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赵老三从小在外面风餐露宿惯了, 睡觉特别浅。
这会儿,他突然听到些许熟悉的动静。
他一愣,“蹭”地一下从床上爬起来。
这大夏天的, 他连外衣都不穿了, 就穿着个裤衩,睁着双大眼睛飞奔出门。
果然看到昏黄灯光下的几个人影, 其中一个正把手里的铁棍高高举起,眼看就要砸明香店铺的大门。
明香的店跟别家店的大门不一样, 又平又宽还用了玻璃。
好看,透光,却显然没那么牢固。
赵老三也不知怎么的, 热血上头的迎了上去。
昏暗中那些人侧对着他,他不大能确定这些人是谁。
但这幅调调他以前见得多了,甚至这事儿他以前也干过。
于是回去把自己那包抽了一半的中华烟拿出来, 准备上前和这些道上的兄弟说说话。
走了几步,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站在原地看起热闹来。
明香这个女同志实在是太出挑了。
这年头下海的人渐渐变多, 却都跟他一样,一步一步地稳扎稳打着。
虽然也挣了不少钱,相比于在西市的那些龙头来说, 根本就不算是什么水花。
可明香明老板,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 生意都做到这些龙头的身上来了。
而且做的是那么新奇的东西, 别人都做不了。
听说拿着这样暴利的秘方, 却一点不肯让别人分一杯羹。
那惹到谁也是正常的。
赵老三站在暗处,听着那些人恶狠狠的对话。
“砸啊,王六, 不敢砸是怎么的?”
“你不会被一个娘们给唬住了吧?”
叫老三一听王六这个名字,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居然是这帮人。
王六是王刀疤手底下最狠的一条狗。
这个人好赌,身上一点人气都没有的,只要王刀疤给钱,要他给人捅刀子他也是敢的。
而这王刀疤就更不好惹了。
人家虽然是暗里的恶狗,却有一个在白道上颇有地位的堂哥。
他这位堂哥偏偏又非常有家族思想,平时倒也遵纪守法,但只要动到他们老王家的人,那是全力要保的。
王刀疤早前无恶不作,现在却依然能在这一片混得风生水起,跟他这位堂哥的保护不无关系。
赵老三抹了一把嘴唇,不敢再回去拿烟了。
好在他睡觉前,把昨天从明香店里买来的新的鸭子麻薯捏在手里。
这会这只鸭子还在他手心,他放在嘴里作势咬了一口,这才心绪稍定。
现在他皱着眉头,想着自己要怎么做。
明香实在是太可恨了!
一个娘们出来做生意却一点不谦逊。
他都主动过来找她,毫无保留地想要教他把生意做得更好,她却仗着自己有那些有钱人撑腰,觉得自己比他更会做生意,一点不把它放在眼里。
笑话!她要不是长得好,人家能天天来照顾她生意吗?
那甜点再好吃,能天天当饭吃?
齁不死你!
现在却仗着有这么点成绩,不把他放在眼里。
赵老三想到这里,不然全身松了劲,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意。
不掺和了。
先让他们砸。
砸到几个娘们哭天叫地害怕了,自己再去来个英雄救美。
到时候再把明香数落一番。
赵老三都开始想象,自己到时候能有多威风。
他可以坐在后头明香那不怎么让旁人进去的家里。
然后明香还得亲自给他奉上烟酒,坐在他对面,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盈满了泪水,嘴唇哭得嫣红,白皙的脸上,两道泪痕把细嫩的绒毛给打湿,压出来两条两条晶莹的线。
“赵哥,我错了,我以前不该看不起你,我以后都认真听你说话。”
“你看我现在被他们盯上了,该怎么办呀?你跟他们熟,你帮帮我吧。”
然后他就可以翘着二郎腿,跟她把这事说道说道。
他会告诉她,在哪里做生意都要注意地头蛇,千万不能一来就一副高高在上看不起人的样子。
还要手把手地教她怎么去孝敬这些地头蛇,送什么烟和酒,钱方面怎么打点。
哎呀这些娘们儿,在家里待惯了,没见过世面,实在是太天真了。
总以为能做点吃的喝的,出来就能挣大钱,真是让人大牙都笑掉。
赵老三一想到这些嘴角的笑意就暖了起来。
他早前一直忙于生存,后面又急着挣大钱,根本没有心思去搞男男女女那一套。
现在却忽然地急切起来,身体里像是被谁埋了一个火种,循着经络到处游走。
其实前两天在明香店里坐过之后,那种感觉就更加鲜明且难以忍耐。
他当然不会觉得自己是什么好人。
他也知道自己这条件娶个老婆是简单的,但要娶像明香那样的,也还得往上够一够。
好在明香并不是黄花大闺女,而且孩子都有两个了,反而让他觉得高兴。
要明香是个黄花大闺女,这事也就难多了,可问题明香已经不是了,那他配个明香也已经是绰绰有余。
赵老三从来没见过明香的男人。
他想,一个男的,能放自己女人出来抛头露脸,还挣钱的欲/望还那么大,显然这个男人就是个孬种,说不定就是那种靠女人挣钱养着的小白脸。
长夜寂寞,一个女人天天没个男人在身边滋润,估计心头也是火急火燎的。
虽然有很多有钱人在追求她,比如那个许轻舟,可现在也哑了火。
终归那样有头有脸的富商,骨子里还是看不上明香的。
人娶个黄花闺女不行吗?非要生过娃的?
所以,明香看似风光,实则根本不可能在这些人身上讨到关爱。
可他赵老三就不一样了。
他什么样式的人没见过?根本就不会嫌弃明香生过娃。
而且他和明香住的近。
古话说得好,近水楼台先得月,他又长得不差,有的是办法让明香离不开他。
想到这里,赵老三彻底歇了刚才的心思,好整以暇地抱着胸,继续站那看着。
可眼见着那王六的棍子往下挥,他的心却又不自在起来。
他的眉头紧紧锁着,心脏跳的比当初被人被人追赶还要快,简直都有些喘不过气了。
天气本来就热,他的鬓角马上就被汗水浸湿,顺着脸颊流下来。
眼前不再是明香那漂亮温柔的脸蛋,而是她满脸是血、瞳孔瞪大的样子。
还有那两个娃娃。
那俩小东西虽然懂事得让人讨厌,那女娃娃更是牙尖嘴利得那人想打,却终究只是三四岁的奶娃娃。
这要是被这些狼狗一样的东西抓到手里,还不把胆子都给吓破了?
一想到这个,赵老三的心就像是被什么揪住了,再狠狠拧上一把。
他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胸廓急剧的起伏着,捏着的拳头也开始微微颤抖。
这时,他忽然听到王刀疤又在呵斥那王六。
“砸啊你妈的!”
“你说了没事没事,那帮人自己都想搞她呢,谁还会保她?”
“你妈的钱是不想要了是吧?许轻舟都几天没来找她了,你觉得他会在意一个娘们儿吗?!”
这话说完,赵老三就见王六往一边的手心吐了一口唾沫,又把那铁棍高高扬起。
那狞狞的侧脸在微弱的灯光下,显得跟当初那些不当人的小鬼子一般。
看得人心惊胆寒。
赵老三连着眼珠子都在抖,嘴角紧紧抿着。
他大口喘着粗气,眼见着那铁棍倏然往下,要在一小块玻璃门上砸出让人胆战心惊的响声。
面前好像有玻璃碎裂。
木门也好像开始分崩离析。
耳边似乎传来李红云和那几个学徒崽子的尖叫声,这帮人一看就是关键时候帮不上忙,只知道拖后腿的没用东西。
还有明香。
明香抱着那俩孩子,蹲在地上没地儿躲。
那俩孩子脸都白了,吓得哇哇尖叫,只知道把两个小脑袋往妈妈的怀里挤。
可他们的妈却根本没办法保护他们。
“啊啊啊!”
赵老三热血冲脑,随手抄起门口墙边立着的一个用来铲鸭毛的铁铲子,就往那边冲。
然而才刚跨出去一步,忽然不知从哪传来急促却又齐整的跑步声。
赵老三一听这声音不对劲,有点儿像军队里那帮人训练的架势,平时也不跑了,张着一双大眼睛四处望。
然而还没等他看清楚是怎么回事,就听到好几声闷哼。
对着灯光定睛一看,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一怼大块头已经把王六和王刀疤那帮人制伏,每个人怀里一个捂着他们的嘴,拿膝盖去撞人家肚子。
赵老三光是听着都觉得疼。
他本能的感觉到出大事了,手里的铁锹“铛”地一声掉到了地上。
马上就有人注意到了他。
从他这个方向看去,那是一个让人看一眼就再也忘不了的男人。
男人三十左右,身材高大,面庞轮廓俊逸。
气势极其逼人,就是朝他看过来那一眼,就让赵老三觉得浑身上下像被刀锋舔过。
而且还是那种在冰水中冻过的刀子打出来的锋芒。
明明没有实质性的损伤,可他却觉得皮肤都开始刺痛。
在这样的威压下,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不禁像个恐慌者的娘们儿一样捏紧了手里的鸭子麻薯。
愣是把自己这宝贝了一晚上,明明睡着了都没舍得给捏坏的麻薯给捏
扁了。
鸭子彻底没了形状,心脏像是被架在了火上烤,腿也不听话地往后退了一小步,视线也不知什么时候垂了下来。
自己的腿、手和眼睛居然都不听自己的话了。
赵老三懊恼极了,从来没觉得自己怂包过,居然被一个影子给吓到了。
但不远处那整齐划一的动作,如同深夜从海上潜伏上岸的无名巨兽,给人以难以抵抗的恐慌。
而那个男人甚至都不是都不像是这些巨兽的领头人,更像是一种操纵者。
说不上来的冰冷恐怖。
连本来燥热的空气都像是被凛上了一层寒霜。
赵老三之所以能安安稳稳活到现在,就出于对危险的敏感度。
他当机立断,壮着胆子看了那边一眼,随后有些慌忙地跑回了屋里。
到了自己的屋子里,他才敢松出一口气。
脑子飞快地运转着,思考着今天晚上这一出到底是怎么回事。
首先王刀疤肯定是被谁指使过来砸明香的店,多半是因为眼红明香的生意,又或者想要明香的配方。
然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显然又有一批人把王刀把他们给制服了。
这些人看着装和手法可能是白道上的人,有可能是当兵的。
可当兵的埋伏在后面干什么?难道他们也想要明香的配方?
不不,他们当然不会掺和这种事。
那就还有一个可能——
他们都是来保护明香的。
当兵的,保护明香?!
这也太他娘的稀奇了!
更别说,刚才那王六的棍子马上都要砸到明香的门上来了,不多不少,就这么巧,那些人就鬼魅一般出现了。
是的,就正巧掐在这个点上,让明香的门没有丝毫的受到伤害,又刚好抓到了人家行凶的证据。
真的能把点掐得这么好吗?
哪怕是王六那棍子已经砸在了明香的门上,赵老三也会觉得真实一点,没有那么不可思议。
现在他就觉得自己跟在做梦似的。
还是说,是一早布置好了的?
可如果是明香一早布置好了的,那这些人都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赵老三虽然刚搬到解放街来没多久,但其实对西市的每一条街道却都熟悉得跟自己家院子似的。
他从来没在西市见过这样的一帮人啊。
这边当兵的一般都集聚在对面星洲岛,平时虽然偶尔也出来采购点东西,但一般都不掺和这边的事。
好像他们做任务一般也不到这边,都是在海上,那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来的?!
