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橘小说 > 虐心甜宠 > 某年某月某日·晴 > 110-120
    第111章 N-松懈


    被菲佣抱着的小茄子挣扎的从对方身上下来,跑到他身前。


    天真的小姑娘完全没有察觉到他与黎书映之间的暗流涌动,开心张开双手说:“哥哥抱抱。”


    楚北翎迟疑片刻,将抄起来抱在怀里,朝着黎书映走过去。


    黎书映睨了一眼身后紧跟而来的邢禹,强颜欢笑一笑,又对楚北翎说:“我们谈谈。”


    楚北翎侧目:“帮我看一下小茄子。”又说:“我能解决的。”


    邢禹不太喜欢,也不愿意就这样等在楚北翎身后,等他处理好这件事,听到这句话下意识皱眉看过去,张了张嘴,可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只点点头。


    在他肯定后,楚北翎看向小茄子:“茄子,哥哥要和妈妈说些事,马上回来。”朝着邢禹努了努嘴:“你跟着这个哥哥去玩,好不好。”


    小茄子认生,且好久没见哥哥,十分想念也舍不得离开,环着哥哥的脖颈不肯撒手。


    她那双灵动,琥珀色的猫猫眼打量着邢禹。


    盯着看了许久——


    小茄子才想起这个漂亮哥哥非常眼熟,才放心地展开手臂求抱:“阿禹哥哥抱抱。”


    邢禹微征,将人抱过来,柔声问:“茄子想做什么。”


    小茄子说:“想吃冰淇淋,草莓味的,还要沾大鸡腿。”


    邢禹看向他,楚北翎说:“少吃点没事。”又对小茄子说:“茄子不可以吃太多,也不可以缠着这个哥哥撒娇耍赖。”


    一点点冰淇淋也可以,小茄子满意,点头如捣蒜,自动将后面这句话忽略屏蔽。


    楚北翎揉揉小朋友毛茸茸的脑袋,和邢禹说:“这小姑娘鬼灵精怪,还会看人下菜,撒娇耍赖,不合理的要求,你直接拒绝。”


    邢禹微微颔首,没说什么,抱着小茄子离开,菲佣一起跟了上去。


    他和黎书映回办公室。


    楚北翎给黎书映泡了杯甘菊蒲公英茶,放在茶几上,而后抬眸看向她:“黎总坐吧。”


    黎书映没坐,“拿话来堵我,很有意思?”


    楚北翎淡淡看她一眼,没多说什么,陪着她一起站:“当然不是,十年过去,我确实也不确定邢禹的心意是否和从前一样。 ”


    黎书映:“我不同意。”


    楚北翎毫无意外:“其实我很想让您接受我和邢禹,但我也知道,让您接受这件事很难,也不现实,所以我不会勉强。”


    他顿了顿——


    “当然,我也不可能因为这个和您断绝关系,这也不现实,您是我的妈妈永远都是,我也不会这么做。”


    楚北翎说:“我不会要求您一定如何,您接受不了,我就不去您眼前晃悠您眼不见心不烦,有需要,我会让助理去看您,以及如果可以,我是更愿意亲自且经常去新加坡看您和小茄子,除此之外,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黎书映深吸一口气,停顿许久才道:“如果我不同意,要你和我回新加坡,你就会当没有我这个妈妈,是打算不认我了是吗?”


    她笑:“也是,如果不是当年我生病,你早就做出这样的选择了。”


    楚北翎再次为当年冲动之下的话道歉。


    黎书映直接打断:“我不要你道歉。”


    “我希望您能尊重我以及我的选择。”楚北翎抬眸直视她的眼睛:“就和当年,我担心您的身体,不想让您将小茄子生下来是一样的,即便我不愿意,依旧尊重了你的选择。”


    “你还是介意小茄子的出生,”黎书映呼吸渐渐加重:“是,怀上小茄子在我意料之外,但有了,我能将她打掉,说不要就不要吗?”


    只要不提及邢禹与回国,这些年,他们母子之间关系还算和谐美好。


    楚北翎细致耐心,体贴又周到,能完美的做好一切,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非常孝顺,还能及时察觉并安抚好她因疾病而不受控又起伏不定的情绪。


    哪怕一直想回国,也会顾忌并考虑她的感受。


    比现任丈夫赵琛还要让她信任和依赖。


    但这关系一直持续到他知道自己怀了小茄子,一下降到冰点。


    楚北翎依旧温柔细致,让人半点也挑不出毛病,黎书映却知道,那只是出于责任与血缘。


    如果没有这一层关系,楚北翎会让她深刻认识到冷漠狠心,这几个字到底怎么写。


    被他四两拨千斤糊弄过去,黎书映气极很想问一句:“你就这样容不下小茄子,她到底是你的妹妹。”


    可她知道不全是这样,否则不会对小茄子这样好,这些年降到冰点的关系,也不至于靠小茄子来修复与维护。


    楚北翎对她是责任与血缘,对小茄子却是实打实将她宠上天了。


    楚北翎笑笑:“当然,您是一个母亲,能做出这样的选择,我能理解也尊重,哪怕我当年直到现在还担心是否会有后遗症是否会导致您的病再次复发。”


    他看黎书映情绪上头,快要站不稳,及时扶住她,却被她一把打开时,也没说话,走到茶几边摸了摸水杯温度,有点冷了。


    楚北翎去小吧台重新换了一杯温度适合的端到她面前,“蒲公英甘菊茶,清热降火的,否则一会儿您晕了,我还得叫救护车给您拉医院去,小茄子看不到您,晚上要哭的。”


    黎书映被他温柔关心却非常疏离的话,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楚北翎看她不打算接,将水杯放在她身旁的柜子上,示意黎书映要是不舒服记得喝,便继续未说完的话:


    “您身为母亲舍不得小茄子,哪怕面对未知,可能会病情复发的风险也要留下她,邢禹是我的男朋友,我也想留下我的爱人,陪他一起走,未来漫漫长的岁月。”


    黎书映呼吸微动,脸色由白转青:“这根本是两回事,我是生她养她的母亲,你呢?你那是什么关系,是一条能走到头的路吗,你知道这条路有多乱吗,你这是拿自己的人生在赌。”


    “您说的乱,是指这个群体里的某些现象,还是指这个社会看到他们的眼光?”


    楚北翎声音平静却有力:“任何群体都有好有坏,但不能因为一部分人的混乱,就否定所有人的真心,就像您的风投圈,有人投机取巧,有人坑蒙拐骗,但您能说所有做风投的人都在赌吗,您不会,因为您知道,自己是认真,专业并且尊重市场的。”


    他顿了顿,继续说,语气更加这郑重:“我和他,也只是两个认认真真生活的普通人,我们走的这条路,也许人少,障碍多,但正因为和他在一起,所以我不觉得黑,路上没有灯,我们就做自己的灯。”


    “我理解您的想法,不愿接受,是因为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并不是为了达到目的敷衍您。”楚北翎说:“我这么选是因为我已经做好,承担这个选择的一切结果,并无怨无悔付出,从来没想过要得到什么样的收获。”


    黎书映:“你乱来,我却不能放任你一条路走到黑。”


    “妈妈,一个女性十月怀胎生一个孩子,要付出很多失去很多以及对身体的伤害是不可以逆的。”


    楚北翎抿抿唇,整理了一下情绪才道道:“我一直觉得你当年不应该将我生下来,你将风投公司做得风生水起,可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存在,要分出精力管我,你一定能做得更好,走得更高,这点我始终相信。”


    黎书映僵了片刻,忍不住说:“楚北翎,我是心疼你,所以不想让你去走这条注定艰难的路,我有错吗?”


    “没错,所以我说我理解您,”楚北翎很浅地笑了一下:“可是妈妈,我爱你从来没有要求。”


    黎书映彻底怔住。


    她想起当时怀楚北翎时,反应很大,吃什么吐什么,唯一能吃的就只有番茄,丈夫开玩笑说,肚子里的小家伙这么爱吃番茄,干脆叫番茄算了。


    她生气,严肃反对,原因叫番茄太难听了,哪有小孩叫番茄的,顶着这个名字上学时不得被人开玩笑,嘲笑,让自家儿子怎么做人。


    本就是开玩笑的无心之言,由于她的反对,丈夫不敢再提。


    大概是黎书映孕期一直在吃番茄,红色素太高,楚北翎出生时,红红小小一个,蜷缩在一起像个巨无霸番茄。


    丈夫说将来这个小朋友以后肯定很活泼、阳光又开朗,你觉得番茄太难听,不如小名叫番番吧。


    火红,太阳的颜色。


    和北翎一样,意气风发同时也是绚烂、华丽,灿烂又耀眼的代名词。


    楚北翎,番番。


    他们对他的期许从来都是楚番番健康快乐的长大,鲜衣怒马永远向阳而生。


    而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为楚北翎托底,让他可以毫无顾虑去做他想做的任何事。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黎书映就希望,他出类拔萃,成为一个优秀的人,给予关心的前提是,他足够优秀,否则怎么能留下想要的东西。


    完全忽略了,最初,她只要他健康快乐长大。


    黎书映没说话。


    楚北翎看她,又说:“您和邢禹,以及现在的小茄子都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爱也最重要的人,当年我冲动之下的话,的确伤害了您,我一直很后悔出言不逊,可当您在医院,我二选一的时候,真的很疼。”


    他沉默良久,才开口问:“妈妈,你现在还要让我这么选吗?”


    这个瞬间,黎书映几乎要说开口答应了,也许是被楚北翎的话冲击堵了太久,她现在心口一片酸涩,喉咙又干又哑说不出一句话。


    楚北翎没再多说什么,他知道黎书映已经没有那么反对与戒备了。


    等她想通就是时间问题。


    过了许久——


    黎书映掏出手机,打电话给菲佣,让她带着小茄子过来,她有些累了,要先回酒店休息。


    楚北翎陪着她到大厅,小茄子被邢禹抱在怀里,此刻正坐在他腿上玩他头发,将他头发绑上一根又一根五颜六色的皮筋和发夹。


    见到他们,两人同时看过来,一大一小用时一愣。


    邢禹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小茄子从某个花仙子腿上下来,飞奔到他身边,张开手臂:“哥哥,抱抱。”


    楚北翎单手抄起她,抱在怀里,抬手戳了戳她的鼻子:“茄子,你没礼貌。”


    小茄子委屈巴巴地看着他:“哥哥,可是这样很好看呀。”


    “那也不可以这样,”楚北翎薅了一把他头发:“要是我将你头发弄得乱七八糟,你高不高兴?”


    小茄子立刻捂住脑袋摇摇头:“不可以。”


    “和阿禹哥哥道歉。”楚北翎说。


    小茄子转过头乖巧的跟身后跟来的邢禹道歉:“阿禹哥哥,小茄子以后不会这样了。”


    邢禹笑,揉揉她毛茸茸的脑袋:“乖。”


    楚北翎看他满头花,忍着没笑:“你这样纵容她,小心以后骑你头上。”


    “眉眼和你太像了,一委屈就没舍得。”邢禹又看向身后不远处站着没动的黎书映:“我过去一下。”


    楚北翎抓住他,用眼神示意不要去。


    邢禹反手握住他的手:“你有你的考虑,我也有我的担当,这件事并不是你一个人的事。”


    楚北翎招来菲佣把小茄子给她,和邢禹一起过去。


    走进时却被黎书映打发走:“你先回避,我和邢禹单独谈谈。”


    楚北翎:“黎总。”


    黎书映指了指小茄子的方向:“过去陪小茄子。”


    楚北翎没打算动。


    邢禹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他:“过去陪小茄子,别担心。”说罢,他请黎书映到附近咖啡店。


    楚北翎静悄悄跟上去。


    被两人同时察觉回过头阻止:“不要跟过来。”


    第112章 N-承诺


    楚北翎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狮子,焦灼又烦躁地在大厅来回踱步,等两人回来。


    小朋友敏感又好奇最擅长捕捉大人情绪,小茄子小手拉拉他裤腿,楚北翎发觉,蹲下去与她视线齐平,柔声问:“怎么了,茄子?”


    小茄子两只小手捧住他脸颊两侧,奶声奶气安抚他:“哥哥不怕不怕哦。”


    楚北翎楞了一下,心中紧绷的弦被这柔软的触碰轻轻拨弄,松开了。


    他不由失笑,挑挑眉,笑问:“哥哥怎么怕了?”


    小茄子小大人似的说:“哥哥怕阿禹哥哥和妈妈吵架,怕妈妈欺负阿禹哥哥。”


    一针见血。


    楚北翎怔住,反应了一会儿,才将心底这份无措轻声问出口:“那你说怎么办呢?”


    这些年,他有想不通过不去的事,偶尔会这样问茄子,这个不理解成年世界复杂规则的孩子,是无法给出正确的判断以及答案的。


    却总能给出意料之外的回答,奇妙地安抚他。


    小茄子非常认真,眼睛明亮的像星星:“没关系的哥哥,阿禹哥哥和妈妈吵架,或者妈妈欺负阿禹哥哥,是因为他们都太喜欢哥哥了呀!”


    她小手抚了抚楚北翎紧皱的眉眼,奶呼呼道:“就像我和Monica抢最后一块草莓蛋糕,并不是因为讨厌对方哦,是因为草莓蛋糕真的太好吃啦!所以我们都想要嘛!”


    小茄子突然不好意思起来,环住哥哥脖颈,将小脸埋在哥哥的颈窝里:“我不是贪吃鬼,我是真的超喜欢草莓蛋糕。”


    楚北翎心软的一塌糊涂,揉揉她脊背,顺着她问:“你们都想要,那最后怎么办了呢?”


    小茄子一听,来了精神,从他怀里出来,手舞足蹈比划着:“不可以抢也不可以吵架,要是这么做,Ms. Amy会‘嗖……’一下将草莓蛋糕收走。”


    她的小脸紧皱在一起,做出超级可惜的表情:“我们就都吃不到啦,要好好说,这次给你,下次给我,或者我们一人一半,就好啦。”


    楚北翎没忍住笑出声,眼睛含着些许水光。


    小茄子歪着小脑袋,眼睛扑闪扑闪的,小小的脑袋大大的疑惑:“哥哥,小茄子不对吗?”


    “没错,茄子是这个世界上最棒也最聪明的小朋友,”他抱着小茄子起身,不再像困兽一样来回踱步,走到沙发边:“是哥哥想太多,过度紧张,变笨了。”


    小茄子捂住他的唇畔,摇摇头:“不许哥哥这样说,哥哥是最棒的哥哥,茄子最喜欢哥哥了。”


    楚北翎笑着点点头,陪小朋友边搭积木,边耐心等待。


    他修长的手指摆弄着奇形怪状的塑料,又送到小茄子面前,被她批评了两句,让他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能丢给她。


    楚北翎讪讪一笑,忽然想起什么。


    他问:“你刚刚和阿禹哥哥都做了什么。”


    小茄子放开积木,两只小手捂住嘴,摇了摇小脑袋,意思很明显,不能说。


    楚北翎手肘搭在膝盖上托着腮,微微抬了抬眼皮,轻笑道:“所以到底做什么坏事了,茄子,坦白从宽哦!”


    小茄子放下手,继续搭积木:“不能告诉哥哥,这是我和阿禹哥哥的秘密。”


    本就是逗她玩的,小茄子越是这样,楚北翎就愈发感兴趣,“连哥哥也不能说?”


