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一则以八百里加急传来的噩耗, 如同裹挟着冰碴的寒风,瞬间冻结了刚刚平定内乱的京城。
镇守北境多年的北望伯尉迟俭,于三日前在军中暴毙!死因蹊跷, 疑点重重。
与此同时,北狄“玄狼”、“赤狼”、“风狼”三部联合, 纠集超过六万铁骑,趁机南下!
详细的军报接踵而至, 字字惊心:
北望伯尉迟俭死后, 北境军心浮动, 防线出现缝隙。北狄铁骑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战机, 大举入侵。
幽州北边的安岭县第一个遭殃,两天就被攻破, 守将战死。旁边的固安县孤立无援, 守了三天也完了。
狄兵所到之处,烧杀抢掠,狼烟四起, 兵锋直指幽州腹地, 形势危如累卵。
万分危急之际, 一名唤作贾复(木乔化名)的校尉, 收拢残兵,凭借平陶县城墙与地利, 以寡敌众,硬生生挡住了北狄先锋的数次猛攻,暂时稳住了幽州防线的一角。
然而, 平陶县已成孤城,陷落只是时间问题。
西线亦不安宁,并州、凉州边境同时遭到西域诸国的频繁骚扰, 虽未破城,但明显是在配合北狄主力,意图牵制大颂西线兵力,使其无法东顾。
消息传来,朝野俱震。
御书房内,炭火盆烧得通红,皇帝赵庚明裹着厚重的狐裘,脸色在跳动的烛光下显得愈发苍白。
皇太弟赵庚旭、吏部尚书李不言,以及几位兵部、内阁的核心重臣齐聚,气氛凝重。
墙上巨大的北境地图,清晰标示着岌岌可危的战局:安岭、固安两县已经被朱笔划掉,代表北狄的红色箭头正扎向幽州腹地,只有平陶县周围,勉强画了个表示抵抗的蓝圈。
兵部左侍郎声音干涩地禀报着严峻的战况:
“……北望伯去得突然,军心不稳,幽州连丢两县,兵力折损严重,贾复校尉虽暂守平陶,实为孤注一掷。
并、凉二州被西域诸国牵制,援兵一时半会儿到不了。京城可速调之兵,满打满算三万,其中骑兵仅五千。”
他没提尉迟俭的死因,但大家都明白,这事不简单。
一位老臣犹豫着开口:“陛下,北狄势大,且时机拿捏得如此之准,显然蓄谋已久。咱们刚平定内乱,元气未复,兵力捉襟见肘。
是否……暂避锋芒,以稳固现有防线为上,待查明北望伯之事,整合力量后再图……”
他话未说尽,但言下之意已是倾向于战略收缩,甚至暂时牺牲部分边境。
“迂腐!”
一声怒吼炸开,骇得那老臣一个趔趄。只见李不言满脸涨红,胡子都快翘起来了,指着对方鼻子就骂:
“稳固防线?收缩兵力?尉迟俭将军死得不明不白,尸骨未寒!两县百姓正在狄人刀下哀嚎!此刻若退,军心立刻崩散,北境将永无宁日!”
“你这老糊涂,是想让陛下学那石敬,自毁长城,将北疆拱手让人吗?!届时你我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
赵庚明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摆摆手让李不言先消停。
他看向一直站在地图前、手指无意识敲着平陶位置的赵庚旭:“小九,你怎么看?”
赵庚旭抬起头,眼里有火,声音却异常冷静:
“皇兄,李尚书话糙理不糙!北望伯死因蹊跷,北狄便趁机大举进犯,这绝非巧合!”此刻若退,非但国土沦丧,更会寒了边军将士之心,助长敌寇气焰!”
“此战,必须打!不仅要打,还要以雷霆之势,打出我大颂的威风,更要借此机会,查清北望伯之死的真相!”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重重点在平陶县上:“大家看,贾复能用残兵守住平陶,说明狄人不是打不败的!这城虽小,却是钉在敌人进攻路上的一颗钉子,必须守住!”
他手指又横向划向并州:“并州压力相对较小,严令其都督,无论如何抽调一万精兵,火速东进。
目标不是跟敌人主力硬碰硬,是骚扰他们粮道,侧击他们的侧翼!这样一定能让他们首尾难顾,减轻幽州正面的压力!”
最后,他转身面对皇帝,眼神坚定:“京城这三万兵是关键!臣弟,请旨亲领此军,驰援北境,彻查北望伯之事,驱逐狄虏!”
“不行!”
“殿下三思!”
皇帝和几位重臣几乎异口同声地反对。
赵庚明更是斩钉截铁:“胡闹!你年少未经战阵,北境苦寒,战局瞬息万变,凶险异常!朕绝不能让你以身犯险!”
赵庚旭毫不退让,看着皇帝:“皇兄!正因北境局势复杂,凶险异常,才更需要一个能代表朝廷、能激励三军、并能临机决断之人前往!”
“臣弟在兵部不是白待的,军务调度我熟!天工院诸多新式器械,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试试,说不定能出奇制胜!”
他停了一下,看看众人,继续说:“臣弟并非莽撞之人,可请一位经验丰富、德高望重的老将军为副帅,佐臣弟查漏补缺,稳定军心;更有李锐及其麾下‘幽灵’精锐为爪牙,安全可保无虞!更何况……”
他略微压低了声音:“北望伯死得不明不白,北境军中恐有隐忧。臣弟此去,正好可以名正言顺地整顿军纪,把事情查清楚。”
赵庚明沉默了一会儿,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终定格在须发皆白的英国公身上。
“英国公,”皇帝缓缓开口,“您老……意下如何?”
被点名的正是已致仕在家荣养多年的英国公张懋。他战功赫赫,在北境军中威望素著,只是年事已高,早已不理军务。
此刻被皇帝问到,他慢慢睁开微闭的眼睛,他看了看年轻的皇太弟,又看了看一脸担忧的皇帝,声音沙哑说道:
“老臣年迈,本不应再过问兵事。然,北望伯去得蹊跷,北境危急。殿下年少有为,胆识过人,更兼心系将士,欲查清真相,老朽……愿意用这身老骨头,再穿上盔甲,陪殿下走一趟北境。”
英国公这一表态,御书房里反对的声音立刻小了下去。有这位经验丰富、威望极高的老将军保驾护航,皇太弟亲征的风险确实小多了。
李不言马上附和:“英国公老当益壮,若能出山,实乃北境将士之福,殿下之幸也!”
皇帝赵庚明看着弟弟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表态的英国公,终于下了决心。
事毕,皇帝赵庚明屏退左右,紧紧抓住赵庚旭的手,苍白的脸上写满忧虑:
“小九,此去北境,凶险异常。你记住,万事皆可徐徐图之,唯独自身安危,绝不可轻忽!必要时,城池、土地都可暂时舍弃,人,必须给朕全须全尾地回来!”
说着,他从枕边取出一个明黄卷轴,塞到赵庚旭手中。赵庚旭展开一看,竟是一份空白圣旨,下方已加盖了鲜红的皇帝玉玺。
“这个你拿着,若遇万分紧急、需临机专断之事,可自行填写。”
皇帝的声音压得更低,“朕的身体自己清楚,若长期勤政怕是熬不了多久。朕最多给你一年时间,一年之内,无论北境能否彻底平定,你必须返回京城!”
赵庚旭握着那份沉甸甸的空白圣旨,看着皇兄,喉头哽咽,重重点头:“臣弟明白!皇兄放心,我定会保全自己,也一定在一年之内,归来!”
翌日,晨光熹微,庄严肃穆的钟鼓声再次响彻皇城。
紫宸殿上,皇帝赵庚明面容肃穆,颁布圣旨:
任命皇太弟、抚军大将军赵庚旭为北境行军总兵,总管北境所有军事,讨伐北狄,并调查军务;
重新起用英国公张懋为副总兵,辅助军事;提拔平陶校尉贾复为安北将军,命令他坚守待援;严令并州出兵策应。即日整军,限期出征!
圣旨一下,满朝皆惊!
退朝后,赵庚旭立刻忙活起来。他先亲自去了英国公府。
老将军正慢悠悠地擦着一副保养得很好的明光铠,见赵庚旭进来要起身行礼,被赵庚旭快步上前扶住。
“英国公别客气,以后在军中,还要多仰仗您指点。”赵庚旭很恭敬。
张懋浑浊的老眼打量着眼前的皇太弟,缓缓道:“殿下客气了。老朽虽然老了,眼睛还没全瞎。
殿下昨天在御前说的话,有条有理,不是一时冲动。尉迟俭那小子死得不明不白,北境那潭水,浑得很。”
他话中有话,显然对北境的情况并非一无所知。
“正因水浑,才需老将军这等定海神针,助我廓清迷雾。”赵庚旭诚恳道。
张懋点了点头,不再多言,继续擦拭他的铠甲。
接着,赵庚旭又去了天工院。
他直接点选了六位精通军械制造的大匠,以及三十名手艺精湛的巧匠,下令他们即刻准备,随军北上,负责维护那些新式器械。
接着,他做了一件让随行官员错愕的事——去了刑部大牢。
阴暗潮湿的牢房里,他见到了关押在此的永昌伯次子卫琮、荥阳世家侄孙郑小豹等几个纨绔。
这几人去年曾在赵庚旭举办的滑雪竞速赛中,表现出众拿了名次,这次因为世家谋逆之事,被关了进来,还未审理。
几人见到皇太弟亲至,以为是来问罪,吓得面如土色。却听赵庚旭沉声问道:“滑雪的本事,还没忘吧?”
几人愣愣点头。
“北境雪深及膝,狄骑来去如风。我需要一支能在雪原上执行特殊任务的敢死队。现在,有个机会让你们将功赎罪,甚至搏个前程。”
赵庚旭目光锐利地扫过他们,“但话要说在前面,此去,不是游猎,是九死一生的危局。你们,可愿意?”
卫琮第一个反应过来,激动地扒着牢门:“愿意!殿下,我等愿意!若能挣个军工,光耀门楣,死也值了!”
“对!殿下,带我们去吧!”其他几个纨绔也纷纷响应。
赵庚旭看着他们,心中已有计较。他确实急需一支熟悉滑雪、胆大敢拼的“奇兵”。
这些纨绔虽往日行事荒唐,稍微练练还是可用的。
“好!记住你们的话。从现在起,你们编入‘雪鸮’队,归我直领。若立下功劳,前罪尽赦,另有封赏;若临阵退缩,军法不容!”
离开天工院,赵庚旭又迅速召来了李锐和陈潇。
“李锐,你率‘幽灵’全员,携带部分天工院特制装备,尤其是御寒之物、掌心雷、强弩,作为先锋斥候,即刻出发!
务必以最快速度抵达平陶,摸清敌情,并与贾复取得联系,告诉他,援军将至,务必坚守!”
“是!殿下放心!”李锐领命。
“陈司马,你精于地理军情,立刻整理北狄三部、北境各军镇的详尽资料。另外,大军粮草辎重、路线规划,你需与英国公府上的老书记官对接,他们更熟悉北境情况。”
“下官明白!定不辱命!”
第62章
圣旨既下, 整个京城如同一架精密的机器,围绕着北征事宜高速运转起来。
兵部衙门灯火通明,吏员奔走;武库敞开, 甲胄兵器被流水般运出;户部紧急调拨粮草,骡马车辆汇聚成流。
翌日辰时, 京城北郊校场。
三万精锐已然列队完毕,肃杀之气直冲云霄。虽春寒料峭, 但将士们眼中大多燃烧着战意——皇太弟亲征, 英国公压阵, 此战意义非凡。
点将台上, 赵庚身着一身量身定制的亮银明光铠,头盔上的红缨随风而动, 挺拔的身躯, 已初具统帅威仪。
他身旁,英国公张懋一身玄色铁甲,须发如银, 静静矗立, 如同磐石。
没有冗长的训话, 赵庚旭目光扫过军阵, 清越的声音传遍校场:
“将士们!北狄无道,犯我疆土!北望伯尉迟俭, 死得不明不白!此去北境,收复河山,查清冤屈!”
“北上!北上!北上!”山呼海啸般的回应震天动地。
英国公接过令旗, 稳健的手臂一挥:“开拔!”
