就依柱国安排。”
*
虞堪之得胜的消息传到建康时,崔衍昭正在何流意的宫殿里。
这段时间虞堪之不在,为了弥补太后亲情上的空白,他提高了见太后的频率。
何流意手指紧紧拽着蔽膝上的飘带,带着着紧张,小心询问:“李秋思于今晨请求出宫,我打算同意,陛下意见如何?”
因何流意提及,崔衍昭也想起了李秋思。
应该是宫里待够了,所以请求出宫。
人总不可能一辈子待一个地方。
崔衍昭很理解,道:“母亲安排就好。”
听他答应,何流意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李秋思是前朝公主,身份敏感,她本以为崔衍昭会在此事上拖延。
就她自己而言,她有些舍不得李秋思,但她也理解李秋思。她知道李秋思对崔衍昭的心思,但崔衍昭偏偏已经有皇后了,让李秋思留在宫里,对李秋思实在残忍。
崔衍昭又待了一会,向何流意告别。
走至殿外,他刚好看见站在殿前阶梯下,身形纤弱,衣带翩飞的李秋思。
李秋思没动,双眸凝视着他。
崔衍昭从李秋思眼里看出了幽怨,但转瞬又觉得是自己过度解读了。
他和李秋思虽然说过几次话,但其实不熟。李秋思没理由幽怨。
想到这里,崔衍昭停止反思,淡淡地对李秋思说道:“以后你便自由了。”
李秋思眼睫颤动。
崔衍昭等了一会,没等到李秋思说话,于是从李秋思身侧走开了。
回到太极东殿,崔衍昭先浏览了从虞堪之那里传回的战报。
表弟竟然这么能打!
表弟甚少掐尖出头,和他一起的时候也是以他为主。他虽然知道是表弟靠战功升起来的,但对表弟的水平并没有清晰的概念。
崔衍昭震惊了一下,开始思考给虞堪之晋封的事。
王适安走进东殿内室后,一眼看见坐在案边,神色认真的崔衍昭。
阿昭认真的模样亦是这般可人。
他心生爱怜,特意除履行至崔衍昭旁边坐下。
沉默陪伴了一会,见崔衍昭姿势始终未变,他终于忍不住问:“阿昭在思考何事?”
崔衍昭听到问话,即答道:“在想我的表弟啊。”
王适安柔和的神情陡然转阴。
崔衍昭回过神,意识到大事不妙。
他思考得入神,居然没发现王适安已经来了,而且还离他这么近。
崔衍昭心里十分紧张,哪怕感觉到王适安就坐在旁边,还是正襟危坐,不敢侧头看哪怕一眼。
王适安此时道:“虞堪之能杀掉郭先,的确不错。”
王适安语气很是平静,而且内容也说得中肯。
崔衍昭差点就要深切表示赞同了,但又被心里忽然生出的警觉拉了回来。
刚才还生气呢,哪可能忽然就平静了?
差点就踩陷阱里了。
反应过来后,崔衍昭用了一秒思考对策。然后赶紧抱住王适安胳膊。
崔衍昭真诚道:“表弟迎敌得胜,我在想怎样封赏他。其实想这件事的时候我也在想皇后,皇后预知北面动向,演武以备,智不下留侯,武不逊淮阴,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1”
说完,崔衍昭又总结了一句:“天不生皇后,江南万古如长夜。”
王适安轻声嗤笑:“阿昭把我看做什么了?”
崔衍昭也发现最后一句说得过于夸张,以至于显得不够真诚。但说都说了,他于是脑袋靠王适安肩上蹭了蹭,试图萌混过关。
王适安果然没追问。
在王适安肩上靠了一会,崔衍昭感到十分安稳。
他心底莫名生出一个想法,不单江南十三州在王适安肩上,连他的安危也是。
把自己的想法默默复读了一遍,崔衍昭心里猛然一个激灵。
好危险的想法,简直像忘了他和王适安本质上的对立关系。
伤身不可避免,但是否伤心明明是他可以控制的事。
崔衍昭开始反思自己在这段时间日渐消失的自知之明,加固了一下道心,然后才对王适安招呼道:“皇后来都来了,和我去看孩子吧。”——
作者有话说:陛下嘴硬,爱情控制不住的。
1上曰:“公知其一,未知其二。夫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填国家,抚百姓,给饷馈,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众,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三者皆人杰,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者也。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此所以为我禽也。”群臣说服。——《汉书·高帝纪下》
第130章 燕国称臣 时间……
时间一天天过去, 崔析已经会自己翻身了。
含章殿的一处卧房内,崔衍昭撑着下巴,旁观崔析在宽大的床榻上挣扎翻身。
崔析滚来滚去一番折腾, 终于找到了舒适的角度, 闭上眼将要入睡。
这个时候, 同样在榻边旁观的王适安伸手,轻松地把崔析转了个向。
崔析:“啊?”