赵老三心头泛起无数嘀咕。
他的心还在砰砰跳着,可他也不是吓大的。
这会满心死到临头之感,却还敢凑过头去,从自己家那个小木窗往外看。
这一看,他的脸都绿了。
只见那浑身凛冽、穿着军装的男人,踏着军靴刚走到钓门口,忽然店门打开,一个娇俏柔软的身影从里头飞了出来,双臂一伸,猛地环在了那人的脖颈上。
玉白的手臂被灯光打出了蜜一样柔和的色泽。
哪怕看不清楚脸,光看那手臂柔美的轮廓,赵老三都能确定,这就是明香。
而她扑过来后,那刚才还让人心惊胆寒的军官身上的凛冽却突然一泄,毫无芥蒂地把那女人的腰搂住,居然就那样不知廉耻地搂着明香亲了起来。
就好像刚才那个严肃正直的冰雕不是他一样。
赵老三张大嘴巴猛的往后趔趄了几步,腰背撞在自家五斗柜上,噼里啪啦地传来一阵闷闷的疼痛。
心里像是被人兜头浇了一桶冰水,冻得他目眦欲裂、浑身发抖。
明香的男人,是、是那个军官?!
赵老三难以自持得一遍遍回想着最后一眼里,明香那如风似蝶一样朝那男人扑过去的样子。
他的心中不禁泛起一阵激烈的酸涩来,眼眶都开始辣辣地发起热来。
原来,原来能配得上明香的男人是这样的。
也对,也只有这样的男人才配得上明香,明香就该配这样的男人。
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才会觉得明香残花败柳了,刚好能和自己配得上呢?
自己家的产业哪怕再翻上一倍,自己哪怕再小意温柔,明香有了这样的男人也看不上他呀!
第二天,赵老三昏沉着脑袋起来,却发现隔壁明香的店里一如往常地平静祥和。
他没看到什么军官也没看到军人,里头还就是李红云带着一帮小崽子在那里跟顾客介绍点心。
明香则是高高兴兴带着孩子去海边玩儿去了。
这让他有种自己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噩梦的错觉。
然而马上他就知道自己这并不是错觉了。
因为民警同志敲响了他家的门,把他给带走了。
审讯室里,他一遍遍地解释着。
“我不是真的想找流氓害明香同志,我就只是嘴上说说出出气。”
“民警同志,你们也知道我的我这个人看着是从流氓混上来的,实际上遵纪守法得很,要不然我也不会苦哈哈地开店做生意了,我直接给王刀疤当打手也能赚钱。”
他几句话说得带着颤音,根本就还没从昨天晚上的惊恐中出来。
加之又想到以前更年轻时候被关在这里的场景,顿觉自己一向自觉颇为强大的心成了块豆腐一样,随随便便震动一下就能碎成渣。
民警大哥们给他调查了一番,就笑眯眯地说误会他了。
赵老三刚松一口气,就听得其中一位在离他面颊不到十公分的地方问他。
“你昨天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或者见到什么人?”
赵老三脊背一僵。
他脑中飞快旋转,过了会认命般的说了一声:“我能作证。”
“我愿意出来作证。”
胆子都快被吓破的赵老三才刚舒坦了几天,就听几个消息传得满城风雨。
短短几天之内,市里出了名的炒货大王李老板,生意上是连连出事,出的还都不是小事。
随后他家的生意就一落千丈,没过多久就在西市的富商大佬们中被除了名。
他自己也不知因为什么事,被请到民警那边去了。
然后就是王刀疤。
坏事做尽却从来没被关过几天的王刀疤被抓了起来。
他手下那些小弟包括王六也都进去了。
一群一直都风光无限的人全部齐齐整整的被抓了起来,看着真是让人唏嘘。
一开始,赵老三心里还在掂量,说这都是暂时的。
虽然有自己的证言,虽然肯定还有别的证据,可王刀疤必定还是跟会以前一样,在里面装装样子,过两天马上就被放出来。
出来后估计会更张狂吧。
却没想到从那以后,他就再没见这些人出来。
就连王刀疤的那个堂兄也都出了事,位置都被别人顶替了。
然后就是市里出文件,对他们有些做生意的进行了一次整顿。
虽说动静不大,却也足够震撼人心了。
因为刚开放,其实市里都是非常鼓励大家出来做生意的,根本没有整顿这一说。
以前那些好勇斗狠争地盘的事儿,他们都当着都当热血故事来看,现在却不知怎么的来了这么一出。
就连许轻舟这样的龙头企业家的继承人也都比以前低调了许多,显然是受知道了什么,又或者是受到了什么敲打。
赵老三心眼细,突然就想起那天晚上那个一身束腰军装、气质渗人的军官。
他在这大热天里猛得打了个寒噤。
他就说吧,什么事都不要跟当官的扯上。
赵老三无比庆幸,自己没有真的对明香做什么。
但凡他做了什么,哪怕只是把自己的心里话跟明香说了,估计现在他的这些产业也都保不住了。
可他心里却更加不得劲了。
活像一缸被火架着烤的陈醋,咕嘟嘟地冒着泡儿。
但是再不得劲又能怎么样呢?
也还是得乖乖憋着。
赵老三从来没有这么泄气过。
他只得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明香是他碰不得的女人,以后就当邻居处着,处处让着,能被她当个熟人
也就算幸运的了。
心里却愈加憋着一股气,要把自己的生意做大做强,给明香和……
和明香的男人看看。
*
曾易青大手刚触到明香柔软的腰腹,眼里就生起了火一般的渴望。
他的人都训练有素,默默把那些肮脏的老鼠给带走处置。
只有李航往这边看了一眼,眉头微皱地带着下属们去办事去了。
曾易青单手把人抱起,牢牢地扣在自己胸膛,听到一声娇俏的惊呼后,另一只手顺势又把她的腿弯给抄了起来。
随岁月打磨比从前更加沉默的他,冷冷吐出几个字。
“在哪儿?”
明香最喜欢见他这副样子,他越冷,她越喜欢去逗。
嘴唇凑近他的耳朵,呵气如兰。
“什么在哪?床吗?左转。”
“哎呀!小曾同志,你怎么越来越容易生气了?”
“啊,你真的抱疼我了!”
还想再说什么,却已经被带到了卧房。
门被军靴猛地往后一蹬,砰地一声关上了。
然后铺天盖地的吻,就把她所有的话语都封在了口中。
明香被他弄得浑身发抖,尾椎骨处向氏被人狠狠的抽了鞭子,又轻轻抚摸。
她抖着声音,扬起软绵绵的手臂,自以为狠厉地在他的腰眼上拧了一下。
“不要了,都几次了。”
“易青,门没锁,学徒就在隔壁,我不喜欢在这儿。”
“等找个时候,我们回星洲岛的家再一起玩儿。”
曾易青胸膛里的那股子后怕和怒意因为抱到了许久不见的媳妇儿而终于消停了一点。
他把人抱在身上,一点一点抚摸着她的脊背。
“难得见你主动认输?以前不是很喜欢的吗?”
“怎么?在大城市待久了,见惯了风月,就不怎么留恋我这个糟糠之夫了?”
明香:“……”
第87章
“见惯了什么风月啊, 哪里有风月可见?”
明香有些头大。
就知道这个醋坛子早晚会发作。
曾易青坚实的双臂一紧,把人又锁紧了些。
“媳妇儿,我后悔了。”
明香仰着脑袋趴在他身上, 跟只美人蛇似的。
“后悔什么?”
曾易青:“当初我说支持你出来做生意, 实现你的梦想,是真心的。”
“可现在, 我想把你抓回去关起来也是真心的。”
明香:“……“
明香在他的下巴上咬了一口,又转而温柔地舔舐。
“你不会, 你又不舍得惹我生气。”
曾易青伸出一只手来扶住额头。
“恃宠而骄啊,媳妇儿。”
“小心我打你。”
说话间居然真的在明香那里轻轻拍了一下。
这一下,让两个人的脸上都重新升起了灼热的情绪。
曾易青敏捷一翻, 重新把人压在身下。
正要凑过去吻她,明香用双臂抵住了他坚实的胸膛。
“唔,不玩了, 我今天真的没什么力气,一天都在带曾朝和曾阳。”
曾易青:“嗯,下次让妈带他们过来。”
明香搂着他的脖颈, 目光如水一般看着他。
“什么时候来的?不是说不让你出面我的事吗?”
她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曾易青的脸色眼见地沉了下来。
“我不插手你的事, 明儿早上我等到的就是我媳妇儿和孩子被别人欺负的消息。”
明香很是自负地勾唇笑了一下。
“放心吧, 我早就猜到会有人搞这种事, 你以为我是待宰的羔羊吗?”
曾易青:“哦?那你原先是打算怎么办的?”
明香:“秘方在我的脑子里, 他们来也不过是威胁我把它拿出来。”
“我一直不拿的话, 背后的那个人就会出来跟我谈判。”
“我在西市也找人寻到了很多消息,只要知道是谁在打我秘方的主意,就可以联络他的对家, 把他给摁死。”
曾易青一下子就怒了。
“媳妇儿,你在说什么傻话?”
“你把他摁死之前呢?难道要让自己的店被砸自己的孩子和店员被吓得哇哇叫?”
他激动地把明香搂得更紧了。
“那你如果受伤了怎么办?你是想把我心疼死吗?”
说到气愤处,捏拳在床板上狠狠地砸了一下。
明香从来没见过他这副狠厉的样子,赶忙用手包住他的大拳吹了口气。
“好了好了,我不会有事的。”
“我都安排好了,只要店被砸就会发出声音,买通的人就会过来帮我们。”
“而且店里设了放了很多打人用的玩意儿,就连红云都能跟他们对上一对,他们是为了拿配方,不会真的把我们怎么样。”
曾易青:“要拿枪抵着你的脑袋呢?”
明香一愣。
在后世待惯了,确实没想过这种可能。
这种场景,她只在影视电影里见过。
不过她也知道,随着开放得越来越深入,真有一段时间是非常腥风血雨的。
她咬了咬唇,眼神渐渐暗了下去,责怪于自己的疏忽。
曾易青见她这副样子,心又开始软。
“媳妇儿,没事了,我就是知道这个所以一直派人在附近盯着你们。”
“不过今天有点例外。我是想着两个小崽子都能来见你,老子为什么还要苦哈哈地独守空房,所以就让人趁夜送来了。”
“索性我来了,亲眼看到你没事,不然我真不知道明天要怎么安心工作。”
明香有些担忧:“我自己可以的,我一直把你藏着,不让人知道我男人是谁,就是不想让你介入到这些事里。”
曾易青:”是,我知道你的想法,所以听你的,也不让那些人查到我。”
“可现在,我他娘的觉得自己当时脑子真是被驴踢了。”
“你说我怎么会放着你一个人,去跟那些混账玩意儿做生意呢!”
他把明香的手指放在嘴边有些重地咬了一下。
“这事你别管了,我也不会听你的。”
“老子他娘的如果连自己的媳妇儿都保护不了,还怎么有脸说保家卫国!”
又语气一软。
“还有,媳妇儿,你对我真的是越来越见外了。”
“我早看出来了,你当初答应和我结婚,就是因为不想待在文工团。”
“你是不是一直憋着劲儿,想着什么时候,如果我和你不那么好了,就一走了之?”
他的眼里透着委屈。
“反正你一向有这个本事养活自己。”
明香:“……”
明香总是会突然被这个人的敏锐给惊讶到。
原来那个时候她就看出来了。
不过现在自己身体在人家手里,而且这醋缸子还在蔫儿坏地生着气,刚才都还可劲折腾她。
她可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候继续去逗这个人。
明香在他的嘴角狠狠亲了一口,发出响亮的“吧唧”声。
“哪儿啊?婚姻大事我怎么会胡来?”