大军如巨龙苏醒,向北而行。
行军路途异常艰难。越往北,寒风越是刺骨, 大雪纷飞,道路泥泞结冰。
来自京城的士兵们首次经历如此酷寒,冻伤者日增,士气在恶劣天气和疲惫行军中悄然磨损。
赵庚旭坚持骑马行军,几日下来,大腿内侧早已磨破,脸上手上尽是冻疮。
但他始终咬牙坚持,甚至学着老兵用雪搓揉活血。
这日扎营后,他拖着疲惫的身躯钻进英国公大帐,搓着红肿的手苦笑道:“这北地的风,简直能刮掉一层皮。”
英国公就着热水啃干粮,头也不抬:“这才刚入幽州。真正的苦寒还在后头。”
说着看了眼赵庚旭冻伤的手,“殿下该用马车。”
“将士们都在雪地里走,我坐马车像什么话。”
赵庚旭掏出铜壶递过去,“老将军,再来一口驱驱寒。”
英国公接过抿了一口,被辣得直皱眉,却感觉一股暖流从胃里散开:“这酒……确实御寒。”
一老一少围着炭火,关系在风雪中悄然拉近。英国公开始指点雪地行军要领,赵庚旭虚心受教。
然而表面的平静下,危机正在发酵。随军太医禀报,冻伤士兵已逾千人,且多有风寒症状。
更糟糕的是,来自西线的军报显示,并州援军在边境遭遇西域诸国军队顽强阻击,难以前进。
此时平陶县已岌岌可危。城墙多处破损,守军伤亡惨重。
贾复连日不卸甲,嗓音嘶哑,但仍指挥着残兵做最后抵抗。
关键时刻,李锐领命率领“幽灵”突破重围,携“掌心雷”潜入城中。
“贾将军,殿下命我送来这些火器,大军随后就到!”李锐递上赵庚旭亲笔信。
贾复看完信,点点头,与李锐交流起了战局。
随后她又立即组织人手,跟“幽灵”学习使用掌心雷。
次日北狄猛攻,当敌军攀上城头时,守军点燃“掌心雷”掷下。
轰然巨响中,狄兵被炸得人仰马翻,攻势为之一滞。
乌维在营中听到爆炸声,惊疑不定:“这是什么妖术?”
然而掌心雷数量有限,仅剩三十余枚。更严重的是,城内粮草将尽,每日只能供应一顿薄粥。
李锐清点库存后忧心忡忡道:“贾将军,火器与粮草恐怕都支撑不了五日。”
贾复望着城外连绵敌营,“能守一日是一日。”
……
中军大帐内,气氛凝重。
陈潇急匆匆进帐:“殿下,平陶急报!城内粮草将尽,掌心雷只剩十余枚。西线援军被阻,至少要十日才能赶到。”
赵庚旭闻言脸色一沉:“我军还要几日能到平陶?”
“以目前速度,至少七日。但将士们状态不佳,恐怕”
英国公叹道:“乌维在平陶外围布有重兵,以逸待劳,且狄军援军源源不断从北边赶来。我军长途跋涉,疲惫不堪,与之对上,怕是……”
赵庚旭不语,静静看着地图,忽然目光停在平陶西北的鹰嘴崖:“这里地势险要,积雪深厚。若是引发雪崩,能否阻断狄军援兵?”
英国公看着赵庚旭所指的位置,眼睛一亮:“殿下此计大妙!只是需要一支熟悉雪地作战的精兵。”
“让‘雪鸮’队去。”赵庚旭语出惊人。
陈潇愕然:“殿下说的是卫琮、荥郑小豹那几个纨绔?这些人在京城就是出了名的顽劣,让他们去执行如此重要的任务“
“不要小看他们,他们滑雪狩猎之技,在京城可是排得上号的,正因为爱玩,反倒练就了一身好本事。”赵庚旭嘴角微扬。
“况且他们的家眷都在京城的牢里,不敢不尽心。陈司马,你亲自带队,带上五十个会滑雪的士兵和‘雪鸮’队,携带剩余炸药,速去鹰嘴崖设伏。”
陈潇领命而去。
赵庚旭又转向英国公:“老将军,我记得天工院前些日子送来几个飞天灯的试验品?”
英国公一怔:“殿下是说那些用油布做的大家伙?确实带了三个,说是能在天上飞,但没人试过,军中兵卒怕是不会操作。”
赵庚旭点点头道:“不用军中兵卒,选三个天工院比较健壮的巧工,乘着飞天灯,带上一批急救物资,趁夜从空中支援平陶。就算不能运送太多物资,至少让守军知道援军已近,提振士气。”
是夜,三名天工院巧匠乘着简易的热气球和少量药品、箭矢,趁着夜色悄然升空,向着平陶方向飘去。
平陶城内,贾复正在清点最后的口粮。
突然,城头守军惊呼:“将军,天上!天上有东西!”
只见三个巨大的黑影缓缓降落,守军正要攻击,贾复认出了上面的标记:“住手!是自己人!”
天工院巧匠吓了一跳,拍拍胸口,立即从热气球上跳下禀报道:“贾将军,殿下命我们送来这些物资,大军五日内必到!陈司马已带人去截断狄军援兵了!”
守军的兵卒们问言,看着热气球,爆发出阵阵欢呼。虽然送来的物资有限,但这份来自空中的支援,让守军士气大振。
贾复站在城头,望着远方的天际线,安慰自己道:“五日我们一定能守住。”
鹰嘴崖上,寒风卷着雪粒,抽打在脸上生疼。
陈潇伏在雪窝中,用千里镜仔细观察着下方山谷。看规模至少有两万之众,正是北狄的援军主力。
“陈大人,情况不妙啊。”随行官焦急地说道。
“你看那处雪檐,”张三指着对面山崖,“那是引发雪崩的关键,但崖面太陡,我们都上不去。”
郑小豹闻言赶紧凑了过来:“让我们去吧。在京城时,我们常去西山猎场,比这还陡的崖壁都爬过了。”
陈潇皱眉看着这些纨绔子弟。不知道他们靠谱不!成败在此一举!
“陈大人放心!”卫琮看出他的顾虑。
“我们带了特制的冰爪和绳索,保证万无一失。现在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敌军快进入峡谷了。让我们试一试吧!”
陈潇终于点头:“好,就依你们。若成功我会如实上报你们的功绩!”
二十个纨绔子弟分成四组,借着风雪的掩护,开始向预定位置攀爬。
卫琮这一组负责最危险的上方雪檐。
“卫琮,小心些!”下面的同伴低声提醒。
卫琮回头咧嘴一笑:“放心吧,在京城爬墙头的时候,你们谁比得过我?”
话虽如此,越往上爬,风力越大。积雪不时从头顶滑落,稍有不慎就会失足。卫琮屏住呼吸,一步步向上挪动。
终于,他们到达预定位置。这里正好位于雪檐下方,只要在这里引爆炸药,就能引发连锁反应。
“准备安装炸药。”卫琮低声道。
鹰嘴崖上,卫琮等人已经安装好炸药。
“引信都检查过了?”卫琮低声问道。
“放心,都用油布包好了,保证不会受潮。”郑小豹在一旁检查着引线。
“陈大人,都布置好了。”卫琮猫着腰溜过来,脸上满是兴奋。
“我们在两处最脆弱的雪层下埋了炸药,保准让这些狄狗吃个大亏!”
陈潇看了眼身后这二十个纨绔子弟。他还真是小看了他们,这群在京城只会斗鸡走马的公子哥,在雪山行军的灵活程度竟远超寻常士兵,殿下果然料事如神!
“记住引燃顺序,”陈潇低声道。
“先炸上方雪檐,再炸两侧山脊,最后引爆谷底的积雪。务必要形成连锁反应。”
山谷中,狄军援兵主将浑邪王正催促部队加快速度。
“乌维大帅已经等急了,今日必须赶到平陶城下!”他挥舞着马鞭,呵斥着行进缓慢的士兵。
突然,山顶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
浑邪王抬头望去,只见大片积雪从山顶滑落,但规模似乎不大。
“不过是寻常雪崩,加快速度通过”他话音未落,两侧山脊接连传来爆炸声。
这一次的动静要大得多。整个鹰嘴崖仿佛都在颤抖,积蓄了一整个冬季的积雪开始大面积滑动。
“不好!是连锁雪崩!”经验丰富的老兵惊恐大叫。
漫天白雪如同海啸般倾泻而下,瞬间吞噬了整个峡谷。
峡谷中的狄军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铺天盖地的雪浪吞噬。
后面还未进入峡谷的狄军也被雪崩截留在了原地,暂时无法前进。
陈潇等人趴在崖顶,感受着脚下山体的震动,无不震撼。
“这这也太吓人了”一个纨绔子弟颤声道,手中的滑雪杖都在发抖。
卫琮强作镇定:“怕什么,这不正是我们想要的效果吗?”
第63章
赵庚旭率领的主力快马加鞭, 距离平陶也还有三日路程。
“殿下,陈司马飞鸽传书,鹰嘴崖计划成功, ”斥候送来最新战报。
英国公抚须大笑道:“殿下此计大妙,至少为我们争取了五日时间。”
但赵庚旭脸上却不见喜色:“平陶还能不能撑过这两天都是问题。传令全军, 轻装简从,只带三日口粮, 全速前进!”
“殿下不可!”英国公急忙劝阻, “将士们已经十分疲惫, 再强行军恐怕”
“顾不了那么多了。”
赵庚旭目光坚决, “平陶若失,整个幽州门户洞开。传令, 愿意跟随的本王先行, 其余部队按原速前进。”
最终,赵庚旭亲率三千精锐骑兵,冒着风雪向平陶疾驰。
……
“将军, 狄军又开始攻城了!”副将急匆匆来报。
贾复望向城外, 只见乌维亲自督战, 狄军摆出了决战的架势。
“传令下去, 将所有掌心雷集中使用,重点防守西门。”
平陶西门, 狄军发动了最猛烈的进攻。
乌维已经得知援军道路被阻的消息,孤注一掷地想要在赵庚旭赶到前攻下平陶。
“给我冲!第一个登上城墙的,赏千金!”乌维亲自督战。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正午, 守军伤亡惨重,掌心雷已经全部用尽。
贾复亲自持刀在城头厮杀,身上添了数道伤口。
“将军, 西门快守不住了!”士兵焦急来报。
平陶西门,战斗进入白热化。
贾复带着最后的百余名士兵,死死守住城门缺口。
狄军如潮水般涌来,守军一个接一个倒下。
“将军,退守内城吧!”副将浑身是血,嘶声劝道。
贾复摇头:“内城无险可守,退就是死!”
她举刀格开一支射来的箭矢,手臂一阵酸麻。连续多日的激战,已经让她的体力接近极限。
就在这时,一支冷箭射来,正中贾复左肩。她闷哼一声,单膝跪地。
“将军!”士兵们惊呼。
乌维在远处看到这一幕,大喜过望:“敌军主将受伤了!给我冲!”
就在城门将破的千钧一发之际,北方雪原上突然出现一道银线。
“援军!是援军!”城头守军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贾复强忍伤痛抬头望去,只见一支骑兵如利剑般切入狄军后阵。
为首将领银甲白马,不是赵庚旭是谁?
“坚持住!援军到了!”贾复用尽最后力气大喊。
乌维在阵中看见援军到来,急忙下令分兵抵挡。但他万万没想到,赵庚旭根本不按常理出牌。
“列阵!”赵庚旭在两百步外突然勒马,举起由天工院改造的特制强弩,瞄准了狄军中军大纛。
“嗖——”
一支特制弩箭破空而去,精准地射中旗杆!北狄帅旗应声而倒!
“什么?”乌维大惊失色,帅旗倒地,军心顿时动摇。
赵庚旭毫不迟疑,第二箭已上弦。这一次,他瞄准的是乌维本人。
乌维察觉到危险,急忙侧身闪避。弩箭擦着他的胳膊飞过,带走一大片皮肉,鲜血顿时涌出。
若不是他躲得快,这一箭必将贯穿头颅!
“保护大王!”狄军亲卫慌忙上前。
赵庚旭见两箭得手,立即挥军冲锋:“杀!”
赵庚旭一马当先,手中长枪如龙,直取乌维中军。
他带来的都是精锐骑兵,配备天工院新制武器,虽然人数不多,但冲击力极强。
狄军久战疲惫,猝不及防之下阵脚大乱。
乌维受伤,帅旗倒地,又见援军来势凶猛,再也无心恋战:“撤退!撤回固安!”
