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N-复刻
邢禹舌尖微微发麻,平复片刻,嘴角缓缓扯出一抹笑意,倒是他来得不够凑巧,正巧打扰了两人促狭旖旎的氛围。
“抱歉啊~我来得不太凑巧,”邢禹嘴上说着抱歉,眼里半分歉意也没有:“但现在是不是可以过来和我谈一谈关于合作的事了,楚总?”
楚北翎笑笑,若无其事回应:“当然。”指了指一侧沙发:“邢总,请坐。”
邢禹:“不打扰吧?”
楚北翎:“不打扰,邢总过来也省得我们特意跑一趟,你辛苦了!”
两人公事公办的谈论着,完全没有前两天在路边疯狂接吻过后的暧昧与绝望,仿佛真的如彼此所说,亲完,欠的债也还完那就再也没有关系了。
楚北翎拿起笔记本走到一旁沙发,顺道叫上祝卿安一起往沙发处走去。
邢禹在他对面小沙发坐下,他今天是一个人过来的,将ipad上第四版稿图和建模递给楚北翎,“有不满意的地方,我现场改。”
楚北翎扯扯嘴角,缓缓吐出两个字:“挺好。”
他接过ipad看都没看,转手递给祝卿安:“有不满意的地方你直接改,不用劳驾邢总。”
邢禹抬眼看他:“为什么一眼都不看。”
楚北翎还是那套话术:“祝卿安是美监,与美术相关是他的事,我只负责监督项目进度,我看多此一举就不要浪费彼此时间了。”
祝卿安看稿图,他和邢禹基本上没事做,总不能坐在里大眼瞪小眼,楚北翎干脆直接将后面的工作安排提上来。
他将笔记本打开:“至于我们两个,还是说一说ECho和初濛共同打造的42集动画电视连续剧制作的事。”
邢禹问:“你打算用二维还是三维来制作。”
二维动画最重要的工作是完成大量精细的手绘,动作、表情每一笔每一帧都需要由画师来完成,经过后期补间制作特效,不像三维动画,前期完成角色设定过后,直3D建模,经过后期渲染以及特效制作。
两者除了视觉效果不一样,制作上各有难点。
前者累死画师,后者累死动画人。
“二维。”楚北翎更倾向于二维制作。
二维动画风格上可以更加多样化,尤其是国画中的水墨,民间剪纸艺术风格,二维上能更好展现。
除了这个原因,还有更重要的原因:“现在国内动画包括动画电影3D居多,2D相对较少,可当年我们国内的2D动画可是引领世界的,他们甚至融入了传统绘画、戏曲和民间艺术元素以及山水画风格。”
停顿片刻,他继续说:“3D也确实可以达到这个效果,但2D手绘保留的画面艺术感是3D建模所不能达到的。”
邢禹的目光不由自主跟着楚北翎。
如果不是动画电影,他也和楚北翎看法一样更倾向于2D制作,邢禹当初因为喜欢选择动画,也是因为喜欢更想为国产动画增加一份傲气。
国产动画,不会比迪X尼,皮X斯、X漫要差,他们的3D建模制作精细,而国内的2D动画,可以融入上下五千年文化特色,完全用全手绘来表现出充满东方韵味的艺术效果。
而这其中深厚的文化底蕴,独特的视觉风格,可不是一句效果简单,过于平面空间立体感差,就能被打败的。
邢禹眼底映着楚北翎的身影,他轻笑道:“所以?”
楚北翎微微扬起下巴,一字一顿,掷地有声道:“我想试试,当年动画前辈们能做到的,我也想。”
窗外一片混沌的黑,室内灯光柔和,笔记本的蓝光反射到楚北翎侧脸上,他琥铂色的眸子闪烁,透着股执着与认真,还有几分年少时的肆意张狂。
楚北翎依旧这样耀眼。
邢禹喉结不自觉上下滑动:“动画团队你打算怎么安排?”
楚北翎说:“内容剧本是由我们团队提供,角色设计祝卿安会负责一起监督提供创意,其他的你比我专业,你来安排就行。”
刚刚还侃侃而谈的人,一提到具体绘画技艺上,就完全退出了,一副不关他事的模样。
邢禹目光直视着他:“那你呢?”
楚北翎语气平常:“我会制定详细整体的制作计划,并确保每个阶段都按时间进行,做这个项目管理者该做的事。”
邢禹一瞬不顺盯着他:“所以你的想试试,只是光说不做?”
楚北翎反问:“难道因为我不会制冷,就不能造冰箱也不能评价冰箱制冷效果不够好,不能吧!”
邢禹:“是我说错话了。”
被当成背景板的祝卿安将不完美的画稿改完好久,可这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他半天插不进一句嘴,哪怕是他擅长的领域。
可怜的背景板只能盯着画稿左右翻看,持续发呆。
大概是他走神,一个不小心直接退出了软件。
iPad桌面壁纸映入眼脸。
画面内容是:
「一个少年躺在沙发上胸口盖着一本《人体结构参考书》,周围被毛茸茸的哆啦A梦玩偶包裹,睡得香沉。
蓝胖子邢禹,2013年1月12日,闸弄口留。」
这张壁纸是十二年前的今天。
他们画画的人大部分都有一个习惯,会在完成一幅画后在右下角签上日期以及名字。
而最让祝卿安诧异的是,签字的绘画人是楚北翎。
祝卿安听付星洲说过,画画是楚北翎不可踏足的禁区。
可他不知道原因,他以为楚北翎这个大魔王眼里只有项目进度,根本不知道绘画是件非常繁琐的事,所以一天到晚只知道让他们赶进度,催催催。
也根本瞧不上画画,所以总一副轻慢态度。
祝卿安从来没有想过,楚北翎是会画画的。
而且,从画面效果以及技法来看,当年的他在绘画上绝对不会差。
祝卿安想,楚北翎确实有资本狂。
邢禹看了祝卿安一眼:“祝总监改好了?”