说得她自己都心虚。
曾易青看着她狡黠的样子,也不想去拆穿她。
他认真地看着夜里一个人辗转反侧,肖想了一遍又一遍的脸。
“对,我媳妇儿从不胡来。”
“当初你就是对我一见钟情了。”
明香心里苦笑,面上却是郑重点头。
曾易青:“媳妇儿,你说你当初就是对我一见钟情了。”
明香眼睫一抬:“啊?”
曾易青眸光郑重地望着她。
“你说一声。”
明香倏然笑了,笑得胸膛震动。
二人紧紧相贴着,所以这震动也传到了曾易青的身上,让他觉得自己浑身的皮肤都过了电一般开始麻痒。
曾易青定了定神,再次认真道:“媳妇儿,你说呀。”
明香轻轻地在他胸口捶了一下。
“好!说!”
“易青,我的小曾团长,当初相亲的时候,我见你第一眼就看上你了。”
“行了吧?”
曾易青吻在她额头:“现在不是团长也不是副师长了。”
明香:“嗯?”
曾易青:“又升了。你不在的时候出去做了几次任务,上头很满意。”
他当然不会说他这些任务做得有多九死一生。
明香也不想去想那些让自己害怕的东西,于是深情地吻了过去。
“我男人最厉害了。”
曾易青满足于她的主动,却又不敢把她弄得太疲惫,于是浅尝辄止。
没吃饱的后果就是,曾易青又把她给锁紧了些,有些咬牙切齿地在她耳边粗重地呼吸着。
“媳妇儿,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怀疑,你是在故意报复我。”
“啊?”
明香不解地看着他。
曾易青把额头贴上她的。
“我给你一个情敌,你还给我一堆情敌。”
“还他娘的有个胆大包天的就直接住在你隔壁,你说你是不是在报复我?”
明香:“……”
明香气得,直接在他的肩头狠狠的咬了一口,那肌肉愈加鼓胀的肩头却似钢铁一般,差点没把她的牙崩掉。
只在皮面上留下两颗小小的齿印。
“你还好意思说。”
“要不是那小姑娘自己曝出来跟你没什么,我们现在就不在一块了。”
又狐疑道:“什么隔壁的人?易青,几个月不见,你这飞醋吃得我有点想笑了。”
曾易青咬牙切齿,冷冷笑着:“你隔壁那满院子都是鸭毛的那汉子。”
“可笑,他还想给你出头,就他那样蔫啦吧唧的身材,我要是不来,他得被人家打得满地找牙!”
明香:“……”
明香非常不赞同他的说法。
“赵老三啊?人身材不是挺好的吗,也高,看着也健硕。”
“他以前可也是好勇斗狠的主儿,怎么会是你说的蔫了吧唧呢?”
笑:“易青,知道你生气,可也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故意埋汰人啊!”
曾易青摸着她柔滑的黑发,继续冷笑:“哦?那你的意思是说他能跟我比咯?”
明香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敷衍道:“好了好了,你最好,你最厉害,你最强悍,谁都没资格跟你比,可以了吧?”
曾易青给她说得笑了,在她脸上做势要狠狠咬她,却只是轻轻地用齿尖儿碰了碰。
明香被他弄得痒痒,要把他推开。
曾易青猛得把人重新抱住,忽然变了神色,语重心长道:“明香,我看你一直在胡闹,想着你是不是不知道我现在多生气。”
“那会儿我那破事,你表现得很无所谓,一直都是冷静淡定的样子。”
“我一直很喜欢你独立,那会儿却是真的失落,恨不得咬死你。”
“你可能对我没有那么多的深情,所以哪怕我跟别的女人有交集,你也没什么煎熬。”
“可我现在就是想告诉你,媳妇儿,我跟你不一样,我真的放不开你。”
“你他娘的在这边传到我那里去的每一点消息,都让我觉得像被大油锅煎着。”
说着把人一紧,又愤愤地骂了一句:“操!”
明香听着他的控诉,注意力却在别的方面。
“什么叫传到你那里去的消息?”
“你不会是在找人监视我吧?”
曾易青脸上露出一个坏笑来,那笑容又痞又悲凉,看得明香心中一动。
曾易青:“老子媳妇儿天不怕地不怕在外头闯荡,我给你保驾护航怎么了?”
明香突然用力把他推开。
“不是跟你说了,这样对你不好。”
曾易青:“放心,度我来把握,还是说你不相信我?”
明香:“易青,我们不是早就说好了的吗?”
“你身份不一般,不太好来插手我们的事。”
曾易青的手捏上她的脖颈,随后改为给她揉捏后背。
“放心吧媳妇儿,我不会犯错的。”
“你别操心这些事了,安心做你的生意,以后没有人再欺负你,西市也会更加太平。”
“这是我们这次的任务之一。”
明香:“……”
明香看着他那张熟悉的脸。
直到这时,她才恍然想起,这个人虽然不和其他军官一样那样强硬,在她面前总是温和,时不时还会在她面前露出孩子气。
可从一开始,在别人眼里他就不是什么好惹的东西啊。
明香深深地吸了口气。
“是任务啊?那我真是太幸运了。”
曾易青“嗯”了一声。
“国家重视经济发展,可偏有人跟国家对着干。”
“那几个混账东西一天到晚对你们这些小商贩下手,威逼利诱甚至明抢,上头也早想办一办他们了。”
明香点了点头,一双如水的眸子斜睨着他。
信他才有鬼,他从来不是假公济私的人。
但明香决定装傻。
明香:“这个不说,我们来说说你是怎么监视我的。”
“好不好呀?”
语气危险。
曾易青笑,不回答,只摸着她的腰身。
“看你都瘦了,在这边有没有好好吃饭?”
“吃不到我做的饭,是不是很想?”
明香:“……”
倒也没有,洪福饭店的饭也很好吃,李红云做的饭也不错。
但现在能这么说吗?
当然不能啊。
明香故作埋怨地撅起唇来,还用一只手捂住了肚子。
“是啊,这儿的饭我都吃不惯,每天都想着你做的饭。”
“今天下午带孩子们出去钓鱼,被那小船颠一下更饿了。”
曾易青猛地坐起身来。
“我去给你下碗面。”
又一改刚才的风流与强硬,絮絮叨叨道:“就知道不该放你一个人出来。”
“连饭都不知道好好吃。”
“媳妇儿,你真是要把我的心都操碎了,怎么都两个孩子的妈了,还不知道照顾自己。”
明香哪里会饿?
不过是顺着他的话,捋他的毛罢了,没想到人家的反应这么大。
明香从后面把人抱住。
“不用了,我不饿。”
曾易青感受着她身上汗津津的样子,大手搭上她绵软的手臂。
他转过身来,突然邪邪地笑了起来。
“媳妇儿,刚才那你动地挺辛苦的,这会其实真的饿了吧?”
明香:“……”
明香在他宽阔的脊背上一拧。
“你瞎说什么!”
但被这么一说,她确实觉得肚子里有些空荡荡的,身上也没什么力气。
看来是真的消耗太大了。
明香躺着回去,把脚轻轻地在曾易青的背上踹了一下。
“别麻烦了,今天这么晚了,别把孩子们吵醒。”
“冰箱里还有一个奶油蛋糕,你去帮我拿过来,我们俩吃点蛋糕再睡觉。”
曾易青点点头,披上衬衫扣了扣子,出去拿蛋糕去了。
明香最见不得他坐床上扣衬衫扣子的样子,真是又痞又雅。
心说几个月不见,这家伙越来越勾人了。
对比一下,自己这几个月见了那么多人,却没有一个能比得上曾易青这样式儿的。
果然兵哥哥就是最棒的!
曾易青自然感受到了他专注的目光。心里别提多得意了,连带着憋了这几个月的醋劲儿都泄去了几分。
他心说自己跟自己老婆斗什么气,那些人找死才会来跟他抢人。
于是心下又舒爽了几分,嘴角噙着笑意,去拿蛋糕去了。
蛋糕拿过来了,曾易青有些讶异地看着。
“媳妇儿,你做的东西可真他娘的越来越好看了!”
明香被他这难得激烈的反应给逗笑了。
“那不然呢?”
“易青,我这一个蛋糕可以卖到好几百块,如果不是特别出挑的话,怎么能让别人心甘情愿地买?”
曾易青点了点头:“听说过了。我媳妇儿真是好样的!”
那是四分之一个石榴奶冻蛋糕,是为了防着儿子曾朝晚上想吃甜品,特意叫人留的。
女儿对她做的甜品嗤之以鼻,好在还有个儿子给她捧场。
她当然得给儿子这个机会。
不想今天在海上玩得太疯了,那些混黑路的人又太不给力了,两个孩子压根都没机会半夜醒。
所以就留给因为太过放纵而饥肠辘辘的爸爸妈妈吃喽。
在明香看来,这就是一个很简单的蛋糕。
外层是白色做成碎银纸一般褶皱的奶油层,上面点缀着红宝石一般的石榴籽,其他空白的地方随意地散着几片迷迭香的叶子。
切面交错的,一层奶油,一层红色石榴果酱,也是后世很经典的做法。
可在曾易青看来,这玩意儿就他娘的太精致了。
他吃东西一向囫囵,反正食物对于他来说就是填饱肚子和提供能量的道具而已。
可看着这个蛋糕,他竟颇有些不敢下手的感觉。
明香见他难得露出那种犹豫的目光,不禁嫣然一笑。
她用勺子舀了一点奶油,伸到曾易青的嘴边。
“啊——”
曾易青显而易见地愉悦起来,抓着她的手凑过去,把那口奶油含在嘴里吞了。
“嗯,真甜。”
“就是这玩意儿会不会太绵软了,这要是放在战场上,真是考验人的意志力啊。”
明香心说这家伙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满脑子都是战场上那些事。
她笑了笑,毫不客气的自己给自己挖了一勺蛋糕,快乐地吃着。
但勺子太小,她刚刚挖得又有些急,于是便有一部分奶油颤颤巍巍地要落下来。
明香眼疾手快,把那点儿奶油用手接了,点在唇上吮吸。
正要吃下一口,却觉得哪里不对劲。
一抬头,看见曾易青目光沉沉地看着她。
这眼神她可太熟悉了。
于是勾唇一笑,用刚刚那根手指重新沾了奶油,送到曾易青的嘴边。
什么话都没说,只笑笑地看着她。
曾易青的眼神却越发灼热。
他像豹子一样过来,一口把那白润润的蛋糕给含了。
明香心说没事了,谁想人家忽然过来抱住她的脑袋,强硬把这口蛋糕分给了她。
明香被亲得有些懵。
心说早知道不撩他了。
却被人急匆匆地按回了床,刚穿好的衣服复又被褪去。
随后冰凉的触感到了自己的唇上、脖颈、锁骨,还有……
明香头皮发麻。
这个年代,这个年代啊!
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这种玩法!
曾易青到底是怎么想到的!
难道对于他们来说,世间的这种事都是无师自通的吗?
凉意过去,温热的呼吸打在身上,随后是更显灼热的唇。
明香瑟瑟发抖,听着那人故意发出的吞咽声,难得的感觉到一丝羞耻。
曾易青眼见着她的肤色爬上一层淡淡微红,抓着他的手指,被奶油沾染了的舌一路舔过去。
“媳妇儿,真甜啊!”
“这绵软软的,真是考验人的意志力呢!”
明香:“……”
明香一脚踹了上去:“你滚啊!”
但这下,却连脚踝都被人给控制住了。
明香笑骂:“你干什么!放开!”