    小茄子指了指他,摇摇头:“不能哦,哥哥是一号防御对象。”


    楚北翎:“……”


    正想着怎么从小茄子嘴里套出话,离开将近一个小时的两人回来。


    楚北翎抄起小茄子朝他们走去。


    最近一直是艳阳天,江南的冬天,只要有太阳的日子,室外比室内暖和,楚北翎正要将围巾拉下来,却看见邢禹脑袋上还绑着皮筋和发卡。


    他突然想起少年时,班里男生们一个个要形象,头发留得特别长,王采燕看不过眼让他们班男生剪头发。


    都是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能乱的中二少年们,还是放荡不羁爱自由的美术生,没一个愿意将自己头发剃掉的。


    在某个班主任监看的自习课,王采燕拿来一筒皮筋和发夹,在他们写试卷和画画时,挨个将他们的头发绑进来。


    那一节自习课之后,班里男生们满头开花。


    一个人这样是丢脸,大部分男生都这样,那就不是丢脸,是好玩了。


    下课后,一帮男生嘚瑟的互相嘲笑,班里发出此起彼伏的鹅叫声还嫌不够,顶着满头花到处乱晃,在美术楼巡逻领地,当秀场,翘着兰花指做戏,各种显摆。


    王采燕知道,差点没吐出三升血。


    最后不了了之。


    楚北翎没憋住笑出声:“你怎么还绑着。”


    邢禹:“嗯?”


    楚北翎指指头发,邢禹看向边上玻璃门,错愕一瞬,那表情比调色盘还要五彩斑斓。


    他笑着将小茄子给菲佣,自己过去帮邢禹一起解开。


    虽然楚北翎还挺愿意看到邢禹满头开花的,但下午他还要回公司开会,这样的形象着实不好,就勉为其难帮他一下。


    “我帮你,你一个人不方便。”楚北翎招招手:“头低下来点。”


    邢禹微微低头。


    不知道小茄子是不是为了将他头发绑起来,好几个都打了死结,楚北翎怕弄疼邢禹没硬解,“等一下。”


    他匆匆到前台借了一把剪刀,又重新过来,将捆在头发的皮筋避开头发一根根剪下来,又小跑着将剪刀送回去。


    小茄子见他弄完,冲着凑过来的出北翎张开手臂:“哥哥抱抱。”


    楚北翎笑着将小朋友抱回来。


    小糯米团子实在太可爱,邢禹没忍住伸手逗她:“阿禹哥哥抱抱。”


    楚北翎抱着小茄子过去,在对方接到的一瞬间又躲开,笑着说:“不抱不抱,阿禹哥哥不抱,小茄子不想抱。”


    邢禹又拍拍手,示意小茄子到他这里来。


    楚北翎轻轻看他一眼,将人递过去,又躲开。


    反反复复,小茄子被逗得咯咯直笑。


    站在一旁等车的黎书映看着两个并肩而立,陪小茄子玩闹的男人。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还有些发酸,前夫还在时,楚北翎就是这副活泼可爱的模样,上房揭瓦,耍无赖,调皮捣蛋到让她头疼。


    偏丈夫还一直纵容他,并好生劝告说,搞艺术的放荡不羁爱自由。


    总是拘着性子,创造力会不见。


    黎书映不悦,但到底也没有说什么。


    前夫离开后,没人劝告,拉住她,她愈发按照自己的行事风格管理楚北翎。


    而她再也没有看到过,自家儿子这样一面。


    大多数时候,他们母子之间讲话都是客客气气,楚北翎不会撒娇也不会闹,顾及她的感受以及在她的要求下,一直在高压线上行走。


    这些年越发严重,好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黎书映一直认为自己没做错。


    可这一刻,她怀疑了自己多年以来的判断。


    以及。


    她也知道了,楚北翎为什么一直想念着邢禹。


    虽然非常不想承认,可事实就摆在她眼前——


    邢禹是那个能将楚北翎从坏情绪里拉出来,也是让她家儿子打心里觉得开心,释放真实自我的那个人。


    见邢禹察觉到她打量的目光,黎书映没有尴尬,也没有露出笑容,那太虚假了。


    她几不可查的冲邢禹点点头,目光在他和儿子之间短暂的停留一瞬,眼神里已经没有了怒意与不满,只剩下审视、沉重,甚至带着一些疲惫的情绪。


    也是这一刻,黎书映很清晰的认识到,走到她面前与她对话的,不再是两个叛逆冲动的少年。


    他们一个感性,一个理性。


    明明没有商量,却默契又坚不可摧的一点点瓦解她的心理防线。


    是两个已然成长,相互扶持,能沟通面对整个世界的两个成熟男人。


    然后,她的车来了。


    黎书映收回目光,转向楚北翎,语气是可以维持的,商业化平淡:“我走了。”


    楚北翎问:“在国内待多久。”


    黎书映:“两周左右。”


    “有事联系我。”楚北翎微微颔首,替她拉开车门,待黎书映坐进去后,他将小茄子从邢禹怀里抱过来,抱进车内。


    大概是太久没见他,不想分开,小茄子四肢用力,树袋熊一样拼命圈住他,不肯撒手:“哥哥一起走。”


    楚北翎怕弄伤他,没敢用力,只能轻轻拍拍她软嘟嘟的肉:“茄子先松开,哥哥有空去看你。”


    小茄子头摇的和拨浪鼓一样:“不要,我要哥哥,要一起走。”


    楚北翎又劝了几句,小朋友手脚更用力,小脑袋摇得和拨浪鼓似的,就是不肯松手,怎么都不肯松手。


    楚北翎拿小茄子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直沉默看着的黎书映发话了:“你先带走,哭得哄不住我来接。”


    楚北翎没有及时回应,回过头看着邢禹,询问他的意思。


    邢禹上前一步说:“如果黎阿姨不介意的话,在国内这段时间,可以放心的将小茄子交给我们。”


    黎书映微微颔首:“让菲佣跟着你们一起,她先跟我回酒店拿茄子的生活用品,再过来找你们。”


    楚北翎点点头的,将小茄子抱了出来:“跟我走吧,淘气鬼。”


    小茄子嘻嘻笑了几声,又摇摇头:“我不是。”


    楚北翎勾勾她鼻尖:“行,你不是。”


    车门关上,将两个年轻的身影隔绝在外,车窗外流光溢彩的城市飞速后退。


    黎书映靠在椅背上,闭上眼。


    回忆起刚刚在咖啡馆包厢里发生的一幕。


    “黎阿姨,一直以来都想和您单独谈谈。”邢禹说。


    黎书映看着他,等下文。


    “首先我要先和您道歉,”邢禹微微颔首:“为我当年和现在,给您带来的所有愤怒、痛苦担忧道歉,因为我的存在,的确让您和番番关系变得艰难,这是事实。”


    黎书映呼吸滞了一下,很快又渐渐加重,看着眼前已经从少年蜕变成更成熟的男人邢禹,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从前她是真的欣赏邢禹,哪怕到现在也是,如果不是信任和喜欢,她是绝对不会将楚北翎交给邢禹看管照顾。


    哪知道她精心培养,优秀的儿子,被邢禹照顾到这条路上去了。


    偏他又是别人家孩子,打不了,骂不得,连劝也说不上什么,只能干干看着。


    邢禹停顿一下,语气平和坚定:“我完全理解您的反对,是我让番番选了一条更艰难,更冒险的路,您担心社会价值偏见伤害他,担心我们没有法律保障,担心这份感情不够稳定,无法抵御未来风险,最终会让他伤痕累累,作为母亲,您这些担心百分百合理。”


    停顿了一会儿,他继续说:“黎阿姨,您可能不知道,从十年前到现在,我们从来没有掉以轻心过。”


    黎书映睨他一眼,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你明知道,还拉着他,要他陪你走上这条路。”


    邢禹深吸一口气,语气沉稳:“正因为我知道,也见过这条路有多难,才明白光靠一腔热血远远不够,所以从决定在一起的那天,我想得就不是对抗世界,而是怎么为番番建立一个足够安全的世界。”


    黎书映搭在腿上的手指抽动一下。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开口道:“所以呢?”


    邢禹:“所以过去十年,以及我未来所有的努力,都不是来证明爱情的伟大,而是系统性对冲掉可能发生的所有风险。”


    “我会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通过意定监护,个人财产,保险等所有可能的方式,构建最大法律与财务保障。”邢禹问黎书映要了一个邮箱,通过手机当场发给她:“初步的方案和公正文件都在里面,您可以看看,不合理的地方,我会修改,一切以番番的利益为先。”


    黎书映没客气,认真且快速浏览起来:“你继续。”


    邢禹说:“黎阿姨,您毕生都在为番番规划一条安全、光明的坦途。”


    “而我能做的,是无论他做出什么样的选择,身边永远有一个并肩作战的伙伴,脚下都有足够的资本和底气,让他走得平稳,自由,并且永远有路可退。”


    邢禹认真道:“我说这些,不是希望您立刻接受我,只是希望让您看到,我认真的态度,或许……能减少一些您的担忧。”


    黎书映轻哼一声,将手机息屏,放在桌子上,这才抬眸看他:“所有保障都是你给他的,主动权也在你手上,这到底是在给保障,还是巩固你对他的控制手段?”


    邢禹没有立刻反驳,他甚至认真思考了这个尖锐的问题,然后才缓缓开口,目光认真且坦然:“您提出的这一点,是我最害怕,也最想澄清的。”


    “这些文件和协议,之所以能成立,是番番完全自愿和独立的意志。”邢禹语气更加沉稳:“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变了心,想要控制他,那么现在这些手段,会反过来制约我,成为保护他的武器。”


    黎书映常年在谈判桌上混,面对各种各样的心理战术,很容易明白那些是漏洞,是投机取巧,那些又是真心。


    她得到了确切想要的态度与答案,心里已经了然。


    黎书映没有表现出任何能被察觉到的情绪,直指问题核心,继续抓漏洞:“说得很好,以番番的性格,他根本不会同意签这种单方面倾向于他的条款,你打算怎么说服他?还是骗他签下文件?”


    邢禹看着她的眼睛:“我不会说服他,也不会瞒着他,这份协议的利弊我会一五一十告诉他,决定权永远在他手上。”


    黎书映太了解自己儿子,立刻指出更深层的问题:“你这么说,他会签,但他同样也会让你签下差不多,完全倾向于你的文件,那时候,你签还是不签?”


    “我会签。”邢禹毫不犹豫点头。


    黎书映发出最终质问:“所以你用什么保证,他的利益最大化,嘴皮子?”


    邢禹:“顺序,他的利益优先于我的,您可以指定一位律师赋予监督权,一但发生条款冲突或难以抉择的情况,首先保证番番利益为先原则进行唯一裁定,我和他都必须服从。”


    “黎阿姨,”他声音低沉,认真坚定又诚恳:“我的目的不是寻求一个有利的方案,而是构建一个对番番安全的系统。”


    黎书映起身,没给他任何反馈,直接往外走。


    “黎阿姨。”邢禹喊住她。


    黎书映回眸。


    “如果有什么想问,想了解的,您可以随时来问我,有什么压力,也请您冲我来,番番,他真的很在乎您,也真的很爱您。”


    邢禹对着黎书映微微鞠一躬:“这些话,您不必让他知道,这只是我,作为一个让他陷入两难境地的人,一点微不足道的补救。”


    第113章 N-破冰


    下午没有特别重要的安排,付星洲还在国内,楚北翎可以用电脑远程办公,他和邢禹带着小茄子到附近餐厅用餐,之后便跟着邢禹一同前往初濛。


    楚北翎本想将小茄子交给邢禹,自己去看书架上的画册,自从知道画册后有邢禹的回应后,他还没看过。


    小茄子却不肯,来到全新的地方,好奇心爆棚,非要自己下来玩。


    楚北翎没放手,先寻问邢禹的意思。


    他笑着说:“怎么总问我?她想玩随便玩。”


    楚北翎给他打预防针:“小孩子这种生物,可爱是真的可爱,熊起来也是真熊,天使和恶魔并存,切换无缝衔接,她要下来,你办公室十有八九会被弄乱。”


    邢禹失笑:“就在办公室玩,不至于。”


    楚北翎笑笑,放下小茄子打算让邢禹再次体验熊孩子的险恶:“办公室的危险物品和重要文件,你先提前放好,她是真的会把你办公室拆了。”


    他笑着挑挑眉:“阿禹哥哥,你要是有什么小秘密也记得提前藏好,小朋友是会翻出来的哦!”


    邢禹将办公桌以及台面上所有尖锐可能造成危险的物品,全都放到高处。


    闻言手停顿了一下,他说:“你好像很期待。”


    楚北翎眨眨眼:“所以有吗?”


    邢禹走进,食指弹了弹他脑门:“没有,有也在家里。”


    楚北翎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到底再说什么,顶着泛红的耳朵低骂了一句:“不正经。”


    邢禹:“我这是顺着你的话说。”


    楚北翎:“倒打一耙。”


    邢禹睨他一眼:“自己耍赖,还要拖我下水。”


    楚北翎轻哼两声懒得搭理他,开始一张一张翻画册,而后朝邢禹晃了晃:“老实交代,我这个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邢禹垂眸看着他,眼里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楚北翎心下一沉:“你这是什么反应。”


    邢禹:“你真不记得了?”


    楚北翎脑内突然混乱,开始耳鸣,他挫败地摇摇头:“对不起。”他张张嘴,有些心虚的解释:“和画画有关的事,我都不怎么记得了。”


    “你记住它现在是我的就行”。邢禹说。


    “……”


    楚北翎说:“虽然后面也有你的画,但本人没同意你这么做吧,怎么就是你的了?”


    邢禹:“想要啊~”


    楚北翎:“当然。”


    邢禹抽出了一张今天的日期,递给他:“想要的话,一天过来领一张。”


    楚北翎食指错了戳他心口:“你这里是真黑。”


    邢禹捉住他的手,懒洋洋道:“对啊,你认证的。”


    楚北翎抽开,哼哼两声:“看你表现。”他背过身继续翻看。


    邢禹垂眸看着楚北翎,沉思,余光瞄见在办公室来回探索的好奇宝宝小茄子:“茄子和你很像,性格和长相都很像。”


    楚北翎轻嗯一声:“小王八蛋一个。”


    邢禹笑问:“所以你在说自己吗?”


    楚北翎手肘撞了一下他结实的腰线:“走开,哪里凉快哪里呆着去。”


    邢禹抓住他的手,紧紧握住,然后轻轻捏一下他手心:“说不过就动手?”


    楚北翎没松开手,反而用手轻轻挠邢禹指尖,笑得开怀:“那要看是对谁动手,以及……怎么动手。”


    他见邢禹眼神微变,见好就收,抽出手点点小茄子。


    要说小茄子像他,也不全是,可能是女孩子的关系,小茄子更像黎书映,也有些像赵琛,他们两个人的优点全在小朋友身上。


    唯一相似的,就是那一双同样像妈妈的眉眼。


    “单独带出去,所有人都以为小茄子是我的女儿。”楚北翎挑挑眉,笑说:“那个时候我就会说,孩子更像妈妈,我离异带娃,孩子妈不要我们了,是吧,邢总。”


    邢禹轻轻摩挲刚刚被挠的指尖,语气低而清晰:“哦?那昨晚抱着我死活不肯松手的人,是谁啊?好难猜啊!”