祝卿安将ipad递过去,将目光投递到楚北翎身上,张了张口最终什么都没有问。
邢禹起身:“过两天我会将动画的详细方案以及《征霸天下》的稿图一并发到你的邮箱。”
楚北翎点点头,送邢禹离开。
两天后14号,一大早楚北翎就收到各种生日祝福,国内外的同事们都在祝他生日快乐,这其中还惨了一条邢禹的。
楚北翎一一礼貌回应,谢谢便继续投入工作。
中午时祝卿安过来敲门说他要去酒店准备,先走了。
出门前他再三强调提醒:“今晚的派对你别又找借口躲过去,你是主角。”
楚北翎:“忘不了。”
如果是单纯的生日派对,他可能真的不会去,直接包下宴会厅,请团队的人吃饭,然后自己待在家里看书或看文件。
但这次小型宴会是借着他生日的缘故,宴请了行业内几个合作方和资方,他是负责人也是由他主导的,他不去说不过去。
祝卿安生怕他忘记:“你旧情人也在邀请范围内。”
楚北翎:“你可以走了。”
下午四点,李之意过来敲门,去酒店前出楚北翎特意重新换了一套西装。
楚北翎来得比较早宴会厅此时并没有多少人。
见他过来祝卿安招了招手:“北翎,这里。”
等邢禹来宴会厅时,楚北翎这个主角被人围在中央堵着灌酒。
邢禹微微蹙眉,这么个喝法,他再喝下去又得晕。
邢禹快步上前揽住,喝得快要失去意识站不稳的楚北翎:“他喝得有点醉,我来替他喝两杯。”
来敬酒的是一个做技术的负责人,“邢总和楚总这是……”
“朋友。”邢禹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酒杯轻轻碰了一下他的,而后言笑晏晏地和对方闲谈。
眼前人影重叠,楚北翎微微抬眸,邢禹含着笑意的眸光在水晶灯下化开,看起来是那样的游刃有余。
楚北翎很难受很难受,胃疼,心脏疼,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疼。
理智还在,他伸手推开邢禹与他拉开距离:“我没事。”
邢禹再次伸手扶住他:“你都快站不稳了。”
“我真没事。”楚北翎往后退了两步:“我们应该保持距离。”
邢禹自嘲笑笑,不知道在笑谁:“你这么认真,祝卿安呢?”
“什么?”大概真的喝醉了,楚北翎一时间没弄明白邢禹怎么将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又有什么必要关系!
邢禹:“没什么。”
楚北翎再次往后退半步,是控诉也是提醒自己:“我们应该保持正常的社交距离,不该离这么近。”
邢禹叹了口气,暂时不打算和醉鬼计较。
他替楚北翎挡了上前交谈的几个人,宴会也进行的差不多。
邢禹伸手绕过楚北翎身后,揽住他的腰将他扶稳,和李之意交代了几句需要做的善后工作,便带着他离开宴会厅往地库走。
湿冷的杭州冬天根本就没有办法开空调,纵然室内有恒温系统,还是又闷又热还干难耐的要命,加上醉酒的原因,刚一出门被冷风一吹,楚北翎眼前阵阵发黑,胃里翻江倒海。
他推开扶住他的邢禹,跌跌撞撞扑向垃圾桶旁狂吐起来。
邢禹从车后备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和解酒药走到楚北翎面前,他将矿泉水瓶拧开给他:“解酒药吃两颗喂会舒服一些。”
“谢谢。”楚北翎接过,将解酒药丢进嘴里喝了小半瓶水。
邢禹上前一步准备扶他:“还能不能走。”
楚北翎往后退了一步靠在墙上支撑住身体。
越来越晕,他伸手捏了捏眉心,忍着醉意保存残存的理智与邢禹拉开距离:“我没事,一会儿代驾就来了,你走吧,刚刚谢谢你。”
见邢禹没动,楚北翎越过他,跌跌撞撞往车子的方向走去。
邢禹快步上前扶住他。
“不用了。”楚北翎一掌拍开他的手拒绝他的触碰,继续往前走。
邢禹连忙抓住那个往地面栽去的人。
熟悉地柠檬调包裹在身侧,酒劲彻底上来,楚北翎思维也慢了半拍,忘记推开他,整个人和一摊软绵绵的泥一样摊在他怀里,任凭他处置。
邢禹托着他的脸颊,垂眼看他:“番番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这个人的怀抱一如既往的让他觉得踏实和有安全感,让楚北翎忘记所有。
他迷迷糊糊应了一声:“有点晕,胃也不舒服。”
邢禹抬手捏了捏他后脖颈:“那你睡吧,我带你回去。”
“嗯。”楚北翎一下子放松下来和小猫似的在他怀里蹭了蹭,彻底昏睡过去。
两人身高相差不大,楚北翎整个脸都埋在邢禹颈窝里,冰冷的温度透过他脸侧皮肤传递到他身上。
邢禹微微蹙眉,记忆里楚北翎是个小火人,经常奔跑在篮球场上的缘故,他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烫,现在一个醉酒的人,身上温度却不及他。
如果不是怀里的人呼吸均匀,邢禹严重怀疑,楚北翎是不是还活着。
邢禹垂眼看他:“死犟死犟的。”知道酒量差,还这么生猛,别人来一杯灌一杯,对自己的健康毫不在意。
但楚北翎似乎从前就是这样,当年校运会为了护着他那双宝贝的手哪怕全身补丁也不顾,决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这样一个执着的人,真的会说对画画没有兴趣,就没有兴趣,从而放弃画画?
邢禹对楚北翎轻易放弃画画这件事,还是觉得不可置信。
车库幽暗的光线透过车窗玻璃打进来落在他凌厉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上,邢禹伸手抚平楚北翎紧蹙的眉头,当年的楚北翎可是阳光开朗美少年。
哪怕黎书映对他要求极高,他也能迅速修复好,满血复活。
而现在的楚北翎浑身被一层无形的寒霜和阴郁覆盖,有一种说不清的疏离感,像不在这世间一般。
连许图南都说,“要不是楚番番见面总道歉,一副被欺负恨了的模样,他要站在那里不说话,我还真的有点怕他了。”
楚北翎的变化是真的很大很大——
大到,邢禹有一瞬间的记忆错乱,他记忆中那个热爱画画明媚如太阳般耀眼的少年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邢禹心里翻江倒海,叹了口气,替楚北翎系好安全带,绕到另一侧开门坐进车内。
邢禹只有楚北翎公寓的地址,还是上次跨年夜送他回家时知道的,公寓具体单元门牌号他并不清楚,只好先将人带回自己家。
楚北翎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他伸手摸过床头手机没摸到,迷瞪片刻,他捂着脑袋坐起来,宿醉后脑袋还在隐隐胀痛。
记忆回潮,昨天晚上的记忆渐渐回归,他昨晚应酬碰上了邢禹,然后——
楚北翎想不起来了。
所以他怎么回来的,他记得自己推开邢禹。
下一秒,楚北翎反应过来,这不是他的公寓。
楚北翎扫过这间卧室,怪不得他刚开始没有反应过来。
这间卧室和他在闸弄口的家,他的卧室几乎一模一样。
偌大的一个房间只有一张一米五的床,还有一个衣柜,连床头柜都没有,落地窗的位置地上摆放着画板和绘画工具,对面墙上订着一个置物板,放着许多静物以及颜料。
当年在闸弄口,只要在家,楚北翎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待在自己的卧室里,他的卧室光线最好,更是为了追求极致的光影效果,他几乎把能清理的东西都从卧室丢出去了。
楚北翎心情复杂,邢禹将他当年的生活环境,都复刻到了自己的生活和工作当中,他要是现在还觉得邢禹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那么他一会儿就应该去二院挂一个脑科。
楚北翎连忙下床出门,刚走出卧室,对面在餐桌办公的邢禹抬眸看过来:“醒了。”指了指厨房:“厨房有蜂蜜柠檬水,还有早餐。”
楚北翎没去厨房直接在他对面坐下,他冲他扬扬下巴:“解释。”
第52章 N-不止
邢禹挑挑右眉,端起咖啡杯慢悠悠喝了一口,不紧不慢道:“解释什么?!”