狄军溃败如潮,丢盔弃甲向北逃窜。
当赵庚旭返回平陶时,城门已经大开。幸存守军相互搀扶着站在道路两侧。
贾复在副将搀扶下走上前来,想要行礼却被赵庚旭拦住。
“贾将军辛苦了。”赵庚旭看着眼前满身血污、肩头还插着箭矢的木乔,心中百感交集。
贾复勉强站直身体:“幸不辱命,平陶守住了。”
话音刚落,她便因失血过多而软倒。
赵庚旭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快叫军医!”
经过紧急救治,军医出来禀报:“殿下,贾将军伤势不重,但失血过多,需要静养。只是”
“只是什么?”
“这位将军似乎是女儿身。”
两日后,主力部队赶到平陶。
当英国公得知贾复的真实身份后,也不由得感叹:“巾帼不让须眉,真乃当世奇女子也。”
而此时,西线也传来好消息:并州援军突破阻截,正在向平陶靠拢。
平陶大捷的消息如同春风,一夜之间传遍了这座饱经战火的边城。
当赵庚旭在李锐和亲卫的陪同下走上街头时。
沿途的百姓纷纷跪拜,许多老人更是热泪盈眶。
“殿下千岁!”
“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他们中的不少人,在狄兵围城时已经做好了与城池共存亡的准备。
赵庚旭忙令众人起身,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街角一处临时搭建的伤兵营吸引。
那里躺着数百名伤兵,有的缺了胳膊,有的断了腿,军医和城中自愿帮忙的妇人正在其间忙碌着。
他信步走去,一个正在给伤兵喂药的老妇人抬头看见他,激动得手中的药碗差点打翻:“殿殿下!”
伤兵们闻声纷纷想要起身行礼,赵庚旭连忙摆手:“诸位将士为我大颂负伤,该是我向诸位行礼才是。”
说着,他当真对着伤兵营深深一揖。
这一举动让在场的将士和百姓都愣住了,随即爆发出更热烈的欢呼。
有几个年轻的士兵激动得满脸通红,恨不得立即伤愈再上战场。
一个约莫七八岁、衣衫褴褛的小男孩从人群中钻出来,仰着头好奇地打量着赵庚旭。他手里还拿着半个黑乎乎的馍。
“您就是天幕里说的显宗陛下吗?”小男孩稚声问道,眼睛亮晶晶的。
“我爹说,是你让大家都有饭吃,有田种。你好厉害啊!”
赵庚旭闻言一怔,他蹲下身,与小男孩平视,温和地笑道:“让你吃饱饭、有田种,是朝廷该做的事。你爹呢?”
小男孩脸上的光彩瞬间黯淡下去,小嘴一瘪,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爹爹死了。狄人攻城的时候,爹去守城,就再也没回来”
他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抓住赵庚旭的衣袖,抽泣着问:“殿下,你那么厉害,能不能能不能打得狄人再也不敢来了?”
赵庚旭看着小男孩泪汪汪的眼睛,眼前仿佛浮现出无数个因战争而破碎的家庭,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
他摸了摸小男孩的脑袋,郑重地承诺:“好。”
一个字,重若千钧。
站在他身后的李锐,清晰地听见赵庚旭在说出这个字时,眼眶分明红了,声音也带着哽咽,默默地递上一方干净的帕子。
赵庚旭接过帕子,却没有自己用,而是轻轻替小男孩擦去脸上的泪水和污渍:“你叫什么名字?”
“狗娃”
“狗娃,”赵庚旭摸了摸他的头。
“等我们打赢了,到时候朝廷会在这边建书院和善堂。我会让你们读书识字,学本事,长大了保护更多的人,让你爹在天之灵为你骄傲。”
小男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传令,”他站起身,声音传遍整条街道。
“今日起,开仓放粮,优先供应伤兵和孤寡。阵亡将士的家属,一律由官府供养子女至成年。阵亡者子女若愿从军或求学,皆由本王亲自安排!”
“殿下仁德!”百姓们再次跪倒一片,这次不少人是真的泣不成声。
在回驻地的路上,赵庚旭特意绕道查看了战损情况。
“殿下,”李锐低声汇报,“根据斥候来报,乌维退守固安后,正在加紧布防。看来是想凭借坚城与我们周旋。”
赵庚旭冷声道:“他以为躲进固安就安全了?传令各军,休整三日。三日后,兵发固安,我们要一举收复所有失地!”
当夜,赵庚旭去探望木乔。她已经醒来,正靠在床头喝药。
“感觉如何?”赵庚旭在床边坐下,语气中带着难得的温和。
木乔想要起身,却被他按住:“我没事。听说殿下要在三日后出兵?”
赵庚旭点头:“不能再给乌维喘息之机。你好好养伤。”
木乔却坚定地说:“我的伤不碍事,请殿下准许我随军出征。”
看着她的眼神,赵庚旭知道劝阻无用,只得叹了口气:“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不可再逞强。”
三日后,平陶城外。
大军开拔,向着固安挺进。赵庚旭回头望了一眼平陶城,那个叫狗娃的小男孩正站在城墙上,用力地向他挥手。
第64章
固安城内, 北狄主帅乌维的临时府邸中,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废物!都是废物!”乌维一把将案几上的地图和文书全部扫落在地,肩头的箭伤因为这番动作再次渗出血迹, 染红了绷带。
他面目狰狞,完全失了往日草原雄主的从容。
“整整两万援军!尚未接敌, 竟被一场雪崩折损过半!本王的帅旗,在万千将士众目睽睽之下被射落!连我自己都”他摸着包扎处, 那里还在隐隐作痛, 眼中交织着后怕和屈辱。
帐下众将噤若寒蝉, 无人敢在这个时候触他的霉头。
“查!给本王彻查!那个放冷箭的小子, 究竟是何方神圣?!”
乌维喘着粗气,颓然坐回虎皮大椅, 声音阴沉得如同腊月寒风。
一名负责情报的心腹将领硬着头皮上前一步, 声音微颤:“回…回大王,已经多方确认,是…是颂国的皇太弟, 名唤赵庚旭, 年…年仅十五岁。”
“十五岁?!”乌维瞳孔骤然收缩, 像是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笑话, 随即爆发出更加狂怒的吼声。
“一个十五岁的黄口小儿,毛都没长齐, 就把本王、把我玄狼部数万勇士逼到如此境地?!”
他焦躁地在帐内来回踱步,厚重的皮靴踩在狼皮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还有他们用的那些会爆炸的鬼东西, 射程远超强弓硬弩的怪武器……颂人什么时候偷偷摸摸弄出了这些?!”
“据探子回报,是颂朝新设的天工院所出,而这天工院……正是由这位皇太弟亲自执掌。”
乌维停下脚步, 眼神闪烁不定。他原本以为趁着北望伯暴毙、颂国内部权力更迭未稳的天赐良机南下,必能势如破竹,捞足好处,重现祖辈荣光。万万没想到…
“不能再这样硬拼了。”他喃喃自语,“颂军士气正盛,又有新式武器。传令下去,加固城防,深挖壕沟。我们要在固安拖住他们,消耗他们的锐气和粮草。”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点在几个部落的位置上:“派人去联系赤狼部和风狼部,告诉他们,若是让颂人站稳脚跟,下一个就轮到他们了。还有给我们的人传信,该他们动一动了。”
乌维的拳头狠狠砸在地图上赵庚旭帅旗所在的位置,眼中凶光毕露:
“赵庚旭!任你有通天手段,终究太过年轻!本王倒要看看,你这初出茅庐的雏鹰,如何应对这明枪暗箭!草原的雄鹰,绝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与固安城内的阴郁紧张相比,颂军大营的气氛却显得意外地松弛。
时近黄昏,雪原上寒风依旧,但中军大帐内却暖意融融。
赵庚旭卸下了沉重的甲胄,只穿着一身简便的棉袍,正盘腿坐在厚厚的地毯上。
他面前摆着一个造型奇特的紫铜锅子,锅下炭火跳跃,锅中被隔成两半,一边是翻滚着枸杞红枣的清汤,一边是漂浮着辣椒花椒的红汤,浓郁的香气随着咕嘟咕嘟的声响弥漫在整个大帐内。
“都坐,别拘束。”赵庚旭招呼着刚刚议完事的英国公、陈潇、李锐以及伤势稍愈的木乔。木乔已换回女儿装束,但为了方便,依旧是一身利落的劲装,只是外面罩了件狐裘。
“殿下,这是……”英国公张懋活了大半辈子,征战四方,也算见多识广,却从未见过这等炊具,不由好奇地打量着那口中间竖着个小烟囱的铜锅。
“回国公的话,这叫‘鸳鸯火锅’,是殿下…呃…年少时琢磨出来的玩意儿。”李锐笑着解释,语气中带着几分追忆的笑意。
“说起来,当初为了弄出这锅子,我们还挨了一顿太傅们的戒尺…”
他话没说完,就收到赵庚旭一记警告的眼神,连忙噤声,但嘴角的笑意却压不住。
赵庚旭不理会他的调侃,转而热情地介绍:“这叫涮着吃,想吃什么自己动手,在这天寒地冻的地方,围着热锅吃东西,最是暖和舒服。都别愣着了,动筷子!”
说着,他亲自示范,夹起一片羊肉,在翻滚的红汤中轻轻一涮,眼见肉片变色便捞出,在面前的小碟里蘸了蘸秘制酱料,送入嘴中,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发出一声惬意的叹息:
“嗯,就是这味道,都试试,尤其是这红汤,驱寒一流!”
众人见他如此,也渐渐放松下来,学着样子涮肉涮菜。
众人学着他的样子吃起来,热腾腾的食物下肚,果然驱散了不少寒意,连日的疲惫似乎也减轻了几分。
“殿下好兴致。”英国公吃得额头冒汗,忍不住笑道。
他征战半生,还是头一次在敌军重镇之外,见到主帅如此松弛。
“仗要打,饭也要吃嘛。”赵庚旭又涮了片羊肉,顺手夹到了旁边木乔的碗里,“你伤还没好利索,多吃点补补。”
木乔微微一愣,低声道:“谢殿下。”
赵庚旭又对陈潇说:“陈司马,鹰嘴崖那一仗,卫三小子、郑小豹几人立了大功,回头你拟个章程,该赏的要赏,该升的要升。”
“是,殿下。”陈潇连忙应下。
“还有,并州过来的援军到了哪里?粮草可还充足?固安城防坚固,强攻伤亡太大…”赵庚旭一边漫不经心地涮着肉,一边将几件军政要事随口安排下去,条理清晰,举重若轻。
英国公在一旁看着,心中暗自赞叹。这位皇太弟,在战场上果决狠辣,能用强弩精准狙敌。在营帐内却又如此松弛平和,关心将士,心思缜密。
这种张弛有度的姿态,仿佛天生为战场而生,无形中给了所有人莫大的信心。
“殿下,乌维退守固安,必定会向其他部落求援,也可能在城中坚壁清野,我们是否”英国公说出自己的担忧。
赵庚旭放下筷子,擦了擦嘴,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老将军放心,赤狼、风狼两部与玄狼部素有嫌隙,未必就真心听他调遣。至于坚壁清野”
他拿起一根筷子,在汤锅的蒸汽上随意划动着:“我不是带了两个大家伙,到时候给你们见识见识。”
看着那在蒸汽中若隐若现的轨迹,帐内几人都是心中一动,似乎捕捉到了什么。
“好了,正事说完,继续吃!”赵庚旭又恢复了那副轻松的模样,招呼大家。
夜色渐深,宴席散去,众人各自回营休息。
赵庚旭在亲卫的护卫下回到自己的寝帐,处理完最后几份文书,感到些许疲惫,便示意侍从为他沏一杯浓茶提神。
亲卫很快端来一个红木托盘,上面放着一只素雅的定窑白瓷茶盏,盏中茶汤色泽清亮,热气袅袅,散发着熟悉的龙井香气。赵庚旭随手端起,正要饮用——
“殿下且慢!”
旁边侍立的淳余杏,疾步阻止,声音带着惊慌。
赵庚旭动作一顿,抬眼看去,只见淳于杏脸色凝重,目光死死盯在他手中的茶盏上。
“淳余杏先生?可是这茶……”赵庚旭放下茶盏,微微蹙眉。
淳于杏来不及解释,一个箭步上前,也顾不得礼仪!用手帕轻轻摩挲杯口,放入水中,插入银针,片刻之后,当他取出银针时,针尖部位竟呈现出一种极淡的幽蓝色!
