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撬啊撬
蒲灵没在殿内待太久,简单礼完佛就出来了。
她并不是一个忠实殷勤的教徒,不喜繁文缛节,但依旧给足了诚意,过程中足够认真专注,信奉一个心诚则灵。
见她出来,靳西淮自手机中抬起眼,按灭屏幕,迎上去和她并肩。
“刚才许了什么愿吗?”
他的口吻很是随意。
让人听不出任何好奇,以及那种被刺探隐私的不适感。
仿佛只是跟人谈论天气好坏一般,不带目的性,单纯只是不想让彼此冷场。
让人觉得,哪怕蒲灵选择闭口不谈,他也不会刨根问底,甚至都不会往心里去的随意。
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秘密,蒲灵没讳莫如深,很坦然地说了出来:
“许的关于自己事业上面的。”
身边人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她便安心地放任让自己变得健谈:
“希望自己以后能接一些好剧本,遇上好的制作班底,负责的导演与制片人,让自己多演一些好角色。宣发好不好无所谓,不出错就行,毕竟再怎么漫天夸下海口,还得是剧的质量为王。emm……不过,如果上面说的都能有就最好不过了”
噼里啪啦一大堆,说完后,蒲灵看向身旁的靳西淮,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唇:
“一下子说了好多。这样好像显得我还蛮贪心的。”
“不会,只是你对自己要求比较高。”
两人往外走着,靳西淮放慢自己的步调,让自己稍稍侧眼便能有一个笃定不移的落点,慢条斯理说道:
“这样很好,能造福观众。”
蒲灵:“要求可能是有点,但也不算特别高。因为相较于剧本整体好坏,我更在意自己饰演的角色是否衬我心意。”
“我入行后最大的愿望就是以后别人提起我,说我演过烂剧,但没演过烂角色。”
两人边说边往外走,没多久便走出庙门。
本想按着原路折返,但蒲灵眼尖,一眼就瞧见这荒静地界与众不同的一处。
她定睛细瞧,发现不远处敦实地坐落着一块巨石,上面描金几个大字——许愿池。
“……”
也不知道当地人怎么想的,许愿池竟然设置在寺庙外,并且还是如此不起眼的一处。
顺着蒲灵的视线望过去,靳西淮也瞧见了那块巨石,以及上面醒目的文字标识。
“要去看看吗?”他问。
蒲灵刚想摇头拒绝,转念一想,心意更迭。
她顺着话音看向身旁人,眼神烁明。
总不可能让人跋山涉水地陪她来一趟,最后却毫无收获吧。
这么想着,蒲灵点了点头,答应道:“好啊,反正时间还早,去看个新鲜也不错。”
走近些,才发现巨石旁的地势低洼处真有一方池,还是活水池。傍着山石崖壁,高低错落,有水流自高处汩汩流动,再顺着一条细缝潺淌而出。
水池最里头中心处,有一块平坦腹地,蓄着浅浅一层水,银质圆形硬币四处散落,在稀薄日光照射下,泛起粼粼波光。
相较于某些寺庙精心打造的载币龟背,抑或是衔币的鲤鱼和金蟾嘴,眼前这个许愿池都显得过分简陋。
眺着那重叠几层被细细水流冲刷得发亮的硬币,蒲灵倏地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她转头看向靳西淮,不怎么抱希望地问:
“青恪哥,你身上有现金吗?”
如她所料,靳西淮给出了个否定答案,摊了摊手,遗憾道:“本来钱包会备一些现金,但今天忘记带出来了。”
“这样啊。”蒲灵脸上流露出未加掩饰的沮丧,更多是为自己不周全的考虑和安排而懊恼。
似是看出她低落情绪出自何处,靳西淮刚想出言宽慰。
就听巨石斜侧方传来慢腾腾的一句:
“你们……是没带现金吗?”
两人循声望过去,就看见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附近的阿嬷。
年纪看起来六十有余,额头与眉尾纵横的皱纹是岁月赋予她的勋章,身上却始终洋溢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
那股劲儿,主要体现在她格外吸睛的衣着打扮与昂扬的精气神上。
一般上了年纪的老人,都偏爱较为深沉寡淡的颜色,哪怕想要多点花样,也是穿些低饱和度的带有花草纹饰的衣服。再不然,就是在重大节日穿寓意吉祥的红颜色。
但眼前之人,穿红戴绿,一身高饱和度撞色打扮,眉色乌黑,唇上抹着艳丽口脂,丝毫没有这个年纪的暮气沉沉。
靳西淮率先反应过来,他看一眼蒲灵,而后对来人稍一颔首,礼貌答道:“是。”
“那幸好你们遇上我了。”那阿嬷将下巴抵在肩膀处,低头去翻随身挎着的布包:“我带了现金,可以跟你们换。”
蒲灵闻言惊喜,但复而想起什么,迟疑地问:“我们用什么跟您换呢?”
阿嬷抬眼瞄她,而后掏出一张二维码:“扫这个支付一下。”
“……”
蒲灵自觉自己思想狭隘了,举起手机刚想扫码。
却见阿嬷调转了二维码方向,移到了靳西淮面前,满眼嫌弃:
“后生仔就该有后生仔的魄力,怎么能让人小姑娘抢着付钱?”
猝然被发难,靳西淮也没开口为自己辩解,从谏若流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手腕抬高。
扫完码,他第一时间征询蒲灵的意见,问她想要换多少硬币。
蒲灵偏头问阿嬷:“您能跟我们换多少?”
阿嬷:“二三十个不成问题。”
蒲灵正纠结是换十个还是二十个时,身旁人已然敲定主意,跟阿嬷说:
“那方便您把所有硬币给我们吗?”
阿嬷横眉竖目,毫不客气说:“我辛辛苦苦背着一摞硬币上来,全给你们了我怎么办?”