邢禹一副铁了心想要装傻到底的态度,可楚北翎却不想这样轻易放过他:“你的办公室,你的房间,为什么和我在闸弄口的家一模一样!”
邢禹将咖啡杯放下,冲蒸烤箱抬了抬下巴:“先吃早餐。”
楚北翎没动视线直逼视他,想从他眼里看出些什么,但很可惜,什么都看不出来。
沉默了一会儿——
“算了,不想说就不说,都不重要了。”楚北翎这么说。
邢禹手上动作停下抬眸看着楚北翎起身,去厨房将温在蒸烤箱里的早餐和蜂蜜水端出来,在他对面坐下,开始吃起早餐。
“楚北翎。”邢禹将电脑放到一边,身体微微前倾拉进两人之间距离。
邢禹的嗓音低沉婉转,叫他名字,哪怕是连名带姓也是那样好听。
心无端空掉一拍,楚北翎喝了一口蜂蜜水,淡淡应道:“你说。”
“楚番番。”邢禹没有说,换一种叫法。
楚北翎稳了稳心绪,故作镇定应下:“你说。”
邢禹还是没说叫他做什么,直接用了杀手锏:“小蓝莓。”
楚北翎呼吸微微一滞,连指尖都变得滚烫,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
他再也镇定不下去,蹭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
当年楚北翎有很多称呼,赵叔叔和陈奶奶叫他番番,班里或者其他班的人,会叫他番番小王子,许图南他们叫他楚番番,可唯独‘小蓝莓’这个称呼,独属于邢禹。
是他们之间的小秘密,是无法言说的悸动。
邢禹似笑非笑地靠在椅背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敲着咖啡杯边缘,眼里带着几分玩味,一副混不吝的模样。
楚北翎坐了回去,连带着悸动疯狂收敛回去,“别这样叫我,不合适。”
周遭温度骤然下降,空气都凝固了。
邢禹咽了一下喉咙,喉结动了动,他伸手端起咖啡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楚北翎的脸。
咖啡的苦涩在舌尖蔓延,他淡淡开口:“既然知道不合适,为什么要追问我的办公室,我的房间和你当年在闸弄口的家一模一样,嗯?理由!”
邢禹从前就是这样,冷静理智到没边,从来不会明说答案。
而是步步引导,让你自己想明白。
真有够现实的。
楚北翎指尖微微收紧,指节泛白,他笑了下,抬眼看向邢禹反问道:“所以呢~你为什么要弄成一样的?”
客厅里钟表“滴答滴答——”有节奏地走动着。
邢禹的手指在杯沿上轻轻摩挲,沉默片刻,他轻笑道:“所以你想确认什么?”
楚北翎嘴角微微扬起,依旧追着邢禹反问:“那你,你又想确认什么?”
俩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你一句我一句,围绕着一个看不见的圈,谁都不肯先回答,非得让对方说出个所以然来才行。
俩人僵持不下时,门铃响了起来,邢禹起身去开门。
是杨枫过来送文件。
楚北翎在客厅找到自己的手机,他的手机被邢禹一键闭嘴,一大堆电话和消息进来,他一个没接到,他关掉静音键一一处理消息。
已经快下午两点,李之意还在等他签文件。
邢禹在玄关和杨枫交谈,看到楚北翎走过来下巴都要惊掉了,目光在这位冰王子和他们老板之间来回游弋,差点没维持住表情管理。
“公司还有事,我先回去了,昨天晚上谢谢了。”楚北翎对杨枫说:“杨助理麻烦让一下。”
“好,好的。”杨枫自觉给楚北翎让出一条道。
“等一下,”邢禹喊住他,拿起玄关上的车钥匙递过去:“你的车昨天晚上让代驾开回来了。”
他报了停车位置。
楚北翎接过钥匙,“谢谢。”
刚准备走,邢禹又一次喊住他:“路上小心。”
楚北翎微微颔首告辞离开。
杨枫从他们之间微妙的表情和气氛中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哪怕有什么,一个合格的助理只会装聋作哑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楚北翎特意开车回了一趟家,洗过澡换了一身衣服才开车去公司。
刚进办公室,手机弹进来一条邢禹的消息,是一张照片:【这个药盒是你的么?】
楚北翎心“咯噔”一下,心慌感瞬间从心脏处流淌至四肢百骸。
他吸气吐气好几次,定了定心神,回去消息:【是我的,里面是VC美白的,不要紧,先放你哪里过几天我去拿。】
邢禹:【行,给你放在家里,过几天你过来拿。】
楚北翎松了一口气,还好他有将药弄进药盒的习惯。
过几天要去初濛,楚北翎以为邢禹不记得,特意提醒他:【过两天我要去初濛盯游戏的模型和基础动画,你直接带去公司就行,麻烦了。】
邢禹很快回过来:【没空。】
“……”楚北翎很想问一句,这小药盒揣进口袋就可以,怎么就没空,可发出去却变成了:【行,我抽空去拿。】
收线邢禹自虐一般点进楚北翎的朋友圈。
楚北翎现在手机号是新的,微信号也是新的,微信名更是特别敷衍就一个简简单单的C。
如果不是确定这个号是楚北翎的,邢禹简直怀疑这是不是一个什么人机号,半点活人气息都没空有。
加了好友之后,邢禹依旧没有看到楚北翎其他朋友圈,还是18年在新加坡鱼尾狮公园,那张残阳如血的鱼尾狮,有祝卿安比剪刀手对他笑的那张。
回国快两个月,楚北翎楞是一条朋友圈都没有发。
他以前除了喜欢画画记录生活之外,还喜欢在微信和企鹅同步发动态分享生活,碎碎念,连抢不到二食堂的大鸡腿都会发动态吐槽。
有一段时间连续倒霉,他发了说说:
说自己倒霉出门没看黄历,被王彩燕当着全班的面读出来,丢脸丢到全班同学面前,都没有影响他发动态的心。
居然能忍住十年来只发一条动态。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新加坡不用微信的缘故,以至于回国后都没有习惯,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邢禹伸手捏了捏眉心,退出微信,继续投入工作。
又有消息进来,楚北翎拿起来一看是黎书映发来的语音。
这些年他和黎女士之间好似有无声的默契,一但是语音那就是小茄子发来的,而文字是黎书映本人。
小茄子问:“哥哥,妈妈说马上就到春节了,你什么时候回家?”