曾易青大言不惭:“还是得向你强调一下我对你的热情。”
“省得你不知道你跟别人的接触会让老子有多吃醋。”
明香:“……”
好好好,这个醋缸子!
*
砸店事件过后,大家对明香的态度好多了。
再还没人敢用那种看猎物一样的眼神看她。
来求合作的时候都是拿出了实打实的诚意,而且态度非常恭敬。
加之西市的经商环境越来越好,越来越多的外乡人直奔这里而来。
市里的人口一下增加了几倍,解放街这里更加热闹,明香的生意更加烈火烹油,又招了几个学徒,考察了品行和能力之后,让李红云带着。
这期间,她回去生了个孩子。
明香:“……”
可能是那天晚上气氛实在是太甜了,这个孩子就这么不请自来了。
居然不是双胎,明香很是无语。
小丫头名叫曾群。
谁懂啊,她曾跟曾易青说,如果这二胎是双胎,她就可以给俩小家伙一个取名曾群,一个取名曾众。
这样他家娃就凑成了神秘组织——后世著名的“朝阳群众”。
谁知曾易青如临大敌地提防着,果然到孕期中期,明香就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肚子比一胎的时候小。
然后在一种又失望又期待的情绪,二胎顺利落地,果然不是双胎。
明香手帕都咬烂了,倒不是疼的,而是失望得。
曾易青却欢天喜地,在医院里就丢人现眼地说了好几句:“没吃苦就好,没吃苦就好,还是只生一个好。”
明香当时白眼都翻烂了。
觉得就是因为曾易青这种态度,才让她没有凑成朝阳群众。
不过也好,这二胎生的确实比一胎容易许多,不但孕期没以前那么大反应,生得也快,只些许疼了一个多小时这孩子就放过她了。
二胎生下来也不用明香怎么操心。
喂了六个月的母乳之后,孩子不肯吃了,就转成了奶粉。
你像自己做甜品生意的,牛奶、羊奶甚至骆驼奶应有尽有。
进口的,国产的也随便她挑,加上曾群爱吃,所以根本没什么苦恼。
唯一的苦恼就是,自己好不容易又抱上了软软嫩嫩的奶团子,每天嘴唇都能亲在那水灵灵、软若无物的小脸蛋上,六个月一到,家里就又用不上她了。
她只得回到西市店里,继续悠哉悠哉地搞她的生意。
回到西市一看,居然被隔壁赵老三给惊了一下。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赵老三的生意也像坐了火箭一样往上蹿。
赵老三又在其他地方开了好几个分店,每个饭店的学徒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这倒也不是明香自己看到的,所以才知晓。
她每天一方面筹划着开公司,一方面要和许轻盈这样的好朋友出去玩,回来还要给自己招揽人才,比如管账的会计、做品控的技术员什么的,她哪里那闲工夫去关注别人。
实在是这人太喜欢显摆了。
赵老三每个礼拜都会到他这里来买甜品,也不像以前那样在店里坐着吃,而是买完就走。
这倒也不稀奇,只是他每次要走了都会显摆上一句。
“我又在城北的梦潮街开了一家分店,一过去生意就可红火了。”
又或者:“今天有个小崽子被他妈送来跟着我学做卤菜,还塞了几百块钱。”
“我说这钱也来得太轻便了,就定了个规矩,以后要跟我学做卤菜,那都得给钱,一个五百在我家学一年,还要帮我做事。”
他虽然要说,可说话的时候却都是背着明香斜眼说的。
那想看不敢看的样子,就好像在忌惮着什么。
明香恍然想起那天晚上曾易青说的什么隔壁的打她主意之类的,不禁有些无语。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明香觉得曾易青就是吃醋过头了。
赵老三已经娶了一个漂亮媳妇儿,肚子都开始显怀了。
可见她这男人什么都好,就是一吃起醋来,啧啧!
这天,明香正在店里打盹,忽然听得隔壁吵架。
好像是赵老三和他那新娶的媳妇儿陆桂芝。
明香记得曾易青说那天晚上赵老三似乎是要来救他们的。
又想着邻里邻居的,曾易青和他媳妇儿陆桂芝也都时常来店里光顾,便决定去看一看。
才不是因为她八卦。
刚走到门外,听得陆桂枝哭着喊她。
“明香姐,你拦住他,他要把我撇下了我怎么办!”
明香赶紧又往前一步,就撞见赵老三黑着脸匆匆往这边走。
再一看,陆桂芝在后头哭得可怜兮兮在往这边追赶他呢。
明香有些讶异,这俩平时感情挺好的,今儿这是怎么了?
这时,赵老三看见她出来,不知怎么的就停住了脚步。
明香既然已经被求救,于是顺嘴问了一句:“赵老三,怎么了?小两口吵架了?”
赵老三愤愤地扯了扯自己袖子:“她一个娘们没见识,嫌我招的徒弟太多了,吃她家饭了!”
“真没见过
这样的!”
明香这会知道这赵老三在隔壁几个市里连开了五六家分店,而且每家分店生意都很好,心里欣赏,于是笑了一下:“赵老板手底下的人这么多,人多口杂,桂枝又害羞,不擅长应付热闹,嫌弃一下也正常。”
赵老三脸色这才缓了下来,把脊背也挺了挺,有些骄傲地朝她扬了扬下巴。
“那是!”
“我说过了,天底下就没有比我更会做生意的。”
“明香,我先前跟你说的话都不是吹牛,后等我生意做的更大、钱挣得更多,你就知道了。”
“就是猪油蒙了心,娶了这么个上不得台面的老婆。一天天的恨不得窝在被窝里,见自己亲妈都要脸红。”
明香无语,笑:“行了,你稀罕人家的时候怎么不说?”
“看你把桂枝气得,人家还怀着你的孩子呢,赶紧回去哄一哄。”
赵老三有些担心地往后面看了一眼,又重新看向明香,尽管那眼神还有些飘忽。
“哄个屁!”
又愤愤道:“懂又不懂还喜欢吵吵!”
“她知道我靠着这些徒弟赚了多少钱吗!”
“要是没有这些人,她不得跟人家老婆一样,挺着个大肚子去看店?”
越说越眼里冒火,把手里明香店里一直卖得很好的鸭子麻薯像捏解压玩具一样捏着。
“看店都还算轻松的,这要搁以前我一个人单打独斗的时候,她不得跟着一起杀鸭子、拔鸭毛、洗海带、煮卤水?”
“她自己家也是做生意的,我就搞不懂为什么这样小家子气!”
说到激动处忽然莫名其妙来了句:“跟你没法比!”
明香:“……”
明香见后头桂枝挺着肚子,哭得脸红红的,颠颠地跑过来,不禁想起这人平时温柔贤惠好相处的样子。
于是就好意地提醒了一下:“你家桂枝也没错,小心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父。”
赵老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
“你当我三岁小孩子啊?”
“我会连这个都不知道?”
“你放心,我有的是法子。”
“那些小崽子想偷我的秘方,他们做梦呢!”
明香点了点头。
被明香这么一截,桂枝也就跟上来了。
如明香认为的,赵老三本性还是好的。
虽然在气头上,但在自己媳妇儿那张涕泪纵横的脸和突出来的小腹上扫了一眼,神色便也流露出一丝温情。
他用手给人家把眼泪给揩了,又往怀里搂了搂。
语气虽然不软,却也不是刚才那么硬了。
“好了,别哭了,我再买套房子,咱们跟他们隔开来单独住。”
“不过,到时候你可别又嫌没人帮你干家务活。”
“我你肯定是指望不上的,我这几家店都要去巡视呢。”
陆桂枝抽泣了一声,说:“我会做。”
赵老三“嗯”了一声,看了明香一眼,带着人回去了。
明香看了一出鹣鲽情深情深的好戏,不禁有些动容,又想起自家那越长越霸气的小曾同志来。
转眼到了1985年,星洲厂的罐头厂强大的资金支持下改造完成,成了明香的甜品加工厂。
与此同时,借着新颁布的政策的东风,明香的“明香甜艺”公司正式成立了。
公司一成立,几个重点城市立马就开花小样算被写着“明香甜艺”招牌的甜品店给强势入驻。
包括数千公里之外的——
京市。
第88章
但其实京市并不是明香主攻的城市。
她还是把主要精力放在广省的几个大城市。
比如深市和广市。
除了是对海滨城市的个人喜爱之外, 也是做了多方面考虑。
最重要的是,明香知道哪些城市是风口。
正如她预料的一样,这几年因为政策、地理位置等等原因, 这几个城市乘上了国家改革的东风, 以让人难以置信的速度迅速地发展壮大起来。
城市的发展带给她的店铺源源不断的客流和财富。
而且这些海滨城市离星洲岛的工厂也很近,能够很快得到供应。
于是她的商业版图是这样的。
从星洲岛她的甜品加工厂开始, 数条线辐射到周边的海滨城市。
又另有一两条长长的线辐射到京市、上市这种国内心脏级别的大城市。
牛奶、羊奶、蔗糖、鸡蛋之类的原料直接从和国内靠谱的养殖户达成协议,以她的要求专门供货。
最初级的原材料在甜品加工厂加工成二级材料, 包括蛋糕饼、果酱、果汁、奶油、奶酪、饼干、糖果等等。
当然,也会按照顾客的要求从海上进口国外的材料。
这些材料无一例外的都会被严格把关,以保证质量。
然后用强大的输送网输送到各个城市的分店里, 由她的店员们进行精心组装和加工,再把成品包装好销售出去。
她的员工里,心腹是李红云、陆继红这样的多年老友。
李红云已经把婚离了, 人也脱胎换骨,变成了干练利落的模样。
还抽空在夜大读经济管理学,把总店的事务继续打理得井井有条。
陆继红被明香派去组建团队管理下沉市场去了。
几年前, 明香另辟蹊径直接把高端顾客给牢牢掌握在手心。
而那时候,绝大部分创业者都是些小商小贩,最典型的就是在街上摆摊卖彩线和头绳的, 还有就是骑着自行车, 转多个农村卖老鼠/药之类的小物品的。
但明香知道, 后面几年, 会有更多的穷人富裕起来。
所以在把高端顾客给掌控之后, 她马上就分团队去研究怎么占领下沉市场。
陆继红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在她三言两语的提示之下,立马就携团队一起开发了一款掌心花篮蛋糕。
明香在见到那款蛋糕的时候人都麻了。
婴儿巴掌大粉色扁平的塑料小花篮里, 放了一公分厚的蛋糕饼,上面挤了一点奶油做成花朵的形状。
一个卖一块钱,批发给小商贩加个一两毛钱卖,着重卖给全国大大小小的县城、乡镇,包括村里头的小商店,还有学校门口的小摊子。
明香什么会觉得讶异?
因为她刷短视频的时候曾刷到过,自己的父母那辈人,童年时就特别流行买这款蛋糕吃。
命运在此刻完成了回环,让她有一种震撼又唏嘘的感觉。
等营业额被下头汇报上来、等报纸上出现了专门的报道、等有一天明香心血来潮亲自去给孩子开家长会,她才发现这款产品在现在的孩子们这里也很受欢迎。
孩子们用两根小指头拎着小花篮上的小提手,笑靥如花地对面的伙伴比着。
“我这个篮子是粉色的,里头的蛋糕是草莓味的,是我最喜欢的,不比你的好?”
“呸!我的也不孬。这个是芒果味的,你看这篮子的颜色跟芒果皮一样一样的,多有意思啊!”
“我的好!”
“我的才好!”
“哼,你睁眼说瞎话,我不跟你玩了!”
“那我也不跟你玩了,哼!”