“果然!”淳于杏倒吸一口凉气,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
“殿下,此杯口中有毒!是一种名为‘幽昙散’的罕见剧毒,无色无味,银针试探反应也极其微弱,若非微臣刚刚见到杯口微微反射的幽蓝光泽,几乎要被瞒过!”
“此毒毒性极烈,一旦饮下,初时只会觉疲惫嗜睡,十二个时辰后便会心脏麻痹,无声无息而亡,死后症状与突发心疾无异!”
帐内瞬间一片死寂!侍奉的亲卫脸色煞白,“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浑身发抖:“殿下!奴才…奴才不知啊!这茶是…是严格按照规矩,经三道查验才…”
赵庚旭的脸色沉了下来,他抬手止住了亲卫的辩解。
“好手段,当真是好手段。”他声音平静,却带着渗人的寒意。
“竟能将手伸到我的寝帐之内,用上如此隐秘的剧毒。看来,乌维在军中里的那些朋友,是迫不及待地想送我一份大礼啊。”
他看向淳余杏,郑重道:“淳先生,今日多亏了你,又救了本殿下一次。”
“此乃微臣本分!”淳于杏连忙躬身。
“只是殿下,下毒之人必然还在营中,且能接触到殿下饮食,必须尽快查出,否则后患无穷!”
“查?自然要查。”赵庚旭缓缓坐下,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声响。
“不过,不必打草惊蛇。他们想玩阴的,本殿下就陪他们玩玩这瓮中捉鳖的把戏。”
他沉吟片刻,心中已有计策,招来李锐,低声吩咐道:“李锐,你立刻去办几件事,要隐秘……”
第65章
听完赵庚旭低声吩咐的李锐, 抱拳道:“末将领命!”转身便欲离去。
“且慢。”赵庚旭叫住了他,目光扫过地上那杯毒茶。
“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淳先生!”
他看向淳余杏, “本殿下突发急症,需要太医全力救治。”
淳余杏立刻领会:“殿下放心, 微臣自有手段,可令脉象、气息皆呈重病之兆。”
“好。”赵庚旭点头, “李锐, 你去安排时, 务必隐秘。对外只言本殿下连日劳累, 偶感风寒。
所有军务暂由英国公与陈司马代行决断。另,暗中加强警戒, 明松暗紧, 尤其是接触过本王饮食之人,给本王牢牢盯住!”
“是!”李锐领命而去。
赵庚旭又看向那名面如死灰的亲卫:“你起来。今日之事,烂在肚子里。若敢泄露半字”
亲卫浑身一颤, 连连磕头:“奴才誓死效忠殿下!”
帐内只剩下赵庚旭与淳余杏。淳余杏取出银针, 手法娴熟地在赵庚旭几处穴位落下, 同时给他服下一颗药丸。
不过片刻功夫, 赵庚旭的脸色变得苍白,额角渗出虚汗, 俨然一副病重模样。
“殿下,此药效可持续六个时辰。”淳余杏低声道。
赵庚旭躺在榻上,冷笑道:“很好。现在, 我们只需静待那迫不及待的鱼儿上钩了。”
翌日,皇太弟殿下感染风寒需静养的消息,在严格管控下仅限于军中高层知晓。
英国公与陈潇依令接手日常军务, 中军大帐附近的守卫明显增加,气氛透着一丝不同寻常的凝重。
消息通过特殊渠道传道固安城。乌维听到密探回报,先是一喜,随即疑虑:“病了?这么快?不是说京城那边联系不上?莫不是有诈?”
他帐下的将领却道:“大王,京城那边虽然联系不上,但我们安插在颂军的人也是可以动手的。况且,我们的人传回的消息,乃是宫中太医亲自诊断。此乃天赐良机啊!”
乌维眼神闪烁,最终还是贪婪压过了谨慎:“传令给灰隼,让他确认消息真伪。若赵庚旭果真一病不起正是我军主动出击的大好时机!”
颂军大营内,李锐亲自负责监控所有可能接触到殿下饮食的人员。
赵庚旭病倒后,其饮食药物皆由淳余杏亲自调配,经李锐之手送入,再无旁人能接触。
病倒后的第二日黄昏,李锐来到赵庚旭寝帐。
“殿下,有眉目了。”李锐低声道,“经查。”
“水?”赵庚旭靠在榻上,眼神锐利。
“是。昨日煮茶的侍卫,在去厨房的路上意外歪了一跤。一名巡哨的队正胡三帮他接住茶碗,扶他回营。那侍卫回忆,胡三看他脚崴了,还帮忙清洗了茶具。”
“胡三?什么来历?”
“幽州本地人,入伍五年,表现平平。家中老母幼弟,在固安城被围前并未逃出”李锐没有再说下去。
“家眷在城中”赵庚旭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单凭一个胡三,恐怕还拿不到幽昙散这等奇毒。他背后定然还有人。继续查,但要快。”
“是!属下已经锁定几个可疑人物,正在逐一排查。”
“不必等了。”赵庚旭突然坐直身子,眼中寒光乍现。
“既然已经锁定胡三,直接拿人。非常时期,用非常手段。我要在天亮之前,知道全部真相。”
“遵命!”
子时刚过,营中一片寂静。
胡三正在哨位上执勤,突然被李锐带着两名“幽灵”悄无声息地带走。整个过程快如闪电,没有惊动任何人。
在特意安排的审讯帐中,面对确凿的证据和李锐凌厉的审讯,本就心中惶恐的胡三很快崩溃。
“是是乌维的人逼我的!”胡三涕泪横流。
“他们抓了我娘和弟弟,说要是我不照做,就就把他们扔去喂狼!那毒药是三天前有人趁我巡哨时塞给我的,说只要找机会下在殿下的饮食里”
“与你接头的是谁?”李锐厉声追问。
“是是辎重营的孙三者!他也是幽州人,家里人也都在城里。都是他牵的线!”
得到口供,李锐立即派人将尚在睡梦中的孙三者一举擒获。
在胡三的指认和搜查出的密信工具面前,孙三者也很快交代了如何与城内暗探联系的过程。
“殿下,内奸已全部揪出,共计五人。如何处置?”李锐回报时,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
赵庚旭正在帐中缓缓踱步,他听完汇报严令道:
“既然乌维喜欢用这种下作手段,那就让他亲眼看看代价。将胡三、孙三者等人,押到阵前,明正典刑。
让所有人都看清楚,这就是通敌叛国的下场。”
“是!”
清晨,就在乌维调兵遣将,准备趁赵庚旭病重之机出城袭击时,固安城头的守军却看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三具尸体被高高悬挂在颂军阵前的木架上,正是乌维费尽心思安插的内应。
同时,颂军阵中战鼓擂响,那个本该病重垂危的赵庚旭,一身亮银盔甲,骑着白马,在众将簇拥下出现在阵前,精神焕发,哪有半分病容?
乌维在城头上看到这一幕,气得几乎吐血:“废物!都是废物!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他狠狠一拳砸在城垛上。
“大王,还按原计划出击吗?”副将小心翼翼地问道。
“出击?出什么击!”乌维怒吼。
“赵庚旭根本没病!这是故意设套让我们钻!传令下去,全军严守城池,谁也不许出战!”
他死死盯着远处那个年轻的身影,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这一次,他不仅损失了精心布置的暗棋,还在全军面前丢了颜面。
赵庚旭远远望见城头乌维气急败坏的身影,嘴角微扬,对身边的英国公道:“看来乌维大王今天心情不太好。”
英国公抚须笑道:“殿下神机妙算,不仅揪出了内奸,还挫了敌军锐气……”
“他要固守,就让他守。”赵庚旭面带微笑地说道。
“殿下,三具炸天雷已全部运抵预定位置,炮位加固完成,弹药也已就位。”李锐快步走上望楼,单膝跪地禀报。
他口中的“炸天雷”正是天工院倾力打造的重型火炮。
由于铸造工艺和材料的限制,每门炮都重逾千斤,在雪原上运输极为困难,需要特制的宽大橇板和大批士兵轮流拖拽。
赵庚旭披着一件厚厚的狐裘,手里还揣着个暖手炉,站在临时搭建的望楼上,神情悠闲得像是在观赏雪景。
“很好。传令,一号炮位,目标西北角楼,装填。”
命令层层传递下去。在距离城墙约三百步的预设阵地上,天工院派来的工匠们正紧张地指导炮手操作。
为首的老工匠姓鲁,此刻他抚摸着冰冷的炮身,眼中满是激动与期待。
“清理炮膛!装入定量火药!”鲁工匠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炮手们依令行事,动作略显生疏但井然有序。沉重的实心铁弹被填入炮膛后,鲁工匠亲自上前,用长杆仔细夯实。
“放!”
引信被点燃,嘶嘶作响。所有操作人员迅速后撤,捂住耳朵。
随即,一声远超掌心雷的恐怖巨响震撼了天地!
炮口喷出数尺长的烈焰和浓烟,巨大的后坐力让沉重的炮身都向后猛地一挫,在雪地上犁出深深的沟痕。
“轰隆——!”
砖石飞溅,烟尘弥漫!坚固的角楼上半部分如同被巨人之锤砸中,瞬间崩塌了一小半!
躲在其中的狄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与碎石断木一同坠落。
固安城头,距离爆炸点稍远的幸存狄兵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瞬间消失了一小半的角楼,脸上血色瞬间褪尽,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恐惧。
“妖……妖法!是南人的妖法!”
一个中年狄兵声音嘶哑地尖叫起来,手中的弓箭“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雷神!是雷神发怒了!我们触怒了神灵!”另一个年轻的狄兵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语无伦次地哭喊着。
“跑啊!快跑!”恐慌如同最具传染性的瘟疫,迅速在目睹这一幕的狄军中蔓延开来。
乌维正在帅府中与部下商讨如何应对颂军可能的攻城,这声突如其来的恐怖巨响,让他猛地从座位上弹起。
“什么声音?!”他厉声喝问,心头涌起强烈的不安。
他带着亲卫冲上城楼,正好看到西北角楼崩塌后扬起的漫天烟尘,以及城头上守军惊慌失措的混乱景象。
乌维只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一把抓住身边副将的衣领,目眦欲裂,咆哮道:“那是什么?!颂人用了什么妖法?!快说!”
他征战半生,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攻击,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
副将面无人色,牙齿咯咯打颤,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大…大王…不…不知道啊…就…就看到火光一闪…巨…巨响…角楼就…就没了…像…像是天雷…”
“放屁!”乌维怒不可遏,一把推开副将,当他再次将目光投向远处雪原上那几门依旧冒着袅袅青烟的铁家伙时,内心深处却也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死死盯着远处那几门还在冒烟的铁家伙,拳头紧握,指甲几乎掐进肉里,心中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而在颂军阵地后方,观战的士兵们同样被这毁天灭地的威力惊呆了。
他们虽然对殿下充满信心,但也万万没想到这“新家伙”竟有如此神威!
短暂的寂静之后,震天欢呼声从颂军阵营中爆发出来,士气瞬间高涨到了顶点!
“我的亲娘哎!看见没?就一下!就那么一下!城楼就塌了!”一个来自京畿的年轻士兵激动地抓着同伴的胳膊,又蹦又跳,脸涨得通红。
“乖乖!这比投石机厉害一百倍!狄狗的破墙还能扛几下?”一个满脸络腮胡的老兵使劲揉着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几个小兵兴奋地聚在一起讨论着,脸上洋溢着前所未有的自豪和亢奋。之前对北狄骑兵的畏惧,在此刻被这“炸天雷”的一下子驱散了大半。
天工院的工匠们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
鲁工匠喃喃道:“成了!三年心血没有白费啊!”
周围的工匠们相拥而泣,这是他们无数个日夜钻研的成果。
李锐站在赵庚旭身侧,虽然依旧保持着警惕姿态,但紧握刀柄发白的手指关节,暴露了他内心的震撼。
他跟随赵庚旭最久,见识过天工院的许多“奇技淫巧”,但如此神物他也是第一次见。
木乔看着远处城墙上的缺口,以及城头狄兵的混乱,目瞪口呆道:“有此利器,攻城拔寨将容易得多。”
英国公张懋扶着望楼的栏杆,老迈的手微微颤抖:“这这是国之重器,国之重器啊!”
他看向身旁依旧神色平静的赵庚旭,目光复杂无比,“殿下有此神物,何愁北狄不灭?”