楚北翎打开日历今天1月15日,离今年春节还有小半个月的时间。
和初濛第一个阶段项目快要接近尾声,但他的工作还有完全结束。
盯着模型和动画导入游戏引擎,完成内部测试,优化贴图,保证游戏运行,优化游戏光影以及视觉效果,交给开发团队并成功上线后,他的任务才算完成。
国内还有其他项目才刚启动。
这些项目都是由他牵头的,不可能现在撂挑子不干,楚北翎凡事只想做个有始有终,前段时间是他情绪上头了。
国内的项目没有上正轨前,他是不会临时撤出的。
楚北翎不想欺骗小茄子,发去语音:“哥哥今年不回家。”
小茄子哇一下地哭了:“哥哥,不要,我想要哥哥回来,呜呜呜~哥哥是不是不要小茄子了。”
楚北翎伸手捏了捏眉心,耐心哄她:“没有,没有不要你,哥哥忙完就回去,乖~”
小茄子一抽一哽:“真的吗?”
楚北翎淡笑:“嗯,不骗你,哥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小孩子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很快很好哄,小茄子又开心的和他分享一些琐碎的事。
楚北翎一一回应。
察觉到时间差不多,他直接换成文字:【黎总,事情解决我就回去,不要总是利用小茄子给我发消息,她才三岁!!】
【你怎么能这样想妈妈,小茄子想哥哥难道还想错了?】黎书映紧接着发来:【你说说你,这次在杭州出差多久了,问一下你至于这么生气?】
屏幕上很快又出现一行字:【还有你不回国是不是因为在杭州遇到邢禹才不肯回新加坡过春节,你还不死心是不是?!】
楚北翎单手打字冷静的反驳:【黎总,十年了,你觉得可能吗?】
黎书映不容拒绝道:【春节必须回新加坡,哪怕你回来再回去处理善后问题。】
【走不开。】回完消息,楚北翎直接退出软件,将手机丢到一旁,也不管黎书映有没有再回过来。
楚北翎点开邮箱开始一一处理。
邢禹已经将动画的详细方案以及《征霸天下》的稿图发到他邮箱,同时发过来的还有林编剧写的动画《云外剑歌》剧本。
楚北翎先回复了稿图没问题,他们可以开始基础动画制作后,紧接着看《云外剑歌》的剧本。
无论多么强大的制作团队,将视觉效果以及现代动画技术和特效用到极致,一个用脚写得剧本也救不了画师以及动画师爆肝制作出来的精美画面。
任何和文字相关的行业尤其是故事创作,一定是剧本先行的。
楚北翎看完剧本大纲和前十集内容,直接给编剧发去消息:【情节发展略显仓促缺乏了深度,角色设计不够丰满,(角色动机和行为有时候不够清晰,显得单薄。)过两天到公司一趟,我们具体谈谈。】
林编剧:【好的楚总。】
等楚北翎结束手头的工作,已经是晚上九点,他从办公大楼里出来。
雨刚停,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湿润的凉意,地面像一面面破碎的镜子,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和道路两侧的高楼,风一吹,所有颜色混沌在一起,像是空灵又破碎的幻境。
有微信电话进来,楚北翎蓝牙接起,对面的邢禹大概也是刚下班,还能听到他解锁车子的声音。
邢禹说:“什么时候过来拿你的VC?”
楚北翎不知道他是怕别人误会还是其他情况,才会不厌其烦催着他过去拿,他道:“你在家的话,我现在过去。”
“在家,过来吧。”邢禹问:“还记得我家的地址吧?”
楚北翎张了张口,最终应:“记得。”
他在导航内调出邢禹公寓的地址,调转车头往他的公寓方向开去。
车停在道旁,没开进去,楚北翎熄火给邢禹发去消息:【到你公寓门口了。】
等了片刻,邢禹发过来消息:【和保安说了,你直接开进去,可以停在你今天停的位置。】
楚北翎不想这么麻烦,失去理智超出界限有一次就够了:【我在门口方便的话,麻烦送一下过来给我,不方便,药盒你直接丢了吧。】
邢禹迟疑片刻,回过来:【你等一下,我很快就到。】
晚饭没吃,等待的功夫楚北翎开门下车打算去一旁便利店买了个关东煮填饱肚子。
车子拐进公寓,邢禹看见路边楚北翎那辆未熄火银灰色的ET7,他往前开绕了另一个方向开过去,两人驾驶座刚好齐平。
等看清楚人时,邢禹愣住了。
楚北翎半倚靠在座椅,手肘搭在车窗上,指尖夹着一支细长冒着星光的烟,正在往嘴里送。
邢禹伸手捏住楚北翎的下巴,阻止他咬合的动作,而后抢过他手中的长烟撳灭丢进车载烟灰缸里。
动作一气呵成,楚北翎根本没来得及反应。
下一秒——
邢禹朝他伸手:“烟和打火机给我。”
第53章 N-时间
楚北翎没有做过多的思考,直接将烟和打火机递给邢禹。
刚递出去,他又收回手,可邢禹已经快他一步接过,将烟和打火机丢在副驾。
楚北翎:“……”
大概是看不惯一切不良嗜好的缘故,以前他们关系一般的时候,邢禹就会盯着他不让他说脏话。
如今又盯着他不要抽烟,习惯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纵然多年过去——
楚北翎还是邢禹说什么,他总会下意识乖乖照做,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邢禹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方向盘:“你现在还学会抽烟了?!”
烟与酒,年少时无意识脱口而出的脏话。
相比楚北翎的自我放逐,邢禹真的是自我约束到了极致,烟不沾,酒也只会在应酬时喝,非必要基本不碰。
而楚北翎听到最严重的一句话,就是滚。
静默半晌,楚北翎实话实说:“不经常抽,偶尔来一支。”
控制不吃伏硫西汀,可总要有宣泄糟糕情绪的出口,浓郁苦涩的尼古丁对他来说是最好的消遣,也能让他空洞的灵魂有点浓度。
不过他身边也没有备着烟和打火机,偶尔想起来或者看到的时候才会买。
刚刚在便利店,楚北翎扫了一眼关东煮都是他不要吃的,面包饼干之类的小零食,他现在更是半点兴趣都没有,干脆不吃,直接拿了烟。
权当等邢禹打发时间。
邢禹:“最好不要碰。”
天空又飘起绵绵细雨,伴随着几声闷雷声,昏暗毛茸茸的光线里,楚北翎微微侧目,直白地盯着他:“你现在以什么身份和我说这些?”
