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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岁岁


    “啪!”


    端坐着的索日娜抬手就给桌子拍了一道, 旁边忙着打开手机闪光灯的贡央连忙按住她的手,示意小点声。


    索日娜转身看了眼在厨房里和聂云驰有说有笑的乌日娜,回过头压低了声音说:“李现青!常言道,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现在只有一次为自己解释的机会, 希望你好好把握机会,不要辜负我们对你的信任!”


    贡央直起腰, 举起手机打光, 只等索日娜话音一落, 马上附和道:“不准装听不见, 不准装听不懂,不准保持沉默, 否则一律视为对本次谈话的不尊重,不友好!”


    李现青隔着桌子坐在他们对面, 垂着眼睛看桌子上经年的老纹路:“你刚刚不是都问到了吗,这是人家的私人行程。”


    “那你心虚什么!”


    “我没有心虚。”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们?”


    李现青听完深深叹了一口气, 闭着眼睛抬起头, 一张脸被手电筒的光照得发亮:“两位大人现在光明磊落,照得我实在是睁不开眼睛。”


    索日娜抬手就把贡央的手机给按下了:“不准干扰问话秩序,快关了。”


    贡央清清嗓子, 回头瞟了眼厨房里依旧没有注意到这边的乌日娜, 然后继续问道:“那他的私人行程怎么和你在一块, 还来给你过生日,这个你又作何解释。”


    李现青睁开一只眼睛, 见贡央已经把手电筒关了,再睁开另一只眼睛:“因为他的私人行程就是来见我。”


    贡央:“……”


    索日娜:“……”


    被李现青理直气壮的话语噎了一下,索日娜觉得事情发展得比她想象中要快速。


    贡央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你不要回避话题, 你还是没有解释为什么他和你一块出现在家里!”


    李现青想了想,很诚恳地看着对面的两个人,言辞真切道:“因为我们在谈恋爱。”


    “哐当”一声,是贡央猛地站起身,衣摆打翻了水杯。


    索日娜手忙脚乱地一手扶正杯子,一手把贡央拉回来坐好:“你冷静你冷静,哎呀孩子这样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你也不要太意外,你看我,我就料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


    李现青点点头,对索日娜的说法表示赞同。


    贡央坐下后喝了半杯水,重重地放下杯子,唉声叹气起来:“哥,之前我说你快乐就好,没想到真鼓励到你了啊。”


    “那这事你也有责任。”索日娜马上做出了判断,“谁让你没事鼓励青崽的,现在好了吧,真成了,结果你又不高兴。”


    李现青附和:“就是就是。”


    贡央无奈:“那这不一样……”


    李现青不解:“哪不一样了?”


    贡央语塞了半天,最后说:“其实我也知道迟早会有这一天,但是没想到来得这么突然。”


    索日娜倒也同意这个说话,点点头对李现青说:“这个确实是青崽你不对,怎么不早点和我们说?瞧把我们两个给吓的,主要是给贡央吓的。”


    已经很早了。


    甚至没有超过二十四小时。


    李现青无奈地想。


    他朝后边张望,和厨房里面的聂云驰对上了眼睛。


    李现青加快了眨眼的频率。


    “聂先生。”


    聂云驰接收到信号,正想找个借口出去,就听到乌日娜喊了他一声,只好顿住身子回应道:“您说。”


    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是晚辈,您喊我名字就行,不必这么客气。”


    乌日娜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说:“那我喊你小驰吧。”


    “你说这世界可真是小,没想到你和青崽居然能在a城再相逢,还成了朋友。”乌日娜感慨道,“a城离巴布可不远,你专程过来一趟也是有心了。”


    “确实很有缘。”聂云驰听完面不改色地回答道:“不过现在交通这么发达,巴布和a城也算不上远。”


    这话说的,好没道理。


    乌日娜看了聂云驰一眼,目光中带着些疑惑。


    但不等她再问,聂云驰就已经主动开口,要帮她把蛋糕搬出去。


    聂云驰站在厨房,刻意犹豫了一下,然后对着李现青的方向问了句:“青青,放这里可以吗?”


    “我来帮你。”李现青连忙借口起身,离开了那张让他如坐针毡的椅子。


    一时之间,桌子只剩下索日娜和贡央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四目相对,两两无言。


    李现青伸手想去接蛋糕,却被聂云驰错开。


    聂云驰把蛋糕稳稳地放到桌子中央,语气中带着点笑意:“怎么能真让寿星干活?”


    借着桌子的遮掩,聂云驰握住李现青的手腕捏了捏,像是在问:“没事吧?”


    李现青翻过他的掌心,用食指在上面写了个:“sue。”


    聂云驰合上掌心,握住李现青的手指:“被审讯了?”


    李现青回应了一下自己刚刚的遭遇,感叹道:“简直是严刑逼供。”


    “小可怜。”聂云驰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李现青轻轻踢了一下聂云驰:“怪谁?”


    乌日娜的声音兀然从侧后方传来:“你们俩站着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呢?”


    李现青一惊,连忙把手抽出来,跟聂云驰隔开一点距离。


    但刚刚两人和乌日娜几乎是擦肩而过,他不确定乌日娜有没有看清楚两人交握的手。


    乌日娜把东西都放好,坐下来冲他们招招手:“别愣着不动呀,两傻孩子。”


    或许是他脸上失措的神色太明显,聂云驰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示意他先坐下。


    “没什么。”李现青定神端详了一会,觉得乌日娜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才朝乌日娜笑笑,安下心来,“刚刚在走神呢,被您吓一跳。”


    乌日娜哼哼得笑起来:“和小驰聊得太专注了吧?”


    李现青讪笑起来,不敢回答这个问题。


    反而是聂云驰主动回答道:“是在谈论您这个蛋糕做得好。”


    乌日娜骄傲地笑起来,眼睛在他们两个人身上走了一圈:“姑姑也是心灵手巧得很,你们可不要小瞧我。”


    贡央拿着蜡烛和打火机也挪了过来,看了一眼聂云驰,不情不愿地把点蜡烛的工作移交了过去。


    乌日娜做的蛋糕虽然简单但相当敦实,聂云驰插蜡烛的时候能明显感受到里面用料的扎实程度。


    他点亮上面的蜡烛,又起身去关闭电源开关。


    这下蜡烛上的烛火成了唯一的光源。


    李现青看着摇曳的烛火,有些出神。


    还是乌日娜提醒了一句,他才双手合十闭上了眼睛。


    要许什么愿望?


    李现青纤浓的睫毛在烛光里颤抖,像蝴蝶欲飞时的振翅。


    闭上眼睛的时候,李现青想了很多。


    他知道自己从小到大都不是一个有怎样崇高理想的人。


    他胸无大志,时常会因为一点小挫折就思考逃避的可行性。


    但有的时候他目标明确,从小到大他都是自己给自己拿主意,遇到真正想做的事情就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身边气流挤压出一点流动的风,带着琥珀的味道,是聂云驰回到了座位上。


    李现青又想,自己普通而平凡,被命运捉弄过但也被厚待过,所以他不喜欢把想要的东西寄托在一些缥缈的事情上。


    但在这一刻,他听到身旁轻声哼唱的歌声。


    是他的亲人、爱人,他被自己的家人所围绕。


    所以在睁开眼睛的前一秒,李现青在心里对着蜡烛说:


    那就祝我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他只许了一个愿望,他也只要这一个愿望。


    李现青吹灭了蜡烛。


    “生日快乐,青青。”


    李现青没有动,坐在一片黑暗中去听聂云驰的声音。


    “谢谢。”他笑起来,酒窝深深。


    贡央将灯打开,室内重新变得明亮。


    索日娜单手托腮,笑眯眯地鼓掌:“恭喜小青崽又长大一岁,生日快乐!”


    乌日娜把刀具递给李现青:“快切蛋糕,尝尝我今年做的有没有进步。”


    蛋糕几乎是实心的,夹心层丰富得像用了压缩机,足够五个人分完。


    初夏的晚上,算得上巴布城最舒适的时候,清风吹来清爽的凉意,温柔地裹走人身上的燥热,空气里的湿度偏低,显得干爽不粘腻,像走进一个自然的空调房,最适合饭后闲谈。


    乌日娜从后屋里拿出一个布袋放到李现青怀里:“今年赶巧,赛马节和你的生日挨到一块去了,我干脆给你做了套衣服,过两天赛马节游街的时候你穿上,正好。”


    布袋掀开一个角,可以看到里面是一套崭新的布西族服饰。


    巴布的产业发展失衡,主要靠旅游业拉动经济,因此布西族人习惯过自给自足的生活,制作布西族服饰也是每个布西族人的必备技能。


    贡央听了同李现青说:“哥你今年好像没有报名什么项目。”


    李现青妥帖得收好那件新衣,闻言笑道:“谁参加赛马节前大半年没有怎么练习的?我就不报名啦,那些项目我现在上去容易闹笑话。倒是你今年要好好表现,争取赢个金顿珠回来。”


    “不要这么想,虽然现在金顿珠竞争激烈,但是青崽你还是很受欢迎的,不然也不会非要你参加游街。”索日娜手里抓了一把瓜子,动作娴熟地边嗑边说,“倒是贡央,你要多加油啊,不管技术怎么样,那天记得收拾帅一点,这也是金顿珠的一大选拔条件啊!”


    贡央做了个鬼脸:“那我到时候离哥远一点,不然人家都看不清我脸长什么样。”


    李现青冷笑一声:“到时候我会紧紧跟着你的,弟弟。”


    索日娜哈哈大笑起来。


    乌日娜笑着冲了杯酥油茶,递给聂云驰:“小驰,你那天还在巴布吗?”


    听到乌日娜对聂云驰的称呼,李现青抬头看了一眼乌日娜,但什么都没说。


    聂云驰双手接过杯子说:“在的。”


    乌日娜笑起来:“那到时候过来和我们一起看吧,我们家观赛帐篷的位置可是很不错的。”


    聂云驰有些意外,下意识地看了眼李现青。


    李现青还没来得及说话,贡央就在旁边夹着嗓子小声说:“你看我哥干什么,他不会不让你过来的。”


    李现青看着怀里装了衣服的大袋子,果断给了贡央一个肘击。


    “嗷!”贡央连忙把身子一缩,靠到了沙发背上。


    李现青清了一下嗓子,说:“他对巴布也不熟,过来一起正好。”


    聂云驰看着李现青故作淡定的侧脸,忍不住笑了一声,然后在李现青的注视下对着乌日娜点头:“是这样。”


    李现青看着笑眯眯的索日娜和五官扭曲的贡央,心想:蜡烛啊蜡烛,如果可以的话,我能不能修改一下刚才的愿望?——


    作者有话说:让我们祝青咪生日快乐!!!


    第42章 游街


    游街的马队从街的另一头开始走来。


    铜铃声比马蹄声来得更快些, 为首的是上一届赛马节金顿珠,骑着一头枣红色的高头大马,马额上披着金色流苏, 一出场就获得了全场的欢呼。


    李现青骑着冈坚跟在中间的位置,左手挽着缰绳, 右手执着马鞭,外袍的右袖脱下来搭在后面, 露出里面雪白的立领衫。


    头上带一顶和绛褐外袍同色的宽边礼帽, 在阳光下呈现淡淡的霁红色。脖子上带一串又长又细的旧珊瑚项链, 左侧叠一条银制的方形小嘎乌盒, 上面镶嵌的绿松石与耳坠形成对应。


    四周到处都是人群,空气里溢满了热闹的气氛。


    马队行走的速度不是统一的, 现在有些停住了,冈坚站着轻扣前蹄, 又甩了甩尾巴,这是他烦躁的表现。


    李现青平稳地抚摸过冈坚的颈背, 伏下身去轻声安抚它。


    聂云驰就站在街道两侧观望的人群里, 看到李现青帽檐下露出来一点清晰的下颌线和翘起的鼻尖。


    “真好看啊我们青青。”索日娜用手挡在眉毛上,遮住头顶上的阳光,垫起一点脚去看马队中的李现青。


    聂云驰沉默地站在乌日娜旁边, 听到这句话牵起一点嘴角, 像是在无声的附和。


    李现青安抚好冈坚, 松了松缰绳继续往前走,他看到贡央已经兴奋地挤到了前面, 便喊了一声让他注意保持距离。


    贡央头也不回地回了一句:“知道了哥,你也快赶上来吧!”


    李现青无奈,赶上去做什么?