赵庚旭却摇了摇头,泼了盆冷水:”老将军先别高兴太早。这炸天雷弊端还多着呢。”
“您看,这打了一发,炮管子就烫得能烙饼了,得用水浇半天才能降温,不然下一发就可能炸膛,伤到自己人。
而且您也看到了,移动困难,装填缓慢,一天能打个两三发顶天了。”
“本王也没指望靠它直接轰塌城墙。”赵庚旭语气轻松。
“就是拉出来,给乌维提个醒,顺便给咱们的将士助助威。传令,二号炮位,下午未时,瞄准刚才那豁口旁边,再给他来一下。明天换个地方,继续打两炮。”
第66章
接下来的两天, 赵庚旭过得异常从容。
上午处理军务,午后登楼观炮,晚上则与英国公、木乔等人围炉夜话。
炭火噼啪, 火锅飘香,与外间的风雪严寒形成鲜明对比。
“殿下这几日倒是愈发沉得住气了。”英国公看着正在与木乔对弈的赵庚旭, 捋须赞道。
赵庚旭信手落下一子,笑道:“老将军过誉。兵法云, 攻城为下, 攻心为上。
这炸天雷每日叩门, 让乌维他们时时刻刻去猜, 去怕,去想下一声雷响会在何处炸开。待其心惊胆裂, 便是我军总攻之时。”
木乔专注棋局, 轻声道:“殿下深谙用兵之道,虚实相间。三日炮击,看似缓慢, 实则已将压力累积至顶点。”
第二日晚, 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
“诸位, ”赵庚旭手持木棍指向沙盘。
“根据这三日炮火攻击, 城西北角楼损毁严重,出现三丈宽豁口。城南也有裂缝。守军士气已极为低落。”
他目光扫过众将:“李锐!幽灵全体分两组, 你率甲组从西北豁口突入,夺取西门!”
“得令!”李锐踏前一步。
“木乔参军,你统领弓箭手抢占城西土山, 压制守军,掩护李锐突进。”
“末将领命!”木乔声音清越。
“英国公,您统一指挥主力步卒。待西门告破, 便挥军猛攻!”
“老臣领命!”英国公声若洪钟。
“至于本殿下,”赵庚旭双手按在沙盘边缘。
“将亲率所有骑兵于城外待机。一旦城门告破,便追亡逐北,务求全歼乌维所部!”
第三天清晨,晴空万里。
赵庚旭一身银鳞细甲,外罩亲王常服,登上前沿望楼。
“殿下,是否再进行一轮炮火准备?”李锐请示。
赵庚旭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打两发,给乌维送个早安礼。”
“轰!轰!”
两发炮弹精准命中城楼,激起漫天烟尘。城头守军顿时一片混乱。
赵庚旭满意地点头,抽出佩剑,剑锋直指固安城头:“传令全军——攻城!”
战鼓雷动,号角长鸣。蓄势待发的颂军如决堤洪流,向固安城发起了总攻。
李锐带领“幽灵”奇袭,西门很快被打开。英国公率领主力蜂拥而入。
木乔在土山上指挥弓箭手射击,压制城头守军。
赵庚旭在城外密切关注战局,随时准备率领骑兵出击。
“殿下,西门已破,我军正在巷战!”传令兵飞奔来报。
赵庚旭点头,目光犀利:“传令骑兵,准备出击!”
赵庚旭亲率骑兵在城外游弋,专门截杀突围的北狄部队。
“殿下,东门有大队敌军突围!”斥候来报。
“终于等到他们了!”
赵庚旭亲自率领骑兵发起冲锋,银甲在阳光下闪耀,如同天兵下凡。
北狄士兵本已士气低落,见颂军骑兵如此威势,更是溃不成军。
赵庚旭赶到时,只见东门一队北狄亲兵护着一个将领从东门冲出,正是乌维!
“擒贼先擒王!”赵庚旭大喝一声,率亲卫直扑乌维。
乌维见赵庚旭亲自杀来,也不退避,挥舞弯刀迎战。
两马相交,刀剑相击,迸出火花。乌维是草原有名的勇士,刀法凶悍。
但赵庚旭这两年勤练武艺,又得名家指点,剑法精妙,丝毫不落下风。
“乌维,还不投降!”赵庚旭一剑格开弯刀,喝道。
“黄口小儿,也配让我投降?”乌维怒吼,刀势更猛。
李锐从侧面杀到,一□□中乌维坐骑。战马吃痛,将乌维掀下马来。
“绑了!”赵庚旭下令。
主帅被擒,北狄军心彻底崩溃,纷纷弃械投降。
午后,固安城内的战斗基本结束。颂军正在肃清残敌,清点战果。
赵庚旭在亲兵护卫下入城,沿途所见,尽是断壁残垣。
他轻轻叹了口气,对身边的英国公说:“传令下去,不得扰民,违令者斩。”
“老臣明白。”
就在赵庚旭巡视城防时,一队骑兵护送着一个年轻小将匆匆赶来。
小将领约莫二十出头,眉目间与尉迟俭有七分相似,但更多了几分书卷气。他满身尘土,显然长途跋涉而来。
“末将尉迟梁,参见殿下!”小将下马行礼,声音哽咽,“末将来迟,请殿下恕罪!”
赵庚旭连忙扶起:“尉迟小将军何出此言?”
“末将奉家父之命,前往河西驻军。不料途中遭遇北狄游骑,耽误了时日。
方才在城外听说固安已破,家父他”尉迟梁声音哽咽。
赵庚旭神色黯然:“北望伯他殉国了。”
尉迟梁顿时泪如雨下。
接下来的几天,赵庚旭一面整顿防务,一面暗中调查北望伯之死。
固安城初定,赵庚旭特意将尉迟梁安置在帅帐旁。
这夜,木乔匆匆而来,面色凝重。
“殿下,有重大发现。”木乔压低声音,“在北望伯府邸后院的枯井中,发现了一个用油布包裹的瓷瓶。”
赵庚旭立即屏退左右,只留尉迟梁在场。
木乔继续禀报:“经随军医官查验,瓶中残留的是产自西域的奇毒相思子。
此毒无色无味,中毒者会如染风寒般日渐虚弱,七日后心悸而亡,极难察觉。”
尉迟梁双手微微发抖:“家父临终前的症状正是如此!医官们都以为是积劳成疾”
“还有更关键的!”
木乔面露难色,低声回禀道,“据尉迟氏的侍女招认,毒是尉迟俭的妹妹尉迟氏下的。”
赵庚旭眉头紧锁:“传那个侍女。”
片刻后,一个面色惨白的侍女被带了进来。
“夫人得知欧阳家是被兄长北望伯举证后,一直心有芥蒂,后来欧阳少爷在流放途中死讯传来,夫人就因此恨上了北望伯。”
“那日夫人亲自下厨做了点心,让奴婢送去奴婢真的不知道点心里有毒啊!后来夫人得知北望伯去世,当晚就在房中自尽了。”
尉迟梁听罢,一拳砸在案几上,指节泛白。
“父亲待姑姑一向最好,她怎能”尉迟梁痛苦掩面道。
赵庚旭长叹一声,轻轻按住尉迟梁的肩膀:“令尊一生忠烈,此事到此为止,对外仍称北望伯是力战殉国。”
“殿下”尉迟梁感激地望向赵庚旭,声音沙哑。
“逝者已矣,”赵庚旭扶起他,“继承父志,才是最好的告慰。”
……
在肃清固安城内的残余势力后,赵庚旭开始着手整顿防务。
他特意去视察了城墙的损毁情况,对随行的工匠说:
“这些豁口不必完全修复,但要加固其他区段。另外,在内城墙上加建炮台,要能架设火炮。”
“殿下远见。”英国公抚须赞道。
赵庚旭却笑道:“老将军,我还有个想法。咱们在外城墙上修几个暗堡,里面架上小火炮。下次敌人来犯,让他们尝尝被前后夹击的滋味。”
次日校场,赵庚旭宣布进行一场特别的演练:“今日不用兵器,改用浸染颜料的布包。被击中要害者出局,先夺下对方帅旗者胜!”
众将哗然,这等新奇的演练方式闻所未闻。
赵庚旭看向尉迟梁:“尉迟小将军,你可愿率领一队?”
尉迟梁郑重回道:“末将领命!”
“好!”赵庚旭笑道,“那本殿下亲自率领另一队。英国公担任裁判。”
演练开始,尉迟梁指挥部队稳扎稳打,以经典方阵推进,步步为营。
“有点意思。”赵庚旭微微一笑,突然下令,“散开!化整为零!”
只见赵庚旭的部队瞬间散成数十个小队,在战场上灵活穿梭。尉迟梁的方阵顿时失去了明确目标。
“不要乱!”尉迟梁临危不乱,“收缩阵型,保护帅旗!”
就在这时,赵庚旭亲自率领一队精锐,如利剑般直插对方阵地。
他身先士卒,银甲在阳光下闪耀,所过之处,敌军纷纷阵亡。
尉迟梁见状,立即率亲兵迎战。两队在帅旗前激烈交锋。
“小将军,看招!”赵庚旭朗声一笑,一个虚晃闪过尉迟梁的拦截,手中染料的布包精准地击中帅旗。
“殿下胜!”英国公高声宣布。
结束后,赵庚旭特意留下尉迟梁:“方才那一仗,你可知输在何处?”
尉迟梁沉思片刻:“末将太过拘泥于传统战法”
“不全对。”赵庚旭摇头,“你输在太过谨慎。为将者,当知进退,但更要敢于出奇制胜。”
说着,他拾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起来:“你看,若是你在这里埋伏一队奇兵。”
尉迟梁眼睛一亮:“末将明白了!”
“来,”赵庚旭跃上战马,“咱们再比一场,就你我二人。”
校场上,两骑相对。尉迟梁手持长枪,气势如虹;赵庚旭则轻挽缰绳,气定神闲。
“殿下小心了!”尉迟梁催马前冲,长枪直刺。
赵庚旭不慌不忙,侧身避过,反手一剑点向尉迟梁肩头。两人你来我往,战马嘶鸣,引得众将士围观叫好。
“好!尉迟小将军这一枪漂亮!”
“殿下这一招更妙!”
二十回合后,赵庚旭突然卖个破绽。尉迟梁急于求胜,挺枪直刺,却被赵庚旭轻巧闪过,反手一剑点在他的护心镜上。
“承让了。”赵庚旭收剑微笑。
尉迟梁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末将输得心服口服!”
英国公捋须笑道:“殿下用兵,已得兵法精髓。我征战沙场三十年,也不敢说在殿下手下稳胜。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妙啊!
尉迟小将军也是将门出虎子,只是不巧碰到了殿下。”
李锐看得目瞪口呆:“我跟殿下才两年没见吧!殿下这两年吃啥了?”
第67章
八百里加急的信使驰入京城时, 正是早朝时分。那信使高举军报,一路高呼“北疆大捷”,声音穿过重重宫门, 直抵紫宸殿。
“报——固安大捷!皇太弟殿下生擒乌维,全歼北狄主力!”信使扑跪在地, 声音因激动。
赵庚明从龙椅上猛地起身,喜形于色:“好!朕就知道小九不会让朕失望!”
朝堂上一时欢声雷动。
一位白发老臣拭着眼泪哽咽道:“自太祖开国以来, 从未有过如此酣畅淋漓的大捷啊!”
李不言笑着出列:“陛下, 殿下不仅收复失地, 更生擒敌酋, 这份功劳,当重重封赏才是。”
“传朕旨意, ”赵庚明满面春风, “犒赏三军,待皇太弟回朝,朕要亲自在太和殿设宴庆功!
他顿了顿, 对身边内侍低声道:“把朕私库里那对金狮子也一并送去, 就说是给他装点新府邸用的。”
这话引得众臣会心一笑。谁不知道去年皇太弟窥觊皇上的这对金狮子已久。
退朝后, 几位重臣在廊下闲谈。李不言捋须笑道:“诸位以为, 殿下这次会在北疆待多久?”
一位老臣摇头:“依老臣看,怕是没那么快回来。以殿下的性子, 不在北疆搞出点新名堂,怕是舍不得回京。”
另一位大臣接话“可不是嘛!上次去青州府不过一月,就搞出了不少什么特色经济。”
固安城中军大帐内, 赵庚旭正与将领们商议要事。
“今日请诸位来,是要商议一件关乎北疆长治久安的大事。”
赵庚旭开门见山道:“我军虽收复固安,但草原广袤, 若一味征伐,恐永无宁日。”
英国公捋须沉吟:“殿下所虑极是。前朝历代,无不在北疆耗费大量军费,却始终无法根除边患。”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一阵喧哗。
侍卫来报:“殿下,宫里来使到了!”