“什么身份?什么,身份?”邢禹轻嗤一声:“楚总,你觉得我以什么身份说出这句话,才更合适。”
什么身份,他们之间还能有什么身份,明明回应一句,朋友就行。
可他偏不,非得反问他。
也是邢禹说过,是不可能和前男友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安然做朋友的。
可如果没有见到邢禹的工作和生活环境,楚北翎或许真会这么想,也会这么信。
要是一点都不在意,怎么会将他曾经的生活环境复刻在自己身边——
楚北翎非得从邢禹这个死鸭子嘴里撬出话来不可。
楚北翎眼底夹杂着一丝打量:“你想要什么身份?”
邢禹还是没有回答问题,目光牢牢盯在他身上:“你认为我想要什么!”
俩人你一句我一句来回扯,张口就是问题,谁都不肯给答案,继续这样说下去没完没了了要。
楚北翎及时打住转移话题,直接切入来这里的原因:“药盒给我。”
“放在家里没带在身上,你得跟我回家一趟。”
没等他回应,邢禹擦着他的车身开过去拐进小区,楚北翎咽下一口空气,调转车头跟在他后面。
车还停在今天早晨的车位,和邢禹的西装暴徒并排。
两人一道下车,楚北翎扫了眼身后的停车位问:“我停在这里没关系?”
邢禹将烟头以及刚拆封没多久的烟和打火机一并丢进垃圾桶,转头过来和他说:“都是我的。”
楚北翎扯扯嘴角,一股酸溜溜的情绪爬上心头。
中高档小区停车位都需要购买或者租赁,车库当然有免费的停车位,但数量较少且位置都比较远。
邢禹一个人就有两个车位,哪怕许则易工作地点在上海,他还是给他留了一个车位。
楚北翎思绪乱跑,又难过又嫉妒。
两人一道上了楼,邢禹率先进去。
刚刚从他嘴里撬话的冲动消失殆尽,楚北翎理智回归没跟着进去:“我在外面等就行,麻烦你拿出来给我,谢谢。”
邢禹回眸,也不说话,一双冷如墨玉的眸子正直勾勾地看向他,似勾引似挑衅。
被他看得直心虚,楚北翎喉结滚了滚,躲开他灼热的视线,再看下去他又要忍不住犯贱凑上去。
平复片刻,他道:“怎,怎么了!”
邢禹轻哂:“你倒是有礼貌。”
楚北翎刚想开口说些什么,邢禹幽幽道:“自己进来拿。”
他没再管他,径自往室内走。
犹疑片刻,楚北翎踏进屋内在玄关处换了今早穿得拖鞋,随他往餐厅走。
“药盒可以给我了吗?”
“你刚下班?”邢禹打开冰箱转过头来问:“晚饭吃过没?”
楚北翎除了白天在邢禹这里吃了brunch之后一直到现在没吃,他以前吃东西就随意,这些年更是丧失掉讥饿的功能,很少会觉得饿。
被邢禹这么一提,他突然觉得自己现在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
“没,我一会儿回去吃,”楚北翎坚持:“先把药盒给我。”
邢禹抬手看了眼腕表:“吃完饭再走吧~你回去都快11点了,上那儿吃去?”
楚北翎回去估计也不会吃了,他故作自在笑了笑:“国内外卖还应方便的。”
邢禹直言不讳:“你现在不挑食了?”
“……”
他现在岂止是不挑食,大概是心虚怕邢禹发现些什么,楚北翎没再坚持,“你打算做什么?”
“随便吃点。”邢禹问:“番茄鸡蛋面行不行?”
“吃。”楚北翎点点头又问:“要帮忙吗?”
邢禹接了一壶水放在一旁烧:“不用,很快就好。”
楚北翎没有离开,半倚靠在流理台边,看着邢禹从冰箱拿出两个番茄和几枚鸡蛋又从橱柜里拿出一包挂面,转身在灶台前忙碌起来。
不一会儿,空气中充满了五花肉煸出的肉香,紧接着邢禹将搅拌均匀的蛋液倒入油锅,鸡蛋煎熟,被盛出来放在陶瓷碗里,接着换成了番茄。
不知怎的,楚北翎突然想起多年前在闸弄口陈奶奶家,他也是这样,靠在流理台边缘看着邢禹背对着他做糖醋排骨的身影。
也是那天,他问起邢禹对未来的规划以及说好要一直跟着他一辈子。
那个时候的他,只想邢禹不那么孤单,说好一辈子的时候就真的是一辈子。
可他终究是食言了。
到底是年少太过于天真,认为一辈子就真的能一辈子,无论如何都不会变。
十年前的他,也不曾想过今天的他——
既没有一直跟着邢禹,也没有做动画。
完全背道而驰。
即便也在相关行业里,可始终是背道而驰的。
楚北翎出声打破沉默:“你每天晚上都是这么晚回家?”
“你不也是才刚下班?”邢禹的声音夹在油烟机“呼呼呼”的声音里:“这个行业没办法,尤其是有项目的时候,只会更忙。”
从学生时代开始,他们就没日没夜的画画,还要见缝插针学习文化,现在的他们只会比学生时代更加忙碌。
水壶“啪嗒”一下跳开,邢禹将开水倒下锅,刚伸手抓了一把挂面打算往锅里下,被楚北翎阻止:“太多了,少一些。”
邢禹放下一些,楚北翎说:“再少一点。”
邢禹又放下一些,手上已经没有多少:“不会太少?!”
楚北翎还是说:“再少一点。”
邢禹又放下一些,对他来说依旧太多,楚北翎干脆自己动手抓了一把面放进锅里。
“你现在吃这么点?”邢禹粗粗看了眼,才二三十根,比小区楼下他喂养的流浪猫吃得还要少。
楚北翎喉结滚了滚,心虚地解释:“太晚了,晚上不想多吃,养生。”
邢禹点点头,没多说什么。
等面熟的功夫,两人并肩倚靠在流理台边缘谁都没有说话。
锅里“咕嘟嘟”响着,楚北翎张了张口,他想问陈奶奶。
但……不知道要怎么问出口,前段时间他去了一趟闸弄口,邻居说,陈奶奶五年前已经搬出去,他们现在也不知道陈奶奶到底怎么样。
邢禹看向他淡淡道:“想说什么,直接说。”
楚北翎一向直言不讳,而邢禹还是和以前一样,总能第一时间察觉到他欲言又止有话要说。
“陈奶奶怎么样了?”楚北翎喉结滚了滚:“她还好吗?”