    他又不参加接下来的赛马节项目, 游街结束后他就准备把冈坚送回马厩然后加入索日娜她们的观赛帐篷大军。


    但他不想打搅贡央的兴致,简单应了一声便随他去了。


    游街相当于是赛马节的启动仪式,所有适龄可以参加赛马节的青年,都要隆重打扮自己和所骑的马匹,环绕巴布城一周,以示对这座古老城池的尊重,然后纵马前往真正的赛场草原。


    这几乎是整个巴布城最隆重、最热闹的节日之一。


    所以在这个时候看到奕丹的身影,李现青并没有太过意外。


    李现青看到奕丹和自己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发现自己察觉到他注视的眼神后,奕丹下意识错开目光,但很快他又看回李现青,然后慢慢地喊了一声:“拉泽。”


    就像他们曾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


    李现青沉默地看着奕丹,最后点了一下头聊表招呼,然后便头也不回地纵马朝前走。


    一直关注着这边的聂云驰微微眯起了眼睛。


    就在李现青骑马快要路过这边的时候,他突然拉了拉缰绳,把速度降了下来。


    他控制冈坚迈起小碎步,然后往人群中张望。


    索日娜果断招手大喊:“青青,我们在这里!”


    李现青看着索日娜笑了一下,然后瞥向聂云驰,思考片刻后冲他招了招手。


    聂云驰见状便往前走,凑到了栏杆边上,看着李现青从容地纵马而来。


    冈坚小碎步迈得有些颠簸,把李现青的帽子震得有些歪,露出压在下面的金灿灿的头发。


    李现青骑着马停在栏杆内侧,右手一边拉着缰绳,一边从左手手腕上褪下那只腕表,然后侧着附身递给了聂云驰。


    他的脸躲在帽檐的阴影下,反而衬得眼睛很亮:“你帮我收好,我今天的衣服不好放东西,等会人多起来我怕真的磕到了。”


    聂云驰将手抬高,越过半人高的白色栏杆去接过腕表:“好,等会游街结束了,我去马厩找你。”


    聂云驰仰起头去看坐在马背上的李现青,见他脖子上沁出几粒汗珠。


    他拿着腕表的手顿了顿,然后轻轻地扶了一下李现青的帽檐,说:“帽子歪了,小猫。”


    李现青一双杏眼睁得圆润,在马背上重新坐直了身子,微微拽动缰绳,半闭着眼睛的冈坚收到信号后,重新迈起小碎步回归到马队的行列里。


    行至途中,森*晚*整*理李现青突然抬手按住帽檐刚刚被聂云驰触碰的位置,半倚着马鞍回头瞥了一眼聂云驰。


    他看到聂云驰笑起来,举起还握着腕表的手朝自己挥动。


    李现青收回视线,重新压低了帽子。


    等回到马队之中,他突然悄悄地笑了一声。


    聂云驰望着李现青的背影,心想不知道一路晒下去他热不热。


    但这个问题还没有想完,他就和另一个人对上了视线。


    奕丹紧紧拉着缰绳,缓慢地跟在队伍后面,将刚刚发生的一切都亲眼目睹。


    他沉着脸坐在马背上,然后和那个站在栏杆外的男人对上了眼睛。


    这个人不属于草原。


    这是奕丹对聂云驰的第一眼评价。


    聂云驰面无表情地和奕丹对视了一会,然后似笑非笑般牵起一点唇角,毫不犹豫地收回了对视的目光。


    奕丹重重拧起眉头,控制着身下的马快步离开了这片区域。


    他不喜欢聂云驰看自己的眼神。


    但他现在形容不出来那是什么样的眼神,只觉得那双薄薄的单眼皮锐角锋利,粗看时感觉里面什么都没有,只觉得一片漠然,但细看却好像在说什么,让他感到不爽。


    聂云驰不在意这个人,只妥善收好了李现青交给自己的腕表。


    同样看到了刚才全部过程的索日娜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东西,突然问:“聂先生,你对手表很有研究吗?”


    聂云驰没想到她会同自己搭话,诧异道:“算不上,只有过一些了解。”


    索日娜双手抱臂,沉思了一会,说:“我想给我的一个朋友送份礼物,感觉手表就不错,但是我不知道该送什么样的,聂先生也没有推荐?”


    聂云驰揣度着她话里的意思,反问了一句:“是送给什么样的朋友?”


    “有什么讲究?”


    “不同的手表适合送给不同的人。”


    索日娜点点头,然后突然指了一下聂云驰手里的那块腕表,看着聂云驰的眼睛说:“那一般这种表是送给什么样的朋友的?”


    聂云驰一愣,低头看了眼那块表,抬头时笑了一下,他告诉索日娜:“如果是我的话,我一般不送别人表。”


    “为什么?”索日娜追问道。


    “因为表和香水一样,都属于私人物品。普通朋友之间不适合送这些,容易把握不好尺寸,送错东西。”


    聂云驰说完停了一下,他看到马队在街道尽头拐了一个弯,李现青的背影也消失在那个转角。


    索日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然后她听到聂云驰关于这个问题真正的回答。


    “如果是这块表,我不会拿来送朋友。”聂云驰低头看了眼深邃如海水蓝光的表盘,哑然自笑,“只会送给爱人。”


    索日娜顿住点头的动作,看向聂云驰。


    可后者同乌日娜说了几句话,便同自己点头告辞,说要先过马厩那边一趟。


    索日娜没有说话,说不上来对聂云驰的回答满不满意。


    但她确定,这两个人加起来都没有半点需要遮掩关系的心思。


    “走吧,游街结束,赛马节就要正式开始了,我们得先过去帐篷那坐着,贡央这小子今年第一次报这么多项目,不知道会紧张成什么样子。”乌日娜笑着同索日娜说道。


    索日娜点点头,挽起乌日娜的手一同离开。


    结束游街后,李现青独自脱离了马队,纵着冈坚小步跑回马厩。


    远远的,他就看到聂云驰在马厩门口站着,单手拎着一个红色的塑料袋,嘴里还叼着一根细细的白色长条状物品,看起来有些像烟。


    聂云驰听到马蹄声,抬眼朝李现青望去。


    到马厩门口后,李现青拉紧缰绳,一个翻身下马,牵着冈坚就气势汹汹地走过去,抬手去抽聂云驰嘴里含着的烟:“你疯了,马厩里全是草堆,不准抽烟……”


    聂云驰垂眼,见李现青低头盯着手里的棒棒糖发呆,终于没忍住笑出了声:“没有抽烟。”


    说完又从红色塑料袋里翻出一根冰棍:“吃吗?刚刚晒得热不热?”


    李现青抬手把棒棒糖塞回聂云驰嘴里:“又逗我。”


    聂云驰双手呈投降状举起,“咔嚓”一声把棒棒糖给咬碎了:“这次真没有。”


    李现青把手抽回来,牵着冈坚往马厩里走。


    等安顿好冈坚,他才把帽子摘下来,开始吃聂云驰买的冰棍。


    聂云驰陪他一块,毫不顾忌地坐在成堆捆着的草堆前。


    他替李现青摘掉礼帽,又用手背贴了一下李现青被晒得发红的脸。


    李现青任他动作,只一味低头认真吃冰棍。


    他喜欢把冰棍一口一口咬着吃,让口腔都冰得有些失去知觉,去缓解一些晒后的暑气。


    “青青。”


    “嗯?”


    聂云驰看着像小猫一样进食的李现青,兀然问了句:“啦则是什么意思?”


    李现青动作一顿,转过头去看聂云驰:“你从哪里听到的?”


    “我猜的。”李现青看到聂云驰似乎是笑了一下,“我看见他喊你了,但是听不清喊的是什么。”


    李现青听完,继续低头咬冰棍吃,直到快咬完的时候,才小小声说了句:“是我在布西族语里的名字。”


    聂云驰颔首,“怎么旁人不这样叫你?”


    李现青语塞:“……他喊习惯了吧。”


    “哦。”聂云驰应了一声,李现青看不出他神情高兴与否。


    “不过,啦则在布西语里是什么意思?”


    “是拉泽。”


    李现青把吃完的冰棍条丢进塑料袋里装好,随口纠正了聂云驰的发言。


    “拉泽。”


    “嗯。”


    李现青拉过聂云驰的手,在他掌心写了两遍自己的名字。


    一遍用汉字,一遍用布西族的文字。


    “布西族取名字喜欢取意,拉泽是布西语里是什么意思?”


    “……”


    李现青抿嘴想了一会,才慢吞吞地告诉聂云驰:“是漂亮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天降的胜方mvp结算画面[墨镜]


    第43章 败将


    据乌日娜说, 李现青刚出生的时候小小的一只,皮肤是粉红色,像没断奶的猫崽子, 哭起来的时候脸上白色的绒毛让他看着跟皱巴的水蜜桃一模一样,抱在手上轻飘飘, 没什么重量。


    乌日娜那个时候还是个刚结婚的小姑娘,懵懵地接过护士递过来的孩子, 一动不敢动地僵在原地, 手足无措地看着大哥丹增冲到产房门口的背影:“哥, 大哥, 孩子!孩子啊!”


    这么新鲜的孩子就没人要了么?


    最后还是躺在床上被推出来的大嫂李复锦哑声指了指她,示意丹增别把孩子给忘了。


    过了一晚上的沉淀, 皱巴巴的水蜜桃终于变回了可爱的小婴儿。


    丹增看着儿子睡觉时圆圆的脑袋圆圆的脸,和李复锦说决定给他取名叫拉泽。


    “拉泽。”李复锦靠在床头, 轻轻地抓住那只比猫爪还要小的手,“在布西语里面是什么意思?”


    丹增把熟睡的小婴儿慢慢地放到床上, 让他置于母亲的臂弯下, 嗅到熟悉的味道,小婴儿叮咛一声,一动不动地睡了回去。


    “漂亮的意思。”丹增俯身看着自己的孩子, 对李复锦笑着说, “我们的孩子, 长大后一定会是最漂亮最漂亮的小孩。”


    李复锦听了开心地笑起来,她同丈夫说自己也给孩子想了一个汉名。


    丹增好奇道:“叫什么?”


    “现在是初夏时节, 草原变绿,开始见青。”李复锦看着熟睡中的孩子,脸颊上一对酒窝深深, “就叫做现青。”


    丹增闻言,低头小小声地喊到:“李现青,小青崽。”


    这就是李现青名字的由来。


    “这都是我没有记忆时候的事情了,还是后来姑姑转告我才知道的。不过我喜欢自己的汉名多些,所以平时大家也都只喊这个名字。”


    李现青说这些的时候,曲着腿靠在草堆前,目光虚虚地落在远处,没有焦点。


    聂云驰听后有些阒然,半响没有说话,只定定地看着李现青的侧脸,在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时候皱起了眉头。


    李现青转过头,看到聂云驰的神情,突然笑了一下,轻轻晃了晃两个人交握在一起的手:“别皱眉啊,哥哥。”


    “抱歉。”聂云驰低低地叹了口气,“我不该问的。”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李现青倒是满不在乎的样子,“不过就是一个名字的由来而已。”


    聂云驰的眉头依旧没有松开,声音有些轻:“想起这些,会难过吗?”


    “不会。”李现青摇摇头,“他们离开我已经是很多好多年前的事情了,我记得那个时候我很难过,但是现在再想起以前的时候,可能茫然多一些吧。”


    说完,他突然看了眼聂云驰,望着那双眼睛说:“所以你也不要难过啊。”


    聂云驰望着李现青,觉得自己应该不是在难过。


    而是在心疼。


    但他什么也没说,只点了点头。


    李现青看着他的神情,突然把手伸进聂云驰衣服的口袋里:“我的表呢?你藏哪里去了?”


    聂云驰笑着抓住李现青借机在腰间作乱的手,然后变戏法一样从手上把腕表递了出去。


    李现青没怎么使劲就把手挣脱了出来,却又听到聂云驰突然说了声:“青青,我再送你一个新的表吧。”


    闻言,李现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低下头自顾自地把腕表戴回去:“不要,我就要这个。”


    说完李现青重新靠在草堆前,双手撑在地上,把腿伸直碰了碰旁边的聂云驰:“你干嘛老想给我买东西?”


    “喜欢你啊。”聂云驰很认真地看着李现青杏核般的眼睛,回答得干脆。


    在他看来,喜欢就是付出,就是给予,就是要把自己拥有的东西一并也交给对方。


    李现青听后笑了一下,他侧过头,单手支着身子同聂云驰说话:“到底有多喜欢啊哥哥?怎么又在表白?”


    收起的那只手伸出一根食指,戳了戳聂云驰的左胸膛:“这里还藏了多少好话没有同我讲?”


    聂云驰微微眯起眼睛,任由李现青在自己胸口戳来戳去,声音还算得上平稳:“这里说要是再听不到你说喜欢我,它就要碎掉了。”


    指尖勾停在衣服上,李现青含笑去看聂云驰:“那不行,我舍不得。”


    聂云驰伸手捉住那根作乱的食指:“舍不得它还是舍不得我?”


    李现青随他去捉,眼睛一眨不眨:“都舍不得。”


    “不能贪心,只能选一个。”


    “好吧,那我选你。”


    “为什么选我?”


    “因为最喜欢你呀。”


    “那我的心怎么办?”