    楚北翎瞬间红温,戏弄邢禹被反将一军。


    他气不过踩了邢禹一脚:“你混蛋。”


    邢禹吃痛的‘嘶’了一声,楚北翎刚想关心两句,对方低笑起来:“昨晚抱着我不放,今天又踩我骂我混蛋。”他苦恼地叹口气:“楚先生这脾气还挺大。”


    楚北翎点点头:“脾气大是吧?你今晚谁沙发。”


    邢禹想了想:“我记得那天来着,你说自己要睡沙发,最后没去睡。”


    好家伙,在这等着他呢。


    黑芝麻汤圆,黑心黑心黑心。


    楚北翎气到冒烟,正要回怼,两个人同时发现办公室安静的诡异,那个吵吵闹闹小影子不见了。


    “小茄子?”楚北翎的怒火瞬间被担忧取代,和邢禹对视一眼,立刻分头在宽阔的办公室内寻找。


    还是邢禹先在角落里发现的小朋友,将楚北翎喊过来。


    小家伙正背对着他们,撅着屁股,全神贯注,一只小手扶着雪白的墙,另一只小手攥着一支勃良第红水彩笔,正兴致勃勃在墙上潇洒创作。


    孩子静悄悄,果然在作妖。


    千百种拆家方式,防不胜防。


    楚北翎看着雪白墙上那一团团抽象而狂野的涂鸦,血压瞬间飙升。


    刚想发飙,邢禹握住他的手,示意他别激动。


    楚北翎看着邢禹在小茄子身边蹲下,宽大的手握住她的小手。


    小茄子正画得开心投入,被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一跳,抬起头看见邢禹,又看见身后脸色黑如锅底的楚北翎,顿时意识到自己闯大祸了。


    邢禹耐心教育:“茄子,画不可以画在墙上,要画在纸上。”


    小朋友小嘴一瘪,眼眶立刻红了,委屈巴巴地望着他,又看向哥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哥哥,以前也把画画在墙上,比我这个画的还要难看。”


    空气瞬间凝固。


    楚北翎只觉得一股血从脚底直往脑门蹿,倏地,所有怒意都被这句话砸得粉碎,只剩下措不及防的狼狈以及一片冰凉的心虚,大脑直接宕机。


    他下意识看向邢禹,目光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仓皇。


    邢禹自然而然将小朋友交到他手上,语气依旧平静温和:“你先带她去把手和脸洗干净。”他目光扫向墙上那片狂野的涂鸦,“这里我来处理。”


    楚北翎机械地点点头,抄起掉小珍珠的小茄子,走向休息室洗手间,一遍清理一边进行“不能再墙上画画的教育,以及解释自己之前的行为是不对的,不能学。”


    等他抱着洗的香喷喷,情绪也逐渐平复下来的小茄子出来时,邢禹已经处理好,正将清洁工具放回原位。


    只是墙上红色和蓝色印记过于顽强,虽然被清理的淡了些。


    却依旧清晰可见。


    邢禹瞥了眼那抹痕迹:“蓝色和红色难消,擦不掉了。”他转头看向楚北翎:“等有空,我调个差不多的颜色,用画盖住就好。”


    楚北翎很轻地应了一下,对于擅长绘画的他们来说,直接在小茄子狂野又抽象的涂鸦上重新作画,也没有什么太大问题。


    只是他有些心虚,怕邢禹问起,他那段失控的日常,并不是只有他说起的,不能拿起画笔这么简单。


    可邢禹没有多问。


    他上前一步,很自然伸手,用指腹擦掉他脸颊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溅上的彩色水珠。


    “好了。”邢禹声音带着一丝淡笑,目光扫过乖乖趴在楚北翎怀里的小茄子:“都处理好了。”


    一切狼藉与慌乱,都被邢禹无声接住,楚北翎无处安放的心,慢慢落到实处。


    邢禹接过小茄子,低声在她耳畔说了几句话,垂眸看了一眼腕表:“我要去开会,先过去了。”指指茶水台柜子:“里面有零食,闲着无聊,可以吃着玩。”


    楚北翎微微颔首:“好。”


    邢禹将小茄子放下来:“办公室弄乱也不要紧,我回来处理。”


    因为这个小插曲,楚北翎一整个下午都不怎么在状态。


    小茄子也察觉到他的情绪,乖得不行,时不时哄他开心,试图弥补自己的过错,以及完成阿禹哥哥的交代。


    直到夕阳西下,邢禹开完会回来。


    在回家路上,邢禹冷不丁提起晚上睡沙发的事,还暗戳戳的开了车,把楚北翎惹炸毛,回嘴了几句,才勉强满血复活。


    菲佣已经到家,楚北翎让她去帮小茄子换家居服,好不容易只有他们两个。


    楚北翎拉住他的衣领,将人拉到身边,开始秋后算账:“你刚刚在干什么,还有小朋友在呢。”


    邢禹还是那副死样子,装无辜,倒打一耙:“我哪有,明明是你自己想歪了。”


    楚北翎一脸无语盯着他,决定给他点颜色看看,不然他真当他是小猫咪只知道挠痒痒,毫无杀伤力。


    他拎起行囊,准备晚上和小茄子睡客卧。


    邢禹一把将他拉回来:“真要和小茄子睡客卧?”


    楚北翎哼哼两声:“不然呢。”


    邢禹:“你忍心让我一个人独守空房?”


    楚北翎:“你该。”


    劝说效果太慢,邢禹决定直接动手,堵住这张喋喋不休的嘴。


    有小孩的家庭状况频发,邢禹的吻刚要落下,小茄子穿着淡黄色小裙子抱着阿贝贝站在衣帽间门口:“哥哥,我想看小猪佩奇。”


    邢禹立刻松开他,有些无措又尴尬的挠了挠鼻尖。


    楚北翎不厚道的笑了,抄起小茄子,脑袋蹭蹭她脸颊:“茄子宝贝,哥哥陪你看去看小猪佩奇。”他转过头,朝邢禹做了一个打枪而后又吹灭的动作。


    跟在身后的邢禹不由失笑:“你幼不幼稚。”


    楚北翎:“当然不,看你吃瘪,我很开心。”


    难得有让邢禹吃瘪的机会,楚北翎当然不会放过,仗着小茄子在,又趁着小茄子的注意力全在电视上,邢禹不敢真的拿他如何。


    楚北翎不要命的招惹,完全不顾某人已经黑到不能再黑的脸,也完全没有为之后想过。


    邢禹冷冷道:“楚北翎,你等着。”


    楚北翎笑:“等着呢。”


    晚上休息时,小茄子抱着阿贝贝睡在他们中间。


    邢禹:“……”


    见比吃了锅底还要难看的表情,楚北翎没忍住笑了半天。


    这还不够,他假惺惺凑到邢禹耳边,“真可惜,我今晚还……”楚北翎故意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挺想睡你的。”


    邢禹其实还挺享受楚北翎这种大胆到不知死活的状态。


    窗外万家灯火星星点点,他靠在床头软包上,嗓音很淡,懒洋洋附在他耳边说:“等小茄子睡着的,饿不着你。”


    楚北翎:“……”


    躺在中间的小茄子,睁着一双大眼睛,眨巴眨眼:“哥哥你们在说什么?”


    两人双双垂眸,楚北翎没回答,替小茄子盖好被子,转移小朋友注意力:“早点睡。”


    邢禹在一旁低笑出声,那笑意,楚北翎品出了几分,你还挺心急的意思。


    楚北翎唰一下红温,要不是小茄子躺在两人中间,他早就一脚踹过去了。


    偏小茄子在此时来了一句:“哥哥,你脸好红呀。”


    邢禹十分好心解释:“你哥哥,可能有点热。”


    楚北翎:“邢禹。”


    “我在。”


    小茄子爬下床,楚北翎问:“茄子,你做什么?”


    小朋友抽了几张纸,走到他身边,替他擦了擦汗水:“哥哥好多汗,要洗澡。”


    楚北翎:“……”


    好么,又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他是没邢禹这么不要脸。


    玩脱了。


    楚北翎泥鳅一样滑进被窝里,邢禹看着他红到滴水的耳朵,劝不知所措的小茄子躺下来:“茄子,让你哥哥,冷静冷静。”


    小茄子乖巧点点头,拉着邢禹给他讲故事,又拉着楚北翎,让他拍拍自己。


    在邢禹低沉的嗓音中,不止小茄子,楚北翎也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间,他听到邢禹说,“好了,明天再继续。”再然后是关灯的声音。


    陪小朋友一天,精力再好的人都得废,温暖的环境里,所有人都昏昏欲睡。


    ,


    没过十几分钟,小茄子毫无征兆突然开始大哭,一直闹着要妈妈。


    楚北翎惊醒,将小朋友抱进怀里,他和邢禹连哄带安慰,时不时转移小茄子的注意力。


    好不容易消停片刻,没十分钟又想起黎书映,要妈妈。


    折腾了将近四个小时,小朋友还直抽抽,嗓子都哭哑了,还不带消停。


    实在没办法,楚北翎只好联系黎书映,叫上菲佣,连夜将小茄子送回去。


    见到人,小朋友才彻底消停下来,趴在楚北翎颈窝里睡了过去。


    楚北翎将人安顿好,去找黎书映:“我们先回去了。”


    临走前,黎书映喊住他,给了他一张黑卡,“这些年,在经济上你直接和我断绝,连我谨慎评估,并不是因为个人原因的投资你都拒绝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楚北翎看着黑卡并没有接。


    “虽然我现在还是不赞成,但至少,我是真希望你过得好。”黎书映说。


    楚北翎看着她:“妈妈……”


    “你说得对,我确实对你有要求。”黎书映看了眼身后的邢禹说:“我现在唯一的要求是接下这张黑卡,你可以不用,但它必须在你手里。”


    楚北翎扫了一眼邢禹,黎书映没好气看他:“你总是看他做什么,和我抬杠不是很能,这么点小事自己还决定不了?”


    楚北翎犹豫片刻,接下黑卡,凑过去抱了抱黎书映:“妈妈,谢谢你。”


    黎书映怔了一瞬,嫌弃地推开他:“一个大男人,比我还矫情。”


    楚北翎不置是否。


    “我现在还不能算同意,你也别太掉以轻心,”黎书映说:“楚北翎,我希望你和邢禹向我证明,我的想法是错的。”


    楚北翎和邢禹互相对视一眼,一前一后说。


    “妈妈,我从来不觉得你做得不对,我只是希望,你能理解我。”楚北翎说:“我和邢禹会过得很好。”


    “黎阿姨,谢谢。”邢禹说:“我会照顾好番番的。”


    “呵~一个两个就知道捡好听的话说。”黎书映瞥他们一眼,摆摆手,及时打断两人的废话:“滚蛋,看见你,我就胃疼。”


    第114章 N-赔罪


    黎书映嘴上说着不同意,但楚北翎知道,只要自己和幸邢禹过得足够好,她便不会再反对。


    被小茄子闹了一个晚上,又来回奔波,楚北翎这会儿已经完全没有困意,甚至有心情开始调侃起邢禹。


    “不愧是我男朋友,才一下午的功夫,就搞定黎女士和妹妹。”他看了一眼身侧的邢禹笑着说。


    邢禹抽空看他一眼,又看向路况:“怎么,吃醋了。”


    “是啊~你看着办。”楚北翎单手拖靠在扶手上,懒洋洋歪头。


    邢禹嘴角勾起一个微小的弧度,慢条斯理询问:“凉拌加点花椒,可以?”


    楚北翎不和他打哈哈了,他现在心里和猫爪子挠似的,迫切的想知道,邢禹是怎么搞定他家俩祖宗的:“所以,到底说了什么?”


    邢禹:“好奇心害死猫。”


    楚北翎被这话堵了一下,没好气地“嗤”了一声,干脆扭过头看向窗外,用后脑勺对着邢禹,用实际行动抗议“不说拉倒”的不满。


    夜晚的街道一片宁静,宽阔的高架上只有他们一辆车在行驶,这份独处,无端的生出了几分懒意。


    楚北翎望着钱塘江两岸星星点点的灯火出神,身后忽然传来邢禹的声音:“楚北翎。”


    “嗯?”他侧目。”过几天,要不要和我去签个意定监护?”


    车窗外的引路灯火如流萤般划过,将邢禹的侧脸映得有些朦胧。


    他的嗓音很低,还带着几分蛊惑,在夜色里格外撩人,楚北翎心脏空了半拍,随后笑着应下:“好啊。”


    于是意定监护的事,就这么定下来,楚北翎这几天除了忙公司项目,最重要的就是忙着整理财产。


    敏感如他,楚北翎隐约砸吧出黎书映给他黑卡有另一层意思。


    楚北翎正翻着手中黑卡头疼时,办公室的门被敲了敲,随后付星洲走进来。


    他顺手将卡塞回口袋,接过付星洲的手里的文件。


    “黎阿姨回去了?”付星洲端着咖啡在面前坐下。


    楚北翎:“过两天的。”


    付星洲端起咖啡呡了一口,悠哉悠哉道:“都搞定了?”


    “至少不会抗议掀桌了。”他翻看着文件,没抬眸。


    付星洲颔首,半开玩笑:“不容易~苦守寒窑十八年,丑媳妇熬成婆。”他拍拍手:“掌声送给你。”


    楚北翎:“我谢谢你。”


    付星洲:“我喜欢实际一点的东西,比如库里南,罗曼尼康帝,百达翡丽,你看着给。”


    楚北翎:“做梦没睡醒?”


    付星洲哈哈笑了几声,心情舒畅,又往咖啡里加了两颗方糖。


    “用3D-VR,创造一个可以让用户置身其中并进行互动计算机模拟环境的一款乙女游戏。”楚北翎仔细看完文件,抬眸看他:“你认真的?”


    付星洲看他:“你说呢?”


    “硬件普及率不高,开发成本巨大,用户习惯未养成,体验门槛……”


    说到一半楚北翎没继续往下说,付星洲既然将文件递给他,那就说明,他已经考虑清楚。


    付星洲抬抬下巴:“试试看,女性向赛道,尤其是乙游,国内对市场理解是最前沿,也是发展最迅速的,普通AAP已经是红海,但与VR结合这一块还是蓝海,全球portfolio缺失的一块可以补上,打造全球首个VR乙女游戏生态。”


    楚北翎明白高机遇意味着高风险,VR代表沉浸感,而市面上没有这样一款游戏,谁在这上面占领先机,建立起强大的内容和用户生态,谁就掌握了未来话语权。


    在APP里拼美术,拼剧情,拼营销,成本高胜算小,VR是一个全新的生态系统,远大于传统赛道内卷追赶。


    楚北翎:“行,我来安排执行。”


    付星洲:“我喜欢你,是有道理的。”


    楚北翎随手抓起桌上的健胃消食片丢进他怀里:“喏,你消消食。”


    付星洲哈哈笑了两声,随后撇向他因动作而裸露出来的手腕,上面一圈显眼紫红色的痕迹:“没想到你玩的还挺大!!”


    楚北翎懵了一瞬,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时,顿时红温。


    他尴尬地将袖子拖出来,盖好痕迹,又在心里砍了邢禹一万刀,然后砍了付星洲几百刀。


    付星洲没放过他:“要不你放弃邢总的怀抱转投我吧~我比他温柔。”


    楚北翎正要怼回去,放在桌上的手机响起来,伴随着邢禹的特别提示音。


    两人目光同时看过去。


    付星洲调侃笑意更深,“呦呵,来查岗了,邢总这个时间点卡的可真准。”


    楚北翎没好气看他一眼,接起电话。


    邢禹说:“我半个小时后到,对了,袖子拉好。”


    “……”楚北翎一个字一个字往外吐:“嗯,我知道了。”


    邢禹:“怎么了,你声音听着不对。”


    楚北翎看着付星洲言笑晏晏的样子,恨不能顺着电话线爬过去把邢禹这个罪魁祸首切了:“没事,我这边还有个项目没谈完,一会儿回你。”


    邢禹颔首:“行。”他不放心又确认一遍:“你确定没事。”


    楚北翎:“暂时没事。”


    但一会儿就有事了。


    收线,付星洲放肆笑出声,楚北翎又羞又气:“正事说完就滚蛋,别留在这里碍眼。”


    “行行行,马上就滚,毕竟一会儿某人要过来接小朋友干正事。”付邢洲见好就收,但嘴上还是忍不住揶揄一句:“真不跟我走?”


    楚北翎直接挑明:“我敢和你走,你敢要么!”


    “还……真不敢。”付星洲有自知之明,他不是长情的人。


    当年有一部分是因为楚北翎心里有人,即便不相信有谁会一直等谁,还是觉得没有必要,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楚北翎,他值得更好的人。


    而他不是。


    付星洲起身理了理褶皱的西装:“不和你废话了,我一会儿还要去见一个合作方,下午就回新加坡,别太想我。”


    楚北翎起身送他:“你不怕做噩梦就行。”


    付星洲上前一步,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道:“年轻人,注意身体,要克制,不然玩坏了可怎么好,谁来给我赚钱。”


    楚北翎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付星洲低低笑了两声,这会儿没再开玩笑,认真说:“不要胡思乱想,好好生活。”他又耸耸肩:“不过我的担心,好像是多余的,你现在比以前有意思多了。”


    人走后楚北翎拍了一张双手手腕和脖颈的红痕发过去:【看你干的好事,到现在还没消下去。】


    紧接着发过去:【我差点社死。】


    他实在气不过一连炸了上百个殴打表情包过去。


    等了半天没又消息过来,楚北翎打算直接飙电话兴师问罪,对方先一步打进来。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低低,慵懒的轻笑,邢禹说:“火气这么大?”