蒲灵刚想出言缓和气氛,却听下一秒阿嬷冷不丁话锋一转:“算了,看在你俩长得那么好看,那么登对的份上,我就慷慨一次,全给你们吧。”
说罢,她边从布包里掏现金,口中自言自语道:“唉唷,这么多年,老太婆我还是改不了看人颜值下菜碟这毛病……”
将所有硬币拿给蒲灵,靳西淮也没看有多少个,垂眼给人转了笔远高于那摞硬币金额的钱过去。
那阿嬷也豁达,都不看一眼转账金额是否到账,就摆了摆手,作势要走人。
只是临走前,她视线在蒲灵和靳西淮之间转了一圈,最后落在靳西淮身上。
良久,她双手背在身后,意味深长地撂下一句:
“深情苦,无情苦,无情不似痴情苦。”-
虽不解其意,但蒲灵也没在这事上耽溺。
她将那捧硬币展示在她和靳西淮之间,峰回路转,她整个人呈现一种喜从天降的愉悦。
蒲灵分了大半的硬币给靳西淮,推销一般,阐述物品可能存在的价值:
“我们把这硬币投到这许愿池,以物易物,就像是跟神灵做了交换。或许会比单纯拜佛许愿更为灵验。”
“反正都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她眨眨眼,提议道:“要不试一试?”
望着眼前小姑娘献宝似的慧黠笑靥,靳西淮再无拒绝的可能。
他眼睫轻掀,粲然一笑,答应道:
“好啊。”
靳西淮将蒲灵给他的那一小摞硬币圈在掌心,往许愿池中投掷了两枚。
硬币精准垒上那圈“原住民”,一圈涟漪荡开,而后是清脆的撞击声。
但他只是漫无目的地扬起手,将硬币扔出去,甚至有些心不在焉。
几枚投完,他这才注意到蒲灵一点动静也无。
转头看过去,发现人站在一旁,垂眼盯着自己白皙掌心,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想事情吗?”
靳西淮又随手扔出去一枚。
清越温沉的嗓音,伴随着硬币荡开水面的噗通声,终于将蒲灵的意识唤了回来。
她神思归位,佯作若无其事地抬手,摸了下耳垂,“没事,就是刚才在思考今晚吃什么好?”
说完,蒲灵不动声色地上前一步,走在许愿池前。
而后闭了闭眼。
心下懊恼起来。
怎么回事?
她竟然会因为靳青恪的一个笑而走神。
之前又不是没见他笑过?
但……
蒲灵不得不承认,刚才男人那个两侧唇角俱弯,带动着那漂亮眉眼弧度盈盈向上的笑容。
真、
挺勾人的-
常言道上山容易下山难,但按原路返回时,或许是知道了路程远近,心里有了数,蒲灵倒觉返程一路比去时轻松不少。
昼时变短,往山下走的时候,天色隐隐擦黑。
蒲灵一级一级往下迈着台阶,也闲谈似的问起身旁人:“青恪哥,你刚才有许什么愿望吗?”
她刚才看到他一枚接着一枚地丢,但是脸上神情从一而终淡漠,让人看不透情绪。
靳西淮抬起腿,轻轻松松往下踩一级台阶,声音也不疾不徐地随着往下轻跃:
“许了。”
惜字如金的俩字,让蒲灵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下接续这个话题。
正犹豫着,就听耳畔那道嗓音不紧不慢地补充道:
“至于许了什么,以后如果有机会的话,我就同你说。”
……
抵达山脚,傍晚初初降临,夜幕低垂。
带着人来到镇上最繁华地段,蒲灵拿眼扫着一排店铺,来回几圈,犹豫不决。
她转头询问身旁人的意见,“青恪哥。”
话落几秒,站在她身旁的人却没有反应,静默垂眼看着手机,像是在忙于思索其他事情。
蒲灵等了会儿,尝试着喊了第二声,这次在称呼后加了句话,“青恪哥。你有什么想吃的店铺吗?”
似是才反应过来在喊他,男人抬起眼,整张脸转过来看她。
蒲灵视线迎上去。
停顿一秒,靳西淮将目光偏向前方,细细瞧了几眼店名。
想起什么,神色若有所思,忽而喊了一下蒲灵,“小灵。”
蒲灵不明所以,“啊”了声。
“我记得刚才在许愿池你就在想今晚吃什么了。但为什么现在还没定好,”靳西淮狡猾地找到将自己刚才的纰漏翻篇的事儿,语气轻松缓缓,“难道说,其实那会儿你并不是在想这个么?”
“……”
或许是因为心虚,蒲灵收声两秒。
而后随手指了家店铺,面不改色道:“没。我那时候就想好了,就是想再问问你的想法。”
这事儿就此揭过。
一顿晚饭马马虎虎吃完,蒲灵回到酒店。
谷佳佳过来帮她收拾明天重回剧组要用的物品,蒲灵坐在一旁,手上圈着一杯热水。
她百无聊赖看着谷佳佳不知从哪里拿出的小型提手箱,一个接一个往里码着东西,“这是什么?”
“这个啊,升级版的药箱。”谷佳佳朝她展示了一下手里五花八门的药品盒子,解释道:“这是靳总吩咐我做的。”
蒲灵略感意外:“青恪哥吩咐你买的药?”
“也不是,这些药都是靳总给我的。我现在只是将它们分门别类一下。”
谷佳佳将一盒布洛芬规整进药箱:“他说我给姐你之前备着的药品种类太少了,只有一些常规药品,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就完全不够用。”
谷佳佳举起一根全新的温度计:“特别是姐你现在特别多的户外戏份。”
蒲灵抿一口热水。
温热水流顺着喉管而下,五脏六腑仿佛都被熨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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