    “晚点再哄它吧,现在没空。”


    聂云驰低笑一声,刚想再说些什么,目光却突然一滞,往李现青身后冷淡地扫了一眼。


    “怎么了?”


    注意到他偏移的视线,李现青下意识想要回头。


    可偏偏聂云驰在这个时候突然动了。


    他用掌心去贴紧李现青的下颌,另一只手呈半环抱的姿势将李现青牢牢罩在自己怀里,微微低着头去吻李现青的眼睛,看他闭上扑闪的睫毛。


    李现青觉得聂云驰今天吻得有些凶,他试图后退一点,却被聂云驰识别意图,掌心后移,托住了自己的后颈。


    这下李现青就和被捏住脖颈拎起来的杏仁一样,放弃挣扎,只能任由聂云驰的侵入。


    慢慢的,聂云驰感觉到李现青紧绷的肌肉开始放松,手臂不自觉地环住自己的后背,手指揉皱织物平坦的表面。


    他放缓了进攻的节奏,细密地去吻李现青,一双薄而锐利的眼睛突然睁开,目光如同弓弦般拉开,径直射向马厩门口。


    随即再一次和站在那里的奕丹对上了眼睛。


    箭无虚发。


    奕丹站在原地,愣怔地看着李现青的后背,看他灿烂如鎏金般的头发。


    或许从听到那句“喜欢”开始,他就觉得自己应该要走,可是脚步却有如坠千斤之重,被死死地钉在原地,让他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靠近缠绵。


    直到聂云驰拿起礼帽扣在李现青的后脑勺上,隔断了他最后一点滞留的视线。


    奕丹面无表情地看着聂云驰露在帽檐边缘的眼睛,心想这是他和聂云驰第三次对视。


    在游街的时候他没有明白聂云驰看自己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但是这一刻,奕丹明白得不能再明白。


    多么明显啊,这看待手下败将的目光。


    充满着不屑和轻蔑。


    仿佛说尽了奕丹无法自言的嘲笑。


    想明白之后,奕丹几乎是转身就走,脚步踉跄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最后一点点残存的侥幸,也被无情地摔碎。


    他想起那一次李现青和自己在红池城见面,临走前李现青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已心有所属,也祝你早日解脱。”


    原来结局早已注定。


    怯懦的逃兵不配得到爱情的勋章。


    死缠烂打只不过徒增笑料。


    聂云驰不甚在意地闭上了眼睛,不去看那个落荒而逃的背影。


    在陷入草堆的刹那,整个世界都变得干燥。


    窸窣作响的声音就在耳边,脖子被扎得有些发痒。


    李现青靠着被压乱了的草堆,笑得喘不上气:“你完了,这是贡央昨天刚新堆好的,今天就被你弄乱了。”


    聂云驰去捏李现青的鼻尖:“小猫小猫,我们可是同谋共犯。”


    “我不是,我是人质。”李现青偏头去躲聂云驰的手,眉眼弯弯如月,“这些都要重新扎起来,不然你就等着贡央发现后来暗杀你吧。”


    聂云驰无奈地看着他,说:“我觉得他看起来一直挺想暗杀我的。”


    李现青一听,双手撑地重新坐起来,盘着膝盖把刚刚脱下的左袖和右袖一起系到腰上:“他对你没有恶意的。”


    想了想,又补充道:“你们只是刚刚认识,还不熟,他不知道怎么和你相处更合适而已。”


    聂云驰哂笑道:“我知道,新姑爷上门,小舅子给点下马威很正常。”


    李现青一听就跪着直起身子,抬手去捏他的脸:“你说谁是姑爷,谁是小舅子?那我成什么了?”


    聂云驰也不躲,反而伸手去接扑过来的李现青,由着他压在身上扯自己的脸。


    李现青气势汹汹,手上却没用多大的力气,就像一只虚张声势的小猫,在跟铲屎官表达自己的不满。


    聂云驰拿掉李现青头发上黏到的草屑,说:“你是最漂亮最漂亮的小拉泽。”


    李现青闻言一怔,呆呆地看着聂云驰。


    半响,他矮下身,抱住了聂云驰。


    “你犯规。”


    聂云驰听到李现青在耳边小小的嘀咕声。


    他抱着李现青,缓缓躺倒在蓬松的干草堆上。


    “那怎么办?”


    “……你自己把草堆扎好,我不帮你了。”


    “所以一开始是打算帮我的吗?”


    “你不准说话了。”


    李现青翻过身,枕在聂云驰张开的手臂上。


    他望着高高的房梁走神,闻着干草混着泥土的气息。


    空气一时之间很安静。


    李现青缓缓眨着眼睛,去缓解眼眶的干涩:“等你下一次来巴布,我带你去见一见他们吧。”


    聂云驰闻言垂下眼,遮住微微颤动的瞳孔,他感受着李现青压在手臂上的重量,稳了稳声音答道:“好。”


    草原上的风依旧吹着,象征着勃勃生机的绿色开始逐步覆盖这片广袤的土地,并缓慢地向雪山的方向不断攀延。


    这是夏天吞并的步伐。


    绿色的夏天就这样一直延续,直到秋天带着灿烂的暖意来临。


    而李现青在红谷岭落下第一片叶子的时候,坐上了飞往a城的飞机——


    作者有话说:本期bgm:“相信啊相信,幸福它越来越近~”


    第44章 回家


    李现青几乎是掐着点从宿舍赶到了A大西门。


    站在校门张望了两眼, 他就看到了停在马路对面的银灰色轿车。


    李现青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进去,匆匆说道:“我是不是迟到了?”


    “没有。”聂云驰简单回了一声,侧过身去帮李现青拉过安全带系上, 然后单手指了指挂在耳朵上的蓝牙耳机,示意自己正在打电话。


    聂云驰打电话的时候说的是a城本地话, 现如今李现青来a城上了两个月的学,多少听得出一点日常的高频用词, 猜出大概是在和朋友通话。


    李现青没有打扰他, 只把拎着的电脑包放到脚边, 顺手打开前边的手套箱, 从里面拿了一瓶冰镇的矿泉水。


    “好,我知道了, 确定了再同你讲。”


    聂云驰同电话那头的人匆匆说了两句,就挂掉了电话:“怎么这么急, 跑过来的?”


    李现青拧开瓶盖灌了几口水,刚刚出门急, 他甚至忘了喝口水:“忙得忘记看时间了, 等很久了吗?”


    今天是周五,本来李现青下午是没有课的,但午觉刚睡醒, 就收到了同组师兄的信息。


    说来也巧, 李现青在双选会之前给几个心仪的导师都发去过自我介绍, 但没想到最后把自己捡走的居然是当初复试的时候同他说“那年轻人要好好努力啊,a城居大不易。”的那位老师。


    导师姓周, 是一个看起来有些瘦小的干巴老头,带着一个圆框眼睛,镜片厚得把眼睛缩小了一圈, 笑起来更是眯成一条逢,慈祥得仿佛原地长出了飘逸的白胡子。


    导师的学生招得不多,研究生两个年级加起来刚好凑满一只手。


    而这个给他发信息的师兄叫王悦,虽然今年读研二,但实际年龄算一算其实与慢了两年考研的李现青是同年。


    他直接给李现青发了一个压缩包的文件,让他帮自己整理出一个文件综述。


    王悦:这个是咱导安排的任务,我和你师姐忙着别的事情,你就帮个小忙哈


    青青:师兄,这个你什么时候要?


    王悦:明天就周末了,那你周一上午再给我吧。


    李现青没想明白这两个句子的逻辑关系和转折原因。


    但他只能默默地回了句:“好的,师兄。”


    然后放下手机,叹了口气,从床上下来,把电脑拿了出来。


    “怎么了?你那个师兄又让你给他干活了?”隔壁床的舍友看到他动作,心下顿时也对情况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李现青把电脑开机,将聊天记录了里王悦发的压缩包拖出来解压,点点头说:“说是要做个文件综述,导师要求的。”


    舍友听完嗤之以鼻:“是你导师要求他的吧?然后他转头就拿着鸡毛当令箭,来让你给他做。你也别太好人,什么都帮,反正最后东西都算他的,你随便干干得了。”


    这个道理李现青又何尝不知道?


    但王悦丢给他的都不算什么难活,只不过琐碎烦人一些,又喜欢打着导师名号,还开口闭口强调自己是同门师兄,让李现青只能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把活给接了下来。


    李现青打开那一大堆文件,恨不得自己能一目十行。


    这一看就直接从下午看到了傍晚,李现青看论文看得是两眼花花,滴完眼药水抬头一看时间才发现已经快六点了。


    “糟了,要迟到了。”


    李现青想起和聂云驰约好的时间,连忙把电脑关机,一把塞进自己的包里,匆匆穿上鞋子就准备出门。


    舍友往后仰着身子问他:“现青,你这周周末也不在宿舍吗?”


    “对,有点事……”


    “怎么你们都有活动,就留我一个人在宿舍发霉。”


    李现青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那我走啦。”


    舍友头也不回地摆摆手:“放心去吧,我会看好宿舍大门的。”


    “好嘞。”李现青跨上背包,关上了宿舍门。


    临近晚饭时间,陆陆续续有学生从校门出来,三两结伴地往旁边小吃街的方向走去,人气与油烟味开始升腾。


    “没有,我刚停好车,接了个电话你就来了。”聂云驰换挡启动汽车,补充道,“是蔡弎的电话,他们几个——就我跟你提起过的那些人,想这周末约着到松狸岛玩,问我们要不要一块去。”


    “我们?”李现青拨弄一下空调的出风口,只觉得a城的夏天长得可怕,到现在都还不见秋天的影子,“你想去吗?”


    聂云驰勾起一个笑容:“蔡弎说这事我自己说了不算,让我跟大小姐您请示一下,看看能否准奏。”


    李现青觑着眼看他:“他真的是这样说的?”


    那当然不是。


    蔡弎的原话是:“单独喊你肯定喊不出来,这段时间一放假就准时准点窝在A大门口打卡,谁都约不出你。所以大家想问问小向导愿不愿意一起来,自从你谈恋爱之后,他们快要好奇死了,这回高低怎么说都想见上一面。”


    李现青听完哼了一声:“我就知道是你在添油加醋。”


    聂云驰轻笑一声,心情很好的样子。


    顿了顿,李现青把矿泉水瓶盖拧回去,慢条斯理地说:“我可没不准你去见他们,这个锅我不背。”


    前面红灯亮起,聂云驰踩下刹车:“他们只是有些好奇,想借这个机会认识一下你。没关系,不想去就不去,到时候我说是我没空就好了。”


    他撑着头去看聂云驰:“我不去,怎么你也不去?”


    聂云驰想也不想地说:“你不在,我去做什么?”


    “哇,”李现青面无表情地惊叹了一声,“你不会也是这样和他们说的吧?”


    “没有,我只是这样做了。”聂云驰望了一眼右侧后视镜,“那我同他们说我们就不去了。”


    李现青觉得,自己如果去的话,大概率会被八卦的目光包围。


    平心而论,他不是喜欢受人瞩目的性格。


    但凡事都有但是。


    “没说不去。”李现青看着红灯的倒计时,想了想说,“我这周周末刚好没有排课,有空的。”


    聂云驰笑了一声:“收到,大小姐。”


    李现青转过头不看他,假装自己没有听到这个称谓。


    绿灯亮起,车辆排成的队伍重新开始流动。


    “那今天晚上还要去上课吗?”聂云驰打转向灯左转。


    “要的。”李现青打开自己的课程表,说,“今天晚上是有排一个学生。”


    李现青开学后在导师的引荐下,进入了一家颇有名气的教培机构做兼职。


    机构给李现青每周固定三到四节的课程安排,课时费再加上底薪也算一笔还算客观的收入,足以支撑李现青目前的大学生活费。


    “那吃完饭我送你过去吧?”聂云驰微不可查地把眉峰压低,“结束后有些晚,我再来接你。”


    其实关于李现青做兼职这件事,聂云驰一开始不太同意,他觉得要这样兼顾学业和工作会太辛苦。


    但当时李现青已经做了决定,他便也就不好再说什么。


    “不要。”李现青想也不想地直接拒绝了这个提议。


    他无奈地拍了拍座椅,和聂云驰说:“哪个穷学生干兼职是坐这个车上下班的?被老板看到了,以为我不缺钱给我降工资怎么办?”


    “我可以……”


    “你不可以,我们说好了的,你不可以插手我的事情。”


    李现青叹了口气:“地铁很方便的,不用你跑来跑去这么麻烦。”


    聂云驰指间敲了敲方向盘,最后妥协道:“好,我知道了。”


    话是这样说,但等李现青结束完工作,拖着有些疲惫的身子从地铁上下来后,还是在地铁口看到了聂云驰。


    聂云驰怀里抱着杏仁,见他惊讶的眼神,非常自然地把杏仁举高了些:“杏仁说想来接你下班,我不放心它,就跟过来了。”


    杏仁歪着头,朝李现青疑惑地喵了一声。


    李现青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看着杏仁说:“小杏仁,你爸爸是个坏蛋,对不对?”