明香:“……”
于是那种宿命感就越发的明显了,恍恍惚惚中却酝酿出了一股幸福的情绪。
除了掌心小花篮蛋糕,陆继红他们还把将以前做过的甜品也这样稍微改装,把成本降下来,做成品质不差,却更大众的产品,用来针对下沉市场。
比如牛角包,这里的馅儿不加奶油,就用普通的红糖。
个体也做得更小一些,一两口就能吃的完,主打一个尝尝味道,不贵,稍微咬咬牙就能买来打牙祭,顺便哄孩子。
其他的夹心糖果、牛奶压片儿、果汁□□糖之类的也都把个体做得小巧精致,发散到下面,让小商贩们按个来卖。
一个卖个一毛两毛,商贩们可能挣不了多少钱,然而到了明香的公司,却是聚少成多,滴水成海了。
就这样,得益于从前的默默部署和培养,明香手底下一大批信得过的人。
这些亲信或出于对财富的渴望,或者对甜品事业的喜爱,又或者个人的抱负,都在想方设法为把“明香甜艺”做大做强添砖加瓦。
加之他们都对明香非常敬佩和喜爱,工作起来都是带着满满的快意,也因此不会给明香搞什么幺蛾子。
明香还喜欢从大学生里招聘人才。
这年头第一批考上大学的学生都毕业了。
虽然他们大部分人更喜欢选择去机关,但也有人并不想过那样的生活,而是把能明香的公司当成目标。
总之,明香收放自如地统筹着一切。
在她的安排之下,“明香甜艺”的产品种类琳琅满目。
光是主打的奶油蛋糕就纷繁复杂,每一家门店都被当地人调侃,是有着似锦繁花的花园。
“这他娘的,看得我眼睛都花了。”
“哎呀,是真不知道该选哪个,要不各样都买点儿?”
类似的对话不绝于耳。
除了一眼惊艳的奶油蛋糕们,什么水果缤纷抱抱卷、桂花酒酿巴斯克、大吉岭茶爆浆冰面包、生椰拿铁慕斯杯……
形形色色地放在展览柜上。
柔美温暖的色泽、馥
郁绵软的香气,都让人顿感心旷神怡,舍不得不进去看看。
加上随着改革发展的深入,人们渐渐不再像从前那样窘迫,连思想也跟着开放起来,不再那么节省了。
于是,哪怕是手头不那么宽裕的,只要还能拿得出来一点闲钱,都会适当买一点。
而那年头买房子又便宜,明香又有钱,只要逮着机会有人肯卖祖宅,她就会把地段好、未来有可能成为开发区或市中心的给买下来。
当然这也是个可遇不可求的活,但她目光精准,手底下帮忙探听和牵头的人也多,这两年也买下了好几套满意的,用来开着店。
就这样,明香渐渐地愈加脱身开来。
她现在只要负责坐镇了,就连收钱的事都不用亲自去查账了。
毕竟她现在已经有一个完整而可靠的财务团队在帮她打理。
财务、安全、商品开发、公关、店员都已经完善了,明香的事业轨迹完美流畅,让她挣得盆满钵满。
各种报纸和电台都过来邀请她接受采访,却被她给拒绝了。
实在不好拂面子的,她就委派陆继红去。
她真的给了陆继红扬名立万的机会。
弄得陆继红后来简直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姐妹,好几次加班加到晕倒,却反而觉得自己给明香添麻烦。
那股忠诚的样子弄得明香都有点不好意思起来,只得默默给她加钱、给假期。
国内的市场从上到下基本都被她牢牢掌握,明香的心思又飘到了国外去。
于是就想着去外国语学院挖几个语言方面的人才来。
虽然生意已经遍布国内各大城市,她大部分时间却一直待在西市。
无他,家在这里罢了。
明香喜欢在事业的海洋中冲浪,也留恋被家人呵护着的幸福感觉。
也因此,她把原先的那家店作为公司名下的总店,还是由李红云和李红云带着的团队坐镇。
李红云是明香亲自盖过戳的聪明又努力。
在耳濡目染和一系列事件的打磨后,她虽然还是喜欢用温和的方式行事,可浑身上下散发着的威信却已不可同日而语。
那天,她回到星洲岛找林卫国一起去打离婚证,把岛上从前相识的那些姐妹们都吓了一跳。
“哟,这跟明香一起出去开个店,怎么变了个人回来?”
“明天我也去找找明香,看看她店里还要不要人。”
“红云,你这副样子看着真精神、真让人羡慕。”
“是啊,不是还在西市也买了屋子吗?自己手里有钱就是好,瞧这样儿,一看就洋气得很,让人不敢欺负。”
总之,国内的生意非常蓬勃向上,让明香更加没有后顾之忧,一门心思加紧招揽对外人才。
刚好这几天曾易青放假,明香就想着再回趟京市。
她那传奇妹妹明花同志已经从南市的那个大学毕业了。
因为成绩实在是太过出挑,她被京市清大的教授给看上,来到清大继续跟着这位教授攻读工程力学专业的研究生。
同时,她还已经加入国家航空航天研究所,成为里面的一名工程师了。
明香的想法则很简单。
妹妹身边全是高材生,而且他们是同学,知根知底的。
这么好的资源当然要利用起来,说不定能帮她找到又专业、又可靠的外交人才。
从前是明香自己担任这份工作,毕竟她目前在国宴工作的,耳濡目染也是工作要求,她会好几门外语,对外交流是基本不愁的。
然而她现在只想好好享受生活,根本不想疲命于工作,所以还是找更专业的来最好。
曾易青这几年跟她聚少离多,这会儿听说她要带他回京市,不禁心猿意马起来。
两个人在一起长途跋涉,光是在车上都不知道能发生多少亲密和温存。
更别说如果到了京市,回到老宅他家人后来给他们特意布置的新房……
在自己老家,跟自己媳妇儿睡在自己小时候睡的床上,那种感觉……
于是一拍即合,准备出发。
没想到那三个小崽子一听说爸爸妈妈要走,马上就“围攻”过来,要跟着。
偏偏这两天,见孩子大了,不需要怎么照顾了,曾易青的妈带着明香的妈,这俩不打不相识的老姐妹一起去她工作的军区参观去了。
本来曾易青的爸在家带孩子,这会儿孩子们闹腾得不行,尤其曾阳,调皮捣蛋的,却最受曾父宠。
曾父不舍得让几个孩子不高兴,于是非让曾易青和明香把孩子们也带上。
明香倒是高兴的。
在外面久了,只要跟孩子相处的时光,她都很珍惜。
况且她知道,只要带上曾易青,孩子的事根本不用她愁。
曾易青却默默地咬紧了后槽牙。
最后无奈地瞥了明香一眼。
明香怎么会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笑了笑,拿眼神去勾他。
曾易青不怕她勾他,就怕他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现下见明香显然明白他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满心都是期待了。
于是买了车票,一家人回京去也——
作者有话说:今天就这么多啦,明天继续
第89章
因为有三个孩子在, 明香回京市的路途颇为热闹。
三个孩子在一起的时候,就连一向冷淡的曾朝都会时不时地跟两个妹妹怼上几句。
三个人车厢里拍画片、拿着纸壳做的假枪
玩打鬼子的游戏。
曾群现在简直是她姐姐的小跟班,总是用一双柔情蜜意的眼睛看着曾阳。
明香当初想好了要生二胎的时候, 就已经信誓旦旦地做好了一碗水端得死平, 连丝涟漪都不让泛起来的准备。
可她万万没想到啊,再大的决心都抵不过天性。
虽然他们全家都对三个孩子一视同仁, 三个孩子在这样的氛围下关系也都很亲,可明香还是不可自制地把多一点的目光投到了老三身上。
正是因为曾群的这双眼睛。
曾群的眼睛天生带了一点淡紫的颜色, 很淡很淡,不凑近细细去看,根本看不出来。
这一点紫色, 加上她比命香还要更加白皙的皮肤和满头疯长的长发,即使在这么小的年纪,都让人有一种温柔多情的感觉。
现在她已经成为了周晚棠同志心里最喜欢的孩子了, 没有之一。
周晚棠一见她就笑,抱在手里亲个不停,一天天甜蜜得要命地“小公主”、“小公主”地叫着。
她两个小子有时候想抱一抱曾群, 被她直接一巴掌打在手背。
“去!你们这脏手,别把我家小公主碰脏了!”
弄得他儿子总是哭笑不得,跟她做鬼脸, 说妈妈想女儿想疯了。
明香有时候被小女儿看着, 都会有一种心动的感觉。
觉得这个孩子才像是要继承她衣钵的人, 毕竟这孩子自己就像是一块香香软软的草莓蛋糕。
没想到孩子三岁的时候, 居然真的对做甜点表现出了十分浓厚的兴趣, 和让人惊讶的天分。
自从发现这个之后,明香回家的频率都高了些。
她最喜欢小带着小女儿在厨房做点心了!
小小的、漂亮的孩子穿着她晚棠伯母特意给她做的西式泡泡袖小裙子,戴着白色半圆小围裙, 站在板凳上,嘴角带着天生柔美的笑意,却如同一个小大人一般,撸起袖子用迷你版水晶盆跟她一起揉着面团。
又或者笨拙地学着她打着鸡蛋。
不过基本上只要浪费三四个鸡蛋,她就能打得非常好了。
阳光从厨房的小窗照进来,照在她软乎乎的小脸上,可以看见上面细细的绒毛。
那种感觉,让明香心都要化掉。
明香对你这隐秘的偏心非常有罪恶感,于是把自己的想法开诚布公地跟另外两个孩子讲了讲。
“妈妈很爱你们三个,每一个都一样爱,但是妈妈有时候会觉得小妹跟妈妈有共同语言,因为她会跟着我一起做点心。”
“现在妈妈觉得非常对不起你们俩,妈妈已经决定把你们的零花钱提高,在这方面补偿你们。”
“不过,妈妈还是想邀请你们跟妈妈培养感情。”
她满心期待地:“要不你们俩以后也跟着妈妈做点心吧?不用太多时间,半个小时行不行?”
谁知曾阳立马就嘲笑开了。
“妈!谁要跟跟你做点心啊!喜欢小妹就喜欢去呗,我还喜欢小妹呢。”
“不过您可要想清楚了,以后上战场保护您和这个家的肯定是我,而不会是小妹,您现在赶紧巴结着我点儿还来得及。”
气得明香眉头一皱,伸手就要在她的小屁股上轻轻打一下。
“什么战场!哪里有战场!一天天的战场战场的。”
“咱们国家要一直和平,人民幸福安康,谁也不敢来犯!”
这孩子说着“是是是”,却一个利落的单手侧翻躲开,拿着她爸亲自给她做的竹筒炮朝她放了一炮,随后乐颠颠的朝她吐了吐舌头,笑着跑开了。
明香:“……”
正想去儿子那里寻找一丝慰藉,儿子却仍是用那冷淡平静的眼神看着她。
“妈,您老是把我们当小孩子看。”
“吃自己妹妹的醋,这种幼稚的事我不会做。”
然后昂首挺胸,跟他爸爸如出一辙的冷俊气质走了,回房间研究他李航叔叔给他搜罗到的飞机模型套组去了。
明香:“……”
行,倒是她不懂事了。
这帮孩子!
总之,旅途有惊无险,没有在外面丢人。
而且因为有曾易青这次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甚至还特意带了坐垫过来,明香基本是悠哉悠哉地度过这段悠长的旅途的。
跟以前从京市到星洲岛的旅途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到了车站,终于见到了曾易青的几个弟弟妹妹。
老二曾易锋,老三曾易炀,老四曾易刚,都在祖国的各大军区任职。
妹妹曾易芳也在军区干通信技术工作。
都是一溜儿的挺拔大气、眸色深沉。
不过他们在看到哥嫂并几个侄子之后,眼中的深沉就齐齐变成了柔软的欣喜。
曾易芳甚至在原地蹦了蹦。
明香心说这几个弟弟妹妹对哥哥曾易青是真爱啊!