    楚北翎被他先发制人,火气更旺:“你干得好事,让付星洲笑话了我一个上午。”


    邢禹沉默了一秒,声音里听不出歉意,反而带着一丝若有所思的危险:“他看见什么了?”


    “装傻是吧?”楚北翎翻了个白眼,气到冒烟,“我手腕上的痕迹,他全都看见了!笑了我半天,我要不要见人了。”


    邢禹:“离他远点。”


    楚北翎一噎:“这是重点吗?”


    “口误,这不是。”他故意停顿,压低了声音:“是我应该留下更多,更显眼的。”


    楚北翎气结,彻底炸毛:“邢禹,你他妈混蛋。”


    邢禹耐心说:“宝贝儿,不要骂脏话。”


    “……”楚北翎幽幽道:“邢禹,我要把你吊起来打。”


    “你喜欢这样?”邢禹漫不经心道:“行。”


    恶劣,恶劣,恶劣,太恶劣了——


    楚北翎气得直跺脚,气呼呼挂电话,懒得继续和他掰扯。


    挂断电话没多久,办公室的门又一次被敲响,这次是邢禹。


    他一身深灰色风衣,走进时,衣角还带起一阵微风,办公室两旁的绿萝飒飒作响。


    楚北翎掀了掀眼皮,没好气道:“你还敢来?”


    邢禹:“上门来赔罪。”


    楚北翎容易炸毛也很好哄,他这样一说气已经消得差不多,但是走了有一会儿的面子,还躺在地板乱窜,没有回来。


    他睨了邢禹一眼,轻哼一声,故意拖长语调拿乔:“赔罪,你就空手来赔罪?”


    楚北翎拍了拍桌子,点点他:“这是赔罪的态度吗?”


    邢禹将他抱起来放在办公桌上,双手撑在两侧,将他困在身体与桌面之间,俯身凑近。


    楚北翎捂住他的唇畔,往后一仰:“你做什么?”


    邢禹:“赔罪。”


    楚北翎:“……”


    这算哪门子赔罪。


    他气得想踹他,但被困住根本动弹不得,暴躁炸毛的楚北翎锤了他胸口好几下,泄邪火。


    邢禹捏住他的下巴,吻上去。


    楚北翎反抗了一会儿,最终,兵败如山倒。


    正要回应,邢禹在他唇瓣上咬了一口,然后退开一点距离:“我的错,下次注意。”


    楚北翎眯了眯眼:“邢禹。”


    “我在。”


    楚北翎气结,伸手掐了一把他结实的侧腰:“笑笑笑,你还笑。”


    “我的错。”邢禹说:“真是不好意思了。”


    楚北翎:“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邢禹指腹擦过他的唇畔,无辜道:“有吗?”


    “付星洲那个混蛋,估计要嘲笑到明年了。”楚北翎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和手腕,又舔舔带着些许血腥味的唇畔:“你还欺负我。”


    “不满意?!”邢禹了然,非常歉疚地说:“这里不方便,晚上接着给你赔罪。”


    楚北翎瞪着他,脸上泛起热意,憋了半天,没好气地说:“你这是赔罪?”


    邢禹从善如流:“当然,赔罪么,我当然要好好伺候你。”


    “你这到底是伺候还是惩罚。”话音刚落,楚北翎恨不能咬掉自己的舌头。


    好么,越抹越黑。


    邢禹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忘了,我们小蓝莓口味独特,喜欢……”他凑近在他耳畔低语。


    楚北翎倏地爆红,一把推开他,跳下桌:“走了走了。”


    身后邢禹漫不经心的声音传来:“你喜欢的,我都可以配合。”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楚北翎捂住耳朵,脚底抹了油似的跑得飞快。


    邢禹低笑,小跑着追上去捉住某个有贼心没贼胆的人。


    第115章 N-诺言


    两人一同到了公证处,常年跟在黎书映身边的林律师迎上前,将户口本递给楚北翎并说明到场原因。


    楚北翎诧异地看向邢禹:“你和黎女士那天说的就是这件事吗?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邢禹笑说:“我们早就说好了,不是吗。”


    很奇怪,楚北翎忘记很多事,可对那天的记忆却很清楚,以至于他现在还记忆犹新。


    那是很平常的一个周三的午后,班会前的两节课是政治课,邓唠叨在讲台讲解试卷,遇到关于意定监护,他又思维发散并耐心的讲解与之相关的法律条文。


    那个时候,他和邢禹并不能完全理解,就已经说好要互相签这样一份文协议,为对方负责。


    所以当邢禹提起时,楚北翎想都没想,轻而易举的答应了。


    因为他们真的错过,以及迟到太久太久。


    可在林律师的提醒与监督下,楚北翎才明白,邢禹给予他的是——远超出想象的权益与信任。


    只要他想,邢禹现在就可以净身出户。


    而他给予邢禹同样的权益和义务的前提是,他必须要答应一切以他为先的原则进行。


    否则,无法生效。


    邢禹在进行一场豪赌,完全将自己的一切交给他。


    楚北翎的手颤了一下,有一瞬间,他不愿意踏进公证处大门。


    邢禹很轻的握了握他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安抚着:“我们不会再分开了,不是吗?”


    “可是……”


    邢禹打断他,声音很稳:“没有那么多可是……”他笑笑:“还是,你不相信,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楚北翎顿时语塞,他觉得邢禹这话有歧义,可是他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犹豫和替邢禹觉得不公平的地方,都被他打上了一层信心不足的标签,楚北翎有种被邢禹戏弄,摆了一道,赶鸭子上架的感觉。


    “对我来说,四季风景不及你,”邢禹望着他的眼睛认真说:“我爱你,并不想和你权衡利弊。”


    楚北翎兵败如山倒,没法再拒绝。


    不过,他强调,两份四千块的公证费他来出。


    邢禹无奈笑出声,最后依他。


    公证处工作人员非常严格,先是确认他们的关系,又在得知之后反复确认他们的感情状态。


    并且告知他们:“你们签的不仅仅是简简单单的条约,而是关键时刻,替对方做重大决定的责任,必须要充分了解和信任对方才可以。”


    确认他们考虑清楚,对方在递给他们表格之前,又反复多次强调这件事的严重性。


    反复确认无误后,才为他们办理。


    两人郑重地在白纸黑字的文件最后签上自己的名字,交给公证人员,并收获了两个大红章。


    《民法典》认证——沉重而完整的,关于一生一世的承诺,就这么生效了。


    从公证处出来,和律师分开,楚北翎扫视着两份公正文件,又笑着看向邢禹:“邢先生,你以后就是我的了,我会对你负责的。”


    “一直是你的。”邢禹将两份公正文件收回:“我来保管。”


    他将文件牢牢握在手里。


    楚北翎没忍住调侃他:“老婆,卷走文件,是怕我们两个离婚了不成?!”


    邢禹危险地眯了眯眼,捏住他下巴:“邢太太,新婚第一天,你这想法很危险。”


    “我要真这样做,你这黑芝麻汤圆指不定要怎么报复我。”楚北翎嘴角微翘:“算了,活着比较重要。”


    邢禹伸手去牵他的手:“还算有自知之明。”


    毛茸茸的光从榕树枝丫洒下,碎片的落在他们身上,楚北翎拍了一下他的手:“过分。”


    邢禹说:“我确定是楚先生先动手的。”


    楚北翎鼓鼓腮帮子,又拍了他手臂一下:“你别说话,安静会儿。”


    安静了两秒钟。


    邢禹侧过脸:“下午有空吗?去告诉陈奶奶一声。”


    楚北翎这会儿心情不错,语气也轻快了几分:“两点要开会。”


    邢禹微微颔首,等楚北翎坐进副驾,又帮他系好安全带,低头和他接了个短暂的吻,才转去驾驶座。


    楚北翎说起邓唠叨:“现在想想,其实那个时候班里老师大多数应该都察觉到些许苗头了。”


    邢禹点了点头,很轻的“嗯”了一声,过了几秒,补充道:“大多数老师都很好。”


    那个时候他们年少轻狂,自己以为藏得很好,没人发现,可真正教书育人站在讲台上的老师。


    在他们眼里心里,少年人所有小心翼翼的表情动作,以及那些暗流涌动的小心思。


    如同太阳底下的影子,无所遁形,根本逃不掉。


    大多数老师即便发现,更不赞成,也看破不说破,默默保护着他们,守护着少年人摇摇欲坠的可怜自尊心与谨慎。


    也守护了,在偏见世界里,他们的安宁生活。


    邓唠叨还暗戳戳提醒着他们,需要怎么做,才能保护好自己。


    在这充满偏见的社会里,安全且无恙的生活下去。


    法律保护每一个人,哪怕在部分人看来违背了公序良俗以及不符合社会主流价值观,就像《民法典》在设定之初,亦或许就已经考虑过‘每个他们’。


    所以也在无声且温柔的保护着他们。


    高架两侧的月季花盛开了,高架桥变成空中花廊,车子开上高架,一片粉红,在阳光中格外美艳浪漫,像婚礼现场。


    楚北翎诧异又惊喜地看向邢禹:“昨天还没有。”他降下车窗,淡淡的花香飘进车内。


    “好些年了,每年春天都会开花。”邢禹抽空看他一眼,又看向柏油路:“一路生花,你的愿望成真了。”


    “你干的?”话音刚落,楚北翎噗嗤笑出声,这话太傻缺了。


    邢禹也笑:“我哪有那么大能耐,让整座城市变成一座花园。”


    他和十年没在这座城市生活的楚北翎解释:“他们说不是每一个人都拥有花园别墅,所以就让杭州变成一个大花园,让每个人都住在花园里。”


    楚北翎轻轻应了一声,这座城市一直这样,浪漫,人文气息浓郁,比他去过的任何城市都要好。


    他收回目光,看向陪伴在身侧的邢禹。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里有他一直思念与想见的人。


    去往敬老院的路上,都开满了鲜花,印在三月春风里,像在祝福他和邢禹,此去每一程都是‘浪漫花路’。


    他们将这件事告诉了陈奶奶。


    老人家难得清醒拉着他们的手,笑着和他们说了很多话,说他们苦尽柑来,终于能陪伴一辈子,她也放心了。


    陈奶奶揉揉他们的脑袋:“奶奶这辈子,看过太多人,奶奶知道,你们就是彼此的药,也是彼此的命,这病偷走我太多东西,但偷不走我看到你们在一起时,心里的那份踏实和高兴。”


    楚北翎鼻子一酸,和邢禹一起望着她。


    后者先开了口:“陈奶奶,谢谢您,我们一定好好的。”


    楚北翎将额头抵在陈奶奶手背上,嗓音沙哑:“陈奶奶,我们会好好生活。”


    陈奶奶朝他们招招手说:“手伸出来。”


    楚北翎抬眸和邢禹互看一眼,乖乖将手摊到她面前。


    陈奶奶从口袋里摸出两枚铂金戒指,一人一个放在他们手心:“这是陈奶奶给你们的礼物,祝福你们长长久久。”


    两个成熟男人怔楞一瞬,和小朋友一样,手心合拢珍惜的把这份沉甸甸的心意收进手心里。


    “陈奶奶,谢谢您。”楚北翎和邢禹几乎一同开口。


    陈奶奶看着他们紧紧攥住戒指满足的笑了,她问:“那你们婚礼计划在什么时候呀?”


    说罢,她带上老花镜,从枕头下摸出一本黄历:“陈奶奶帮你们选一个,你们小年轻都不会选的,婚礼这么重要的时刻,一定要好好计划。”


    邢禹从善如流:“那陈奶奶替我们选一个。”


    楚北翎努力压下喉咙的酸涩,附和道:“我们不会选,陈奶奶帮我们选。”


    陈奶奶翻看了许久:“10月18日,星期六怎么样?”


    邢禹颔首:“很好,我们还可以准备很长时间。”


    陈奶奶小孩似的将小红本本递到他们面前,和他们碎碎念。


    第七次。


    这个日期,陈奶奶选了七次,哪怕她无数次忘记也并不太清醒,这个日期始终没变。


    第四次时,楚北翎实在没忍住问邢禹为什么又是这个,明明结婚的好日子这么多,陈奶奶还是稀碎的状态。


    邢禹摇摇头,具体原因他其实也不太清楚。


    不过,他点开手机相册,将一张被陈奶奶精心保存,却仍旧泛黄破损小纸片的照片给楚北翎看。


    「此去为保家卫国,勿念,若有幸归来,与你共度此生,若我不归,别等,找个好人过日子。


    ——1950年10月19日。」


    至于前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邢禹并不知道,也无从查起。


    楚北翎看到这个就不行了,哭了十几分钟,才勉强平复下来。


    此刻听到陈奶奶又一次提起这个日期,他眼眶瞬间又红了,怕触发陈奶奶伤心事,强忍着不掉下眼泪,胃里已经开始翻江倒海。


    陈奶奶连忙抚摸上他的脸颊,紧张的关心道:“番番,怎么了,怎么不高兴了!是不喜欢这个日子吗?”


    楚北翎摇摇头又点点头,只胡说一通,自己是太高兴了。


    邢禹知道他在想什么,牵过他的手,握在掌心,指腹在他手背一下又一下轻轻摩挲安抚。


    陈奶奶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眼神有瞬间恍惚,努力半天才聚焦到他们脸上:“要不要给你们换一个?”


    两人双双摇头。


    陈奶奶又开始出神,然后继续翻黄历,随之絮絮叨叨的念,“给你们换一个,这个不太好,和我结婚的日子撞了,给你们换一个。”


    楚北翎呼吸一滞,倏地起身,剧烈的情绪冲击让他站不稳,他扶住邢禹的肩膀,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陈奶奶和邢禹同时担心的看他。


    楚北翎用力咬了咬唇,又强撑着坐回去,和老太太说:“陈奶奶不用换了,这天很好。”


    邢禹缓了缓震撼混乱的情绪,也说:“陈奶奶不用换,真的很好。”


    陈奶奶既怀疑又担心:“还是给你们换一个吧?”


    楚北翎摇摇头:“真的很好,没骗您,年末的话,我们会很忙,时间不好安排。”


    邢禹瞄了一眼他,思索片刻,问起陈奶奶过去的事。


    陈奶奶懵了几秒,和他们说起当年的事,说他和丈夫如何相遇,相知,相爱……还和他们吐槽,说那位爷爷刚开始就块木头,傻乎乎的但很有意思,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灿如桃花,脸上除了幸福,还是幸福。


    一直聊到精疲力竭,才将他们打发回去。


    相比之下,楚北翎就没这样好过了,陷入难以自控的迷惘与痛苦中,根本出来,一直强撑无法宣泄,让他愈发难受。


    直到出病房时,他还在强撑,可浑身发软,根本站不住,没走两步,就往地上栽去,快与地面亲密接触时,被邢禹扶住。


    楚北翎看他:“邢禹。”


    “我在,”邢禹担心地看着他:“你还好吗?”


    第116章 N-飞鸟


    楚北翎不太舒服,明明没做什么却突然有种电量耗尽的感觉,这是躯体化发作的表现。


    可看邢禹一脸担忧,欲言又止望着他,楚北翎反而笑了。


    他挑挑眉:“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邢禹没有立刻回答,目光深沉一寸又一寸扫视他,看着他强撑的笑颜,喉结动了动。


    此时此刻,他很生气,很生气,很生气。


    邢禹想质问楚北翎,承认自己难受痛苦不行吗?为什么要假装没事!为什么在他面前还要这样逞强。


    他们明明已经互相签了意定监护,对彼此负责。


    本就是他们应尽的责任和义务。


    为什么还不能毫无负担的依靠他,那签意定监护的意义何在?!