    杏仁仰起一张小猫脸:“喵呜喵呜。”


    李现青看着聂云驰把杏仁重新抱回怀里,突然喊了他一声:“聂云驰。”


    聂云驰抬眼望向他,投来一个询问的眼神。


    李现青低下头从那个大大的挎包里翻找着,拿起小心翼翼放在最上面的东西,递了出去:“谢谢你来接我哦。”


    那是一束三只的向日葵。


    a城在大部分人流密集的地铁站里投放了贩卖花束的自助售卖机,大部分是几只简单的小束花朵,价格也算不上昂贵。


    李现青刚刚出站的时候,明明已经路过了,却又突然折了回去。


    站在机器前从第一排看到最后一排,然后做出了选择。


    聂云驰盯着接过来的那束向日葵,有好半天的时间没眨一下眼睛。


    或许是见聂云驰看得太认真,李现青突然感觉有些难为情,试图解释道:“是刚刚在地铁里买的,可能有些便宜,但是我看了一下,还是挺新鲜的,叶子也没有干枯……”


    “我很喜欢。”聂云驰轻笑着打断那些青涩的话语,目光深深地看着他说,“我刚刚是在想,向日葵是要深水还是浅水养?”


    李现青一听,马上掏出手机开始搜索:“我看一下。”


    聂云驰望着李现青专注的眉眼,突然单手托着打哈欠的杏仁,状若无人地牵住他的手往前走:“走吧,等回家了再研究。”


    回家。


    听到这个词,李现青停下打字的动作。


    他抬头看着聂云驰带笑的侧脸,收起手机,快走两步到和他并肩的位置,轻声答道:“好哦。”——


    作者有话说:蔡弎:到底为什么约不出来人,好难猜啊[化了]


    驰哥:勿cue,在和男大搞对象


    青青:这样算不算是校园恋爱呀?


    最近连着写小甜章写得我差点忘了文案还没回收完


    (大家还记得吗[让我康康])


    第45章 松狸


    松狸岛是A省近些年比较受欢迎的一个小海岛。


    早些年松狸岛刚刚开始进行旅游开发的时候, 蔡弎的一个朋友拉着他一块跑过去投资了一个度假村。


    因此蔡弎在度假村里给自己留了一幢临海的小洋楼。


    本来这栋小洋楼一度被闲置,蔡弎都快忘了它的存在。


    但后来随着松狸岛旅游资源的挖掘和小岛经济的日益发展,度假村居然真的慢慢做了起来, 这幢小洋楼也就变成了他们这帮朋友时不时的小聚之地。


    李现青下车的时候,蔡弎的卡宴正好驶入小洋楼的停车场。


    姜兆安摇下车窗语气欢快的跟李现青打招呼:“小向导, 好久不见呐,你还记得我吗?”


    面对热情的姜兆安, 李现青笑得有些腼腆:“记得, 好久不见, 姜小姐。”


    “哎呀哎呀, 是我不对,还喊你小向导, 让你都不知道怎么称呼我。”姜兆安拉开车门蹦下来,熟稔地凑到李现青跟前, 笑吟吟地说,“你喊我名字就好啦, 不用这么生疏。”


    李现青眨了眨眼睛, 顺势点点头说:“好的。”


    蔡弎这个时候也从驾驶位上下来,戴着一个能遮住半张脸的墨镜,对着聂云驰和李现青吹了个口哨, 当做招呼。


    李现青看到他想了想, 对姜兆安说:“前段时间听到你们结婚的好消息很开心, 但一直没找到机会当面恭喜你们,今天终于见到了, 新婚快乐呀。”


    聊到这个话题,蔡弎立刻喜笑颜开地凑过来,亲昵地揽住姜兆安的肩膀, 半开玩笑地说:“没关系,你现在随份子钱还来得及。”


    结果刚说完,李现青还没来得及回话,蔡弎就挨了姜兆安一记肘击。


    “你别理他这个嘴上没把门的。”姜兆安跟李现青摆摆手,说,“按我们的习俗,一家人不分开来收礼金,驰哥随了就等于你也一起随了哈。”


    李现青听得有些赧然。


    聂云驰从后备箱把两人的行李搬下来,推着东西走过来:“你们两个社交恐怖分子可以稍微收一下吗?有点吓人了。”


    “哟~”


    聂云驰不过来还好,一过来,李现青就看到姜兆安眼睛闪烁起来,脸上浮现出肉眼可见的八卦神色。


    姜兆安用目光在他们两个脸上转了一圈,语气起伏着说:“这还不是怪你?平时把现青藏得这么严实,搞得我们一直想见又见不到,今天好不容易见到了,难免有点激动。”


    李现青闻言,摸了摸鼻子同姜兆安说:“没有,是我刚开学事情有些多,所以一直不太有时间出来玩。”


    姜兆安笑容绽放得更明显了一些:“你不要替他解释啦,我们都懂的。”


    说完姜兆安突然转过身,喊了声:“你们几个偷听得有点太明显了哈!”


    李现青随着她的目光望过去,果然在小洋楼二楼的阳台看到了几个还没来得及缩回去的脑袋。


    聂云驰站在他旁边,面无表情地轻咳了一声。


    数目相对,那几个人“嘿嘿”一笑,互相拉扯着站起身,扶着栏杆的手先是想找裤子口袋,没找到后又摸摸后脑勺,最后像投降一样举高摆动,森*晚*整*理和楼下的众人打招呼。


    李现青犹豫了一下,最后朝他们点点头。


    于是那群人又齐刷刷地看向他,像是暗自较劲了一会,最后推出来一个人喊道:“你好你好!我们就是刚好在这里看你们到了没,真是好巧啊哈哈哈”


    姜兆安毫不客气地给他们比了一个中指,说:“还不速速下来给姑奶奶接驾?”


    蔡弎直接毫不客气地哈哈大笑起来。


    他用手肘杵了杵聂云驰,调侃道:“真是万众瞩目啊万众瞩目。”


    聂云驰脸上神情淡淡,看不出什么,只走上前去站到李现青旁边说:“我们先进去?”


    李现青点点头:“好。”


    姜兆安闻言领头带着人就往小洋楼里走,边走边和李现青说:“你放心,他们就是性格有些欠,但都不是什么混不吝的人。不过这些肯定驰哥一早就和你说过啦……”


    李现青听后笑了笑没有说话,看了眼聂云驰,伸手要去帮他分行李拿。


    但聂云驰只一味地把箱子挪到左手,然后用右手去和李现青十指紧扣。


    “是不是觉得有些闹挺?”聂云驰迟疑了一下,问李现青,“你不用忍着,觉得哪里不喜欢直接说就好。”


    李现青摇摇头,又晃晃两个人牵着的手:“没事。”


    “真没事?”


    “真没事,我又不是小孩了。”


    “你不是小孩,是小猫。”聂云驰想象了一下,自己笑了起来,“小猫要是受委屈了,会喵喵叫吗?”


    李现青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会咬人,很疼的那种。”


    走在最后面目睹了一切的蔡弎顿时啧啧称奇。


    然后突然又想起自己曾经在聂云驰家吃火锅的经历,决定暂时不把墨镜给摘下来。


    刚刚在二楼打过照面的几个人纷纷下来打过招呼。


    李现青放眼望去,除了之前和聂云驰一起来巴布的齐源和赵和远,还有两个第一次见面的人,一个是齐源的亲妹妹齐溯,还有一个叫程宿,就是刚刚对着他们说“好巧”的那位。


    聂云驰给他一一介绍过去,然后顿了顿,语气没有任何变化,自然得像和大家打了一个招呼般说:“这是李现青,我男朋友。”


    众人像是没想到他的介绍来得如此猝不及防,连李现青都侧过脸看了一眼他。


    最后还是蔡弎第一个反应过来,说:“咋都愣住啊,昨天不还群里闹着要见驰哥对象?现在真见着了,鼓掌鼓掌!”


    这下众人回过神来,纷纷有所反应,打招呼的有之,好奇打量李现青的有之,仍旧处于惊讶中随着蔡弎的指令鼓掌的亦有之。


    齐源直接拍了拍聂云驰的肩膀,笑着说:“一开始弎儿说你们在谈恋爱的时候我还不信,以为他在和我开玩笑呢,还是你说了我才敢信,怎么当时我和远子愣是一点都没发现?”


    聂云驰眼角眉梢带着笑意,看了一眼李现青说:“我们比较低调。”


    蔡弎小小声地和姜兆安吐槽道:“明明是因为那个时候还没谈上吧。”


    姜兆安不好意思地看了眼李现青,转头低声骂道:“傻子,你怎么不直接站他们面前说?”


    李现青看了一眼聂云驰,对他的说法没有做什么反驳,只笑了一下和齐源说:“不好意思,现在才有空和大家见面。”


    齐源连连摆手道:“嗐,这有啥?朋友之间不拘这个。”


    其他人站在旁边也你一言我一语地聊起天来。


    顾忌到李现青初来乍到,时不时还主动同李现青搭话。


    李现青在大家后知后觉的活跃气氛中默默地往聂云驰身后退了半步。


    他现在非常非常确定,自己是个纯血i人。


    聂云驰替他简单回了几句,便说要先回房间放东西,带着有些拘谨的李现青上了楼。


    前几次来蔡弎都是给聂云驰安排住的三楼,相对来说较为安静,适合有入睡困难这个毛病的聂云驰。


    因此这次两人的房间也同样安排在了三楼。


    李现青好奇地拉开房间的窗帘往下望,看到从小洋房后门出去就可以直通暖白色的沙滩,沙滩再往下走就是度假村的海滨浴场。


    他忽然想起刚刚姜兆安把钥匙递给自己的时候,特意当着聂云驰的面笑着说了句:“这次齐源带了妹妹来,房间有一些紧凑,就委屈我们青青和驰哥一起住了哦。”


    李现青现在回想一下,其实刚刚大家的态度都是调侃聂云驰居多,反而不太敢同自己开玩笑,打招呼的时候也很正式,甚至彼此都带着一点初见面的不知所措。


    “在看什么?”


    聂云驰的气息从身后靠近,手臂环抱住李现青窄瘦的腰身。


    李现青微微偏过头,额头蹭过聂云驰的鬓角:“在想你的朋友们都很热情,而且礼貌。你提前和他们说过什么了吗?”


    “没有。”


    “真的?”


    聂云驰笑起来,顺着李现青的视线眺望窗外的海平线:“怎么,今天的见面和你形象中的不一样吗?”


    “是有一点。”


    “那你以为会是什么样的?”


    李现青想了想,故意说道:“一般情况下按照小说里的情节,你的朋友们应该找个理由支开你,然后会出现一个你青梅竹马的暗恋者,你的朋友们都选择支持他和你在一起,然后他们对我说……”


    “等一下,”聂云驰忍不住叫停,打断了李现青的想象,“路人乙先生,你是不是忘记了你的男朋友只是一个路人甲?”


    李现青忍俊不禁道:“路人甲先生,请保持成为男主角的信心好吗?”


    “路人甲当了男主角,那路人乙怎么办?”


    “男主角只有一个,路人乙当然还是路人乙。”


    “那男主角可以和路人乙谈恋爱吗?”


    “不可以,主角要和主角谈恋爱才行。”


    “那不当主角了。”聂云驰收紧了一点手臂,说道,“我只当路人甲。”


    李现青拍拍聂云驰的手,在他怀里转过身,靠着落地窗的玻璃去看他的眼睛:“那你就只能和路人乙一直谈恋爱了,路人甲先生。”


    “一直吗?”


    “一直。”


    “那再好不过了。”聂云驰笑着说道。


    李现青看着聂云驰因为面光微微眯起的眼睛,突然说:“我靠在玻璃上,却听不到一点外面的海浪声。”


    “玻璃是双层的,隔音会比较好。”聂云驰单手撑在玻璃窗上,微微低头,去吻过李现青鼻梁上的小痣,“不信的话,晚上可以试试。”——


    作者有话说:请大家放心,我是甜文写手!


    青咪想象中的见面:冷漠的男友,挑衅的情敌,刻薄的亲友和破碎他


    然鹅实际是的见面:__________(请填)


    第46章 游戏


    下午的时候, 蔡弎喊来度假村的工作人员,在小洋楼的院子里搭建了一套烧烤的装备,准备晚上一群人自给自足搞烧烤吃。


    姜兆安不知道让工作人员从哪捎带了两个奶油西瓜来, 正和齐溯头碰头地在厨房找刀具。


    最后还是李现青下楼路过,在厨房里找到了一把还没用过的水果刀, 主动接过了切西瓜的活。


    齐溯嫌小洋楼的中央空调温度调的太低,裹着一件披肩, 站在旁边围观李现青削西瓜皮:“我刚刚撤场后现青哥你又赢了几轮?”