“快请!”赵庚旭眼睛一亮。
张保保领着几辆满载的马车进来,满面喜气。
他刚要行大礼,赵庚旭就摆手笑道:“免了免了,快说说京城有什么新鲜事!我这耳朵都快憋出茧子了。”
张保保眉开眼笑:“殿下可是不知道,如今京城里连三岁小儿都在传唱皇太弟三箭定北疆呢!
茶楼里的说书先生把您说得跟天神下凡一般,还说您一跺脚,固安城墙就塌了半边”
“打住打住,”赵庚旭一脸嫌弃的摆手。
“再说下去,我都要以为你说的是哪路神仙了。要是真有这本事,我还用得着天天在这吃沙子?”
众将哄堂大笑。
张保保又转向尉迟梁,神色转为郑重:“小将军节哀。陛下特意让老奴带话,尉迟家满门忠烈,朝廷绝不会亏待。另外”
他压低声音,“陛下已经下旨,追封北望伯为镇国公,赐谥忠武。”
尉迟梁眼眶微红,郑重行礼:“末将代先父,谢陛下隆恩!”
言归正传,赵庚旭示意张保保:“你来得正好,把北疆的账册给诸位将军看看。”
张保保分发账册时,赵庚旭突然想起什么,对李锐说:“李将军,记得帮张公公把带来的美酒清点清楚,少一坛我可要找你算账。”
李锐一脸委屈:“殿下,末将看起来像是会偷酒喝的人吗?”
“你不像,”赵庚旭眨眨眼,“你上次偷藏我军中佳酿的事,我可还记着呢!要不是看在你还知道分我一半的份上,早就军法处置了!”
众将顿时笑作一团,连一向严肃的木乔都忍俊不禁。
等众将看完账册,张保保在赵庚旭的示意下连忙说道:“老奴粗略核算过,去年北疆军费开支达白银二百八十万两,这还不算民夫徭役、粮草转运的损耗。
若是开通边贸,预计每年可增收一百五十万两以上,且能大大减少军费开支。”
帐中顿时响起一阵窃窃私语。
李锐瞪着账册上的数字,眼睛都直了:“这么多?”
“这只是保守估计。”张保保笑眯眯地补充,“若是茶叶、丝绸、瓷器等物产销路畅通,收益还能再增三成。”
英国公若有所思:“殿下的意思是以商养战,以商止战?”
“不止如此。”赵庚旭站起身,走到悬挂的北疆地图前。
“我们要让草原各部明白,与大颂为敌,只会穷困潦倒;与大颂为友,方能安居乐业。”
一位老将皱眉道:“殿下,非是我等质疑,只是北狄狼子野心,恐怕不会乖乖就范。”
“所以要先立威。”
赵庚旭狡黠一笑,“三日后举行火炮演武,让草原上的朋友们开开眼界。李锐,记得多请些客人来观礼。”
李锐会意:“末将会让消息传遍草原每个角落,保管连草原上的耗子都知道咱们要演武。”
尉迟梁沉思片刻,提出关键问题:“若他们既要通商,又暗中劫掠?”
“问得好。”
赵庚旭从袖中掏出一把干果分给众人,“来,边吃边聊。”
“所以我们要立规矩:但凡有部落劫掠商队,整个部落都将被列入黑名单,永久禁止通商。而且”
他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其他部落若能将劫掠者的人头送来,可获得双倍贸易额度。”
英国公抚掌笑道:“妙啊!如此一来,他们自己就会互相监督!”
赵庚旭嚼着干果补充,“还有,我们要在边境设立榷场,派兵驻守。所有交易必须在大颂官员监督下进行。”
“对了,张保保,记得在榷场旁开几家茶馆酒楼,让咱们的商人也能舒舒服服地做生意。”
张保保眼睛一亮:“殿下英明!老奴连字号都想好了,就叫北安楼如何?”
“俗气!”赵庚旭撇嘴,“不如叫塞上春,听着就文雅。再请几个说书先生,专门讲我们大颂的故事,让那些北狄人也听听。”
三日后,边境上演了一场声势浩大的火炮演武。
各部落派来的使者站在观礼台上,看着远处山丘在炮火中化为平地,个个面色发白。
赵庚旭特意命人在观礼台旁架起一口大锅,煮着香喷喷的羊肉。
炮声一响,他就热情地招呼使者们:“来来来,边吃边看,这是我们大颂待客的规矩。”
一个使者战战兢兢地问:“殿下,这这是什么神器?”
赵庚旭轻描淡写地摆摆手:“小玩意儿,就是声音大了点。对了,这羊肉可是用我们特制的调料煮的,你们尝尝。”
正当使者们食不知味地咀嚼羊肉时,赵庚旭突然对李锐使了个眼色。
李锐会意,悄悄退下。不一会儿,一队士兵推着个蒙着红布的家伙什上来。
“诸位,”赵庚旭神秘一笑,“这是本王新研制的热气球,特意为今日助兴。”
只见热气球升起,撒下彩带。
使者们看得目瞪口呆,连手中的羊肉掉了都浑然不觉。
“殿下这是”一个使者颤声问道。
“哦,这个啊,”赵庚旭漫不经心地说,“就是放着玩的。这个叫热气球,可以载人,可以上天,飞得速度也就比马快那么一点。”
众使者听完面面相觑,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深深的害怕。
当晚,固安城内张灯结彩,举行庆功宴。
赵庚旭换上一身暗绣云纹的常服,更显英姿勃发。
三杯敬酒后,气氛热烈起来。
赵庚旭走到士兵中间,看到一个年轻士兵拘谨地站着,便拍拍他的肩:“别紧张,我又不会吃人。来,说说你立了什么功?”
那士兵结结巴巴地说:“回、回殿下,小的小的缴获了三把弯刀”
“才三把?”赵庚旭故作严肃,随即笑道,“不错不错,比我强。我第一次上战场,连刀都握反了,差点把自己给伤了。”
这话引得周围将士哄堂大笑。
李锐端着酒碗过来:“殿下,您这两年吃啥了?脑子是越来越好使。”
“那是,”赵庚旭得意地挑眉,“我这脑袋可不是白长的。”说着故意晃了晃头,冠冕上的珠串叮当作响。
尉迟梁举杯过来时,赵庚旭搂住他的肩膀:“小梁啊,别整天绷着脸,你看看英国公,为将者当松弛有度。”
张保保忙前忙后地张罗,还不忘提醒赵庚旭:“殿下,陛下可是盼着您早日回京呢。”
赵庚旭眨眨眼:“急什么?我这才刚把北疆的戏台搭好,好戏还没开场呢。你回去告诉皇兄,让他再耐心等等。”
就在颂军欢庆时,草原各部正陷入激烈争论。
主张求和的长老叹气:“乌维被擒,我们还拿什么打?那位皇太弟的手段你们也看到了。”
主战派将领怒道:“难道要像狗一样摇尾乞怜?”
而暗中,几个小部落的首领已经悄悄派人前往固安。
其中一人对心腹说:“听说那位皇太弟虽然用兵如神、神器在手,但贪财,有意和我们通商。或许这是个机会。”
赵庚旭站在高台上,望着欢庆的将士。
他突然转身对张保保说:“明天你留下,让其他人先回去回禀,记得帮我给京城的皇兄送些北疆特色,就说是弟弟的心意。”
张保保笑着应下。
千里之外的京城,皇帝赵庚明听着内侍汇报北疆近况,忍不住笑骂:
“这个小九,果然又在那折腾起来了。传朕旨意,让他放手去干,只要别把北疆的天捅破就行。”
李不言在一旁笑道:“陛下放心,以殿下的性子,说不定真能给咱们捅出个新天地来。”
第68章
军事演武后的第二个月, 固安城内外已是一番新气象。
赵庚旭命人在城东划出大片土地,取名“互市”,还特意要立块石碑题字。
“殿下, 这碑文就等您来题了!”张保保满脸堆笑地递上毛笔。
赵庚旭接过笔,突然想到什么, 狐疑地打量着张保保:“等等张保保,你是不是忘了什么?本殿下的字”
张保保一愣, 随即恍然大悟, 尴尬地咳嗽两声:“这个老奴想着殿下亲笔题字更有意义”
“少来!”赵庚旭把笔一放, “你去问问在座诸位, 谁不知道本殿下那手字跟鸡扒似的?”
众将领顿时憋笑憋得满脸通红。
英国公捋须忍笑道:“殿下何必自谦”
“自谦?”
赵庚旭翻了个白眼,“上次我批的奏折, 皇兄还以为是哪个太医开的药方!”
张保保讪讪地环视一周:“那不知哪位将军愿题此字?”
众将纷纷低头, 这个说手腕旧伤未愈,那个推说多年未执笔。
就在僵持之际,李锐挠头道:“要不让末将试试?”
李锐提笔挥毫, “南北通衢”四个大字力透纸背, 竟有几分名家风范。
“好字!”众人齐声赞叹。
赵庚旭围着石碑转了两圈, 啧啧称奇:“李锐啊李锐, 你这字大有长进啊!”
互市开张后,赵庚旭召集众人商议商税。
“本殿下决定, 互市商税定为交易额的两成。”赵庚旭一开口就惊呆了众人。
张保保咋舌:“殿下,这比京城还高啊!”
“高?”
赵庚旭挑眉,“你去问问草原各部, 以前他们从走私贩子手里买东西,价格是现在的三倍还多!
天工院的琉璃器,原来要二十匹马才能换一小块, 现在只要十五匹,他们还觉得捡了便宜呢!”
尉迟梁恍然大悟:“殿下的意思是,虽然税高,但定价仍比以往低,他们依然乐意交易?”
“没错!”赵庚旭得意地晃着手指,“天工院的东西成本本来就不高,降价三成我们照样赚。再说了”
他压低声音,狡黠一笑:“等他们习惯了在互市交易,发现比走私划算还安全,到时候想涨价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张保保立即心领神会:“老奴明白了!这就去安排!”
果然,互市开张后,草原各部落蜂拥而至。
虽然要交两成商税,但比起以往通过层层转手的天价,还是便宜了不少。
另一边,天工院的匠人们在赵庚旭的指挥下,开始了大规模生产。
“严大匠,把琉璃器的产量提上去,价格降到原来的七成。”赵庚旭巡视工坊时吩咐道。
严大匠有些担忧:“殿下,降三成是不是太狠了?”
“狠?”赵庚旭拿起一个琉璃杯,“这东西成本才多少你我都清楚。以前卖得贵是因为产量少,现在大规模生产,成本还能再降。”
他转头对张保保说:“记住,对外就说这是互市特供价,让草原人觉得捡了便宜。”
果然,降价后的琉璃器大受欢迎。
一个草原商人看着标价,不可置信地问:“这这真的只要十五匹马?以前至少要二十匹啊!”
店伙计笑着解释:“这是殿下特意给互市的优惠价,专供诚心交易的部落。”
同样的策略也用在了其他商品上。
天工院出品的放大镜、高浓度烈酒等都做了适当降价,但利润依然可观。
“殿下这招真是高明!”张保保看着络绎不绝的顾客,喜笑颜开。
“既让草原人觉得占了便宜,咱们的利润一点没少!”
随着互市越来越红火,赵庚旭又冒出个新点子。这日在军事会议上,他轻描淡写地提出了新主意。
“我打算把军中淘汰的旧兵器拿出来拍卖。”
“什么?!”
英国公第一个站起来反对,“殿下,兵器乃国之重器,岂能卖给草原人?”
其他将领也纷纷表示担忧。
尉迟梁皱眉道:“殿下,此举是否太过冒险?”
赵庚旭不慌不忙地喝了口茶:“诸位稍安勿躁。你们想想,天工院新研制的神臂弩、火药箭,哪个不比旧兵器厉害?那些旧家伙放在仓库里也是生锈,不如换些银子。”
见众人还在犹豫,他继续道:“再说了,咱们每年只拍卖一次,价高者得。
草原各部为了争抢这些兵器,必定互相抬价。到时候他们银子花光了,哪还有钱养兵?”
李锐恍然大悟:“殿下这是要让他们自相残杀,还要掏空他们的钱袋子!”
“正是!”
赵庚旭得意地眨眨眼,“而且咱们规定,只有与大颂交好的部落才有资格参与拍卖。想要兵器?先得乖乖听话!”