这么高兴。
谁知人家嘴里喊的却是:“嫂子!”
“哎,明香嫂子,这边!”
明香:“?”
明香心里狐疑,不知道他们连她的面都没见过,怎么就会这么热情。
看了旁边的曾易青一眼,听说估计是这几个弟弟妹妹爱屋及乌,给哥哥面子呢。
真是兄友弟恭啊!
她是真的很喜欢曾易青的家庭氛围。
谁知走过去后,才发现几个弟弟妹妹根本不看曾易青。
实在是眼神对上了,又把脊背一下子挺直了,还齐齐朝着他行了个军礼。
仿佛见到的不是自家亲哥,而是自己的长官。
明香:“……”
行完军礼后,他们的视线又马上从曾易青的身上移开了。
猫见了老鼠一般躲开,然后马上对着那几个孩子满脸欣喜的伸出了手臂。
“哎哟我的大宝贝儿们,过来叔叔抱!”
“我是姑姑,姑姑抱一下,带你们回家吃好吃的!”
都是非常出挑的长相,加上几个人都穿着军装,他们这边马上就吸引了车站许多人的注意。
明香早已习惯了被这样的目光注视,所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看着眼前这一幕温情的画面。
几年之前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在后世车祸死亡,离开了和爷爷相依为命却万分温暖的家,却能这么幸运地在这里又组建了一个这么温暖的家庭。
她微微抬头,把目光投向了身旁的丈夫。
男人的眼神,温柔得简直像要能画出水来,跟刚才那个和弟弟妹妹见面的人已然全然不同。
他显然是明白了明香的想法,安慰地在明乡的手心轻轻捏了一下。
“我们回家。”
就在这时,忽然从车站门口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姐姐!姐夫!”
只只见一个扎着双辫的女孩,穿着这年头科研人员常穿的那种淡蓝色的薄衬衫配灰色长裤,脚上踩着黑色牛皮的粗跟凉鞋匆匆跑来。
在她身后还跟着一个非常俊秀的小伙子,身上的白衬衫让他看起来非常有校园文男主的感觉。
这不是……
明香眼里露出一丝揶揄,嘴角扬得更高,走过去站在了妹妹明花的面前。
明花累得气喘吁吁,双手伸出。
明香便也伸出双手,把她的两只手分别拉住。
她有了支撑点,便垂下脑袋,大口大口喘起气来。
明香笑:“你怎么知道我们来的?”
明香和曾易青家就在京市,熟得不能再熟,不需要接待。
所以他们根本没有告诉明花自己回京这件事,却没想到明花居然来了,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打听到的。
明花把那口气给缓和了,便抬起头来,乐呵呵地望着她。
“姐,你不告诉我我就不知道吗?”
“你也太小看你妹妹了吧。”
明香:“别跟我贫,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明花笑得咯咯地,虽然比上次见她又开朗大方了几分。
“你问易芳姐去。”
曾易芳便很是得意得抱着目前还能接受大人抱抱的曾群走过来,说:“嫂子,你也太见外了,咱妹妹人都到了北京,也不跟我们说一声。”
“你们不说了,我们难道也当不知道吗?那我们得多不懂事啊!”
明香:“……”
明香内心一阵温热,笑着朝她点了点头:“谢谢你们。”
这时,吴大宝面带红晕走了过来:“明香婶子。”
明香看着他,眼里的笑意更甚了。
“大宝啊,原来你存了这样的心思。”
原来明花头一年刚考上大学,吴大宝后一年就也考上了。
考的还是明花那所大学,学的文学。
现在居然在这里看到他。
小伙子原本就自有一股优雅矜贵气质,现在更是一身风流。
明香先前那些事串起来想了一遍,包括这孩子在名花考取大学之后的那一年头悬梁,锥刺骨的样子,一下子就什么都明白了。
不过这俩也都不是小孩了,都有自己的想法。
尤其是明花,目前就是成熟泼辣,就不是那吃亏的人。
妹妹不可能恋爱脑,更别说吃亏,明香自己也是那爱操心的人,所以无心去干涉,甚至连问一问都省了。
却不想只是这样的一句话,惹得吴大宝的脸更红了,看着有点可爱。
吴大宝上前握明香的手。
“婶子,这个待会我再跟你解释。”
曾易锋这会儿也过来,朝明香露出一个俊朗的笑来,说话的掷地有声地。
“嫂子,咱们是一家人,以后别见外。”
说着提起地上的行李,说:“走吧,车就在外面,我们回家。”
三辆红旗轿车载着他们一路往前来,到了曾家的老宅。
明香从车窗外望去。
短短几年的时间,京市又有了大的变化。
街上比以前可热闹多了,店铺和摊位林立。
早点铺里白花花的包子馒头堆成了小山尖儿,冒着热气腾腾的白雾。
卖衣服的、卖鞋子的就在地上铺块布,站在旁边吆喝。
“来嘞!正紧紧的牛皮鞋,您出两块钱就能往家领!”
“帮您穿的不硌脚,硌脚回来找我,我给当场吃喽!”
卖菜卖鱼的也没什么讲究,就挑着担儿站在那里,任由挎着小篮走路或者推着自行车的人们停下来挑挑拣拣、讨价还价。
“唉,老姐姐,这价格还不公道啊?”
“您买几斤?您要是买两斤以上的话,我再给你送一捆大葱!”
浓浓的烟火气和人情味把明香的眼睛都笑弯了。
车子来到一座古朴的院落外,站岗的士兵雄赳赳气昂昂地朝他们行了个军礼。
直到车子停下,有警卫员过来帮她开了车门。
随后明香就听到了一个略显苍老的熟悉的声音。
“明香!”
“哎呀,你可知道回来了,爷爷天天在家抓心挠肝地想着你们呢!”
明香笑着赢了上去:“爷爷。”
就这样,在这一大家子人热情的欢迎下,明香第一次来到了自己的婆家。
她早已习惯曾家人的文明有礼和温暖,倒也不觉得尴尬,坦然地享受着。
一家人坐在一起唠了会家常,曾易青和几个弟弟便出去了。
说他们有他们的事要办。
明香趁这个机会,把曾易芳拉了过来。
“易芳,我怎么觉得你们跟你们大哥之间的氛围有点奇怪呀?”
曾易芳讪笑着掩了嘴凑到他耳边:“嫂子,你也看出来了?”
“我跟你说你可别害怕,我哥整体上不是什么混蛋玩意儿,他既然娶了你,应该会对你好一辈子的,可他这个人吧,实在是太冷酷了,从小我们就怕他。”
她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别看我们现在都在单位管着人了,算是有点出息了吧,可见了他还是有点发怵呢。”
明香:“……”
明香想想自己和曾易青的相处日常,直觉非常割裂。
真的会有人只在一个人面前不像他自己吗?
明香想到这里,嘴角微微上扬起来。
没过多久,那几个大男人就联合自家的厨工师傅弄出了一桌好菜。
原来他们要办的事居然是这个。
坐在婆家的餐桌上,明香的眼睛都微微瞪大了,食欲到达顶峰。
偏偏这时几个弟弟妹妹还不停地给给夹菜。
曾易炀是几兄弟里最活泛的,笑起来露出两排大白牙。
“我亲爱的嫂子,您嫁给我哥真是辛苦了!”
“这是小弟做的二龙戏珠,可是我看家的本事,嫂子你务必要尝尝啊。”
明香看着面前那条浑身泛着红油光泽的龙。
仔细分辨了一下才看出来,是以自制小香肠、掐菜、胡萝卜、黄瓜等为原料做成的。
小香肠蒸熟切片,用盐和香油拌匀。
其他的就是考验刀工的雕刻和摆盘了。
黄瓜刻成龙脊形,胡萝卜刻成龙头、龙爪和龙尾,干莲子做眼睛,水萝卜刻成绣球 。
最后用掐菜在盘中码成两条龙的身形状,放上龙头、龙尾,用香肠片交错码成龙鳞状,镶上黄瓜龙脊和龙爪,中间再放上绣球 。
整体大气非凡,让明香不由得多看了曾易炀两眼。
一个军人居然能有这样的厨艺。
明香笑:“做得真好看!二弟,你很喜欢做菜吗?”
曾易锋率先接过话头:“不喜欢也得喜欢。我妈不会做菜,我们几个人从小就馋得知道自己鼓捣了。”
明香:“……”
原来曾易青的厨艺不只是因为军旅生活的打磨。
有点想笑。
明香心情大好,深深吸了口气。
不想辣香肠的味道扑面而来,弄得她口水都收不住似的。
夹起一块咬了一口,果然咸辣微甜,肥瘦相间,恨不得一口气扒下三碗饭。
随后又吃了羊肉铜火锅。
那羊肉极其新鲜,切成薄到透明的片儿,吃起来弹润有嚼劲,鲜味很足又带着一股奶香,一点腥膻都没有,弄得明香连吃了总有半斤。
还有著名的大碗三黄鸡、大碗黄鱼、大碗肘子、大碗丸子、大碗米粉肉、大碗扣肉、大碗松肉和大碗排骨……
都是蒸菜,用粗瓷大碗盛放,分量足,味道浓郁,也是拌饭一绝。
其他还有烤鸭全套,包括宫保鸭心、扒三白、炸鸭胗肝等。
刚觉得味道熟悉,想要问,就见曾易青睨了弟弟曾易炀一眼,然后又看向明香,说:“媳妇儿,这是我们相亲那天吃的那家,你还记得吗?”
明香:“……”
不是,连自己亲弟弟的醋都要吃吗?
不过明香确实是觉得有些怀念的。
更何况这是她一直都喜欢的烤鸭啊。
明香难得不调皮,认真深情地朝曾易青望了一眼。
曾易青的嘴角显而易见地就扬了起来,看她一眼之后,心思不再放在她身上,而是俨然做起了一家之主,虽然爷爷还在。
他带着这种仍是严肃却稍微有点儿人气了的表情,看了明花和吴大宝一眼。
“明花,大宝,到姐夫家就跟在自己家一样,不要客气,吃!”
明花显然看出来什么,憋着笑,看了明香一眼,然后捂嘴噗嗤一声笑了。
明香斜斜睨她。
这丫头,她不过问她的恋情,她倒是来取笑姐姐了!
一家人和乐融融地吃着饭。
孩子们更是开心极了。
这时曾易芳笑话他的哥哥们。
“二哥三哥,以前你们不结婚,说是大哥都还没成家,轮不着你们。”
“现在你们也看到了,大哥娶了媳妇儿之后过得多开心啊,我们是不是也该把这事提上日程了?”
曾易锋嘴唇刚动,一直不怎么说话的曾易青却开口了。
“别,你们打灯笼都找不到我这样的好媳妇儿。”
“不想结就不结吧,还是别折腾了。”
几个人:“……”
明香默默瞪了他一眼,拿筷子敲他的碗沿。
却不想几个弟弟虽然怕他,但也不是任由欺负的。
最小的弟弟曾易刚确实很刚,虽然眼神飘忽,却憋着笑道:“嗯,确实,打着灯笼都难找到嫂子这样的。”
“大哥,你的灯笼当初照顾几个姑娘的脸来着?”