    可理智还在,邢禹到底没有这样轻易脱口而出。


    楚北翎比他要勇敢,强大,和竹子一样,有很强的韧性,傲娇又要强,他的小心翼翼,安慰与关心,以及刚刚那未能说出口的话。


    只会加剧楚北翎枯萎腐烂的速度。


    除了察觉他的不适,逗他开心,转移注意力,让他不要钻牛角尖,邢禹只恨自己能做得实在太少太少。


    说到底,他还是在气自己。


    缓口气,邢禹上前一步,指腹擦过他泛白的唇:“我在想,要怎样才能让没力气想有的没的,只想着我。”


    楚北翎:“?”


    邢禹睨他一眼:“邢太太,新婚第一天,你这反应,我会认为你想悔婚。”


    “邢禹,你真是……”


    楚北翎疲惫又释然地笑了笑,到现在他再回味不过来,那他就是真二百五了,某种程度上,邢禹可能真的是故意的,当然也不排除他也是真在占便宜。


    哄他开心和占便宜两不误,这才是黑芝麻汤圆,无良黑心商家,蔫坏儿蔫坏儿的属性。


    尽管此时此刻,他累得不行,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也不想让邢禹占嘴上便宜。


    楚北翎拉拉他的衣袖:“走不动了,老婆背我。”


    邢禹往前走了一步,半蹲在他身前,转过脸,幽幽道:“上来,邢太太。”


    楚北翎得寸进尺:“你应该说番番大王请。”


    “番番大王请。”邢禹依他。


    楚北翎满足笑笑,趴在邢禹背上,还不忘薅一把他下巴,占便宜:“谢谢老婆。”


    邢禹背着他起身,调整姿势后,用力拍了下他屁股。


    “啪——”地一声重响回荡在走廊内,楚北翎脸都绿了,气得想咬人:“邢禹!”


    他左右四顾,好在没人。


    “在呢!”邢禹回眸:“邢太太。”


    楚北翎:“我觉得我们未来的生活岌岌可危。”


    “你自信点,”邢禹说:“已经是一团废墟了,好吗。”


    楚北翎趴在邢禹宽阔的背上,揽住他的脖子,低低笑出声,笑了一会儿,又倏地不笑了,再次陷入无尽落寞的真空之中,他其实很讨厌自己这种脆弱和有些不定的状态。


    哪怕现在已经很少发生,可控制不了自己,尤其是在邢禹面前失控,真的非常讨厌。


    楚北翎垂头靠在他肩膀上,大概是背着他的缘故,邢禹呼吸有些不稳。


    “邢禹。”


    “我在。”


    “邢禹,邢禹。”


    “我在,我在。”


    “邢禹,邢禹,邢禹。”


    “我在,我在,我在。”


    楚北翎抬手把玩他的耳垂:“想一口一口,把你吃掉。”


    邢禹躲了一下:“在外面,别乱点火。”


    不让他做,他偏做。


    楚北翎稍稍抬头,凑上去咬了一口邢禹的耳垂,声音压得很低:“这就点火了?那你背稳点,小心……”


    他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又舔了一下:“火烧得更旺。”


    邢禹托着他腿弯的手臂猛地收紧,将他往上托了托,与他更紧密相帖。


    “你一会儿,记得跑快点,不然第一个被烧干净的就是你,你乱叫,说自己不行,求饶也没用。”


    邢禹微微偏头,温热的唇几乎擦过他的敏感地带,酥麻的电流,从脊椎尾骨泛上来,直往脑门冲。


    楚北翎用手肘扣住他的脖颈:“你现在在谁手上,你不知道!”


    邢禹松开一只手。


    “卧槽——”楚北翎爆粗,连忙捉住他的肩膀,爬回去稳住身体,又气不过拍他一下:“邢禹,你要死啊!”


    邢禹手扶回去,警告道:“楚先生,老实点。”


    “……”


    招惹完邢禹,楚北翎心情好了不少,他哼哼两声,勉强作罢。


    午后阳光正盛,一阵风吹过,长廊两侧桃花簌簌作响,邢禹背着他穿过长廊走到疗养院外。


    楚北翎也是最近这段时间才知道。


    邢禹选的这家主打一对一,或者几对一黄金服务的养老院,不如说疗养院更适合一点,待在这里的除了老年人,还有些和他差不多大的年轻人,甚至还有小朋友。


    疗养院以治疗治愈精神疾病为主。


    刚好是午饭过后,院内花园附近有护工推着轮椅,带着病人散步,晒太阳,看花,做游戏,零零散散的。


    楚北翎问:“邢禹,你说待在这里的人,是不是和被困在笼子里的鸟一样,哪怕这个笼子是黄金做的,可是他还是不自由,身心都不自由,被困住了。”


    “不是,”邢禹用力托了他一下,将快要滑下去的人重新扶稳,认真道:“相反,他们很安逸也很自由。”


    “为什么?”楚北翎不解。


    邢禹背着他,稳稳的往停车场走去:“你看那些鸟。”


    楚北翎顺着邢禹下巴抬的方向看过去,院子里有专门为鸟儿搭建的小棚子,几只喜鹊自由起落,在天空翱翔一圈,而后归巢。


    “对于折了翅膀的鸟儿来说,这个看似有边界的院子,才是他们唯一能活下去的地方,等他们养好伤,天空依旧是他们的,这里不是黄金笼,而是让鸟儿栖息的巢。”


    他停顿片刻,看了眼背上的人又重新看向前方,声音低而缓:“而有些鸟儿,即便翅膀受了伤,也从未试图停止过飞翔。”


    “楚北翎,这种鸟儿,很棒,不是吗?!”


    邢禹低沉的嗓音,顺着风飘到他耳朵里,楚北翎眼睛又酸又涩。


    所有人都怕踩他的雷区,只有邢禹是不一样的,和任何人都不一样。


    没将他当成病人,也没有放过他。


    楚北翎抱紧邢禹,将脸贴在他肩上,目光看向在阳光下活动的人,很轻地笑了一声,然后说:“王八蛋。”


    邢禹难得没纠正他不太雅观的话。


    楚北翎在他颈窝里蹭了蹭:“邢禹。”


    “我在。”


    好像是见过付星洲那天,他每次叫邢禹名字,听到的都是这两个字。


    察觉到他的用意,楚北翎的心好像被包进一团软乎乎的棉花里,除了柔软,还是柔软。


    只是他是真的做不到,继续画画了,哪怕现在邢禹在身边,也做不到。


    不过,可以弥补另一个梦魇。


    楚北翎:“邢禹,我想参加明年的高考。”


    邢禹一愣,然后说:“去吧,考完我去接你。”


    楚北翎敛下的眼角,溢出释然又放松的笑:“嗯。”


    他随口一提:“就是有些可惜,没办法再和十三班那一帮二五百拍个毕业照。”


    邢禹笑:“那还真是遗憾。”


    楚北翎不轻不重拍了一下他,瓮声瓮气嗯了一声:“是很遗憾。”


    下午楚北翎还要开会,两人没腻歪多久便返回公司,离开ECho之前,邢禹让他有事及时联系他。


    楚北翎点头如捣蒜,邢禹轻嗤一声,戳戳他心口:“记在心里。”


    “记着呢。”


    楚北翎究竟会不会记到心里,邢禹知道肯定是没有的。


    但他有办法让他记在心里。只是楚北翎现在状态还不稳定,邢禹暂时放过他,先记小本本。


    转眼来到五月,春末夏初。


    杭州已经过了春雨绵绵的雨季,还未迎来炎炎夏季,绿意盎然,温度适中,所有一切都恰到好处。


    这两个月来,邢禹和他各自投入繁忙的项目中,忙到晕头转向不知天地为何物,除了《云外剑歌》必要的见面外,在百忙之中,他们还会抽空去找对方吃午饭。


    当然大多数时候,都是邢总在每个中午跨过钱塘江跑过来找他。


    祝卿安感慨:“谁有你家邢总用心。”


    “羡慕?”楚北翎使坏逗他,出馊主意:“你也可以晚上飞回新加坡吃晚饭,然后第二天一早飞回来。”


    祝卿安一拍大腿:“可以诶,我怎么没想到。”


    楚北翎:“……”


    祝卿安翻看着手机,真打算这么做了。


    “现在好几个项目同时进行,你要真这样做,那你最好,随叫随到及时出现,不然你看我治不治你就是了。”


    “项目我肯定会按时完成,至于迟到早退,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挑理。”


    “想都别想。”


    “呵~”


    办公室的门被敲了敲,祝卿安起身说:“应该是你的曹来了。”


    “?”


    祝卿安转身就走:“给你们腾地方,我是真的怕你家那位,每次看见我,恨不能吃了我,伤不起伤不起。”


    楚北翎低笑:“你该。”


    邢禹和祝卿安措身而过,两人虚情假意的打了声招呼,谁都没理谁扭头就走。


    没过两秒,祝卿安回来。


    他咧嘴一笑,十分黏腻的叫了一声:“老公,别太想我哦,一别经年,我可是会很想你的。”而后对他做了个飞吻动作:“Mua~Mua~”


    “……”楚北翎瞳孔地震,抓起桌上的纸巾,飞过去:“十三点。”


    如果不是人早就跑了,他一定当场弄死祝卿安,这个二百五,说疯就疯,丢下一记重磅炸弹,就这么跑了,跑了——


    只剩下他在风中凌乱,仓皇和邢禹对视。


    艹了就。


    邢禹解开衬衫第一颗扣子,缓缓走进,楚北翎发现情况不对,立刻溜之大吉,被他捉回来。


    他靠得近,几乎将他圈在身/下,严丝合缝贴着。


    邢禹伸手掰过他的脸,指腹摩挲过他的唇,动作缓慢。


    楚北翎只觉心脏漏掉一拍,喉咙干涩,他喉结动了动,解释:“祝卿安这是报复,赤条条的报复。”


    “哦。”邢禹慢悠悠道:“为什么?”


    楚北翎飞快概要刚刚发生的事。


    邢禹幽幽望着他,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他捏住他的下巴,俯下身吻他,吻得专注又动情。


    正要回应,邢禹不满地咬了咬他的唇。


    楚北翎吃痛张开嘴,邢禹趁机而入,攻城略地,含住他柔软的舌尖,拖拽出来,轻轻吸吮住,像在品尝一颗鲜嫩多汁的水蜜桃。


    被亲得晕晕乎乎,楚北翎不自觉捉住他衣领,每深入一寸,他就难耐的用力一分。


    燎原之火,呈蔓延地毯式席卷全身,两人同时出现反应。


    邢禹还不打算放过他,吻挪到脖颈处,而后用力咬了一口锁骨。


    楚北翎倒吸一口凉气,不满地拍了拍他,试图推开,没推动。


    窗外阳光透过百叶窗洒进来,落在邢禹侧脸线条,肩上,打出一条柔和贴肤的光线,如梦如幻。


    楚北翎浅浅喘着气,邢禹一边吻他,一边警告:“邢太太,不准他这样叫你。”


    他声音哑得不行:“等等,我收拾他。”


    邢禹停下来,微微拉开些距离,垂眸看他,“叫我。”


    楚北翎抬手抚上他的脸颊,说了一句吴侬软语:“捞部儿,唔毛欢喜你嘞!”(老婆,我超爱你。)


    邢禹也回:“影~哒哒,唔噶这样,侬晓得顶顶啥西,付好这样耍无赖滴,嘎套捞官,快些伐。”(邢太太,不能这样,你知道我最想听什么,不能这样耍无赖,快点叫老公。)


    楚北翎偏不。


    他捏过头,被邢禹掰回来。


    两人闹了好一会儿,谁也没从谁嘴上占到便宜。


    当然就怎么算了,黑芝麻汤圆也愧对这个称呼,楚北翎被邢禹压着摸了好几把,占尽便宜,才堪堪满意放过他,前往附近餐厅。


    邢禹将点菜的pad递给他,楚北翎看也没看,一边回工作消息,一边接过pad,没注意,打掉放在桌边的水杯。


    邢禹眼疾手快,动作还是慢了一步。


    “吧嗒——”玻璃杯砸到地上,碎得四分五裂。


    楚北翎心跳停了片刻,回过神,心脏飞快跳动起来,又开始心悸,恐慌起来。


    他手心全是汗,不受控颤着,越控制抖得越凶。


    楚北翎弯腰去捡玻璃渣,被邢禹拦住,将他的手握在掌心:“别捡。”


    他招了招手,叫来服务生过来处理。


    楚北翎喉咙发紧,额头冷汗不停往外冒,邢禹到他身侧,将人揽进怀里,递了一杯温水过去。


    楚北翎接过水杯,依偎在他怀里喝起水来。


    “没关系,一个杯子而已,没关系的,没关系的。”邢禹带着剥茧的手掌抚上他脸颊,颈侧来回抚摸,安抚他躁动不安的情绪。


    楚北翎喝了两口水,轻轻应了声。


    这种情况也是有的,尽管已经竭力去控制,可只要一点超出意外的动静,就会失控,但这不是突如其来的,最近他过得很平稳,还不错,没有让他难过痛苦的事。


    按理说不会这样,莫名其妙发作,这还是第一次。


    楚北翎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关于绘画的东西,接触太多,再次导致惊恐发作。


    他深吸一口气,抬眸看邢禹,苦笑:“我现在是不是特别神经质。”


    刚想说话,邢禹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起。


    突如其来的铃声,让楚北翎原本平稳下来的情绪,再次紧绷起来,他浑身一颤,呼吸渐重。


    邢禹也是,脸色瞬间变了。


    疗养院护工来电。


    如果不是什么大事,她们一般不会轻易联系自己。


    邢禹担心地看了一眼狠狠抓着自己衣领的楚北翎,接起电话。


    对面说了几句,他长长呼了一口气,压下情绪,“我马上过去。”


    “陈奶奶走了。”邢禹垂眸低声说。


    楚北翎有一瞬间耳鸣,脑袋崩掉的弦还没接上,没反应过来:“走,走哪里去?”