这个主意最终说服了众将。
张保保立即着手筹备第一届“北疆兵器拍卖会”。
拍卖会当天,“塞上春”茶馆二楼人声鼎沸。
草原各部落的代表挤满了大厅,个个摩拳擦掌。
当张保保宣布第一件拍品是“精钢战刀一百把”时,现场一片哗然。
“大颂连兵器都卖?”一个部落代表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
“起拍价五十匹马!”张保保高声喊道。
“一百匹!”
“一百五十匹!”
“两百匹!”
价格一路飙升,赵庚旭在二楼雅间看得津津有味。
尉迟梁在一旁感叹:“这些部落为了这些旧兵器,真是舍得下血本。”
“这才哪到哪,”赵庚旭嗑着瓜子,“好戏还在后头呢。”
当三架旧式投石机被推上来时,现场顿时炸开了锅。
“连投石机都卖?大颂这是疯了吗?”一个老酋长颤抖着声音说。
金帐部落的代表直接站起来:“一千匹马!”
其他部落不甘示弱,价格很快飙到一千两百匹。
最后,金帐部落与苍狼部落的代表互不相让,价格已抬到一千五百匹马。
苍狼部落的代表额角青筋暴起,猛地站起,指着金帐部落的代表喝道:
“扎鲁!你们不要太过分!你们金帐部落去年冬天还劫掠过我们的草场!现在又想用抢来的东西压我们一头吗?”
现场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双方随从的手都按上了刀柄。
二楼雅间,英国公等人脸色一凝,看向赵庚旭。
赵庚旭却依旧嗑着瓜子,对楼下扬了扬下巴:“看着。”
只见张保保不慌不忙,清了清嗓子,“二位首领,请稍安勿躁。殿下有令,互市乃至北疆之地,只论生意,不谈旧怨。”
“在此地动武或寻衅者,永久取消互市资格,并视同对大颂挑衅。请问,二位还要继续竞拍吗?”
这话如同冷水泼头。两个部落的代表顿时清醒,扎鲁冷哼一声坐下,苍狼部落的代表也铁青着脸坐了回去。
最终,这三架投石机以一千八百匹马的天价被金帐部落拍下。
拍卖会结束后,张保保捧着账本一路小跑上来:“殿下,大喜啊!今天总共拍得良马四千匹,牛羊八千头!”
赵庚旭满意地点点头:“把这些马匹分给各营,牛羊犒赏三军。明年拍卖会,把前两年淘汰的兵器也整理出来。”
随着互市日渐繁荣,问题也随之而来。这日,张保保急匆匆地来找赵庚旭:
“殿下,出事了!几个部落为争抢茶叶份额打起来了!”
赵庚旭不慌不忙:“把他们都请到塞上春,我请他们喝茶。”
茶馆雅间里,几个部落首领怒目相视。赵庚旭慢条斯理地沏着茶:
“诸位,打架多伤和气?不如本殿下出个主意:以后各部落按上缴的马匹数量分配茶叶份额,如何?”
一个首领不服:“我们部落擅长养羊,不擅长养马!”
“那就按羊群数量算。”
赵庚旭从善如流,“总之要以物易物,公平交易。”
另一个首领嘟囔:“那我们小部落岂不是永远争不过大部落?”
赵庚旭眨眨眼:“所以本殿下决定,每年留出三成份额,专门给小部落竞争。谁家的皮毛质量好,谁家的药材成色佳,就能多得份额。”
这个方案让众首领都满意地点了头。
赵庚旭用“贡献度”和“优质商品激励份额”巧妙平息了茶叶份额的争夺后,产生了意想不到的连锁反应。
几日后,秃发部那位抱怨不擅长养马的首领,带着几个族人,扛着几张处理得异常柔软光滑的上等雪狐皮,找到了互市管理司的官吏。
“官爷,您看看,这皮子…能评上优质不?”首领脸上带着希冀。
“我们部落小,养马不多,但世代都是最好的猎手和硝皮匠!”
管理司的官吏仔细查验,发现这雪狐皮毛色纯净,手感极佳,硝制工艺更是顶尖,远超寻常货色。
他立刻记录下来,并承诺会在季度评定时重点考虑。
消息传开,原本只注重数量的各部落在震惊之余,也开始在货物质量上“卷”了起来。
送来的皮毛更完整,药材晾晒得更干,甚至有人开始研究如何把羊毛纺得更细更软。
互市的整体货物品质,因此悄然提升了一个档次。
张保保向赵庚旭汇报此事时,乐得合不拢嘴:“殿下,您这随手一步棋,真是绝了!”
互市和拍卖会大获成功,众将皆喜,唯独老成持重的英国公还有一些隐忧。
傍晚,他找到正在城头眺望互市灯火的赵庚旭,直言道:“殿下,诸策皆妙,末将拜服。”
“然则,长此以往,草原各部固然被经济利益捆绑,但其中最强大者,如金帐部落,亦能借此积累大量财富,购买甚至是我们淘汰的军械。”
“若其首领雄才大略,整合诸部,实力恐非但未损,反而增强…届时,我固安城是否在养虎为患?”
赵庚旭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着远处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互市,反问道:“尉迟将军,你看到了什么?”
“繁荣,贸易,以及…潜在的威胁。”
“我看到的,是一条我们亲手打造的枷锁。”赵庚旭语气平静说道
“以前,草原部落贫穷,但来去如风,劫掠是成本最低的生存方式。
“现在,他们有了固定的财富来源,有了需要守护的贸易路线和草场,有了囤积的粮食、精美的瓷器和离不开的烈酒。”
“他们穿惯了我们的丝绸,喝惯了我们的烈酒,甚至开始学着用我们的方式计算利益。”
他转过头,看着尉迟梁:“当一个部落的帐篷里堆满了瓷器,牧场里拴满了牛羊,仓库里囤积着可以过冬的粮食。”
“他们的首领,还敢轻易发动一场胜负难料、可能让这一切瞬间化为乌有的战争吗?他们内部,为了争夺这些资源,是会更团结,还是会更分裂?”
英国公沉思片刻,眼中渐渐露出恍然之色:“殿下之意…我们是用繁华与欲望,为他们打造了一个无形的牢笼?让他们从饿狼,变成看家护院的…?”
“哎!”赵庚旭打断他,狡黠一笑。
“我们只是提供了互惠互利的交易平台。至于他们是变得更团结还是更分裂,是锐意进取还是安于享乐,那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我们嘛,只是顺势而为,收点费用而已。”
英国公心悦诚服,赞叹道:“殿下深谋远虑,我活了这么多年,不及万一。”
第69章
立冬这日, 殿内熏香袅袅,皇帝赵庚明斜倚在榻上,面色较往日更显苍白。
他望着窗外飘落的梧桐叶, 轻轻咳嗽了两声。
“诸位爱卿,”赵庚明收回目光, 看向殿内的几位重臣。
“朕今日召你们来,是有件大事要商议。”
李不言、崔相、兵部尚书等几位心腹大臣垂手侍立, 神色肃穆。
“朕这身子骨, 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赵庚明苦笑一声, “太医说需静养, 可这江山社稷”
他顿了顿,缓缓道:“朕想效仿父皇, 禅位于皇太弟。”
殿内顿时一片寂静。
李不言率先开口:“陛下圣明。只是皇太弟殿下那边, 怕是”
“怕是不肯接这个担子,是吧?”赵庚明无奈地摇头。
“朕这个弟弟,从小就怕麻烦。当年父皇要传位于他, 他愣是跑去荆州躲了一个月。”
内阁周大人捋须道:“老臣记得, 那时先皇三道圣旨都没叫回来九殿下。”
众人想起往事, 都不禁莞尔。
兵部尚书笑道:“如今殿下在北疆玩得正欢, 听说前几日还办了场兵器拍卖会,把草原各部耍得团团转。这时候要他回京继位, 怕是难如登天。”
“所以才要找你们商议。”赵庚明坐直身子。
“得想个法子,先把人骗回来再说。”
李不言沉吟道:“不如就说陛下病重?”
“这招用过多少次了?”赵庚明摆手。
“上次朕染了风寒,那小子派人送来十坛药酒, 说什么皇兄多喝点,喝完就好了。”
礼部尚书提议道:“要不就说要给殿下选妃?”
“更不行!”
赵庚明扶额,“你忘了上回?一听说选妃, 他直接给朕送来二十个草原姑娘的画像,说什么皇兄先替臣弟掌掌眼。”
众臣面面相觑,一时无言。
殿内陷入沉默,只听得见赵庚明偶尔的咳嗽声。
突然,李不言眼睛一亮:“陛下,臣想到一计!就说…西南土司勾结朝中奸臣,意图谋反,需要殿下回京坐镇!”
赵庚明挑眉:“详细说说。”
“咱们可以伪造几封密信,就说世家余党与西南吐司勾结,要在京城作乱。”
李不言越说越兴奋,“殿下最重情义,定会担心陛下安危。”
“不行不行。”
赵庚明连连摇头,“那小子现在精得很,万一派人一查就露馅了。到时候朕这张老脸往哪搁?”
“陛下若下旨,”李不言苦笑,
“殿下准能找到一百个理由推脱。什么北疆事务繁忙、互市刚上正轨、草原各部需要安抚”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赵庚明忽然剧烈咳嗽起来,脸色煞白。太医正急忙上前诊脉,神色凝重。
“陛下”太医正欲言又止。
赵庚明摆摆手,苦笑道:“朕这身子,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看着皇帝憔悴的面容,李不言忽然灵光一闪:“陛下!臣有一计,或可一试!”
“快说!”
“咱们可以假戏真做。”李不言压低声音。
“陛下不妨真的病一场,但别太严重。就说需要殿下回京商议要事,不说是继位,只说是是关于南方土司的重要决策。”
李不言越说越觉得可行,“等殿下回来,陛下再慢慢劝说”
众人当即细细谋划起来。
赵庚明点头:“就这么办。不过”
他忽然严肃起来,“这事一定要做得天衣无缝。那小子的心眼比马蜂窝还多,稍有破绽就会被他识破。”
“陛下放心,”李不言信心满满,“这次定要让殿下乖乖回京。”
正当众人以为计策已定之时,赵庚明忽然又咳嗽起来,这次竟咳出血来。
“陛下!”众臣大惊失色。
太医正急忙诊脉,脸色越来越凝重:“陛下这是积劳成疾,必须好生静养”
赵庚明擦去嘴角的血迹,苦笑道:“看来这次,朕不用装病了。”
他看向李不言:“拟旨吧,就说朕病重,要见皇太弟最后一面。”
“陛下!”众臣齐齐跪地。
赵庚明摆摆手,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这次,看那小子还怎么推脱!”
八百里加急带着圣旨驰往北疆。赵庚明特意在圣旨上添了一句:“若再不归,恐难相见。”
与此同时,京城开始暗中筹备登基大典。
李不言看着礼部送来的流程,忍不住对礼部尚书感叹:“希望这次殿下能明白陛下的一片苦心。”
礼部尚书苦笑:“只怕殿下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找我们算账。”
果然,圣旨到达固安时,赵庚旭正在查看互市的账本。
听说皇兄病重,他先是震惊,随即眯起眼睛:
“张保保,你去打听打听,京城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
又对尉迟梁说:“派人去太医院查查,最近都进了什么药。”
李锐纳闷:“殿下怀疑陛下装病?”
赵庚旭轻哼一声:“皇兄为了骗我回去,什么招数没用过?”
然而,当暗探回报说太医连日进宫,太医院确实在配制珍稀药材时,赵庚旭坐不住了。
“准备马车,即刻回京!”
他霍然起身,又补了一句,“带上北疆最好的药材。”
望着殿下匆忙的背影,张保保对尉迟梁悄声道:“看来这次,陛下是动真格的了。”
尉迟梁微笑:“也该让殿下担起这份责任了。”
远在京城的赵庚明听说弟弟终于动身,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传旨沿途州县,务必让皇太弟尽快抵京。”
回京的路上,赵庚旭始终眉头紧锁。途经各个州县,地方官员无不恭敬相迎,但谈及皇帝病情时都语焉不详。
“殿下,”李锐忍不住说,“这一路上,末将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赵庚旭望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轻声道:“本殿下也有同感。不过万一是真的呢?”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一队骑兵护着一辆马车迎面而来,车帘掀开,露出一个熟悉的面孔。
“王瑾?”赵庚旭惊喜地叫道。
“殿下,”王瑾躬身行礼。
“末将奉旨回京述职,没想到在此相遇。”
赵庚旭打量着他:“你不是在江州吗?怎么突然被召回京?”