他不敢确认,毕竟已经去十年,而当年陈奶奶的年纪已经很大了。
“身体还算好,只是现在已经不认人,我太忙,没空照顾,请护工在家照看,可陈奶奶在家也待不住护工一个没注意就会跑,没办法只能送去养老院,那边集中看管,又有专门的护工照看,会比待在家里安全很多。”
邢禹问:“明天我打算去看看她,你要不要一起去?”
“好。”楚北翎喉结滚了滚又问:“陈奶奶是阿兹海默吗?”
邢禹将鸡蛋倒下锅,点点头。
当年陈奶奶就偶尔会忘些事,他没多想只觉得是她年纪大了,现在看来当时就有了些征兆。
楚北翎鼻尖发酸,凉薄的岁月并没有善待这位慈祥的老人,年轻的时候让她失去了一生挚爱。
而失去挚爱的陈奶奶一辈子没有结婚,年老了又将她困在时间里再也走不出去。
邢禹似乎察觉到他低落的情绪,笑笑:“别难过,没什么好难过的,陈奶奶现在的记忆停留在她二十几岁和她的那位热恋的时候,她是愿意被困在时间里的。”
楚北翎既震撼又理解,就和当年听陈奶奶说起她和她的那位故事时一样。
无法用言语表达。
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楚北翎只好点点头。
面好了,邢禹将面条盛出来放在碗里又端上托盘,他指了指消毒柜:“拿筷子。”
楚北翎从消毒柜拿了两双筷子,走到餐桌前,在他对面坐下。
餐桌上是最简单的番茄鸡蛋面,除了五花肉外甚至没有多余的食材,楚北翎盯着面条,思绪又飘出去了。
“楚番番别发呆了。”邢禹敲了敲桌面。
楚北翎回神习惯性地将所有肥肉挑进他碗里,又夹了一块番茄塞进嘴里,酸酸甜甜的。
邢禹的手艺还是那样的好。
发现邢禹一直盯着他,楚北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做了什么。
他解释:“我没吃过的,筷子也没碰过。”
邢禹掀了掀眼皮,漫不经心开口:“以前你吃过得都进了我的嘴里,我嫌弃什么!”
楚北翎的心骤然疯狂跳动,他埋着头吃面,差点把脸都埋进碗里,邢禹伸手挑起他的下巴:“你也不怕被呛死。”
楚北翎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忍不住吐槽他:“吃你的吧~盯着我逗算怎么回事!!”
邢禹没忍住轻笑出声,楚北翎瞪了他一眼。
四目相对,仅片刻,刚刚那点暧昧旖旎的氛围瞬间消散在空气中不复存在。
楚北翎重新低下头,哪怕感受到邢禹直白的视线,他也没再抬过头。
吃完面,邢禹将餐具丢进洗碗机里,扫了眼墙上的挂钟,对他说:“很晚了,明天要去看陈奶奶家,今晚要不要留下来?”
第54章 N-诱惑
楚北翎张了张口,有那么一瞬间的冲动,想要答应下来,可很快理智又占据上风。
沉默小一会儿,他摇摇头,直接拒绝:“不了,你告诉我地址,明天早上我自己过去。”
邢禹目光微顿,仅小片刻——
他点点头,十分大方又释然地说:“行,一会儿我把地址发给你,我们明天早上九点半在门口碰面。”
约定好时间,走到门口楚北翎想起药盒又折返回来:“我的药盒呢?”
“你等一下。”邢禹去卧室将药盒拿出来给他。
楚北翎接过:“谢谢。”
说罢他转身往外走,刚走到玄关处,身后传来“啪嗒——”玻璃掉落地面的重响。
楚北翎吓一跳,猛地回眸,邢禹弯着腰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撑着餐桌,快要站不住,渐渐往地面滑去。
楚北翎心头一紧,一个箭步飞快冲到邢禹面前,撑住他将他扶稳,看着邢禹蹙眉痛苦的模样。
他担忧道:“怎么了?”
“没事,最近这两年应酬经常喝酒,胃偶尔会不舒服,小事,缓缓就好。”邢禹伸手紧紧抓住楚北翎风衣的袖子:“很晚了,你早点回去,我缓缓很快就好。”
楚北翎既然看到了,哪能就这样走掉,“胃疼不是小事,别强撑,我陪你去医院。”
邢禹才不要去,去了没问题不是得被拆穿,他十分善解人意地说:“真没事,缓缓就好,你有事就先回去,真的很晚了。”
楚北翎:“邢禹?!”
“嗯。”邢禹整个人都快歪在他的身上,就差和树懒一样挂上去:“要站不住了,扶我去沙发,顺便帮我拿胃药,一会儿就好。”
楚北翎还是不放心:“真的不用去医院!”
“去医院也是只开胃药,没必要。”邢禹脸不红心不跳张口胡诌。
楚北翎颔首:“行,你要实在不舒服记得和我说,别强撑。”
邢禹嘴角轻轻扬了扬:“嗯。”
楚北翎腾出一只手,揽住邢禹的腰将他往沙发扶。
邢禹整个人借力在他身上,一米八几的个子,压着他,从餐厅到客厅的几步距离,两人楞是走了五六分钟,才走到沙发边。
刚在沙发坐稳邢禹伸脚一勾,勾住他的脚腕将准备起身的楚北翎带到。
失去了重心,楚北翎直往前扑,好在他及时撑住,双手稳住身体,没有直接撞进邢禹怀中。
可现在的姿势,比直接撞进邢禹怀里还要暧昧。
楚北翎双手撑在邢禹身体两侧,脚半曲半跪在他腿上,顶//着他的大腿根,以包裹且压迫的姿态将邢禹禁锢在沙发和他怀抱之中。
咫尺距离,两人鼻息交缠,心跳声和墙上的时钟重合有节奏的响动着。
一时间谁都没有动。
晦暗不明的光线里邢禹右眉微挑,颇有兴味道:“你,这是想做什么?!!”
楚北翎轻咳一声,连忙起身,很不自在转移话题:“你家药箱在哪里?”
邢禹抬抬下巴,示意:“电视机柜里。”
楚北翎转身往电视柜走,在药箱里翻出胃药递给邢禹后,又去厨房到了一杯温开水送过去。
邢禹接过:“谢谢。”
楚北翎盯着他将药吞下又接过他手上的杯子放在茶几上。
邢禹搭在胃上,眉头微蹙,看起来还是很难受的样子。
楚北翎担心道:“真的不用去医院。”
“不用。”邢禹揉了揉胃:“应酬喝酒喝的,没什么大问题。”
楚北翎眉头紧锁:“你这两年应酬喝酒很多?”
邢禹抬起眼皮看过来:“还好,不算多。”
“你……”
“嗯?!”