    邢禹脸色也不是特别好,艰难地从喉咙里滚出话来:“不在了。”


    楚北翎的心一点点凉了下去。


    邢禹也快绷不住了,但他不能陷入难过的情绪里,得撑住。


    何况楚北翎状态已经是肉眼可见的糟糕。


    邢禹捏了捏他后颈,柔声道:“难受的话,你先回公司,我先过去处理。”


    “我没事,走吧,我们去接陈奶奶。”顾不上邢禹在,楚北翎从口袋里摸出药盒,往嘴里丢了两颗伏硫西汀。


    邢禹看着他,有一瞬间失声了,既酸麻又苦涩的无力感,从他胸口肋骨往外冒。


    邢禹抿了抿嘴唇,暗自握紧拳头,青筋暴起后,又松开。


    他拉着提线木偶般的楚北翎,往疗养院赶。


    第117章 N-印记


    其实他们也不是什么心理准备都没有,陈奶奶今年九十二岁的高龄了。


    最近她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去疗养院看她,大部分时间在睡觉,偶尔喊她会给两声反应,对于陈奶奶可能不会陪他们太久,已经有所预期。


    可这一天真的到来,楚北翎还是没办法轻易接受。


    在闸弄口的几年里,陈奶奶一直照顾他们,给予他们很多的关心和爱。


    哪怕生了病,被困在时间里,每一次见面都会被清空记忆,忘了很多事的陈奶奶。


    始终,没忘记关心他和邢禹,一直惦念着他们。


    给了他和邢禹铂金对戒,说好要参加他们婚礼的陈奶奶,就这么离开了。


    陈奶奶一辈子没有结婚,也没有家人,楚北翎和邢禹作为她的家人,为陈奶奶安排好一切,以及按照她生前的愿望,两人将陈奶奶送去沈阳。


    也是这一刻,楚北翎知道了陈奶奶的名字。


    ——陈婉书,很优雅知性的名字。


    楚北翎穿着一身黑衣站在墓碑前,望着陈婉书年轻时的照片几度哽咽。


    陈婉书,1933年3月20日,在春天樱花盛开的时节出生,长得漂亮,眉眼柔情似水,这位温婉娴静的江南少女和她的那位他。


    他们相遇相知相爱,又在本该结婚的那一天,选择离别。


    一个奔赴前线保家卫国,再也没有回家,一个从少女等到死亡,漫长又无望的一生都在等待那个再也不会归来的人。


    等他来娶她。


    傻木头没有回家,那就她去找他,在他当年出发的城市等他回家,如果不那么幸运,傻木头一直回不了家,那她就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她是这么和他们说的。


    希望在另一个世界,她口中的傻木头,已经接到她,重逢了。


    楚北翎和邢禹在陵园内陪她待了许久,直到太阳西沉,火烧云呈血色,染遍天际,绮丽的,动荡的延绵至无尽远方。


    邢禹牵起楚北翎的手,往外走去。


    他们还要赶飞机回杭,现在可以去机场了。


    “邢禹你说,那位爷爷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呢!”楚北翎问了一句。


    “会有人找到他们,然后带他们回家,也许很快,也许还要很久,但不会有人忘记,要接他们回家。”


    邢禹这么告诉楚北翎,只是他也不确定,陈奶奶口中的那位他会不会回家,又会在什么时候回家,他们不知那位姓名,不知长相,更不是他们的后代,没办法仔细肯定,去查询确认。


    但愿,某一次回家的人里,有陈奶奶思念了一辈子的那位他。


    返回家中,已经晚上十一点。


    两天一夜没休息过,俩人简单洗漱一番就爬上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抱着彼此,很快就进入梦乡。


    尽管很疲惫,昱日一大早楚北翎还是在固定的生物钟时间醒来,本想在床上再赖一会儿,伸手摸过去,邢禹的那一侧,一片冰凉。


    楚北翎倏地睁开眼,直接从床上弹起来,去找人。


    天蒙蒙亮,初升的太阳从城市建筑物里一点点钻出来,金色的日光洒在高层钢化玻璃上,化成万千闪烁的金点,均匀的反射过来。


    邢禹背对着他站在阳台落地窗前,右手夹了一支烟,灰蓝的烟雾从指尖缝隙,缓缓往上飘。


    逆着光,楚北翎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能感受到他身上压抑而深沉的悲伤。


    他走过去,从背后抱住邢禹,下巴贴在他肩膀上,吻了吻:“邢禹。”


    “我在。”邢禹将烟撳灭丢进一旁垃圾桶,转过脸来看他:“早餐想吃什么?”


    楚北翎说:“我来做吧。”


    邢禹问:“包活吗?”


    安静半秒——


    两人同时笑出声。


    “去你的。”楚北翎垂了他胸膛一下,又道:“用蒸烤箱,蒸几个包子,热杯牛奶还是可以的。”


    他也就只会做这些速食,外加个番茄炒蛋,保证不饿肚子就是。


    邢禹:“行,我尝尝你的手艺。”


    离开阳台之前,楚北翎问:“你还好吗?”


    其实他也不知道要怎么安慰邢禹,他连自己都劝不了,更别说是和陈奶奶感情更深厚的邢禹,这种痛苦不是几句话就能安慰过去的。


    邢禹垂眸看他,眼神复杂,过了一会儿才回应:“说没事是假话,不过……要是我们太难过,陈奶奶会担心的。”


    楚北翎鼻子又酸了,他眨了眨发红的眼睛。


    邢禹催他:“去做早餐。”


    楚北翎点点头,往厨房走去,邢禹跟在他身后。


    楚北翎搜罗冰箱,翻出鸡蛋、牛奶,将冰冻的刀切馒头从冷冻层拿出来放在蒸笼上,送进蒸烤箱,开始热牛奶,煎鸡蛋。


    邢禹:“楚北翎。”


    “嗯。”他磕了一个鸡蛋在碗里,准备打第二个,就听邢禹问:“你前两天吃的什么药?”


    “啪——”


    鸡蛋从他手上落下,碎了,蛋清蛋黄撒了一地与大理石地面融为一体。


    “我来处理。”邢禹说。


    楚北翎看着邢禹去储藏室拿来拖把,收拾干净地板,又拿着拖把到阳台清洗晾晒,所有动作都和掉了帧变得模糊不清的慢镜头一样,在他眼前呈现。


    直到邢禹走到他面前,画面才逐渐清晰起来。


    还是没逃掉,他迟早要问的,楚北翎知道。


    只是——


    楚北翎说:“就是很普通的药,没什么。”


    他捏着筷子的手越发用力,在生生掰断筷子之前,可怜又无辜的筷子被邢禹抽走顺手放在流理台上,及时得救。


    邢禹直接戳穿:“那你紧张什么?”


    “我没什么事,真的。”楚北翎声音沙哑:“我,我也没有经常吃,不,不是……邢禹,不问行不行。”


    意料之中,这个反应他早就猜到了。


    邢禹当然相信楚北翎不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所以他可以纵容他在他眼前假装没事,也可以不问,让他当一只鸵鸟,守护他的傲娇。


    而后,及时将他从正常的情绪中拉出来。


    但这两天,楚北翎因为陈奶奶的事,拿药当糖吃着玩,吃完又因为药物反应躲起来狂吐。


    察觉到他的情况,比他了解知道的还要严重。


    邢禹就没有办法做到继续视而不见,他必须要知道,楚北翎有多严重,严重到什么地步。


    “楚北翎,我是不是特别不值得你信任或者依赖,在你眼里,我有这么不值得依靠?”邢禹问。


    楚北翎摇了摇头,连忙否认解释:“不,不是的。”


    邢禹:“那是你觉得,只要你有一点瑕疵,或者不够优秀,我就不爱你了?”


    楚北翎语塞,下意识想跑。


    邢禹却没给他继续当鸵鸟的机会,将人拉回来,抱起来放在流理台上,双手支撑附在楚北翎身体两侧,将对方圈在怀里,让他没有机会跑。


    呼吸相交,近得可以看到对方皮肤上的纹理,楚北翎心跳都停了,不敢看他,转过脸。


    邢禹脸色沉沉,捏着他下巴将脸掰回来,“当年在西湖边,你为什么一定要赶我走。”


    楚北翎微征,一时间没跟上他跳跃的思维,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


    “为什么?”


    楚北翎抿了抿唇,没说话。


    “为什么?”


    楚北翎心口缩了一下,和他商量:“先让我下去行不行。”


    邢禹语气笃定:“不行。”


    “坐在流理台上太不像话了。”


    “这是我们自己家,没关系。”


    “……”


    他打定主意要问的事,楚北翎知道,不回答是过不去的。


    深吸一口气,他老实交代:“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就这样为了我放弃理想。”


    楚北翎总是这样,在涉及到他的问题时总是寸步不让,甚至直接替他做了大多数决定,也不问,他愿不愿意。


    邢禹当然知道他爱他。


    挺无奈的,正清楚的知道,所以他连反抗不愿都有些没道理,因为除了他和陈奶奶,不会再有人考虑他,顾及他的感受。


    他并非不知好歹的人,相反很珍惜。


    同样,他也想给楚北翎撑起一片天,而不是在什么都没做时,直接被他出局。


    这种什么都做不了,无能为力的感觉,一度让他绝望。


    邢禹深吸了一口气,将寄住在邢家别墅的遭遇,没有添油加醋,但也没有瞒着,如实的告诉他。


    一字不落。


    楚北翎倏地抬眸,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看,眼泪唰一下就流下来了,捂着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邢禹冷静地问:“如果是这样,你觉得,我的前途和未来还重要吗?”


    楚北翎眼泪断了线的往下流,摇摇头,他不知道。


    可他知道,如果能预知,如果知道邢禹经历这些,当年他说什么都会在坚持一下。


    邢禹双手捧住他的脸颊,拇指拂去他眼尾的泪珠,动作温柔。


    “楚北翎,看着我。”他直直望着他,不容他闪躲半分,“你觉得自己将一切扛起来,把我摘得干干净净,就是爱我,对吗?”


    “那你告诉我,如果今天角色互换,生病的是我,躲在角落里偷偷吃药,吐到昏天黑地却告诉你,‘我没事’的人是我,楚北翎你告诉我,你会怎么想?”


    楚北翎张了张嘴,他没办法回答,如果真是这样,他一定会比邢禹更疯,更自责。


    看到他的动摇与难过,邢禹并没有就这样算了。


    哪怕残忍,他也要楚北翎记住,让他换位思考,让他感受他的痛苦与绝望,让他再也不能因为莫须有的原因推开他。


    邢禹继续下猛药:“会不会觉得,我这个爱人做得很失败。”


    “不是——”楚北翎双手发狠地抓住他的衣领,拼命摇头,急于否认,却发现无论如何否认都只是徒劳。


    “不是这样的,邢禹,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他的泪水决堤,语无伦次解释:“这是我自己的问题,是我不好……我不能,不能成为你的负担,我只是,只是……”


    邢禹及时打住,告诉他:“我爱你,任何的你。”


    楚北翎呆呆望着他。


    “所以,别对我这样残忍,”邢禹拇指摩挲他发红的眼尾,语气里带着一丝恳求:“给我一个资格,和你一起分担痛苦的资格,行不行?”


    最后一丝防线,在这一刻分崩离析,楚北翎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他将额头抵在邢禹肩上,声音闷在衣料里带着崩溃的哭腔:“我只是没办法接受……我怕,邢禹,我真的很怕,怕你会觉得我麻烦,会觉得我不够好,就不要我了……我也想一直一直爱你。”


    “我没有说谎,我真的没事,伏硫西汀我没有经常吃,只是在特别难受到受不了的时候,吃一些,我真的没事……真的没事,你别担心,我是来爱你的,怎么能将你拖下水……”


    忽地,楚北翎被死死圈进一个更温暖,更紧密的怀抱。


    耳畔是邢禹粗重的呼吸声:“你错了,你从来不是我的负担,也不是我的负担,一直以来,我才是更需要你的那个。”


    他侧过脸一点点吻着楚北翎的颈侧:“需要的人,从来都是我,需要楚北翎的,是邢禹。”


    第118章 N-春渡


    邢禹手不停顺着楚北翎的后背,安抚他不安的情绪。


    当一切被摆上台面,承认惶恐与害怕过后,楚北翎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在邢禹耐心安抚下,他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


    楚北翎微微抬起眸:“邢禹,我真的没事。”


    吞了吞干涩作痛的喉咙,他继续说:“不是逞强,尽管可能和……和刚刚的话,有些冲突,但我现在真的没什么问题,能好好生活,做动画做游戏,邢禹,我一直没有放弃,也不会放弃自己。”


    楚北翎蹭蹭邢禹的颈窝:“何况我现在还有你。”


    邢禹五脏都酸胀疼痛:“我知道,我们番番小王子,一直人见人爱,花见花开,闪闪发光什么都不怕。”


    楚北翎用力掐了一把他的腰:“是番番大王。”


    “行,番番大王。”邢禹摸了摸他毛茸茸的发丝,轻笑道:“所以对于番番大王来说我是什么?”


    楚北翎抬眸,冲他眨眨眼:“爱妃?美人?番番王后?”


    “所以我这个番番王后,是不是也理所应当的伺候好陛下的一切。”邢禹垂眸看着他的眼神颇为委屈:“还是陛下不想要我了!”


    “对不起,”楚北翎心里又酸又软:“以后,我什么都告诉你,不会擅自做决定,也不会让你担心了。”


    邢禹接话:“然后下次还敢。”


    两人靠得近,楚北翎不费多少力气一口咬在邢禹颈窝处:“混蛋,我才不会这样。”


    邢禹不置是否。


    楚北翎不敢相信:“你不信?!”


    邢禹与他拉开些距离,垂眸看着他:“和我一起回忆一下,我们意定监护里面,重要的一条,是什么?”


    楚北翎:“信任对方,以及对对方的一切有知情权,有权保持沉默,但对方问起,要如实相告。”


    “嗯。”邢禹颔首:“抄一百遍,不抄完不给饭吃。”


    楚北翎:“……”


    思忖片刻,他问:“你认真的?”


    “当然。”


    楚北翎瘪了瘪嘴:“好的吧。”


    邢禹双手捏上他的脸颊:“我只希望你能说到做到,别嘴上应我,转头就忘了。”


    楚北翎举起三根手指放在脑门边:“真的,真的。”


    邢禹轻轻弹了一下他脑门:“就知道卖乖。”


    楚北翎说:“我是有两次前科,但这一次我,认真的,而且我也没什么秘密了,都给你掏干净,连裤衩都不剩。”


    邢禹垂眸:“确实,一览无遗。”


    “艹。”楚北翎:“邢禹,你是真混蛋。”


    邢禹双指合拢抵在他唇畔:“宝贝儿,大清早想好好的,别乱说话。”


    “……”楚北翎:“倒打一耙。”


    得知当年他离开后,邢禹的遭遇,楚北翎哪还敢这样做。


    现在想想,他的坚持,隐藏,不愿述说,又怎么不是伤害人的一种方式。


    何况,他们十年未见,错过了很多年,对彼此大多数一无所知,现在只想更了解对方的一切,好的坏的,都想知道。


    邢禹并非不想知道,而是顾及他的感受。


    未知的一切,只会加速恐慌与害怕。


    他早该想明白的。


    楚北翎看着他,有些欲言又止。


    邢禹乜他一眼:“想问我和他们的事?”


    楚北翎轻“嗯”一声。


    俩人没挑明,但都知道在说些什么。


    邢禹的父母从小就谁也不想要他,都想让对方带走,生怕他的出现会破获他们现有的美好家庭关系。


    其实他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能让邢禹不那么难受。


    静默一会儿,楚北翎问:“那个时候疼不疼。”


    邢禹刚想说“不”,话到嘴边,又改了口风:“很疼,很疼,所以,楚北翎,不要轻易将我推出去,这个世界上惦记我,心疼我的人,现在就只有你一个了。”


    楚北翎鼻子一酸,凑过去抱着他的腰,将脸贴在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声:“接下来我会一直陪着你,我们互相陪伴。”


    邢禹低头吻他。


    两人在阳光中,接了一个咸咸的早安吻。


    这吻接的低调又温情,他们都从刚刚的情绪过载中出来,呼吸和心跳还未完全平复下来,带着不安的躁动,唇齿交缠,像两只受伤的小动物,耐心安抚,舔试彼此。


    蒸烤箱工作完成,发出‘叮’的一声,预示着里面香喷喷的馒头已经可以新鲜出炉,两人没管,又接了一会儿吻,才松开彼此。


    鼻尖贴着鼻尖,楚北翎低声问:“今天早餐有没有的吃。”


    “先欠着,晚上从别的地方给。”


    “那我还是抄两百遍吧。”


    “行,你爱抄抄呗,”邢禹轻笑:“该给的你少不了。”


    楚北翎:“……”


    两人又斗了几句嘴,吃完早餐后,一同下楼,各自上车,一前一后开车出门。


    快三天没来公司,办公桌前已经堆了一堆文件。


    楚北翎翻开文件一样一样处理起来,一直忙到中午。


    下午他要去一趟初濛,今天约好要过去讨论《云外剑歌》可视镜头分镜,正好可以一起吃午餐。


    祝卿安没有将故事板送过来,楚北翎正打算去美术部找他。


    人打着哈欠走到他办公室,将U盘递给他:“按照你老人家的要求,我熬夜给你改的。”他揪起一撮长发,凑近:“你看看,就两天的功夫,我白头发都长出来好几根。”


    楚北翎掰开他的脑袋,接下U盘,“有白头发正好,省得你花钱去挑染了,看着很时髦。”


    祝卿安:“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楚北翎慢条斯理地把U盘插上电脑:“人话就是,如果这次分镜还有bug以及再让我听到你叫我老公。”


    他抬眸和煦的微笑:“我这个做老公的就把你的头发一根根薅下来,编个带铃铛的手环送给我男朋友丢着玩,好让你秀到底。”


    祝卿安的长发和他半条命差不多,“楚北翎,你不是人。”


    楚北翎微微一笑:“真是抱歉,我还挺想做个人的。”


    祝卿安和他搭档多年,深知眼前这个冰王子外表冷漠内里恶魔的属性,平时很好说话,逗起来也很有意思,但真惹急了,那后果是相当严重。


    以他的经验来看,现在就已经在恶魔的边缘徘徊了,一但真生气,不是说说,是真的会这么做。


    本来就不是人,加上他和老情人邢禹复合后,还被他带更得坏了。


    越发不是人。


    赌不起,赌不起,祝卿安举双手投降:“我不叫了,还不行,但你不能因为分镜不行就薅我头发,就你那个变态要求,我有多少头发都经不起你这么薅。”


    “看我心情。”楚北翎拔下U盘往外走。


    四十分钟后,楚北翎到达初濛所在的大厦。


    最近他一直霸占着邢禹的西装暴徒,邢禹只好开他的ET7,也正好方便去找彼此,大厦地库门禁系统很快识别邢禹的车牌,放他进门。


    提前交代过,楚北翎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邢禹办公室所在楼层。


    许图南大概要出门办事,和助理一同正在门口等电梯。


    这几个月,除了项目之外,他还会到初濛找邢禹吃午餐,和许图南之间见面也多了起来,没有和最开始那样一看到他就生气,两人关系缓和了不少。


    只是,除了和邢禹有关的话,许图南也不怎么愿意和他多说两句。


    许图南说:“邢禹现在还在开会,一时半刻结束不了。”


    楚北翎点点头:“今天下午过来商量分镜,不急。”


    许图南:“嗯,看出来了。”


    楚北翎刚想说找个机会好好聊聊,许图南已经踏进电梯。


    他失望又难过的往办公室里走。


    “楚番番,你欠我三顿饭,什么时候还?”