崔析:“啊啊啊!”
被换了方向后,崔析边抗议,边手脚并用重新寻找舒适的睡眠角度。
崔衍昭觉得崔析扑腾的样子很可爱, 但这不影响他心疼。
而且王适安刚刚就已经给崔析调换给方向了,这次居然还来。
崔衍昭看向王适安,小声劝道:“皇后,还是让析儿安稳睡会儿吧。”
但王适安有自己的一套带娃理论,理直气壮道, “不这样怎么试他的极限?”
闻言, 崔衍昭又回头看向床上的崔析,确认了一下崔析目前的确只是个刚学会翻身的宝宝。
王适安居然觉得这么小的宝宝就应该挑战极限,这对吗?
崔衍昭纠结了半天,实在无法认同王适安的育儿观念,于是劝说道:“析儿还小,以后锻炼的机会多着, 现在多睡会不妨事。”
哪有不到三个月就开始锻炼的?
别人从娃娃抓起还说得过去, 王适安这直接就是从摇篮抓起啊。
崔衍昭连着劝了两次,王适安本来决心已定, 此时也不禁心生犹豫。
但若是一味纵容,以后孩子不成器又当如何?
王适安不想他和崔衍昭的孩子日后被冠上“不学无术”的名声。
见王适安一直在思考,不答应也不反驳, 崔衍昭干脆把崔析抱在怀里,打算让崔析直接在他怀里睡。
王适安注意到他的动作,眉头皱起,“阿昭这般溺爱,他将来又如何成材?”
直接否定王适安的育儿观念不太可能,因为不能排除王适安说到最后决定用武力说话的可能。
崔衍昭于是装傻充愣,对着王适安“嘿嘿”一笑。
王适安瞬间没了脾气。
崔析刚被抱起来的时候,手还紧抓着崔衍昭的衣服,后来渐渐入睡,小手也垂了下去。
王适安终究没再说什么,一家三口就这样度过了一段温馨时光。
抱着崔析时,崔衍昭忽然想起一件事,一会儿看怀里的崔析,一会儿又看王适安。
被崔衍昭如此频繁地偷看还是第一回,本倚靠着错金矮几看书的王适安嘴角不住上扬,矜持地开口:“怎么了?”
崔衍昭陡被抓包,有点尴尬,过了一会儿才交代出自己的想法:“皇后觉得析儿长大后会是什么模样?”
他刚才是在想崔析长大后的样子,所以忍不住一直抬头看王适安,好作为参考。
听了崔衍昭的问题,王适安低头看向趴崔衍昭怀里睡得正香的崔析。
崔衍昭虽然觉得王适安也不一定有答案,但还是期待王适安的回答。
不过他还没等到王适安思考出答案,就先等到了宫人的禀告。
“禀陛下,燕国使臣已抵建康,中书令带来了燕使,正在太极东殿等待向陛下上呈国书。”
听到燕国的国书,崔衍昭首先想到的是曾经贺兰绪的那封。
当时他觉得那份国书自信到像是乱写的。
如今贺兰绪已经亡故,主政的是贺兰宝。
国书应当也是另一个风格了。
真是物非人也非啊。崔衍昭心中突生怅然。
*
荀聪此时和王清一起站在太极东殿等待崔衍昭接见,他的心中久久无法平静。
这是他第二次出使江南。
只是这回燕国新败,他面对同样的景色,心情已经截然不同。
他这次来,是代贺兰宝向江南表达称臣之意,此后燕国就只是越国的臣属。
想到这里,荀聪心情更加郁郁,回想起当时贺兰宝召开朝会的场景。
面对分列两排端坐着的臣子,贺兰宝十分平静,“江南本就是正统,受天意照拂,如今我欲归降江南,卿等以为如何?”
虽然败过一场,但远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贺兰绪当年也打过败仗,数次命悬一线,最后还是打下了偌大的燕国。
对贺兰宝的提议,群臣当然是激烈反对。
而在众人激烈反对时,贺兰宝摘下头顶长冠,重重搁在漆案上。
贺兰宝:“郭将军殁了,其余士卒也无一人生还。我非有才之君,忝居此位,只会让燕国儿郎流血牺牲更多。既然诸位不愿投降,那便换了我这无能之君!”