大家一听哈哈大笑,连爷爷都笑得差点跌桌子底下去。
曾易青嘴角的那抹渐渐地退了。
“你们少拿这事挑拨我跟我媳妇儿的感情,我对她已经坦诚交代,什么秘密都没有了。”
他难得跟弟弟妹妹们说这种话,一时间弄得几个弟弟妹妹都瞠目结舌。
但自家那冰冷的大哥忽然变得有人气起来,几个弟弟妹妹还是高兴的。
曾易芳对明香挤了挤眼睛。
“嫂子,毫不夸张的说,因为你,我突然觉得我哥是个好哥哥了。”
明香:“……”
吃完饭,明花就提出要带姐姐去参观她的宿舍。
明香欣然答应。
她在后世虽然也住在京市,因为工作关系认识的工程师和大学生们也很多,但却从没有过参观自己妹妹宿舍的感觉。
正要把丈夫和孩子撇下,曾易青却不肯。
加上明花实在舍不得那几
个孩子,于是干脆一起带上了。
明香想着自己刚刚吃饱,这边离清大也不远,加上考虑到孩子们都从来没回过京市,于是就没选择坐车,而是决定一家人散着步、逛着街,走到清大去。
置身京市的街头,和在车里透过车窗看,又是一番不同的感受。
天气渐渐转凉,离开了那种动一动都要出大汗的酷暑,身体就变得非常舒服起来。
街边种的枫树都渐渐红了叶子,经过的时候,有叶片打着旋儿落下,擦过她衣服的时候发出轻微的声响。
明香感觉到内心幸福又宁静。
尤其是看到孩子们满心满眼好奇地在各种摊位转来转去的样子。
转过一个街角,她看到了自己开的“明香甜艺。”
孩子们见了那蜜色的外墙和同样色泽的招牌,一个个都兴奋起来。
曾阳像个假小子一样跑过来扯着她要她快点。
“妈妈妈妈!这不我们家的店吗!这里也有?!真牛!”
曾朝只是淡淡地看着她:“妈妈,进去买点吃的。”
曾群粉嘴里吸吮着软软乎乎的手指头,这会拿了出来,吧唧了一下嘴巴:“妈妈,我想吃我们家的泡芙芙了。
明香哭笑不得。
吃个屁!
自己这要是进去,全店的人估计都得紧绷着。
正犹豫着该不该进去吓自己员工一跳,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明香?”
“是明香吗?!”
抬头一看,居然看着杨主任带着几个姑娘挎着个小蓝子走过来,一脸艳羡。
明香:“……“
第90章
杨主任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明香, 手里的篮子都差点掉下来。
明明好几年过去了,就连团里几年前刚进来的小姑娘们都已经带上了疲惫和一丝苍老,可明香却还是那副青春年少的样子。
桃之夭夭, 灼灼其华。
老祖宗诚不欺我。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根本就是违反人类发展规律的呀!
杨主任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个。
可还没从惊讶中走出, 视线不自觉地又被旁边的高大男人给吸引了过去。
在她印象中,曾易青就是个不近人情的冰块。
如果不是长得实在太太出挑, 真的会觉得他是从原始森林里出来的,根本没有身而为人的那种情感。
然而现在, 男人左手牵着一个跟他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小男孩,右手牵着一个眉眼跟他很像,但显然比他情绪外放, 看着有些调皮捣蛋的女孩。
现在那女孩正拿着一把玩具枪,对准自己的爸爸。
“爸爸,我不想吃蛋糕, 我们一起玩打鬼子的游戏吧。”
除了这个女孩,男人的背上还背着一个更小的小女孩。
这个小女孩继承了他的薄唇,只那大大的眼睛和丰茂的黑发跟明香如出一辙。
这是……曾易青和明香的孩子们?!
杨主任的心像是被什么狠狠砸中。
天知道, 这么多年她的心里一直都藏着一根刺。
她知道明香很好,也知道曾易青是国家的栋梁,自己不该对他们那样刻薄。
她也听说了曾易青和明香有了孩子。
可她有时候还是会想, 如果小曾团长真的像大家说的那样, 有隐疾, 生不了孩子, 那该多好。
如果那所谓的孩子都是明香和别的男人弄出来的, 那该多好。
然而现在,男人那一向冷峻的脸上藏都藏不住的笑意和满足都在宣告着:
没这回事。
但凡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出来,这三个孩子绝对是小曾团长亲生的, 身体里流着他们曾家的血。
啊,已经不能叫曾团长了。
杨主任张着嘴巴,即使竭力用她那工作几十年打磨出来的圆滑维持体面,眼神里还是难以自持的流露出了哀怨。
是不能叫曾团长了,人家现在是师长了。
明明被发配海岛,却竟然还有那个本事连升两级。
风光无两到这种地步,说不定哪天就调回了京市,到时候就不是他们这些人随便能议论的了。
杨主任心里涌起一股说不上来的怨恨和懊悔。
没有隐疾的曾易青,就成了一个完美的男同志。
长得好、能力强、地位高、未来发展潜力无限,还是个真正的硬汉子。
如果当初自己没有把明香介绍给他,如果当初自己再多做做打听,或者不要那么有偏见,把自己的外甥女儿跟他撮合在一起,说不定……
杨主任看着那三个各有千秋但都粉妆玉琢的小孩,心里怨愤,却又忍不住去稀罕。
她透过这些小孩,仿佛看到了自己家媛媛小时候。
如果那三个孩子是媛媛跟曾易青的,那别说自己妹妹一家,连带着他们整个家族都……
就不会像现在这样。
现在的媛媛简直患上了讨厌男人的疾病似的,每天只知道窝在房间看书,连相亲都不肯去一下,眼看就要成为老姑娘了。
甚至她去看她,她都不看她这个小姨一眼,而且也不像以前那样听她话了,也不像以前那么亲近她了,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了,真让人难受。
杨主任面上的笑意僵着,感觉自己的心肝脾肺肾都被一只大手给紧紧攥住,像拧麻花一样狠狠地拧着。
那可是曾家啊,那可是那个曾家!
能嫁进给那样的家族就算了,还给人家老曾家生下了这么可爱的孩子!
自己当初的脑袋是被驴踢了!
居然把这么好的机会从自己家媛媛的手上硬生生捧过来,随手给了明香?!
杨主任攥着提篮的手指甲开始泛白,虽然出于原领导的身份,她还得竭力的维持着微笑。
“啊哈哈,明香啊,你回来啦?”
“哟!小曾也回来了?陪你媳妇儿回来的?”
“啊呵呵,我们在这边都听说了,你和明香如胶似漆呀!真是个爱护女性的好同志。”
“哟,这是你俩的小子和姑娘吧?长得真精神!”
几个孩子见是爸妈的熟人,便都喊了一声“奶奶好”。
那种大气优雅的样子,看得杨主任又是稀罕又是心头滴血。
如果是媛媛跟曾易青生的孩子,肯定也这样上得了台面。
然而……
杨主任一想到这个,就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大耳瓜子。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难受了,她只能在心里默默安慰自己。
人家都说曾易青有隐疾,自己丈夫也是这么说的。
既然听说了这种话,当然不可能把自己心爱的外甥女儿嫁过去。
自己没做错,谁知道曾易青怎么又能生了。
然而安慰了小半分钟,心里却只有一个念头。
回去,回去跟自己那不靠谱的丈夫算账去!
让他调查一些事,就调查出这种不靠谱的结果来!
害得她判断失误,把这么好的一个金疙瘩硬是推到明香的面前。
真是要把大腿都要拧紫的程度!
在她身边,苏玉晓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指甲在手心里留下深深的痕迹。
明香!
这是明香!
为什么明香气色那么好?
为什么明香身上的衣服那么洋气好看?
为什么明香没在文工团了,却比从前更像是个被人们簇拥着的台柱子。
她不是去那犄角旮旯的海岛受苦去了吗?
她不是已经连着生了三个娃了吗?
她不该像以前那些好不容易从海岛回来的军属们一样,被太阳晒得黑不溜秋,被海风吹得面颊干裂,被那种穷苦的生活磋磨得苍老,被贫困浸透得抠抠索索,举手投足间全是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气吗?
为什么她从前更加从容舒展了?
脸上的笑意为什么那样明媚温柔?
眼里为什么像盛着水面上的粼粼波光一样?!
吃苦?
不,任谁见了这样的人,都不会觉得她曾经吃过苦的。
可凭什么!
凭什么自己这个一直待在京市、出身优越、自身条件也优越的人,这两年过得那样苦。
而明香这个被发配海岛的、乡下来的穷丫头却一点苦都不用吃?
苏玉晓的眼里涌起一股热流。
酸涩的感觉铺天盖地而来,把她的世界涂成了黑色。
她觉得一切都颠倒了,一切都错乱了。
不该这样的。
她的身体开始微微发起抖来,双拳紧紧地攥着,贴在裤缝,脸色白的仿佛马上就要跌倒了。
然而,杨主任却不知道她的想法。
因为实在是太尴尬了,杨主任便想着拉身边这几个熟人出来挡挡。
她首先看向了黄玲。
“黄玲,你不是一直嚷嚷着想念明香吗?现在人家回来了,你怎么站在那里跟个木头似的?”
明香站在自家店门口,嘴角噙着微笑,也在看着黄玲。
说实话她这个人不大记事,从前在文工团里的事,她已经记得不大清楚了。
毕竟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和事。
可这位黄同志他还是记得的。
她记得那是自己从台上跌下来骨折后第一天下床,刚去“秘密基地”做了一点牛奶味的瓜子吃。
回来的时候因为走多了路腿有点疼,就碰到这位黄玲同志从路的那头过来搀扶她。
于是她就给了黄玲一点吃的。
没想到人家非常捧场,吃得口水从嘴角流了出来。
给了明香很深的印象。
加之后来这位黄玲同志总是为她打抱不平,甚至帮他倒洗脚水,她就记得更深刻了。
是个非常善良的同志。
明香走过去,站在黄玲面前歪了歪脑袋,笑:“怎么了?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
黄玲这才低头笑了一下,突然上前抱住她,在她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明香,看到你过得这么好,我真是太开心了!”
明香也回抱她,在她的背上拍了拍:“你看起来也过得很不错,还在团里工作吗?”
黄玲:“没,我去了市里的音乐学院当声乐老师。”
明香点了点头:“真不错。”
黄玲便笑了起来,蹲下去,从包里拿出来三张十块的票子,去给明香的三个孩子。
“来,宝贝们,拿去买零食吃。”
被曾易青给制止了。
黄玲一向是忌惮这个人的,当初见他送明香回文工团,就觉得这人气势太冷,让人靠近都不敢靠近。
于是讪讪地把钱收了回来,有些为难的看着明香。
明香笑着劝她:“不用,黄玲。你这么客气,我都不知道拿什么回报你。”
黄玲还没说话,杨主任处理好了情绪,过来笑着打趣。”没事儿,明香,她也两个孩子呢,今儿是没带出来,以后有机会礼尚往来,你不也得给她的孩子?”
明香倒是挺感兴趣。
插科打诨这一块她一向是不输的。
她的脸上泛起了那种有些俏皮又有些坏的笑意。
目光揶揄地看着黄玲:“你也嫁人了?谁呀?是咱们团里的还是外面的?长得好看不?对你好不好?”
弄得黄玲都要过来掐她的腰。
“明香!”