刚刚暧昧的氛围,好似还融化在空气里没有散开,两人之间有微妙的气息在流动。
谁都没有接着说话,无声对视着。
楚北翎张了张口,想关心他,又怕再一次陷入没完没了的问题之中,他想走掉,但又不放心邢禹一个人待在家里。
这么干坐着,被他的气息裹挟,楚北翎又坐立难安。
看出他的窘迫,邢禹出声打破沉默的氛围:“你现在开的车是买的?”
“嗯,油车车牌不好上得摇号,新能源的车不用摇号也没什么限制,就直接买了。”起了话题,楚北翎多说了两句,也不至于两人坐在这里大眼瞪小眼,只剩下无措。
邢禹坐直身体看过来:“在杭州又是租房又是买车,是打算在这里定居不回新加坡了?”
楚北翎没说话。
邢禹声音变了:“还是要走?”
原本回来楚北翎是不打算再回去了,可他现在只想逃避,把自己打包送到离邢禹几千公里之外的地方。
邢禹目光扫向楚北翎等他的回应。
沉默良久——
楚北翎说:“嗯,等这边项目结束。”
邢禹的心一下子沉没到深不见底的海底,两人一时间没有说话。
重逢之后,他们之间,好似只剩下沉默,也只有沉默。
不知道沉默多久,邢禹问:“一定要回去!”
楚北翎侧目对上他的视线:“不回去留在这里做什么?”
他是真的想知道,不回去,能留在这里做什么,他现在所谓的‘家’在新加坡不在国内。
而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很陌生,和记忆里完全不一样。
楚北翎知道这很正常,可他,还是难以接受。
“留在这里,确实做不了什么。”邢禹苦笑道:“这座你曾经生活了十七年的城市,难道半点都没有让你留恋的地方吗?”
有啊~怎么会没有呢!
不然,他怎么可能这十年来,做梦都想回来,梦到自己回来。
楚北翎深吸一口气,又徐徐吐出,他直白盯着邢禹不肯放过一丝一毫的细节:“你为什么在意,我会不会留在杭州?”
邢禹没有回答为什么,而是问:“如果我说在意,你会留下来吗?”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付星洲。
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他是不会这个点打电话给他的。
楚北翎暗自叹口气,看来他和邢禹之间,下次非得把手机全部调至静音不可,否则,总有什么人或者什么事过来打断。
“Leo,这么晚打来什么事?”楚北翎接起电话,起身走到阳台。
付星洲问:“祝卿安没再发疯吧?”
楚北翎轻笑:“没有。”
自从前几天将祝卿安的状况如实汇报给付星洲,这几天祝卿安消停很多,没有动不动宿醉来折腾他。
付星洲点点头,又道:“再有下次,你将他踹回新加坡。”
楚北翎没有祝卿安的八卦魂,对两人关系也没多大兴趣,但是看这段时间他的折腾劲,还是忍不住好奇:“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情况?”
“能有什么情况,什么都没有。”付星洲说:“也没办法有什么情况。”
楚北翎不太相信俩人之间一点感情都没有,否则祝卿安在新加坡胡作非为的时候,惯着他的总是付星洲。
他自认为自己脾气算好的,在杭州两个月的时间,一个星期被祝卿安折腾个两三次,楚北翎都快受不了了。
更别说在新加坡,祝卿安隔两天会发一次疯,来个这么一次。
楚北翎直言不讳问:“没有情况你纵容他?”
“他是可以走正常路的,又不是没有办法接受,和我一样再也改不回来。”付星洲叹了口气:“更何况,他是我表舅的儿子。”
“……”楚北翎被这记炸弹炸懵了小片刻,才回过神。
不愧是祝卿安,够疯,连表哥都惦记。
“不说我了,”付星洲问:“和初濛第一阶段的合作快要结束了吧?你呢,你怎么考虑的。”
想起刚刚邢禹的状态,他的话,邢禹问“如果他在意的话,他会不会留下来。”
如果是刚回来的时候,邢禹这么说,他不会多做考虑,挣扎又抗争了这么多,又费劲心思的想办法往国内跑,他可不是想要回来处理个项目那么简单。
只是现在——
楚北翎也不确定要不要留在国内。
留在国内看邢禹和别人恩爱两不疑么,不,他做不到,也难以接受。
楚北翎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办法说出自己一定会回去,尤其是在邢禹出声询问过后:“再让我考虑考虑,反正也要将国内的项目带上正轨,还有段时间。”
付星洲点点头:“行,考虑好了告诉我就行。”
又说起:“对了,前两天碰到黎阿姨,他问我在杭州到底给你安排了什么工作,你春节都没有办法回新加坡,我帮你打发过去了,说国内的项目任务重,时间紧需要你快点处理,至于你怎么说的,她相不相信,这我就不知道了。”
楚北翎了解:“麻烦你了。”
“不麻烦。”付星洲就是有些心疼以及替他头疼:“不管你和那位将来会怎么样,又或者其他男人,黎阿姨这里,你还是要处理和解决,否则你依旧会重蹈覆辙,除非你按照她的意愿来,和那个什么林氏银行的千金在一起。”
喉咙又干又涩,楚北翎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我知道了。”停顿片刻,他说:“我不会按照她的意思来的。”
当年他就不是因为黎女士的不满以及出手干预,而选择和邢禹分开。
现在的他就更不可能因为黎女士的不满,而妥协。
他做得所有选择,仅仅因为他追随自己的内心罢了。
如果他任性,如果他有错,如果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
这十年来,他该做的都做了。
楚北翎,问心无愧。
付星洲再三强调:“实在忍不了祝卿安把他踹回新加坡,省得他皮痒痒半点数没有。”该说的都说完了,他道:“行,你也早点休息。”
收线,楚北翎又在阳台上吹了一会儿冷风,直到冻到麻木才折返回室内。
邢禹闭目靠在沙发上睡得深沉,楚北翎没有多想直接往主卧走。
再次进这个和当年他在闸弄口一模一样的卧室时,楚北翎还是有一种时空错位的恍惚之感,让他不知道今夕是何夕。
就好像一切都没有变,一切都还在。
放空片刻——
楚北翎抽过床上的毛毯朝屋外走去,替邢禹盖好,又在他边上坐着。
邢禹呼吸很浅很细,透过窗外扑进来微弱光线,看着他棱角分明立体的五官,楚北翎情不自禁伸出手,快要触碰到的时候,他的手悬在半空。
片刻,楚北翎收回想触碰他眉眼的手。
这一晚,俩人在沙发上并肩坐着,一个眼睛睁着,一个眼睛闭着,楚北翎没有睡着,邢禹也是。
第55章 N-坠落
一直到天濛濛亮,楚北翎才昏昏沉沉昏睡过去,半梦半醒间,他再一次梦到邢禹坠落悬崖。
这一次他依旧没有抓住他。
楚北翎惊醒,坐在原地缓了缓,他打算重新回去把邢禹给捞回来,靠坐在沙发上睡觉的姿势实在不舒服。
他起身,迷迷瞪瞪的往主卧里蹿。
刚踏进去,跟准备出来的邢禹迎面撞了个正着。
“醒了,”邢禹看着他一副丢了魂的模样:“又做噩梦了!”