王瑾苦笑:“年关将至,江州新政这一年推行效果还不错,臣接旨意回京述职。”
“臣在路上听说,陛下突然病重,殿下,您说陛下这病来得是不是太突然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中的疑虑。
抵达京城时,赵庚旭直接被迎入宫中。
殿内药味浓郁,赵庚明躺在龙榻上,面色苍白,呼吸微弱。
“皇兄!”赵庚旭快步上前,声音哽咽。
赵庚明虚弱地睁开眼,勉强笑了笑:“小九你终于回来了。”
“淳余杏呢?”赵庚旭转头问李不言,“快传淳余杏!”
不多时,淳余杏背着药箱匆匆赶来。经过一番仔细诊脉,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殿下,”淳余杏低声说。
“陛下这是积劳成疾,加上旧毒留下的隐患,恐怕”
赵庚旭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说实话,皇兄到底怎么样了?”
淳余杏低下头,避开他的目光:“陛下需要静养,不能再操劳了。”
站在一旁的李不言悄悄对淳余杏使了个眼色。
这一切都被王瑾看在眼里,他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
赵庚旭立在一旁,目光在兄长与几位重臣之间流转。
他何等聪明,从淳余杏闪烁的眼神、王瑾的暗示,再到李不言等人过分刻意的担忧,早已将这场“禅位大戏”看穿七八分。
“皇兄,”赵庚旭终于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几分好笑。
“您和几位大人为了骗臣弟回来,可真是煞费苦心。”
赵庚明见被识破,也不再伪装,从榻上坐直身子,苦笑道:
“若非如此,你肯乖乖回来接这皇位?朕可记得清清楚楚,当年父皇要传位于你,你躲在荆州,硬是在温泉别苑度一个月的假。”
提起往事,赵庚旭也忍不住笑了:“那时臣弟才十二,确实难当大任。但如今”
他环顾殿内众人,“皇兄正值壮年,何故急着禅位?”
李不言上前一步,恳切道:“殿下有所不知,陛下近年来龙体确实大不如前。太医说需长期静养,不可再操劳国事。而殿下在北疆的作为,朝野有目共睹”
“所以你们就合起伙来骗我?”赵庚旭挑眉,目光扫过淳余杏。
“连淳太医也学会说谎了?”
淳余杏面红耳赤,讷讷不敢言。
赵庚明叹道:“小九,朕知道你不喜束缚。但你看这江山社稷,需要一位有魄力、有远见的君主。你在北疆推行的互市、军改,都证明你堪当大任。”
“可是皇兄”
“没有可是,朕累了,再这样操劳下去,朕怕是没几年可活!
这位置本来就是你的,朕帮你管了这么多年,也该位归原主了。”赵庚明罕见地耍起了赖皮。
“朕意已决。三日后举行禅位大典,你准备接位吧。”
第70章
禅位诏书颁布后的第一日, 赵庚旭就开始了他孩子气的“报复”。
礼部尚书捧着登基大典的流程册子前来请示时,赵庚旭正坐在偏殿里生闷气。见有人来,他眼睛一转, 计上心来。
“这个流程不对。”
他指着册子,“登基大典为什么要从卯时开始?太早了, 改到巳时。”
礼部尚书目瞪口呆:“陛下,这这是祖制”
“祖制?”赵庚旭挑眉, “太祖皇帝登基时也是卯时?”
“这史书记载确实是”
“那就改祖制。”赵庚旭理直气壮, “朕登基, 朕说了算。”
礼部尚书欲哭无泪, 只得捧着册子去找赵庚明诉苦。
谁知赵庚明正在收拾行李,闻言头也不抬:“随他去吧, 反正以后是他说了算。”
“可是太上皇, 这”
“这什么这?”赵庚明终于抬头,眼中闪着狡黠的光,“朕马上就要退位了, 这些事你们找新皇商量去。”
这两日, 朝臣们可谓是忙得脚不沾地。
礼部要准备登基大典, 户部要筹备新皇登基的赏赐, 工部要整修太和殿,就连兵部都要安排京城的防务。
李不言穿梭在各个衙门之间, 忙得连口水都顾不上喝。
“李大人,”礼部尚书拦住他。
“新皇要把登基时辰改到巳时,这”
“改就改吧, ”李不言无奈,“总比殿下不肯登基强。”
“可是这不合礼制”
“周大人啊,”李不言压低声音。
“您觉得是礼制重要, 还是新皇肯登基重要?”
礼部尚书哑口无言。
另一边,王瑾被临时调来协助筹备工作。
他在太和殿前遇到正在指挥宫人打扫的张保保。
“张公公,需要在下帮忙吗?”
张保保擦了把汗:“王大人来得正好。新皇说要在大典上展示天工院的新式礼炮,老奴正发愁该怎么安排呢。”
“新式礼炮?”王瑾好奇。
“是啊,”张保保压低声音,“说是要用那个改良火药,动静比以往大得多。礼部那边担心会惊着各位大人”
与众人的忙碌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赵庚明的悠闲自得。
这两日,他不是在御花园赏花,就是在书房整理行装,甚至还抽空拟了一份江南游玩路线图。
“皇兄真是好兴致。”赵庚旭气呼呼地闯进书房。
赵庚明头也不抬,继续研究地图:“小九啊,你来正好。你说朕是先下扬州好,还是先去苏州?”
“您就这么急着把烂摊子丢给臣弟?”
“烂摊子?”赵庚明终于抬头,似笑非笑。
“朕可是把太平盛世交到你手上。你看看户部的账册,国库充盈;看看兵部的奏报,边疆安定;再看看工部的”
“可臣弟不想当这个皇帝!”赵庚旭难得地耍起脾气。
赵庚明放下地图,正色道:“小九,这江山本来就是你的。朕替你管了这么多年,现在该物归原主了。”
见赵庚旭还要反驳,他立即转移话题:“对了,朕听说你要把登基时辰改到巳时?改得好!朕当年登基时,天没亮就得起床,累死个人。”
赵庚旭:“”
第二日,赵庚旭的“报复”升级了。
他先是嫌弃龙袍太重,要求改用轻便面料;接着又抱怨玉玺太大,拿着不方便;最后甚至提出要在龙椅上加个靠垫。
“陛下,”礼部尚书快要哭了,“这龙袍是祖制,不能改啊”
“那就改祖制。”赵庚旭坚持。
“玉玺是传国重器”
“那就做个小点的,平时用。”
“龙椅是”
“朕坐得不舒服,就要加靠垫!”
消息传到赵庚明耳中,他哈哈大笑:“随他去,都随他去。”
李不言忧心忡忡:“太上皇,这样会不会太纵容新皇了?”
“纵容?”赵庚明挑眉。
“你以为他真是在胡闹?他这是在试探,看看朕和你们能容忍他到什么程度。”
果然,当赵庚旭发现无论他提出什么要求都被满足时,反而觉得无趣,不再找茬了。
这两日,朝臣们私下里没少议论。
“你们说新皇这是唱的哪一出?”一位老臣忧心忡忡。
礼部尚书捋须道:“殿下啊不,陛下这是心里不痛快,在发泄呢。”
“可这也太儿戏了”
“儿戏?”
李不言插话,“殿下要是真不想当这个皇帝,早就跑没影了。”
王瑾也笑道:“诸位大人放心,陛下虽然爱闹,但大事上从不糊涂。”
这话倒是真的。虽然赵庚旭在登基细节上百般挑剔,但对朝政大事却格外上心。
这两日他已经接见了多位大臣,详细了解了各项政务
宫外,百姓们对即将到来的登基大典充满期待。
“听说明日皇太弟就要登基了!”
“就是提出科举创办天工院的九殿下?”
“可不是嘛!听说他还要在京城也开互市呢!”
茶楼里,说书先生正在讲赵庚旭在北疆的事迹。
“话说咱们这位新皇上,在北疆时,那可是三箭定固安,一计平草原”
有听众好奇:“先生,新皇登基,会不会减税啊?”
说书先生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吧?新皇最是体恤百姓。我们就等着吧!”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百姓们对新皇登基更加期待了。
就在登基大典筹备得如火如荼之际,一连串外交文书如雪花般飞入京城。
“陛下!北疆急报!”传令兵捧着厚厚一叠文书快步走入。
“草原三大部落、西南十八土司,还有高丽、倭国、安南等周边国家,都发来文书请求参加登基大典!”
赵庚明接过文书,眉头微皱:“这么多?”
李不言上前道:“陛下,殿下在北疆的威名远播,各国都想借机一睹风采。只是距离登基大典只剩三日,他们怕是赶不上了。”
赵庚旭原本在一旁生闷气,闻言眼睛一亮:“赶不上才好!”
众臣愕然。赵庚明挑眉:“小九,你这是何意?”
“皇兄您想,”赵庚旭来了精神。
“这些使团千里迢迢而来,若是扑了个空,岂不是显得我大颂待客不周?但若是为了等他们推迟大典”
“绝无可能!”赵庚明斩钉截铁。
“所以臣弟有个主意。”赵庚旭露出狡黠的笑容。
“大典如期举行,但一个月后,咱们可以再办个万国博览会。”
“万国博览会?”众臣面面相觑。
“正是!”赵庚旭越说越兴奋。
“让各国使团带着他们的特产来参展,咱们也展示天工院的新发明。设展位要收钱,参观要收门票,交易要抽成”
李不言恍然大悟:“陛下这是要借此机会大赚一笔?”
“怎么能叫赚呢?”
赵庚旭义正辞严,“这叫促进各国友好往来,互通有无!”
赵庚明闻言大笑:“好!这个主意好!就这么办!”
很快,一道道诏书从京城发出:
“大颂皇帝陛下谕:感念各国厚意,然登基大典已定于三日后举行,不及相候。特准各使团于一月后抵京,参加万国博览会,共襄盛举”
诏书后还附了详细的参会须知,包括展位费、住宿费、交易税等各项费用说明。
消息传出,各国反应不一。
草原各部最为积极:“听说京城的好东西比我们这边互市还多,还不限额,当然要去!”
西南土司们则盘算着:“听说大颂的新皇喜欢新奇玩意儿,咱们多带些特产去,说不定能换到好东西。”
高丽使臣精明地计算着:“展位费虽然不菲,但若能达成贸易协议,长远来看还是划算的。”
倭国使团最为苦恼:“一个月我们能赶到吗?”
趁着筹备登基大典的间隙,赵庚旭开始详细规划“万国博览会”。
“张保保!你去统计一下,京城有哪些空地可以用作展区。”
“奴才遵旨!”张保保眉开眼笑,“陛下这是要给老奴找个新差事?”
“没错,”赵庚旭笑道,
“等博览会结束,朕就设立海阁外务司,专管对外贸易,就由你负责。”
接着,他又找来严大匠:“天工院有什么压箱底的好东西,都拿出来展示。记住,只展不卖,吊足他们的胃口。”
最后,他特意嘱咐李锐:“博览会期间的安保就交给你了。记住,既要让使团们感受到大颂的军威,又不能显得太过戒备。”
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万国博览会”,朝臣们议论纷纷。
礼部尚书忧心忡忡:“陛下,如此大规模接待外宾,是否太过劳民伤财?”
“伤财?”
赵庚旭挑眉,“周大人放心,朕保证这次博览会不仅能回本,还能大赚一笔。”
李不言笑道:“陛下在北疆时,就能把军械拍卖会办得风生水起。这次想必更有妙计。”
“那是自然。”
赵庚旭得意地说,“朕已经想好了,除了常规的展位费,还要设置特别展示区,收费加倍;开设贵宾通道,另外收费;就连如厕都要收清洁费”
众臣听得目瞪口呆,唯有赵庚明拍案叫绝:“妙!实在是太妙了!”
赵庚旭故作谦虚,“我这只是为国库着想。”
在登基前夜的最后准备中,赵庚旭特意加了一项——命人在太和殿外竖起一块巨大的告示牌,上面用各国文字写着:
“万国博览会,一月后举行,期待各位使节光临!”
告示下方还贴心地标注了各项收费标准。
“陛下,”
礼部尚书哭笑不得,“这这是不是太直白了?”
“直白才好。”
赵庚旭不以为然,“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多带些金银珠宝来。”
是夜,赵庚旭站在宫墙上,望着远方,嘴角带着笑意。
王瑾悄声问:“陛下似乎很期待这个博览会?”
“当然!”
赵庚旭眼中闪着光,“这不仅是个赚钱的机会,更是让大颂扬威四海的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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