君臣相持了很久。
此后数天,贺兰宝屡次跑去寺庙要求出家,大臣们则是昼夜不歇地轮番劝贺兰宝收回危险的想法。
然而贺兰宝不再为帝的决心无比坚定,谁也没劝动他。
折腾到最后,所有人都很痛苦。
最后,荀聪想了个勉强算折中的办法。
荀聪:“陛下,臣认为若直接向越国投降,归入越国,陛下难免要被带去建康做俘,届时安危难保。臣劝陛下自降为王,向越国递国书表称臣之意。如此陛下仍能留在长安,臣等亦仍得与陛下共处。”
回忆起自己当时的言论,荀聪捂住心口。
虽然主意是他自己出的,他还是难以释怀。
他曾经梦想大展宏图,如今却落到劝自己的主公称臣的地步。
而因为是他出的主意,代贺兰宝交付国书的任务又落在他的头上。
荀聪心里实在难受,于是安慰自己,一时称臣并不一定永远都是附属国,万一贺兰宝是在等待一鸣惊人呢?
沉浸在幻想里的时候,和他一起站着的王清已看到向东殿行来的崔衍昭和王适安。
王清恭敬道:“臣参见陛下、皇后。”
其实他对王适安依然有意见,但看着陛下和王适安感情越来越深厚,甚至还有了孩子,他已经认清了以后要和王适安长期共存的现实。
崔衍昭:“爱卿不必多礼,请坐。”
他接着对始终无动于衷,似乎已魂飞天外的荀聪道:“使者也坐下吧。”
看到荀聪的瞬间,崔衍昭心中复杂:
虽然贺兰绪已经不在了,但使臣还是原来的使臣。
一个有过几次交集的人就这么突然地没了,真是……
崔衍昭没把多余的心思表露出来,和王适安一起在上首坐下。
荀聪虽然坐下了,但神色犹带恍惚,手紧紧捏着国书边缘。
崔衍昭把荀聪的神态看在眼里。
上次见面距离如今也不到一年,这个使臣的变化居然这样大,原先还意气纵横,现在已像经了秋霜的枯草,十分颓丧。
想到自己是东道主,当仁不让有缓解气氛的义务,崔衍昭于是以轻松的语气问荀聪道:“使者可还记得朕?”
荀聪原本低着头,这时终于抬头看向崔衍昭。
被问到后,他最先想到的就是曾经崔衍昭提议清谈的场景。
当时满堂珠玉,昳丽光影流动飘忽,在那煊赫宴会中,越国的陛下独坐高位,被冠前白琉珠帘掩映的面庞如同宴会上的光影般梦幻莫测。
荀聪回忆着当时的情景,同时看到了现在正含笑温和注视他的崔衍昭。
一年过去,越国的新帝已是如此沉稳内敛,和当时张狂到以国家正统作为清谈彩头的疯子完全是两个模样。
无论是真的变了还是在假装改变,都令人觉得可怕。
荀聪:“陛下风姿非凡,固聪所难忘。”
崔衍昭听见荀聪这样说,回应道:“朕也记得使者。”
好像回应得不是很合适,荀聪在他回应完后并没有接着说话,倒是本来端坐的王适安听见这句话,狐疑地转头看向他。
崔衍昭心里冷汗直冒,准备再找点话题缓解僵硬的氛围。
话题太难想了,还是传一组乐师过来吧,大家听听音乐也就放松了。
只是需要给太后说一声。
他听音乐的需求很少,所以一直都是太后在用乐师,为了避免太后需要某组乐师的时候发现没有,传唤乐师之前需要通知太后。
崔衍昭准备派人去通知太后,顺便传一组乐师过来。
恰在这时,荀聪已不愿再承受心理折磨,决定早投降早了却心事,主动离坐行至崔衍昭案前,弯腰双手献上国书。
荀聪:“陛下,我主愿自降为王,携燕国归顺大越,永奉陛下为天下之主。”
崔衍昭:“?”
归顺?
他也就和贺兰宝打过一场吧?
贺兰宝真会愿意归顺?
崔衍昭警惕地看向荀聪捧着的国书,总怀疑里面正夹着一把刀。
而且荀聪那边的国号也是“燕”,让人很难不联想。
王适安大约和他想得一样,在荀聪话落后,手已无声按在腰间长剑上。
瞥见王适安的动作,崔衍昭安心了。
王适安的剑肯定更快。
而且他也会躲,保证王适安砍人的时候不用担心误伤。
确认扛得住待会可能的意外情况后,崔衍昭接过国书,按捺住紧张的心情,徐徐展开。
展开到一半,没有异常。
展开到四分之三,还是没异常。
展开到末尾,什么夹带物品都没有。
崔衍昭不信邪地把国书抖了抖,也还是没抖出来任何东西。
荀聪早知道献国书时免不了遭受怀疑,但没想到崔衍昭演都不演,就在他面前折腾国书。
荀聪组织了一会语言,许久才语气复杂道:“陛下真是谨慎。”——
作者有话说:陛下:你的燕国地图里怎么什么也没有(指指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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