    李现青闻言笑了一下, 说:“哪能次次都靠新手光环赢?你们一走我就输了。”


    “是不是和远哥同程宿哥联合打你啦?他们两个那是老队友了, 三天两头约着打, 你算不过他们很正常。”齐溯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就不爱和他们两个打, 老输没意思。”


    姜兆安正翻出几只碗用来装西瓜,笑着说:“齐溯你怎么回事, 不和我们打,也不和他们打, 规矩大得很。”


    这说的是刚刚一群人在二楼玩掼蛋的事情。


    起初的时候, 齐源开局就被蔡弎和姜兆安联手杀了个片甲不留,连忙向自家妹妹求救。


    于是齐溯换到了齐源的位置上,一坐下就说:“你们夫妻不准打配合, 给我们这些散兵一些活路。”


    齐源立刻附和道:“就是就是。”


    “得了吧, 这可怨不到我们。”蔡弎摆摆手说, “就源儿你的技术,刚刚驰哥给你打配合都没救回来, 好意思吗?”


    “那可不能这样说,驰哥还没发力呢。”齐溯替自己哥哥打抱不平道,“真夫妻就得和真情侣打, 刚刚要是换成现青哥坐这,你们看驰哥杀不杀。”


    赵和远捧着个椰子坐在旁边,唯恐天下不乱地说:“那小溯你下来,现青上去来一局。”


    李现青在旁边坐着看了几轮,正研究规则研究得头晕眼花,闻言抬头就想婉拒:“我还不太会打,就算了吧。”


    姜兆安闻言也不服:“诶,刚刚还说夫妻不能打配合,怎么到驰哥和现青这又可以了?不准双标啊。”


    “好说。”齐溯拍拍姜兆安,示意她和自己换个位置,“这样,我和弎哥一组,你和现青哥一组,这样公平了吧?”


    聂云驰望向李现青:“玩吗?”


    李现青犹豫了一下,最后点点头说:“我试一下。”


    然后又扯了下聂云驰的手肘,小声道:“你等会就坐我旁边,帮我看看牌吧。”


    “好。”聂云驰起身把位置让出来。


    蔡弎一直留意这边,见状说了声:“家属只许观战,不许下场哈。”


    聂云驰显然是听见了,但只含糊地应了一声。


    又安抚地拍拍李现青的背,示意他放心。


    待大家都落座好,便开始了新的一局。


    “对六,先试试水。”齐溯悠哉地率先打出两张牌。


    蔡弎见状,麻利地跟上一对九,嘿嘿一笑:“掐断。小溯,你打法怎么变保守了?”


    显然现在压力给到了李现青这边,他迟疑地看着自己的牌面,有些无从下手,于是下意识去看旁边的聂云驰。


    聂云驰单手搭在他身后的椅背上,靠过来虚虚点了张牌,声音不高地说:“单走一张大王,请一下路。”


    李现青果断抽牌出手,压在了桌子。


    “诶诶诶,驰哥你说好不出手的。”蔡弎笑着埋怨了一句。


    齐溯闻言噗嗤一笑:“这话你也信?那弎哥你这局必输无疑。”


    坐在李现青对面的姜兆安眼底闪过笑意,干脆地说了声“过”。


    第一轮就这样有惊无险地过去。


    第二轮一开始,齐溯就出了一串顺子,三四五六七,牌型整齐地推了出来。


    蔡弎看了看自己的牌,唉声道:“要不起啊。”


    李现青纠结地看了会牌面,像是有了主意,但是又不太确定地看向聂云驰。


    聂云驰见他拿牌的走势,点点头说:“比他的大,是对的。”


    这下李现青放心地把手上这一组牌给出了,利落地压在最上面。


    “九十JQK,现青手气可以的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新手保护期吗?”姜兆安见状夸赞道。


    蔡弎则对着聂云驰说:“你这个军师当的有一点太明目张胆了啊。”


    聂云驰闻言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牌局进入中段,大家都稍稍凝神起来。


    蔡弎突然甩出四张牌,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得意:“四个J,炸弹!”


    姜兆安笑眯眯地做鼓掌状:“哇,厉害厉害。”


    李现青抿嘴盯着自己手里仅剩的七张牌,眉头微微皱起。


    聂云驰稍稍靠前,似乎是想说什么,但见李现青没有回头询问的意思,最后还是把话都咽了下去。


    李现青来回扫了几遍牌面,最后半是犹豫地抽出四张牌,停顿片刻后果断地打出:“四个A。”


    他的声音不大,但成功让蔡弎僵住了笑容。


    齐溯诧异地抬头看向他:“好家伙!”


    牌权现在轮到了李现青手里。


    只见他笑了一下,脸颊旋出两个若隐若现的小酒窝,自然地将最后三张牌一起打出。


    红桃Q、红桃K、红桃A。


    同花顺。


    “报单!”姜兆安一看马上接话,喜气洋洋地亮出自己手里仅剩的一张大王,“头游,二游。是我们赢了哦!”


    李现青微笑着往后靠,倚在椅背上笑起来。


    聂云驰从旁边拿了只冰镇椰子,插好吸管递到他嘴边:“怎么这么厉害?”


    李现青咬着吸管看他,双眼弯弯:“老师教得好。”


    蔡弎一边洗牌一边摇头:“不得了,好恐怖的新手。”


    “最后那手同花顺太关键了。”姜兆安心情很好地笑出来,单手托腮看着李现青,“我都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


    蔡弎开始重新洗牌:“来来来,再来一轮。”


    厨房的水龙头被打开,清水流出将水果刀上沾上的西瓜汁冲洗干净。


    李现青笑着把西瓜切块放进碗里,说:“这个放到外面去?我看大家都跑出去研究烧烤了。”


    院子里,聂云驰正站在烧烤架前研究炭火燃烧的状态。


    见已经烧成通明的橘红色后,才不慌不忙地将肉串放下去,一时间滋滋作响,油润的光泽带着升腾的烟气一起,开始传出香味。


    蔡弎抱着碗西瓜走过来,动作夸张地给自己插了块西瓜:“我老婆刚刚给我拿的西瓜,甜得很,你要不要来一块?”


    聂云驰睨了他一眼,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想炫耀老婆的话建议你去找别人。”


    这有什么好炫耀的。


    谁还没有对象了?


    聂云驰回头望了一圈,找到李现青蹲在桌子前的身影。


    蔡弎笑了起来,单手叉腰说:“你小子,我还没说你呢。”


    “说我什么?”


    “这段时间到底是我结婚了还是你结婚了?连个人影都见不着,要不是我知道现青是个温吞性子,差点就以为我本群第一妻管严的称号要拱手让你了。”


    蔡弎说完顿了顿,回头看了眼没留意到这边的大家,声音低了一些:“你多少还是注意一些。我们这些人从小闹大的无所谓,旁人可说不准。保不齐有哪个多事的人见着了替你去做宣传。”


    聂云驰听到这里,给手上的烤串撒上最后一层佐料,漫不经心地说:“谁嚼舌根的话传到你这里了?”


    “那倒还没有。”蔡弎摇摇头,沉默了一下又说,“但是前两天我妈突然找我,问你是不是谈恋爱了,还问我知不知道是和谁。”


    他本来以为聂云驰听到会吃惊,但聂云驰头都没抬地把烤好的肉放到盘子里,平淡地说:“没事,估计是我母亲托阿姨来找你打探消息的。”


    蔡弎眼睛一下子就睁大了:“徐阿姨知道了?谁传出去的?我们兄弟几个包守口如瓶的,不可能是我们。”


    “我知道。”聂云驰眼睛都不眨一下地说:“是我自己说的。”


    “什么?你自己说的?”


    “前段时间她想让我去相亲,我直接说已经有对象了,让她不用在这件事上费心。”


    蔡弎呆愣住,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些什么,但没等他想明白,就看到李现青走了过来。


    蔡弎把手握拳放在嘴边咳嗽了两下,同李现青点点头后便借口走开了。


    “他怎么了?”李现青觉得蔡弎刚刚看自己的表情有些奇怪。


    “不知道,可能是妻管严吧。”聂云驰把装好了烤串的盘子递给李现青,“刚烤好的,试试看好吃不?”


    李现青拿起一串吃了口,不小心被滋出来的油烫到舌头,说话有些不清楚:“好呲。”


    聂云驰笑起来,抽了张纸巾去擦李现青脸颊上蹭到的油渍,声音悠悠地说:“小心烫。”


    李现青举着那串烤肉,递到聂云驰嘴边:“你也吃。”


    聂云驰垂下含笑的眼睛,握着李现青的手,微微低头去咬下一口烤串,咽下去后说了声:“好像咸了点。”


    “我觉得刚好诶。”李现青收回烤串,“那这个我吃好了。”


    咸咸的海风将烧烤的烟气吹开,扩散出孜然的香气。


    聂云驰思考了一会,提议说:“青青,烤个茄子要不要?”


    李现青欣然点头:“好啊。”


    “不过茄子好像放到桌子那边去了。”


    “没事,那我去拿。”


    “青青。”聂云驰喊住转身欲走的李现青,清了清嗓子说,“这个烟熏得嗓子有一点干。”


    李现青疑惑地站定,等聂云驰把话说完。


    “所以,”聂云驰又清了一下嗓子,装作不经意地说,“再帮我拿一点西瓜好吗?”


    “好啊。”李现青点点头。


    不过,聂云驰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吃西瓜了?


    李现青看着聂云驰的笑容有些不解——


    作者有话说:掼蛋真的很难玩谁懂[无奈]


    漂亮青青,在线发牌,要来玩一局吗?


    第47章 猩红


    夜幕沉沉, 弦月悬悬。


    热闹了一天的小洋楼逐渐变得安静。


    聂云驰去储物室找东西出来,路过院子时看到齐源低头踩扁了一个啤酒罐,指间夹着一点猩红。


    “叩叩。”


    齐源听到声音回头, 看见聂云驰在推拉门的玻璃上敲了敲,然后推开门走了出来。


    “你怎么下来了?”齐源瞄了眼聂云驰, 有些疑惑地问了声。


    又抖开自己的烟盒递过去。


    聂云驰摆手婉拒,齐源这才发现他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一个没开封的盒子。


    “找什么东西呢?”


    “三楼的吹风机坏了, 我下来拿个新的。”


    齐源闻言看了眼聂云驰还带着湿意的头发, 哂笑道:“就你头发这点长度, 擦一下不就干了, 还用找吹风机?”


    聂云驰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倒是齐源自己反应过来, 对着聂云驰吞吐出一口泛白的烟雾:“忘了,你家那位留的长头发, 是该用。”


    “你怎么回事?”聂云驰侧身避开烟雾,微微皱着眉看他, “好端端地一个人在这犯什么冲。”


    齐源没理他, 嘴里含着根烟,老半天才模糊不清地说了句:“没什么大事。”


    聂云驰不信他这套说辞,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直接说:“上午刚来的时候就想问你了, 一开始不是说带你对象来?怎么最后来的是小溯?”


    闻言, 齐源沉默着随手拉了张椅子过来坐下, 咬着烟静静地坐了一会,最后说:“没对象了, 带前女友来见你们不合适吧?”


    “你不说,我们也猜到了。”聂云驰叹了口气,拍了拍齐源的肩膀, “闹了这么久,也总算有个结果。”


    齐源冷笑着爆了句粗口,说:“这哪里是结果?分明就是个苦果。”


    聂云驰沉默半响,最后劝慰道:“看开点,世上比这大不了的事情多了去了,你何必自苦。”


    “自苦。”齐源咀嚼着这个词,低低地笑了声,朝聂云驰挥挥手手,“你现在情路顺畅哪里懂什么叫自苦,快回去吧,不要打扰我这个孤家寡人赏月。”


    聂云驰抬头看了眼浑浊的月色,没再劝什么,只留下一句:“记得把垃圾捡起来。”就离开了院子。


    齐源踢了一下脚边的啤酒罐,笑着骂了句:“环保大使啊你。”


    聂云驰回到房间时,李现青刚好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


    李现青随手抓了一条白毛巾搭在头上,身后一片氤氲的水汽。


    微卷的金发已经留到了锁骨的位置,湿漉漉地往下滴水,在肩膀处的睡衣上留下一点深色。


    见到聂云驰,李现青用毛巾去接发尾滴在脖子上的水珠,问了声:“有找到吹风机吗?”