    楚北翎脚步一顿,转过身,看着站在电梯门口的许图南脸上闪过一丝讶然,仅片刻,化作一抹淡笑:“随时,你来安排,我跟你时间。”


    许图南点头:“这么久不还,是不是要双倍还给我。”


    楚北翎:“你想几顿就几顿。”


    许图南说:“但愿你这次自己来请,不要和之前一样,没请客就消失,还要邢禹帮你应付善后你的口嗨。”


    楚北翎下意识道歉。


    许图南还是很不高兴,也不喜欢他这样:“谁要听你道歉,弄得好像我欺负你一样。”


    楚北翎刚想道歉,但很快收回去,不再说。


    他疑惑道:“你刚刚说邢禹帮我应付善后,因为什么?”


    “你忘了,”许图南提醒他:“毕加索大赛,你拿了中华赛区一等奖,说要请全班去in77吃烤肉的那次,最后是邢禹请的。”


    楚北翎一愣,然后说:“胡图图,这次我会自己请客的,也不会走了。”


    “那最好。”说罢,许图南带着助理踏进电梯。


    楚北翎在邢禹办公室等到下午一点,他才匆匆赶回来。


    “等久了吧,电影美设那边出了点问题,重新修改耽搁了些时间,”邢禹低头叫餐:“你两点还要和策划部开会,出去吃来不及,将就一下,我们叫餐过来,想吃什么,海鲜饭行不行?”


    “你看那个最快叫那个。”楚北翎没太大关系,“我在你办公室一直在啃饼干,现在不太饿,随便吃点就行。”


    邢禹点头,让附近会所的厨师做餐送过来。


    楚北翎走过去抱住他:“谢谢。”


    邢禹笑:“饿了你这么久,你还和我道谢?”


    楚北翎说:“胡图图说,是你请全班吃的烤肉。”


    邢禹:“你是我男朋友,我和你,我们两个谁请客都一样。”


    楚北翎噗嗤笑出声:“听起来好像婚宴哦。”


    邢禹挑挑眉:“你不说,我还没发现,所以,邢太太,我们的婚宴要怎么办?”


    楚北翎心头一跳,其实他和邢禹没有讨论过这件事,陈奶奶一次又一次为他们选的婚礼日期,有部分是哄老人家开心,至于办不办,他和邢禹都没得所谓。


    可是在得知陈奶奶惦记的那一天,因为什么后,邢禹和楚北翎一度是真的想替陈奶奶圆一下梦。


    现在陈奶奶不在。


    他们办一场常规的婚礼,然后宴请宾客么——


    会不会太高调了。


    不,邢禹值得,这么高调。


    邢禹问:“在想什么。”


    楚北翎:“在想,我们要不去绍兴办一场传统水上婚礼,百年修得同船渡,鸾凤醉新妆,凤冠霞帔,十里红船,才子会佳人,乘舟行礼,这样一场婚礼是不是很有意思。”


    邢禹听着脸上荡漾温柔的笑意,他将楚北翎揽进怀里,低头亲吻他的额头:“我的邢太太为了嫁给我,竟然要豪掷千金。”


    他语气里带着些调侃,还有些幸福与满足。


    楚北翎手肘撞了撞他侧腰:“谁要嫁给你了,明明是我豪掷千金娶你。”


    他琥珀色的眼睛在太阳底下像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石,还透着些许不满。


    邢禹稍稍退开一些,“行,你娶我。


    楚北翎抬抬下巴,有些傲娇地看着他,这意思是这还差不多,满意了。


    邢禹笑笑,抬手挠了挠他的下巴:“楚北翎。”


    “嗯,我在。”被他带的,楚北翎也开始这样回了。


    邢禹看着他的发亮的眼睛,提议:“你和我都不是在意他人眼光的人,比起一场万众瞩目的婚礼,我更希望和你来一场单独的旅行婚礼,没有宾客,没有热闹,只有我和你,我们两个人完成这一件人生小事,在世界各地留下我们的影像。”


    楚北翎眼睛更亮一分:“纪录片婚礼?”


    “对,每到不同地方举行当地婚礼。”邢禹笑说:“七位数就为一场婚礼,我们亏了。”


    楚北翎其实也不太喜欢太高调,水乡那边游客多,本就对传统水上婚礼感兴趣,他们还是两个男士,搞不好要上各大平台新闻头条,光是想想那副喧嚣,他就有些头皮发麻。


    可他觉得邢禹值得这样一场盛大,万众瞩目,所有人见证的一场婚礼。


    而各地婚礼好像也很不错。


    怎么办,有点难选。


    楚北翎咬唇纠结中——


    邢禹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将他注意力拉回:“不着急,还有几个月可以慢慢想。”


    第119章 N-吻痕


    婚礼的事一时半刻定不下来,会议又快开始,楚北翎不做他想,和邢禹用过午餐后,便一同前往会议室。


    《云外剑歌》的故事板琐碎又繁杂,所有细节都要一一确认敲定。


    会议进行到后半程,楚北翎感到一阵烦躁反胃,他下意识抬手,修长灵活的手指解开衬衫第一颗扣子,随后是第二颗。


    缓了缓情绪,他向前倾身,将手肘撑在桌面上平静地阐述观点。


    坐在斜对面的邢禹,目光从投影分镜移到他身上。


    楚北翎的锁骨露出来,骨骼走势利落漂亮,随着他前倾的动作,肩脊线条连着锁骨的凹陷处微微起伏。


    早上留下的红紫色吻痕,在会议室偏冷的光线下格外刺眼。


    邢禹手指在平板上敲了敲,随后掏出手机,发消息过去。


    “三号镜头的冲击力需要再强一些,在出剑瞬间增加剧烈的动态模糊,镜头焦点锁定在剑尖寒光上。”


    楚北翎说完,屏幕亮了起来,他拿起手机查看。


    邢禹:【衬衫扣子扣好。】


    楚北翎一愣,倏地抬眸与他的对视片刻,又环顾了四周一圈。


    会议室里十几个人在记录,制作部庄明月记录并提出可能遇到的问题,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会议上。


    只有邢禹——


    不正经。


    楚北翎点头应着庄明月,单手飞快在屏幕上敲了敲:【邢总不好好开会,管我衣服?】


    邢禹面不改色,回复来的很快:【脖子,吻痕,你要不嫌影响不好,请随意。】


    楚北翎下意识摁住颈侧。


    他松开手,若无其事又偷鸡摸狗地翻了翻手机,用屏幕反光查看。


    楚北翎看到脖子上那明显又招摇的吻痕,差点没昏古去。


    再看斜对面,那位罪魁祸首似笑非笑地耸耸肩,何其无辜。


    “……”如果不是现在会议进行时,楚北翎一定扑上去咬邢禹十下八下,报仇。


    他慢慢坐直身体,抬手,慢条斯理地将衬衫扣子一颗一颗扣回去,将泄露的风光,妥帖藏好。


    欲盖弥彰结束,楚北翎清清嗓准备接庄明月的话,目光不经意扫过一旁。


    邢禹握着白色apple pencil的那只手抵在唇边,在憋笑。


    一股混合着尴尬和不服气的情绪涌上头,楚北翎一心二用,回应动画导演的同时,单手盲打字回复邢禹:


    【邢总,这么着急让人遮掉,是怕别人发现,还是怕你自己看着会分心?】


    发完,他迎上邢禹投来的目光,嘴角勾起一抹挑衅地弧度。


    几乎是同一时间,邢禹放在桌上的手机轻轻一震。


    他垂眸扫过屏幕,低头发消息:【捂这么严实,是我的错,我不知轻重了。】


    发完,邢禹几乎没给他发挥的机会,自然地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上他憋得通红的脸,以及其专业的语气无缝衔接了庄明月前一句。


    “楚总,从制作流程上看,第四分镜的这个特写镜头,在角色微表情和光影渲染上要求会非常高,可能会成为后续制作的一个瓶颈,会增加制作成本,是否可以确认一下,这个镜头想要传达的核心信息是什么,是否必须要用如此极致的方式?”


    “楚总,庄总监的顾虑很实际,这个镜头如果表现太直白,充满冲击,不仅会和她说得那样消耗大量的制作资源,也可能让观众过早看懂,从而失去反复品味和想象的余地。”


    邢禹顿了顿,目光停留在楚北翎脸上,意有所指道:“有些故事镜头,恰恰是那种看似不经意,被含蓄掩盖的细节,才是最让人遐想,过目不忘的,那种想要探究又无法看清的感觉,才显得韵味十足。


    费用砸在这样一个可以含蓄表现的镜头上实在浪费,用在更值得的镜头上,会有意义,楚总,觉得呢?”


    我觉得你故意的,楚北翎心道:借着分镜又一次提起刚刚吻痕的事,嘴上说着我的错,心里不仅没有不好意思,还变着花样强调遮掩和遐想,简直过分。


    “按照你们的意思来,更含蓄,更内敛。”楚北翎冲着邢禹微微笑:“好让观众去猜,去想主角发生了什么事,有想象空间不要太好,别说观众,我现在都开始期待了。”


    邢禹笑了一下,鼻腔里发出很轻微的哼声,目光从他脸上移开,低头继续看iPad。


    他这一笑,楚北翎意识到自己不仅又被戏弄,还在配合着他,顿时更气了。


    楚北翎低头,狂砸了上百个殴打的表情包过去。


    到是一旁的庄明月看着他面色不好,刚刚那番话又颇有些阴阳怪气的意思,有些紧张也有些担心,求救地看了一眼邢禹,询问他的意思。


    邢禹看了一眼楚北翎,轻笑道:“楚总没意见,你继续下个分镜。”


    庄明月有一瞬间怀疑,不过自家老板都这样说了,她心也稳了不少,看楚北翎一眼,继续推进会议。


    这一幕幻视少年时代,他们还是同桌,老师在上面讲课,他和邢禹用小纸条画Q版小人斗画聊天,被老师察觉叫起来回答问题,就是现在这样。


    所有的隐秘,只有他们彼此才知道。


    直到下午六点,会议才结束,除了极个别细节需要更改,重新估算成本,大方向已经确定。


    晚上他和邢禹没有额外的应酬,便决定将剩下的工作带回家处理。


    楚北翎将车丢在邢禹这里,打算明天早上和他一起过来取车,再前往公司。


    邢禹刚一坐进车内,楚北翎就和他算刚刚会议上的那笔账。


    他凑过去,在同样的位置,狠狠咬了一口,留下更深更重的吻痕才算作罢。


    邢禹无奈一笑:“楚北翎,你属狗的吗?”


    楚北翎哼哼两声,转头看向车窗外,没搭理他。


    邢禹看着他气嘟嘟的侧脸轻笑,抬手安抚,被他一把打掉。


    “不要理我,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楚北翎转头瞪他一眼又看向车窗外。


    “真生气了?”邢禹问。


    “嗯,生气了。”楚北翎说:“你叫我声老公,我就原谅你。”


    邢禹解开安全带凑过去,贴在他耳畔轻声低语:“晚上肯定让老公开心。”


    “……”楚北翎推开他:“邢禹你混蛋。”


    邢禹笑笑,“我认。”


    他重新系好安全带,发动车子,往地库外开去。


    家里没什么食材,回家前他们准备先去一趟超市采购。


    邢禹推着购物车,楚北翎跟在他身侧,穿梭在明亮而拥挤的货架之间。


    工作日的傍晚,超市人不算多,空气中弥漫着生鲜区传来的淡淡凉气和烘焙区烤面包的甜香。


    “晚上想吃什么?”邢禹扫了一眼生鲜区。


    “想吃鱼,其他的你定。”楚北翎从冰柜里捞出最显眼,看着极漂亮的和牛,“还有这个。”


    邢禹指了指另一个包装盒:“这个口感会好一点。”


    楚北翎换了他指的那个放进购物车。


    两人绕去生鲜区,邢禹选了一条黑鱼请工作人员处理干净。


    楚北翎不忍看,背过身与他搭话,“对了,我已经收拾了祝卿安,他应该不会再乱叫。”


    邢禹挑挑眉:“哦,你做了什么。”


    “威胁乱叫就薅他头发。”


    “就这样?”


    “是啊,他可宝贝他头发了。”


    邢禹轻笑:“楚总这么凶的啊~”


    楚北翎撸袖子,抬手虚虚点了点他:“是的呀,所以你小心点,不然给你扫地出门。”


    邢禹眉梢微跳,伸手轻轻捏住他还点在空中的手,拉了下来握在手心。


    “行啊~”他语气慢悠悠:“你扫一个试试,你前脚扫我出门,后脚我就去祝卿安家门口打地铺,看他敢不敢收留我。”


    楚北翎蹙着眉摇了摇头:“祝卿安真可怜,人都不在还被我们当成paly的一环。”


    “嗯,同情。”邢禹颔首。


    楚北翎努了努嘴:“倒霉。”


    “误伤。”


    “冤魂。”


    “点蜡。”


    楚北翎煞有其事感慨自省:“我们这样是不是忒太厚道了?”


    邢禹面无表情点点头:“是有点,所以为了弥补我决定……”


    “给他介绍生发水?”他接过话。


    邢禹:“不,我决定下次见面,祝福他早日秃头。”


    楚北翎笑骂道:“邢禹你真缺德。”


    “彼此彼此。”


    聊天的功夫工作人员处理好黑鱼,递了过来。


    两人去了其他区域。


    耐心选购,买了将近一周的食材,邢禹推着满满当当的购物车,往自送收银区走去。


    经过生活用品区,楚北翎无意识扫向货架上那些花花绿绿的方盒子,又很快挪开。


    邢禹说:“看上就买呗,家里快没有了。”


    楚北翎被呛住,倒不是害羞尴尬,而是邢禹知道他在看什么吗?就直接说,还这么笃定!