明香笑得很是愉悦。
曾易青见她这样,嘴角也带上了笑意。
“媳妇儿,你是不是还停在咱们刚相亲那会呢?现在都几年了,你的好友结婚很正常。”
他一出声,在场的人,包括杨主任全都不出声了,见了鬼一般看着他。
因为刚才都见过他严肃的样子,这会听他说话,就有点玄幻的感觉。
尤其是杨主任、黄玲和苏玉晓。
这三个人对曾易青以前的模样是领教得不能再领教了。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了那样的一个人,今天居然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而且还是笑着说的。
就好像故意要插话,引起明香的注意一般。
她们不知道的是,曾易青现在心里窝着一团火。
这些人,以前也没几个对明香好的。
现在他好不容易有假陪明香回京市来,想着跟媳妇儿以及媳妇儿的家人一起逛逛,却又遇上她们这些人,好端端把明香的注意力全夺走了。
明香当然知道他醋坛子属性又开始发作,默默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乖一点,插不进去的圈子别乱插。
他回了她一个“快点让他们滚吧媳妇儿”的眼神。
就在这时,忽然一个听上去有些高傲的声音响起。
只不过这高傲显得有些生硬,倒好像是故意做出来的一般。
“明香,好久不见啊?你没看到我吗?”
明香:“……”
明香看着站在杨主任身后的女人。
记忆中小巧精致又嫩白的脸现在胖了一圈,可却泛着不健康的苍白,让人觉得有些浮肿。
仍然高挑的身段,却因为身上那件暗灰色带着褶皱的裙子显得有些畏缩。
原来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睛,现在显露着刻薄与浮躁。
乍一看去依然能算是漂亮,却早已不及记忆中那位苏玉晓同志半分。
明香有些惊讶,微微地瞪大了眼睛。
但她马上恢复了神色,朝苏玉晓伸出了手。
“玉晓,好久不见。”
她当然不会对以前把自己身体的原主人挤兑致死的人有什么崇高的感情。
不过她这个人一向是不会把事情弄得太过难看的,成年人的体面才是杀人的刀。
果然,见明香这么从容大度地主动伸过伸手过来要跟她握手,苏玉晓的眼里却涌起滔天的嫉恨。
心脏像是被石头狠狠地压住了。
想起自己刚刚说的话以及话语间自己都嫌弃的小家子气,就觉得自己已经输了。
为什么要那么不体面?
果然,她看到黄玲和文工团那几个后辈小姑娘看她的眼神里都透着鄙夷。
连杨主任默默地看了她一眼。
苏玉晓看着面前的明香,想着自己的现状,面子和心脏都像是在被架在火上烤。
明香却没那么多想法。
故地遇故人,她还是很开心的。
尤其是这几个人显然本来是要去当她的顾客的。
明香:“杨主任,你们这是要进去买蛋糕?”
杨主任点了点头:“是啊,明香。”
她抬头看了看那招牌,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露出一丝尴尬的笑意来。
“明香,听说这店是你开的呀?”
明香点了点头。
杨主任心一下子又空落落的了。
前几年,人家传,说有个岛上的军区食堂来了个非常做会做点心的女军属。
点心花样又多,味道又好,大家都抢着吃,全国的军人都晓得了。
那时候杨主任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谁,只一个亲戚给她带了点过来。
记得好像是一袋子什么蘑菇面包。
吃起来松松软软甜甜的,上头还放了那种死贵死贵的可可粉,他们一家都爱吃。
尤其她孙子孙女儿们,吃完之后还要求着要再给,不给就哭闹,跟小时候犯奶瘾似的。
后来这家明香甜艺糕点铺就进了京市。
本来以为卖的都是些传统的点心,谁想人家传统的点心也是卖了,而且非常精致好吃,却还卖了一些他们从来没见过的东西。
杨主任记得好像叫什么蛋糕、什么巴斯克,什么泡芙之类的,还有什么团子啦、布丁啦……
琳琅满目,说不上有多少种花样。
杨主任自从吃了亲戚送过来的那种面包不知怎么的就觉得非常对胃口,又好像很熟悉似的。
于是对这种东西也非常喜爱,跟她孙子孙女儿们也差不多了。
她亲自过来看了看。
进到店里面,她觉得这种一个人穿在货柜和展台中间,看着漂亮又奇特的点心,闻着那香甜的味道慢慢自由挑选的感觉非常舒坦。
于是脑袋一热,当天她就买了一个大蛋糕回去。
吃完没几天,她又犯了馋,就又来了几次。
渐渐地,她
就开始注意到这家店的招牌了。
等看到“明香”两个字,她的心脏都跳停了,想着不会是那个明香吧。
后来又找人打听了一下,也有人说是,也有人说不是。
杨主任那时一边吃着那贵得要命却很好吃的蛋糕,一边不甘心地想,不能是明香,怎么可能是明香呢?
但想起当初明香给她送的那些点心的味道又觉得还挺像的,于是心里七上八下。
其实,哪怕人家把明香的营业执照甩她脸上,她都还恨不得这家店不是明香开的。
这样一家店,得多有钱才开得起来呀?
相反,生意这么好、全京市都没有第二家类似店铺的店,一天得挣多少钱啊!
这要是明香开的,明香岂不是要成为全国第一个女首富了?
笑话!
可她又不知怎么的,总觉得这家店应该就是明香开的。
谁想今天到正主面前证实了,于是心里那个酸呀,咕噜噜地就往上冒。
怎么能有人过得这么好呢?
嫁进了那样的家庭,遇到了那样的丈夫,生了那么可爱的孩子,自己还做起了老板!
是的,是老板,绝对不是老板娘。
也不是说曾家不可以做生意,这年头刚出文件,允许一部分军人做生意。
可看曾家人的性子,再看明香那从容自得、掌控一切的样子,显然不会是依附于人家的人。
这家店铺就是明香自己的,杨主任非常确信。
可是因为这个,杨主任更加抓心挠肝的了。
因为她知道,这“明香甜艺”可不止京市这一家。
非要说的话,这是一个品牌,一个有工厂、有公司、有总店和分店的品牌,是一套庞然大物,一个轰隆隆的巨大的挣钱机器。
明香啊明香,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从乡下来的、和妈妈妹妹相依为命,家里穷到要靠妈妈找野男人才勉强过活的苦瓜菜了。
杨主任把自家全部的财产想了一遍,又把她那精明脑袋瓜能估算出来的明香的财产比了比,顿时觉得自己前半生都白活了。
偏偏人家有钱不说,还有个绝对威武的丈夫。
真是啥啥都不缺了。
以后在哪都是横着走。
杨主任想到这里,懊悔的情绪又把她的肠子拧得酸痛。
但从蛋糕店里飘出来的香味让她的脑子霎时清醒了几分。
她那像被拧得像绳结一样的肠子忽然就松了劲,一点点舒展开来。
她这次的笑容是由衷的了。
“这很好,明香,以前还在文工团的时候,我就发现你在做点心上面挺有天分的。”
她说着,想起当初明香那张跟现在差不多的脸,不禁有些唏嘘。
人家小姑娘那时候都那样了,腿都骨裂了,还不忘把看家的本领拿出来,给她做好吃的东西。
要知道以前的那几包瓜子、几颗糖果、几筒饼干,放在现在这家店里卖,至少都要几十块钱。
自己当时还怎么会那样对她的?
怎么会为了让媛媛不入火坑,而把她给推入火坑里?
虽然后来证实那不是火坑,可万一是呢?
想到这里,杨主任难得地浮现出一丝羞愧来。
明香见她突然垂了脑袋,看穿了她在想什么,心里便有些快意。
让你对我身体的前主人那样!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不是杨主任把她介绍给曾易青认识,她也不可能碰上曾易青这个又有趣又契合的丈夫。
明香一向是非常大度的,于是道:“杨主任,看起来您已经来过我店里好多次了,谢谢您照顾我们的生意。”
“我一直也很感激你当初把我介绍给易青认识,今天这么有缘碰上,您去我店里随便挑,我给您打五折!”
免费是不可能免费的,打五折,她每样还是能挣上许多。
在明香的心里,杨主任也就这个价位了。
她倒是可以给黄玲和其他后辈小姑娘免费送点点心吃,到时候再说吧。
却不想杨主任一听打五折,那脸一下子抬了起来,眼睛都瞪大了,脸都红了。
显然非常激动。
然而终归是在单位坐镇几十年的人,虽然那股子惊喜已经从眼里溢了出来,却还是故作矜持道:“那不行,明香,你也要本钱的。”
明香大手一挥:“就五折!”
说着去推她:“就知道您为人正直,对我又好。您给了钱,已经算是给我面子了,就别再推辞了。再说了,你不还得像您后面这些新上来的兵交代嘛!”
杨主任一愣,随后笑了:“哎呀,真是拿你没办法,你以前就聪明。”
“你是怎么看出来我买糕点是用来干什么的?”
明香:“团里有什么聚餐是吧?以前您给我们搞聚餐,就喜欢带着我们一起出来买。”
杨主任被她逗得心里开心极了,越来越觉得自己脑子有坑当初才会那样害明香。
她想,自己以后一定要多介绍人到这里来买点心吃。
大家都喜欢在老点心铺里买吃的,都老祖宗留下来的嘛,有情怀。
可那怎么行?
明香店里的传统点心比他们做得地道、做得漂亮。
而且还有那么多让人像在美梦里一样的其他点心。
以后只要她认识的人,必须到明香店里来买!
杨主任万分地带着大家进去选糕点了。
苏玉晓却一个人站在外面,恨得眼眶都红了。
自从在文工团里受罚以后,她在团里的名声就不复从前了。
她实在是受不了那种从天上掉到地底的感觉,加上郑清禾不知怎么的没了工作,她就想着不能让郑清禾一个大男人还比不上她,于是堵着气转了业。
本来想着自己年纪也到了,自己有这么爱郑清禾,为他牺牲了这么多,就赶紧和郑清禾把婚结了。
谁想她都这么为他着想了,郑清禾居然还看不上她,非要给明香守身。
真是脑子有问题!
苏玉晓觉得非常不甘心,用了些手段把郑清禾重新追了回来,结了婚。
一开始都还好。
郑清禾虽然没法再在京市报当记者了,却被她用家里的关系调去了一个稍微普通一点的报社,继续当了记者,收入也还不错。
可这个人,自从有一次和她出来逛集市,看到“明香甜艺“四个字的招牌后,疯病又犯了。
他不肯去上班,天天躺在家里喝酒喝得烂醉。
还老是把气撒在她身上,说她是扫把星,说是她毁了他和明香的感情。
这样烂泥扶不墙上的一个人,连她一向疼爱她爸妈都懒得再管他们了。
后来,苏玉晓后知后觉地发现,文工团里很多比她还晚来的师弟师妹们都做了管理层。
不光地位比她高,连工资都比她高出许多。
苏玉晓这才知道,自己当初有多愚蠢。
不过日子总还是要过的。
今天她来讨好杨主任,就是想让杨主任帮她重新回到文工团。
她相信以她的资历和她跟杨主任的关系,没过多久就能也做上管理层。
刚巧杨主任给手下的人办一场聚会。
苏玉晓赶忙献殷勤,说自己想出份子。
杨主任便说想把这里的蛋糕介绍给大家吃。
苏玉晓还是知道这家蛋糕店的,心里惊恐得要命。
那里头随随便便一个蛋糕都要好几百块!
不过好在,她咬咬牙还是能拿出来的。
而且如果这件事搞定了之后,她和郑清禾的后半生就无忧了。
还能在师弟师妹们面前显摆一下。
谁想明香这时候却跳出来,说什么打五折。
同样是杨主任手下出来的兵,这一招直接把她狠狠撵在脚下。
一个豪爽大方的说着打五折,另一个却抠抠搜搜地忍着心痛掏钱。
一个已经是拥有数不清资产的女老板,一个却还要仰仗别人的鼻息,为自己谋一份工作。
这要是传回文工团,她苏玉晓还不成了彻头彻尾的大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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