    “有,就在储物间里放着。”聂云驰就地把吹风机外盒拆了,走到床边插上电源,示意李现青过来,“你坐这,我帮你吹头发。”


    李现青顺从地面对聂云驰坐在床沿上,拿下毛巾露出自己被擦的乱糟糟的头发。


    “嗡——”得一声沉鸣。


    聂云驰打开开关,用掌心感受了一下调节的风热,然后吹向李现青的头发。


    手指捋过发丝的时候,聂云驰鼻翼翕动,闻到因为热浪的蒸发,从湿发缝隙升腾起一股与自己身上一样的洗发水香气。


    随着气流的呼啸声,发梢扬起金色波浪,在暖风中变得舒卷。


    李现青闭着眼睛,感受热风在头皮吹过,在嗡鸣声中感受到一些困意。


    聂云驰关掉吹风机,拔掉电源一低头,发现李现青依旧闭着眼睛。


    轻轻一推肩膀,李现青就顺着力道歪倒在床上。


    在沾上枕头的前一刻,李现青从短暂的假寐中惊醒过来,睁开眼睛,下意识朝前借力,抓住了聂云驰衣摆。


    这一抓,就让两个人叠着倒在了床上。


    李现青躺在床上,感受心跳的速度慢慢平复下来,眨了眨眼睛,抱住了聂云驰的肩膀,语气埋怨地小声说:“你干嘛啊?吓我一跳。”


    “抱歉,青青,抱歉。”聂云驰手肘发力,支起上半身去揉李现青的头发,感受到指间蓬松而干燥的触感,“本来想逗你玩的,刚刚真睡着了?”


    “差一点点。”李现青说完突然揪过聂云驰的衣领,凑过去嗅了一下,“怎么有一股烟味?你刚刚到楼下抽烟了?”


    聂云驰暗骂一声齐源那小子刚刚对着自己抽什么风,连忙解释道:“没有,是齐源在抽烟,我路过沾到的烟味。”


    “他一个人大晚上的抽烟?”李现青投来不信任的目光。


    聂云驰立刻简明扼要地将前因后果说了个清楚。


    说完又用鼻尖去蹭李现青的脸颊:“不信你亲一下我,就知道了。”


    李现青静静看着聂云驰,半响,冷不丁地凑过去咬了一下聂云驰的下唇:“你怎么不自己来亲我?”


    聂云驰低低地笑出声,想要去加深这个吻。


    李现青却侧过脸躲开,故意说:“爱亲不亲。”


    于是聂云驰翻过身,面对着李现青侧躺在床上:“你现在还困吗?”


    “不困。”李现青不肯看他,但往聂云驰的方向拱了拱身子,埋着头窝在他怀里,“已经被你吓清醒了。”


    “我的错。”聂云驰揽着李现青,吻过他的发顶。


    想了想,又凑到李现青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夜晚宁静得像无声的默片,海平面已与夜幕一起归于黑暗,只留房间的一角被昏黄的灯光照亮。


    除了体位上有所坚持,在花样上李现青总是纵容和默许聂云驰,甚至有些习以为常。


    情人的话语在耳边呢喃,像吟游诗人在拨动竖琴。


    缠绵的时候像海浪拍打过礁石,像凌霄花攀绕着橡树。


    情动间,李现青感觉到聂云驰的吻在自己的脖子上流连后,下意识地仰起头,任他咬住了自己的喉结。


    有一点点疼,但更多的是身体随之而来的颤抖。


    以及脑海中如白光般闪过的刹那失神。


    潮水渐渐退去,浪花翻滚的声音被完全隔断在玻璃窗外。


    一如聂云驰白天所说,非常隔音。


    李现青靠在床头,手里把玩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


    他偏过头,看着聂云驰甩开打火机,火苗燎过烟尾,燃起一点猩红。


    李现青把烟含在唇间,靠过去用烟尾衔住聂云驰的烟。


    于是那点忽明忽暗的火星便顺着相连的烟尾实现了传递。


    李现青望着飘起的白雾,微微眯起眼睛。


    他感受着薄荷爆珠的味道,柔声说:“好晚了,该睡觉了。”


    聂云驰一听便笑了:“青青,你的生物钟和睡眠质量一样好。”


    一到时间,说睡就睡,不带一点辗转反侧。


    李现青稍微抬起一点头:“是你睡眠质量太差了,我就没见你在我之前睡着过。”


    “已经比以前好很多了。”


    “你不睡觉的时候都在想什么?把脑子想得这么累。”


    “或许想了很多东西。”


    “那你不要想那些东西,多想想我吧。”


    “想你?”


    “对,只想一件事的话很容易就能睡着。”


    “是不是很简单?”李现青身子往后挪了下,去看聂云驰的眼睛。


    聂云驰好像是笑了一下,对他说:“我睡前不会想起你。”


    李现青有一点生气:“为什么?”


    “因为,”聂云驰想了想,说:“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不敢想你,那比想别的事情更让人睡不着。你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可以抱着你,不用靠想象去见你。”


    李现青听完沉默片刻,然后重新把自己窝进聂云驰的怀里:“我不听哄人的话。聂云驰,你要好好睡觉才行。”


    说完又小小声说了句:“不睡觉的人老得快,你已经比我大五岁了,再老可怎么办?”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聂云驰脑海中莫名其妙地出现了“老牛吃嫩草”这几个字,于是整个人都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中。


    直到没收到回应的李现青用膝盖轻轻撞了一下聂云驰膝盖:“干什么不说话?”


    “没什么。”聂云驰回过神来,笑了一声,显然不打算告诉李现青自己刚刚联想到了什么。


    他收紧了抱着李现青的手臂:“我会好好睡觉的,争取三十岁的时候像二十五岁,一百岁的时候像九十五岁。”


    “一百岁和九十五岁吗?”


    “对。”


    “那还有好久。”


    “不过七十年。”


    七十年啊。


    李现青垂眼笑了一声。


    这真是他听过,最喜欢、最浪漫的情话了。


    日升月又落。


    好心情就像海浪,即使有什么不愉快的人在脑海的沙滩上留下脚印,也会被海浪轻而易举地冲刷干净。


    所以在假期结束后的周一,李现青坐在电脑前,看到王悦发来的催促信息时仍保持着平静的心态。


    他看了眼自己已经完成的文件综述,回复王悦道:“不好意思,师兄,我还没有弄完。”


    显然王悦在另一头暴跳如雷,紧跟着发来一连串的消息。


    李现青匆匆扫了一眼,几行话颠来倒去,大体意思都是说导师催得紧,让自己要有所重视,不能主次不分。


    青青:“好的师兄。”


    留下简单的四个字后,李现青不再回信息。


    直到下午,李现青午觉醒来后,才慢悠悠地把文件综述发给了王悦,然后淡定地发了一行话。


    青青:师兄,知道老师要的急,我已经同步发给他了。您放心,我刚刚和他主动承认了错误,说都是我没及时完成,一切和师兄无关,老师也说理解,不会错怪师兄的。


    青青:[微笑][玫瑰]


    顶上的“正在输入中”显示了又灭,但对话框里一个新对话框都没有再冒出来。


    李现青嗤笑一声,不再看消息——


    作者有话说:青咪面对喜欢的人:贴贴亲亲都可以!想怎么摸怎么玩都没问题!


    面对不喜欢的人:狠狠一口咬下去,让你青一块紫一块![哦哦哦]


    第48章 馄饨


    李现青甫一开门, 就看到杏仁已经蹲在了鞋柜旁边,睁着一双灰绿色的圆眼睛盯着自己看。


    “杏仁,你好像这扇门的召唤兽啊, 一打开就会出现在这里。”李现青走进来关好门,蹲下身和杏仁对视。


    杏仁抬起前爪, 扒拉到一点围巾的锁边。


    12月的天已经冷得渐入佳境,李现青身上还带着一点寒意, 他摘下手套, 用手背贴了贴脸, 确定不冰人后才去摸杏仁毛茸茸的脑袋。


    “喵~”


    杏仁佯装高冷地蹲在原地, 一动不动地任李现青给自己顺毛。


    李现青见它还看着大门的方向,想了想和它解释道:“你爸爸刚刚说现在都还没下班, 晚上可能要加班了,你别等他啦。”


    “喵呜~”


    也不知道杏仁是不是听懂了, 只见它蹭了一下李现青的小腿,然后慢悠悠地走到一扇橱门前面, 重新蹲下, 回过头冲李现青叫唤了几声。


    李现青跟在杏仁后面,见状把手上拎着的礼袋随手放到地上,一打开橱门, 发现里面堆满了猫罐头和猫条。


    “原来这里是你的自助餐厅啊。”李现青回忆了一下聂云驰之前的投喂习惯, 从里面拿了一个罐头出来, 一边拆一边和杏仁商量道,“不过你爸爸好像说你要减肥哦?是不是要控制一下食量啊?”


    杏仁抬起猫爪, 开始给自己认真舔毛,就仿佛一点都听不懂李现青在说什么。


    但等罐头一倒出来,杏仁马上凑过来黏黏糊糊地埋头开吃。


    李现青看得心软, 又像搓澡一样借机摸了两转杏仁,然后拿起地上的礼袋进了房间。


    李现青站在主卧里环视一周,总觉得放哪里都不合适,最后还是去了空置的客房,把礼袋塞进了衣柜里面。


    这时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传来一声震动。


    李现青解锁,看到是聂云驰发来了信息。


    Zephyr:要准备审计材料,晚上确定要加班了


    Ze森*晚*整*理phyr:[衰][衰][衰]


    李现青看着那三个被雷炸焦的黑脸表情笑了一声。


    青青:辛苦啦


    青青:刚刚杏仁要吃罐头,我给它开了一个够不够?


    Zephyr:太够了


    Zephyr:它再吃下去就要变成一辆半挂了


    李现青被聂云驰的形容逗乐了,心想还好杏仁没有进化到能看到文字,不然绝对要大闹一场。


    青青:小杏仁已经吃饱喝足了


    青青:倒是你,现在才通知加班,晚饭吃了吗?


    Zephyr:还没,等会给大家统一点外卖再吃


    Zephyr:先忙了


    青青:[OK]


    屋外吃完一个罐头的杏仁大摇大摆地走过来,朝李现青翻过身露出柔软的腹部:“喵~~”


    李现青见状对它一边上下其手,一边说:“你现在在减肥中,再怎么撒娇都不可以再吃了!”


    或许这句话杏仁听懂了。


    因为等李现青洗完澡出来,发现玻璃窗前蹲着一坨蓬松的三角形,像刚出锅的海苔肉松小贝。


    是杏仁在惆怅地望着窗外的江景。


    小猫咪哪里懂什么璀璨鎏金,夜色撩人?


    它只懂自己没有猫罐头吃了。


    李现青走过去坐在杏仁旁边,挠挠它的下巴,跟它一起往外看时,才发现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半开的窗户飘进一阵凉风,带着潮湿的寒意,直直渗进骨头缝里。


    李现青关上窗户,顺手拿起手机,发现聂云驰给自己发了一张照片,点开一看,是摆满了一桌的精致外卖盒。


    Zephyr:[图片]


    Zephyr:外卖到了


    青青:好吃吗?包装倒是好漂亮


    Zephyr:难吃。


    Zephyr:不如门口的馄饨摊


    青青:那你干嘛点这个?


    Zephyr:我请客,他们说贵的优先


    李现青对着手机笑出了声,惹得惆怅中的杏仁抽空瞥了他一眼。


    雨还在下,被风吹着在玻璃窗上滑出长痕。


    静静地坐在窗前看了会雨,李现青突然站了起来。


    厨房的灯被打开,随后响起冰箱门开启的声音。


    杏仁对着无聊的夜色打了个哈欠。


    另一边,聂云驰坐在灯火通明的办公室里,把报上来的最新报表给陈行发了过去。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聂云驰走出去对着疲惫不堪的下属们安抚道:“没问题,大家都下班吧,今天辛苦了。”


    众人有气无力地欢呼了一声,纷纷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聂云驰同样归家心切。


    但偏偏在这个时候,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他扫了一眼,诧异地发现是徐闻兰的来电。


    聂云驰关上办公室的门,接通了电话。


    “晚上好,母亲。”


    “晚上好,小驰。”


    两个人用相似的语气礼貌地打了个招呼。


    接着徐闻兰开门见山地问道:“下周周末回家吃饭吗?”


    聂云驰看着桌面上立着的台历——下周六是12月10日。


    “不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聂云驰背对着窗外星星点点的灯光,平静地看着息屏电脑上的倒影,“不必这么麻烦,让你们专门抽空来吃一顿饭。”


    徐闻兰语气没有太大波澜,似乎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早已心中有数:“也行,礼物就到时候让他们直接送到你那边去吧。”


    “好。”聂云驰对这个流程早已熟悉,“还有其他事吗?”


    徐闻兰回答得很利落:“没有了。”


    但说完后,她似乎停顿了一下,又补充道:“那再见,小驰。”


    “好,再见。”


    聂云驰维持着接电话的动作,听了一会对面传来的忙音。


    良久,他把手机丢在桌面上。


    却看到锁屏亮了起来。


    青青:[语音通话]


    青青:对方已取消


    青青:在打电话吗?