    “确实,家里快没有了。”他抬脚走了两步,故意越过那些花花绿绿的方盒子,站在香皂的货架前,一个个认真跳起来,还嗅了嗅,挑选心仪的味道。


    邢禹的表情,活像生吞了一大口黄连,有苦难言。


    楚北翎憋着笑,拿来两个不同味道的香皂,晃了晃:“阿禹哥哥,你说是茉莉还是薰衣草好一点,好纠结哦。”


    邢禹走过去,拿下他手上两块香皂放进推车里,又挨个从货架上,将所有味道薅下来丢进购物车内。


    楚北翎跟在他身旁低低笑了笑,难得戏弄成功,他别提多开心了。


    让你说话说一半,就知道套路我,这会儿栽了吧!!楚北翎心道。


    “走了。”他拉着邢禹往收银那边走。


    邢禹脚步顿住,楚北翎回眸,就听他说:“你要不爱用就不用吧。”


    “谁说我……”楚北翎瞬间闭嘴。


    “嗯,需要就好。”邢禹视线落在他眼睛上:草莓味怎么样?还是你有其他喜欢的?”


    “都可以。”楚北翎凑到货架前:“你选用起来舒适质量好的啊。”


    两人在计/生用品前挑挑选选半天,邢禹搬进去不少盒,几乎要把货架清空了。


    看着不同口味,款式,同一siza的方盒子,楚北翎眼皮跳了跳:“咱们应该没有穷到要去做计/生用品二道贩子的地步吧!!”


    邢禹瞄他一眼,一本正经道:“你应该不想怀孕吧?”


    楚北翎瞬间炸了,连锤了他好几下:“你才会怀孕,滚蛋。”


    邢禹闷闷笑出声:“我们还年轻,孩子可以晚点要。”


    楚北翎:“你晚上别想用。”


    “好。”邢禹答应的爽快,楚北翎正疑惑,就听到他说:“那怀孕了能怎么办,只能生下来,带着咯!”


    “……”


    他们带着几大袋东西,一路斗嘴斗公寓地库。


    各自分开提了几袋,其中那堆显眼的战利品邢禹没让他动,要自己拿着。


    电梯门一打开,楚北翎转过身倒着走,开始因为邢禹护犊子的欠打行为当面蛐蛐他:“啧啧,邢禹啊邢禹,我要是不给你用,你自己拿着也没用呀,难不成留着当传家宝?!”


    邢禹目光停留在他薄薄的眼皮上:“又不是给你用。”


    楚北翎语塞,脑内疯狂搜罗要怎么怼回去,他灵机一动,带点小得意地说,“你要是哄我高兴,我可以……”


    话没说完,他敏锐的察觉到邢禹周身气场变了。


    楚北翎楞了一下,转过身。


    只见邢禹家门口,一个衣冠楚楚的身影站在那里。


    邢枭树并未靠墙,一手随意地插在西裤口袋里,另一只手抬起,蹙眉看着腕表,鞋尖有一搭没一搭不耐地点着大理石地面。


    大概也看到他们,他抬眸看过来,目光先是落在楚北翎脸上,带着复杂的审视,随之又看向他们手上那几个鼓鼓囊囊的购物袋。


    当看清里面花花绿绿的盒子,邢枭树眉头一皱,毫不掩饰的厌恶与不认同写在脸上。


    空气凝固一瞬,他走进。


    邢禹快速上前一步,以一种绝对保护的姿态,将楚北翎完全挡在身后。


    他盯着邢枭树,眼里是碎了冰的疏离与警告。


    “请你回去。”邢禹的声音没有一点温度,甚至懒得多问一句,‘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邢枭树开口便是训斥,带着久居上位,理所当然的怒意:“为了这些上不了台面人和事,连家和责任都不要了!”


    第120章 N-临渊


    楼道里的声控灯自动暗了下去,陷入一片死寂,邢禹没有回话,楚北翎下意识看了邢禹一眼,朦胧的光线里,他看不清他邢禹的表情。


    楚北翎不知道邢禹听到这句话是什么感觉,可能很难过很伤心,也可能麻木又疲惫,不想再多说什么。


    反正自从知道邢枭树对他的那些行为,再听到这句话,他已经炸了。


    楚北翎越过邢禹上前一步。


    灯光亮起,所有人的情绪都被摆上了台面。


    楚北翎说:“邢叔叔,你难道忘了,是你不要邢禹的。”


    邢枭树脸上有一瞬间不悦,刚想发话,楚北翎直接截了他的话:“邢叔叔,从始至终你都没有在意过邢禹,只在乎自己的目的,无事不登三宝殿,你直说自己今天过来是做什么的,我们还要造小人,没空和你这里推拉,扯皮。”


    楚北翎和邢禹跟着邢枭树的车去了医院。


    他确实无事不登三宝殿,来找邢禹是因为他同父异母的弟弟邢佳乐,当年楚北翎在得知邢禹的手是被那个小屁孩打骨裂时,就已经对他没什么好感了。


    更别说邢禹住进邢家别墅后,他们那一大家子的种种行为。


    简直有病。


    对有病,行为上有病,现在身体上也有病,然后找到了邢禹。


    被他们宠到大精心养着的小恶魔邢佳乐急性肝衰竭,需要换肝,他们全家都匹配过,没一个匹配上,现在把主意打到邢禹头上,希望邢禹去做个匹配,如果成功,捐一半的肝给他。


    血亲的匹配度最高,且适应相容性极高,排斥风险和副作用更小,也不需要等待,邢佳乐现在已经等不起了。


    所以邢枭树无奈,只能求到邢禹这里。


    晚上八点左右是医院最安静的时间,来访探病的家属差不多都回去了,只剩下医护工作者、病人以及陪护者在病区内小声活动。


    除了他和邢禹这两个不合时宜的探访者。


    格外突兀。


    他们跟着指引找到了邢佳乐的VIP病房,推门进去。


    这间单人病房大的好似酒店套房,分了客厅和卧室两个区域,他们到的时候,邢夫人正拿着勺子递到邢佳乐面前,一直劝他,“宝宝,就算难受,还是要吃上一两口。”


    “听不懂吗,不吃,拿开。”邢佳乐烦躁地一把打开。


    “吃一口吧宝宝,不吃东西不行。”邢夫人满脸愁容,心疼道:“多少吃一口,好不好。”


    邢佳乐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般,眼前一亮:“哥。”他转脸看向楚北翎:“这位是……”


    “楚北翎,邢禹的男朋友。”


    楚北翎也是第一次见到邢禹同父异母的弟弟。


    邢佳乐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像怀孕五六个月一样,肚子圆滚滚的,四肢却格外纤细,几乎瘦成了皮包骨,看起来可怜又滑稽。


    二十岁的青年,却像一颗快要枯萎腐朽的树,随时都会烂掉。


    “翎哥。”邢佳乐嘴上叫得甜,可眼里一闪而过的厌恶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楚北翎并没有挑破他这点口不对心,微微颔首算作回应。


    邢夫人搬来椅子:“来来小禹,还有小翎是吧,坐坐坐。”说罢又从床头柜拿来些水果递了过来:“路上过来渴了吧,吃点水果解解渴,水要么,我给你们倒?”


    见两人没有回应,邢夫人笑着将水果放回去,若无其事对邢禹嘘寒问暖。


    邢禹恶不恶心他不知道,反正自己是已经开始生理反胃了。


    楚北翎伸手拉住他,邢禹反手握住他的手拍拍他,示意他没事。


    等了一会儿,跟在他们后面的邢枭树也到了。


    人到齐,邢禹看着眼前的一家三口说:“我今晚过来,就想当着你们一家三口的面告诉你们一声,我有想陪着共度一生的爱人,我不会牺牲我的健康去救邢佳乐,他不值得。”


    他不想多废话,拉着楚北翎往外走。


    邢枭树脸色瞬间沉下去,胸腔因压抑的怒意微微起伏,他垂在身侧的手动动,不留痕迹挡住他们的去路。


    楚北翎立刻警觉,抬手虚拦在邢禹身前:“邢叔叔要做什么?”


    邢夫人见状连忙拉住邢枭树的手臂,柔声打圆场:“邢哥,好好说话。”


    她转而看向邢禹赔笑着解释道:“你爸爸就是这样,脾气不好,乐乐也经常被他教育的,他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往心里去。”


    邢禹:“不会。”


    邢夫人干干地笑了笑,“是,小禹从小脾气就比我们家乐乐好,我们乐乐小霸王一个,天天气我们。”


    邢禹懒得看他们表演:“能让一下吗,我们要回去了。”


    邢夫人笑意卡在脸上,颇有些尴尬地望着他,过了两秒又扬起一个得体的微笑,伸手牵起邢禹的手,“小禹,你等等。”


    “别碰我。”邢禹甩开。


    邢夫人声音瞬间带上哭腔,眼眶说红就红:“你就不能好好看看乐乐么,他躺在那里,那么瘦,那么可怜……他毕竟是你亲弟弟。”


    邢枭树并不想让他们一家的事让一个外人参合,他睨了楚北翎一眼,用还算温和却不容置疑的语气对他说:“麻烦你出去一下,我们有些话要谈,不方便外人在场。”


    楚北翎张了张口,犹豫的一两秒内,就听邢禹说:“是你们挡道了,请让开。”


    邢枭树额角的青筋跳了跳,正要发作,被邢夫人按住。


    她转而看向邢禹:“小禹,医生说了,如果治不好……乐乐,他就,他就,小禹,有些事是阿姨没做好,我和你道歉。”


    “阿姨也知道没资格要求你什么,可是乐乐是你爸爸的亲骨肉,也是你的亲弟弟,身上流着和你一样的血。”


    邢夫人声音哽咽,微微仰头看他,眼里含着水光:“小禹,就当阿姨求求你好不好,救救乐乐,他才二十岁,还这么小,他的人生都还没有开始啊,你救救他好不好。”


    邢禹清晰地看到她眼中那份真切的,走投无路的痛苦。


    这份痛苦是真的,正因为是真的,才让他感受到了一种道德绑架的窒息感。


    邢枭树气得不行,好说歹说,这大儿子还是和前妻一样一根筋,怎么说都说不通。


    如果不是没有办法,他也不想找这个自私自利,冷漠薄幸的大儿子。


    邢枭树压了压脾气,还算温和道:“我自认为做得够好了吧,该给你的全都给你了,且只多不少,你到底有什么怨气,难道就因为当年我不同意你们两个在一起?”


    他目光如炬,在一嚣张一冷漠的两位青年身上来回扫视,最后定格在邢禹脸上:


    “你扪心自问,我的反对有错吗,当年你们还是学生,这是学生应该做的事吗,就因为这样一点小事怨恨到现在,连救一下自己的亲弟弟都不愿意,我们到底有哪里对不起你,你说?”


    等不到邢禹回答,他点点头:“行,就当我有错,你要真不满,我现在就可以补偿你。”


    两人轮番轰炸,楚北翎已经在爆炸的边缘了,很想说一句真不要脸。


    可他一直忍着没有说话,这件事,他不能替邢禹决定,哪怕他再不爽。


    但听到这里他终于忍不住了,直接开喷。


    刚说了一个字,躺在病床上的当事人开口。


    邢佳乐:“哥,对不起,以前是我不懂事惹你生气了,爸妈他们其实都很想你回家,我以前做得确实很过分,你不想原谅我也没事,可我们究竟是一家人,我们都很想你,你别不回家。”


    楚北翎闻言,轻嗤一声,“几百年的西湖龙井都没有你茶香四溢。”


    邢佳乐面色一变。


    “现在知道是亲弟弟,现在想起来是一家人了,你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起这层血缘关系,怎么不知道自己错了?”


    楚北翎一针见血道:“病了,需要了,才终于想起来有这么一号人物存在,知道要好好说话,要道歉了!恶不恶心,虚不虚伪?”


    他的‘恶心与虚伪’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散病房内所有带着道德绑架的虚情。


    在场三个人,脸色难看到变形。


    邢枭树一直压抑的怒火,被彻底点燃。


    他不在维持那副讲道理,低声下气的姿态,脸色铁青,指着楚北翎对邢禹低吼:“看看,这就是你选的人,一个在你父亲家人面前大放厥词,挑拨家庭关系的外人,你就是为了这样一个人品都堪忧的东西,连亲弟弟的命都不要了?”


    一直沉默而疲惫,挂机失焦的邢禹,在听到邢枭树用‘东西’形容楚北翎的瞬间,眼神变得冰冷又锐利。


    他将楚北翎往后拉了一步,用自己身体挡在前面,直面邢枭树。


    “他不是外人,是我的爱人,是我选择的家人,请你对我的爱人放尊重一点。”


    邢枭树怒极反笑:“好,好一个家人,那生你养你的我,算什么,你就这么和我说话的?”


    邢禹目光扫过他,眼里是积压很久又重新破土而出的荒凉:“在我小时候,你和母亲谁都不肯要我,担心我的出现会破坏你们家庭温馨的时候,我们那点可怜的亲情就已经被你们亲手撕碎了。”


    “还有,你们忘了,除了这条命,其余的,七年前我就已经将所有,结算并双倍还给你们,我已经不欠你了。”


    邢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最终宣判:“无论你们说什么,邢佳乐我是不会救的,他的命是命,我的人生,我的健康,也很重要,我没有义务为这个早就抛弃我的家庭,做任何牺牲。”


    邢禹说完,拉着楚北翎转身就走。


    “邢禹!”邢枭树在他身后猛地喝道,他的声音因急怒而颤抖,“是,过去的事是我对不起你,好,我认,但我生了你,这是你永远改变不了的事实,就凭这一点,就凭我给了你这条命,我现在求你,求你救救你弟弟一命,这也不行吗。”


    “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你弟弟死,让自己背上一辈子的良心债,让你身边的这个人,看着你成为一个冷血到能杀亲的人吗?”


    邢禹身体一僵。


    楚北翎心沉到谷底,快痛死了,他回眸瞪了邢枭树一眼:“你不能要求一个儿子用生命和未来健康去换另一个儿子的命。”


    未等邢枭树回应,下一秒,他就被邢禹拉走了。


    回去的路上邢禹状态不好,楚北翎说他来开车,两人交换了位置。


    一路上邢禹没怎么说话,低头空洞地刷着手机,楚北翎担心地看他一眼,又看向路况。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叫他:“邢禹。”


    “我在。”


    刚刚邢枭树那番话恶毒而精准,楚北翎听着心里都发凉,可这依旧不是他们该绑架邢禹的理由。


    “你救或者不救,我都尊重你的选择,虽然他们对你可能不算是个人,但你救邢佳乐,不是因为他值得,而是我们对生命有敬畏之心,哪怕今天躺在那里的不是邢佳乐,是一个陌生人,如果我们能做到,都会尽力去做,去帮,和谁没有关系。”


    顿了顿,楚北翎继续道:“当然你不救,也没有任何关系,我们是人不是神,有自己的私心和欲望,当然也有阴暗面,你有你的考虑,以自己为先,没有任何问题,任何人都不能怪你。”


    他抽看看了邢禹一眼:“请你跟我这样念,跟我这样念,任何人都不能怪我。”


    邢禹轻笑一声,喉结滚了滚,他伸手抚上楚北翎的手。


    他还在开车,获得一点温度之后,邢禹便松开手。


    楚北翎腾出一只手,从中控台的收纳箱里摸出一颗糖,递了过去:“阿禹哥哥,我是你这边的,三观跟着五官走,闭眼为你摇旗呐喊。”


    邢禹噗嗤笑出声,接过糖,轻轻应了一声:“我知道。”


    车子下了高架,跟随者信号灯停了下来。


    流动的红色车流内,楚北翎侧过脸看着他:“阿禹哥哥,别怕,你去哪里,我去哪里。”


    邢禹握着他的手:“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生活。”


    两人没有明说,却彼此心照不宣着。


    在邢枭树各式的短信和电话轰炸中,邢禹考虑了两天。


    他将邢枭树的号码从黑名单里拖出来,发了消息过去:【我可以答应救他。】


    那边很快回过来:【那尽快过来做匹配。】


    邢禹扫了一眼出现在屏幕上的气泡继续打字:【不管有没有匹配成功,这件事之后,我们两个再也没有关系,你也别来打扰我的生活,你和蒋郁带我来这个世界上,给了我一条命,按照你的意思,我现在还你一条。】


【www.daju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