    青青:忙完回我一下~


    李现青把往下滴水的伞放在脚边,站在保安亭里盯着手机看。


    身后在看电视的保安瞄了他一眼,说:“小同志,今天只有内审处在加班,你登记好直接上去,还亮着灯的那层楼就是了。”


    “没事,我等他忙完。”李现青笑着回头答了一句,但没做过多解释。


    结果话音刚落,聂云驰的回电就到了。


    “喂。”李现青连忙接起电话,但顾忌着还有外人在,没敢直接喊聂云驰的名字。


    聂云驰在电话那头说:“刚忙完,准备下班了。”


    李现青却有些风马牛不相及地回了句:“你那里什么声音?”


    聂云驰看了眼窗外,说:“是雨声,晚上雨有点大。”


    “你的同事都下班了?”


    “对,我现在就回来。”


    “那你还是等一下吧。”


    李现青撑开伞走进雨幕里,离开保安亭往大楼里走,雨点打在伞面上,让他的声音变得有些轻:“我在你们一楼大厅,好像又迷路了,能不能来接我一下?”


    保安远远地看着李现青的身影,嘀咕了一句:“奇怪,这是谁的家属啊,怎么之前从来没见过?”


    大厅里空荡得出奇,雨伞上低落的水滴都像有了回声。


    李现青面对着电梯,在走廊站定,刚把伞随意捆好,就看见电梯门打开,聂云驰从里面走了出来。


    聂云驰显然没有想到会在此时、此地,看到李现青的出现。


    他细细望着李现青,然后伸手去揉散一撮被雨水打湿的发尾:“这么大雨,你是怎么过来的?怎么头发都淋湿了?”


    李现青笑起来,眼睛弯成一道月牙,卧蚕就像月牙的倒影。


    他拎起一个有些重的保温桶,同聂云驰说:“下雨了,你还吃不吃馄饨?”


    天空闪过一道深紫色的闪电,然后散溢出白色的光。


    雨势逐渐变大,砸在银灰色的车身上,像渗进一块深色的绸缎。


    随着取出内胆的动作,热气腾腾的小馄饨沉下又浮起,清亮的汤底飘着紫菜和虾皮,面上还有几点香菜的翠绿,在车内的灯光下呈现出诱人的色泽。


    李现青用聂云驰递给自己的纸巾擦了擦淋湿的发尾,看聂云驰专心吃馄饨的样子,突然问了句:“和你们门口的馄饨摊比怎么样?”


    聂云驰闻言头也不抬地回答:“天凉了,让馄饨摊倒闭吧。”


    李现青咯咯笑出声,手肘支在膝盖上,托着腮和聂云驰说:“聂总,你吃我的馄饨还没付钱呢。”


    “要多少?”聂云驰笑起来,舀起一个馄饨喂给李现青,“工资卡上交够不够?”


    李现青就着聂云驰的手,吃上了一个热乎的馄饨。


    他煮完后就直奔聂云驰的工作大楼,自己都还没来得及尝一口。


    “好吃。”李现青自我肯定了一下这份馄饨,然后说,“我要你工资卡干什么?”


    “那青青想要什么?”


    “我要什么你都给吗?”


    “都给。”聂云驰静静地看着他,语气带着点玩笑,眼神却很认真,“你现在就是说要天上的星星,我也会想办法买一颗的。”


    李现青保持着托腮的动作看他,想了想说:“我不要你的工资卡,也不要天上的星星。下周五晚上的时间可以留给我吗?”


    “你只要这个?”


    “我只要这个。”


    聂云驰有些不解:“我以为本来就是你的。”


    李现青一努嘴:“确认一下,担心你有别的安排。”


    “我的问题,让你多想了。”聂云驰看着他笑,眉目舒展,“给我个赔罪的机会,周末的时间也一起给你好不好?天冷了,想带你去买新衣服。”


    “这么大方?”


    “你知道我最喜欢看你穿新衣服。”


    “我说的是把周末的时间也给我。”


    “这有什么要紧的?”


    “这还不紧要?”李现青更加不解,“周六是你生日,给你过生日就是这个月最紧要的事情呐。”


    聂云驰定定地望着他。


    他看到自己的爱人睫毛垂下的阴影随着眨眼的动作摇晃,像平静的湖面丢进一颗石子。


    这是爱的第四课。


    爱是你对我,最紧要——


    作者有话说:前三节课在第十九章 出现过,有没有宝宝还记得[让我康康]


    咚咚咚!青青馄饨摊正式开业啦~


    手作馄饨,新鲜现做,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购买须知:购买主理人限定款需提供身份信息,目前仅向姓聂名云驰的有缘人进行供应[撒花]


    第49章 领带


    夕阳渐斜, 天色愈蓝。


    上车后,徐闻兰靠在椅背上,有些疲惫地闭着眼睛吐出一口浊气。


    赵司机在后视镜看了她一眼, 等了一会才说:“徐律,您交代的东西已经送到小聂先生那边去了。”


    徐闻兰仍然保持着这个姿势, 听后淡淡说了句:“虽然今天是周五,但临近年关, 估计他现在还没下班。”


    “是, 但物业的工作人员刚刚告知我, 说小聂先生那边已经签收了。”赵司机斟酌了一下, 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把话说完。


    徐闻兰察觉到他的停顿,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


    赵司机顿了顿, 才说道:“他们说给小聂先生拨内线电话的时候家里有人接通了,同意他们直接送过去。”


    “知道是谁吗?”徐闻兰的脸藏在车厢明暗交错的光线里, 看不清神情。


    赵司机说:“我看了眼签收单,签名处写的名字叫——李现青。”


    夜间高架上的川流不息的车辆, 用尾灯凑成红色的光河。


    路灯一闪而过, 低低地晃过行驶中的车厢,掠过徐闻兰左手无名指上的钻戒,火彩如烟花瞬间绽放。


    徐闻兰和后视镜中的自己对视, 淡淡地说了句:“字是怎么写的?”


    夜幕彻底笼罩住a城。


    大雪节气已过, 冬意渐深。


    “青青?”


    聂云驰一进门, 就看到李现青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板上,被大大小小的盒子包围起来, 只能看到一个左右晃动的金色脑袋。


    杏仁最先听到他进屋的声音,在礼盒的包围圈里一跃而出,站在其中一个盒子上冲聂云驰“喵”得打了个招呼。


    李现青歪过头, 探出身在礼盒堆的缝隙里和聂云驰对视:“你今天不用加班啦?”


    “今天周五,有什么活下周再说吧。”聂云驰走到李现青旁边蹲下身,发现他是在按照颜色把礼盒分类,然后把它们堆成一颗树的形状。


    他觉得有些可爱:“在做什么?”


    “帮你做一颗礼物树,你可以拍照发朋友圈,一定很酷。”李现青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做最后的封顶,“你收到了好多礼物啊,下午送过来的时候吓了我一跳。”


    聂云驰笑了一声,扫过那些大大小小的盒子:“都是些家里的长辈还有同辈的兄弟姐妹送的,每年都是这些固定流程。”


    “每年都有这么多吗?”


    “差不多吧。”


    李现青盘着腿,两只膝盖带着小腿发力,像只螃蟹一样横着转过了身子:“那很夸张了,我之前听说这些品牌的包装盒,如果放到小黄鱼上面卖的话,一个能值200块,你每年光礼盒就能赚几千块钱。”


    聂云驰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感叹道:“我之前都是直接丢掉了,那岂不是血亏?”


    杏仁对着专注聊天而忽视了自己的两个人,左看看右看看,最终决定把身子挤进两个人中间:“喵!”


    聂云驰低头看了一眼它,说:“杏仁你是不是又胖了?”


    李现青抬手去捂杏仁的耳朵:“杏仁别听,是恶评!”


    聂云驰低笑了一声,目光顺着李现青捂着杏仁耳朵的手往上移,最后落在鼻梁的小痣上:“你别骄纵它,真得减肥了。”


    “我们杏仁有在减的,只是基数比较大,慢一点很正常,你不能要求这样高。”李现青想把杏仁抱起来,却感觉手猛地一沉。


    杏仁睁着双无辜的灰绿色眼睛和李现青对视。


    李现青沉默了片刻,说:“确实还是再控制一下吧,杏仁。”


    “喵喵喵!”


    杏仁把尾巴翘得高高的,嘀嘀咕咕地走开了。


    聂云驰看着竣工的礼物树,想了想,问李现青:“我的礼物呢?”


    “这里不都是你的礼物吗?”李现青展开手臂,隔空抱了一下高高的礼盒堆。


    聂云驰借机捉住他伸到自己面前的一只手:“我是说,你送我的礼物呢?”


    “你有这么多这么贵重的礼物,还会想要我的礼物吗?”李现青微微抬头去看眼前这些堆积如山的礼物,突然有一点小小别扭,“你根本不缺礼物吧。”


    “缺的。”聂云驰牵着他的手,故意叹了一口气说,“怎么办,就是很缺这份礼物。有人今年信誓旦旦地说一定会送,我可是期待了很久的。”


    说罢直勾勾地盯着李现青,凑近了一些说:“青青不会是哄我的吧?”


    “你先拉我起来。”李现青摇摇两个人牵着的手,他刚才维持一个姿势太久,现在有点腿麻。


    “也在里面了,但是礼物太多,你得找一下哪个是我送的。”李现青扶着聂云驰的手臂借力站起来,抬起那只发麻的腿原地蹦了两下。


    聂云驰扶着他,眼睛扫视了一圈充斥着各色品牌礼盒的礼物树,认真地盯着高处思索了片刻,然后说:“青青,你想让我猜的话,怎么把礼物放的这么明显?”


    一个比起其它礼物要明显小一圈的绿色盒子,被单独高高地放在顶端,构成了这棵“小树”尖尖的树冠。


    就好像放下它的人,非常希望别人不会因为其他大体积的礼盒而忽视这个小小的盒子。


    “我猜对了吗?”


    “猜对了~”


    李现青伸手够下那个盒子,弯着眼睛捧到聂云驰面前:“锵锵锵!生日快乐~”


    聂云驰笑着接过盒子,眼睛却还盯着李现青看。


    “里面是什么?”


    “你打开就知道了。”


    聂云驰打开盒子,发现里面妥帖得装着一条领带。


    细密的条纹铺满领带,使整体呈现出柔和的深绀色,细看之下还有掺杂了一点白色的浅绀色斜纹,线条交叉处缀着小小的同色品牌标志字母,远远看去光泽微哑,只觉得像是菱格暗纹,非常低调。


    见聂云驰没有说话,李现青难得有些忐忑:“你喜欢吗?我不太会挑领带,所以在店里选了很久,应该不难看吧?”


    聂云驰点点头:“喜欢,很喜欢。”


    平心而论,他平时从未留心过这些小物件的价格。


    但当这些平日里不曾在意的东西变成爱人送的礼物后,他却忍不住去想:这条领带的价格对于李现青来说会有负担吗?


    于是他说:“是不是太贵重一些了?”


    “你会喜欢更贵一些的礼物吗?”


    “不会。”


    “那就不要问这个问题了。”李现青伸出手指,给聂云驰的嘴角做了一个提拉的动作,“面对礼物,只要说喜欢还是不喜欢就好了。至于价格,是送礼物的人考虑的事情。”


    聂云驰摸摸李现青的头说:“但我的男朋友还在上学。”


    “所以他是不是很厉害?”李现青朝他眨了一下左眼,语气里带着一点小骄傲,“全款拿下的哦。”


    像是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聂云驰闻言怔了一下。


    随后揉揉他的耳朵,说:“非常非常厉害。”


    李现青背起手,满意地收下了这份夸奖。


    随后,聂云驰把领带拿出来,往身上比了一下,然后似笑非笑地望着李现青:“所以很厉害的男朋友,请问可以帮我系领带吗?”


    “可以哦。”


    李现青点点头,走过来握着领带打量了一下聂云驰,发现他今天没有穿正装,只在黑色的大衣里面穿了件白衬衫。


    于是李现青一边回忆了专柜的工作人员教的打领带教程,一边缓慢地把开始打结。


    聂云驰盯着他手上的动作看了一会,突然忍俊不禁道:“青青,你这个好像是红领巾的系法。”


    李现青动作一顿,握着领带的手暗暗使劲,往下稍稍一拉:“我只学会了这个,你不准嫌弃。”


    “哪里敢?”聂云驰顺着他的力道微微低下头,睫毛压住一点瞳孔。


    但等领带打好后,李现青认真地端详着自己打出来的结,却总觉得和当时刚学会的时候打出来的不一样。


    偏偏这个时候,聂云驰像是察觉到他的迟疑,明知故问道:“好了?”


    “好了。”李现青镇定自若地摁下翘起的领带边,“这个系法就是这样的。”


    “这样好像有些看不清。”聂云驰故意加快了脚步往房间走,“我对着镜子看一下。”


    闻言,李现青立刻跟上,抓住他的手肘说:“不用了就这样看就可以了……”


    聂云驰含着笑,慢慢地后退两步靠在门上,任由李现青凑过来飞快地把领带结解开。


    李现青看着挂在聂云驰领子上的领带,有些发愁地说:“你的男朋友可能要再学习一下,你先自己系上吧。”


    “没关系,我教你。”聂云驰当着李现青的面,很熟练地把领带系了个温莎结,然后带着点坏笑地问了句,“学会了吗?”


    李现青看了他一眼,故意抓住领带的末端,然后在两个人靠近的瞬间拉紧:“太快了,你得慢一点。”


    聂云驰纵容地顺着领带下坠力道再次低下头。


    他望着李现青刚想再说些什么,却在嘴角扬起的时候先迎来一个吻。


    李现青笑着松开手:“都说了慢一点,都亲歪了。”


    房间还没来得及开灯,他站在背光的位置,让人有些看不清脸上狡黠的笑意。


    聂云驰静静地望着他,然后慢慢地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仿佛华尔兹邀请的讯号,得到了爱人跟随的脚步。


    等到两个人彻底没入房间的黑暗之中,李现青听见聂云驰说了声:“那可太过分了,得重来。”


    直到房门阖上,灯源开关的声音始终没有响起。


    “喵?”


    蹲在走廊的杏仁盯着被聂云驰反手关上的房间门,眨了眨灰绿色的眼睛,好像在问:还吃饭吗?——


    作者有话说:再甜一下下[撒花]


    让我们祝驰哥生日快乐!!!


    第50章 闻兰


    今日大寒, 冬意料峭。


    李现青拥着外套把窗户打开一条缝隙,瞬间就被冷冽的空气给吹了个清醒,于是马上又关了回去。


    中央空调吹出恒定温度的暖风, 杏仁懒洋洋地窝在猫爬架上不肯下来,有些昏昏欲睡地打了个哈欠。


    李现青把写着论文的电脑放到一半, 一抬头看到杏仁的样子,笑着举起手机拍下来发给了聂云驰。


    青青:[图片]


    青青:杏仁困迷糊了


    聂云驰回复得很快。


    Zephyr:这是贴秋膘贴多了, 晕碳


    另一边, 高铁急速驶过山脉, 窗外天色灰灰。


    坐在聂云驰邻座的陈行见他盯着手机, 面带笑意,乐呵呵地问了声:“小驰, 快过年的时候喊你陪我出差,还能心情这么好?”


    “工作所需, 什么时候出差都一样。”聂云驰锁上屏幕,表情轻松地偏过头回答道。


    陈行就着自己的保温杯喝了一口热茶, 听罢一顿首:“是这个道理, 工作嘛多少都沾点身不由己。”


    “难得听您说这种话。”


    “嗐,老头子也有不古板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聂云驰稍稍坐直一些,试图解释。


    但陈行摆摆手, 表示无需在意, 转而问他:“过年是要回港城还是?”


    聂云驰斟酌了一下, 答道:“按照往年的习惯,会在港城过除夕。”


    陈行闻言点点头, 又笑着补充了一句:“刚刚看你回消息回得认真,还以为是在和家里研究过年的事情。”


    聂云驰笑了一下,不做过多解释:“没有, 刚刚是在看家里养的小猫。”


    “你还养猫?”陈行闻听后颇觉稀奇地问他,“养了几只?”


    聂云驰认真地想了想,回答说:“两只。”


    “阿嚏!”


    李现青皱着鼻子打了个喷嚏。


    杏仁翘着尾巴慢吞吞地跳上沙发,窝在他旁边看他。


    杏仁不说话,只钻进他的怀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你是不是掉毛了?总感觉鼻子有点痒。”李现青低下头去摸杏仁,但摸了一圈也没多少浮毛,嘟囔了句,“奇怪,谁在背后说我坏话了?”


    话音刚落,就突然听到门铃响了一声。


    这个小区用电梯需要业主的门禁卡,能摁门铃的大概率是熟人。


    但聂云驰要出差一个星期,今天也不是阿姨上门工作的时间。


    这个时候来的会是谁?


    李现青有些诧异地抱着杏仁站起来,走到玄关,看了眼智能门锁的显示器。


    发现是一个面生的中年男人,穿着西装一本正经地站在门前。


    看起来有些像物业的工作人员。


    “谁呀?”李现青单手抱稳杏仁,空出一只手打开了大门。


    门外站着的那个面生中年男人见门开了,礼貌地冲他笑着点了点头,然后侧过身子,让出了今天真正的来客。


    那是一个让人第一眼看过去说不出多大年纪的女人。


    她穿一条垂顺的羊绒长裙,身上长长的驼色大衣泛着水波一样的肌理,项链和耳钉是成套的暖白色珍珠,圆润饱满,光泽温润。


    李现青看着她在这样的天气里仍然有些单薄的穿着,心想:这是一个不需要待在室外超过五分钟的人。


    方扣高跟鞋稳当地踩在走廊的大理石瓷砖上,女人站定后,似乎先打量了李现青一眼,然后才问了句:“请问,你是李现青,李同学吗?”


    李现青松开握着门把的手,点了点头:“我是。请问您是?”


    闻言,女人脸上神情依旧没有太大变化,她望着李现青,语气平静地说:“你好,我姓徐,是聂云驰的母亲。”


    李现青站在玄关,沉默地和那双和聂云驰如出一辙的眼睛对视,片刻后他后退两步,空出位置:“您请进。”


    徐闻兰迈步跨过门槛,身后的赵司机随即将门关上,转身坐电梯下了地库。


    李现青放下杏仁,弯腰打开鞋柜,扫视了一圈,有些不确定地抬起头:“不好意思,徐阿姨,请问您平时惯穿的拖鞋是哪一双?”


    徐闻兰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围着李现青转圈的杏仁,听到问题后随口答道:“我不常来,辛苦你随便拿一双就好。”


    “好的。”


    沉默的气氛在房子里蔓延开来。


    徐闻兰坐到客厅的沙发上,静静地看着李现青端上来一杯花茶。


    “谢谢。”徐闻兰用食指轻点了一下桌面。


    李现青握着自己的那一杯花茶,喉结微动:“徐阿姨,云驰他这周出差了,您有事找他的话可能电话更快些。”


    “没关系。”徐闻兰端起花茶,浅嘬了一口就放下。


    她环视了一圈客厅,然后偏过头告诉李现青:“我这次来,是想专程见一见你,单独的。”


    “或许有一些突然,但也请你谅解。”徐闻兰背部保持着一个端正的弧度,她直直地看向李现青的眼睛,“毕竟我实在是对你有些好奇。现青,我可以直接这样喊你吗?”


    李现青掐了一下右手虎口,点点头:“可以的。”


    杏仁趴在他的脚边,眯起了眼睛。


    徐闻兰不冷不热地看了眼杏仁,说道:“我想你是个聪明人,猜得到为什么我今天会出现在这里。”


    “我不是很明白。”李现青没有接徐闻兰的话,反而看着她很认真地说,“如果您是带着问题来的,可以直接问我。”


    “你确实是个聪明人。”徐闻兰似乎是笑了一下,她好整以暇地看着李现青,“所以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的儿子到底是喜欢你什么?是聪明的脑子?还是好看的脸蛋?”


    但还没有等李现青回答,她又继续说道:“但是在a城,你算不上非常聪明,比你好看的更是大有人在,所以这也算不上什么非你不可的条件。”


    李现青不再开口,只听着徐闻兰讲话,下颌绷紧。


    “非要说的话,或许是你在最合适的时候遇到了他。”


    徐闻兰从随身的铂金包里掏出一份薄薄的纸张,然后轻飘飘地落在桌上:“我去查阅了一些你的个人信息,虽然都是一些公开的资料,但事先没有告知你,还是跟你说声抱歉。”


    李现青看着那份纸质资料左上角的证件照,觉得自己说不出那一句没关系。


    徐闻兰继续说道:“你们相遇得时机很凑巧。一个在城市高压环境里长大的人,把旅行的目的地选在人烟稀少的雪原小城,然后在那里遇到了一个异族向导。”


    “我承认,这很浪漫,浪漫得像一部文艺电影。”


    说到这里,徐闻兰似笑非笑地勾起了一点嘴角:“所以我知道,你们在那里应该有一些美好的回忆,毕竟人在一个没有什么人认识自己的地方,会过度的放任自己的感情发散,拥有一些风流轶事再正常不过。”


    “但你们不应该把这份感情带到这里,带到a城来。”


    徐闻兰的声音称得上柔和,但却平直得如同一潭死水,让人听了觉得发冷:“爱情这个东西很像玻璃,表面上看着流光璀璨,实际脆弱得一击就碎。你和小驰在一起,真的有考虑清楚吗?”


    听完这些话后,李现青还称得上冷静,他抬起眼睛看向徐闻兰:“我们需要考虑什么?”


    “考虑你们两个之间的差距。你们从家庭出身,再到认知眼界,甚至连高考的试卷用的都不是同一份,可以说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人。或许有一样是相同的,那就是性别。”


    徐闻兰挽了一下耳旁的碎发:“如果不是他心血来潮去了一趟巴布,你们俩个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相遇。”


    李现青轻笑了一声,觉得自己可以不用再听下去了:“阿姨,这些话是只告诉了我吗?”


    徐闻兰没有想到李现青听完后和自己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个。


    她笔直的背部微微卸力,靠在沙发:“我不过是在说一些客观存在的问题,可能有一些难听,但你需要承认这些都是事实。”


    “我不否认这些事实。”


    李现青低头去看杯子里浮起来的茉莉花:“但您真正想说的不是这些东西,您想告诉我的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希望我和他分手。”


    他把杯子搁到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对吗?”


    “我一开始就说了,你很聪明。”


    徐闻兰岿然不动,端庄得如同一樽瓷器。


    “您刚刚说的那些东西都不是突然出现的。”


    李现青双手抱臂,倚在沙发靠背上:“和他在一起之前,我就知道这些事情。所以我曾经试着去想一百种理由来说服自己放弃,有时候我也想是不是因为我们之间隔得太远,见面太少,所以才让距离产生了美。”


    说到这里,李现青似乎停顿了一下,因为他发现,即使是在这样的时刻,看着徐闻兰那双薄薄的单眼皮,依然会想起自己的恋人。


    他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说:“但是第一次见面就喜欢的人,再见面只会更喜欢。”


    徐闻兰错开了对视的目光,她垂下眼,望向自己无名指上的婚戒。


    钻石在灯光下折射出火彩,璀璨得让瞳孔无法对焦。


    “您今天说了很多,但是唯独不去谈论我和他之间的感情。但是如果想要两个人真正分手的话,是不能绕开感情不谈的。”


    李现青环抱的手臂垂下,隔着柔软的毛衣,他捏到左手手腕上坚硬的表盘:“刚刚您问了这么多,现在我也想问一下您,为什么要单独来见我?”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却微微坐直了身子:“是因为觉得比起说服一个外人,您更没有自信能说服自己的儿子吗?”


    徐闻兰猝然抬眼,碎发的阴影落在微微上扬的眼尾上,犹如蛇类立瞳。


    但李现青没有给她预留回答的时间,他言辞恳请地给今天的这场对话做了结束语:“所以,哪怕您今天说了这么多,我还是只能告诉您,我不会分手。”


    良久,徐闻兰喟然,有些疲惫地半阖上眼睛:“你还年轻,所以你很执拗。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很喜欢幻想。但人长大之后就不会做梦了。”


    她转了转无名指上有些松动的婚戒,说:“就算我不劝你们分手,以你们之间的差距,又能走多久?我可以给你一笔钱,金额你自己定,不喜欢的话可以在任意城市选一套等价的房子,我会走正规赠与流程。”


    徐闻兰看着沉默中的李现青,笑了一下,但眼里仍旧不起一点波澜:“你们在一起的时间很短,感情没有多深厚,你可以拿着这笔钱重新开始,小驰也会在我们的安排下和门当户对的人结婚,春去秋来,时间一久,没有什么感情是忘不掉的。”


    话音落下,偌大的平层陷入寂静之中,北方呼啸而过的声音从窗户的缝隙传来,显得格外寂寥。


    李现青看着脚边酣睡的杏仁,眼皮控制不住地森*晚*整*理微微颤抖。


    半响,他突然开口:“我不要。”


    “你说的这些我都不要。”


    徐闻兰诧异地对上李现青的眼睛,她不明白,李现青为什么要拒绝这个算得上两全其美的办法。


    她试图探究一个答案:“为什么?这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李现青保持着声音的平静,竭尽礼貌地说:“如果就像您说的,我和他之间齐大非偶,天差地别到了如此不容的地步。那就请您,将刚才的那些话也都告诉云驰吧。”


    徐闻兰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到他笑了一下。


    只听到他的声音有些轻,就像那一沓落在桌上的资料。


    “阿姨,您该用那样的话先去说服您认为和您一样的人,而不是我。如果他也觉得和我这样的人,只能拥有这样的结局,那分手不过是件小事。”——


    作者有话说:开始回收文案,但是请大家不要害怕!我是甜文写手![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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