楚北翎伸手用力捏了捏眉心,点点头。
邢禹抬手撸猫一样轻轻骚挠着他的下巴,楚北翎愣住呆呆地看着他,一时间忘记反应。
从前这人就是这样,知道他做噩梦后,就会抬手挠挠下巴以示安慰,当做哄他开心。
思绪回神,楚北翎往后退了半步。
邢禹动作微顿随后收回手,让出一个位置让他通过:“先去洗漱过来吃早餐,主卧浴室里有牙刷盒毛巾。”
楚北翎没动,觉得不合适,但转念一想主卧都住过,用主卫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可这到底不是自己家,他现在似乎也不合适进邢禹主卧。
可他人都在主卧门口,再拒绝显得有些矫情。
邢禹抬眼看过来:“怎么了?”
楚北翎摇摇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越过他往室内走。
刚一进浴室他再次愣住——
洗漱台上毛巾、牙刷、杯子都是双份,且两份都是蓝胖子的周边产品。
有一瞬间,楚北翎都怀疑那是邢禹为他准备的,这个问题还没有答案,他甚至已经心酸起来。
鬼使神差地,他做了一件从前特别不屑做的事。
点开微博搜了许则易的账号。
置顶是一条转发的视频博文:《哆啦A梦大电影XXXX》预告PV含主题曲,将于2025年3月X日国内上线,敬请期待。国内发行方是星耀传媒,许则易的公司。
另外附带了转发抽奖链接。
楚北翎点进抽奖链接,礼品赠送的就是邢禹洗漱台上的蓝胖子周边,一共五份于2025年4月1日,13:14分开奖。
楚北翎鼻子又酸又涩,眼泪控制不住从高挺的鼻梁上滚落下来,他打开龙头,倾身过去的冲洗眼睛。
直到冷意穿透皮肤抵达全身,他才关掉水龙头看着镜子上狼狈的自己,笑出声。
楚北翎,你活该。
他伸手抽过一旁的一次性绵柔巾将脸上水渍擦干,顺手丢进垃圾桶,若无其事朝屋外走去。
邢禹将早餐端上餐桌,抬眸看过来:“好了,过来吃早餐。”
楚北翎喉结滚了滚,努力克制自己糟糕的情绪:“嗯。”
邢禹再次转身去厨房,楚北翎走到餐桌前坐下,他垂眸扫了一眼早餐,有兔包、油条、荷包蛋以及豆浆,全是他喜欢吃的。
邢禹端着他的那份早餐过来,刚一放下,楚北翎交换了两人的餐盘。
邢禹拉开他身旁的椅子在他一侧坐下,“你要吃这个?”
“胃不好,不要吃糯米不利于消化。”楚北翎说。
邢禹挑挑眉,语气轻描淡写:“嗯。”
楚北翎没在搭话,低头吃着邢禹的那个糯米鸡,嘴里却尝不出任何味道。
邢禹淡淡扫他一眼,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昨天晚上辛苦你照顾我了。”
“不辛苦,我接完电话你回来就睡了。”楚北翎低着头,眼睛抬也没抬。
“不是要走,昨晚我睡了,怎么没走?”邢禹的声音低而浅,温热的气息好似近在耳畔。
楚北翎耳朵麻了一下,紧接着一股电流从脖颈处蹿至尾椎骨,酥麻的感觉瞬间遍布全身,浑身上下都跟着燥热起来。
这种类似于耳鬓厮磨的贴近,一下子将他带入曾经与邢禹亲昵的时刻。
楚北翎猛地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邢禹,差不多行了。”
邢禹微微抬眸,目光灼灼:“我不过说了这样一句话,你为什么反应这么大?”
站在原地小片刻,楚北翎起身走到邢禹对面与他拉开距离,语气放柔不少:“你能不能,别这样。”
邢禹稳了稳呼吸,语气平静:“哪样?”
楚北翎咬着微微发颤的唇:“不是你说过去无所谓,你到底想让我承认什么?!”
邢禹:“你不是知道。”
楚北翎笑笑:“所以呢~承认了又怎么样,你还想怎么样,我们又能怎么样?”
他知道自己不该说这些话,可是那些糟糕积压已久的情绪就像洪水一样冲破了堤坝,再也无法控制,决堤而出。
楚北翎不明白,邢禹为什么还是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来试探,他对他的态度。
知道他心里还有他,然后呢~他们之间难道能回到当初?
“破坏别人关系,一点都不好玩,也不合适。”楚北翎自我提醒道:“邢禹,我不会怎么做的。”
放纵、卑劣的心脏就像大提琴的琴弦一样,“吧嗒——”一下断掉,崩在他的脸上打出一道血痕,邢禹闭了闭眼,又重新睁开,“坐下吧,不是要去看陈奶奶,吃完早餐我们去看陈奶奶。”
吃完早餐后,俩人一道去了陈奶奶所在的敬老院。
在护工的带领下,楚北翎和邢禹一前一后走进陈奶奶住的房间,邢禹大概砸了重金,陈奶奶住的是豪华单间,房间内还有一名专门的护工照看。
陈奶奶坐在轮椅上,看着窗前随风摇摆的山茶花圃。
今天没下雨,可天色依旧阴沉沉的,像一块巨大的墨砚压在头顶,一点点下落叫人喘不过气来,连带着娇艳的山茶花都黯淡了几分。
可陈奶奶依旧专注看着,连护工叫她也没反应。
邢禹问护工:“陈奶奶看多久了?”
护工对邢禹说:“早晨起来就在看了,一直到现在。”
邢禹:“早餐吃过了吗?”
护工:“吃得不算多,一会儿我再给她拿点心过来。”
邢禹点点头又道:“让我们单独和陈奶奶待一会儿。”
护工点点头,退出房间,替他们带好门。
邢禹转头对楚北翎说:“一到下雨天或者阴天,陈奶奶就会坐在窗前看这片花圃。”
楚北翎一愣,随即道:“可能山茶花的颜色和红豆差不多。”
察觉到邢禹灼热地视线,楚北翎看过去,很快又错开,他走进,在陈奶奶面前半蹲下来。
明知道陈奶奶不一定记得他,可楚北翎还是问了:“陈奶奶,还记得我吗?”
陈奶奶笑着摇了摇头,十年过去,她还是如同楚北翎记忆中的模样,只是脸上多了许多皱纹,苍老了不少。
楚北翎提醒她:“以前在闸弄口我住在你家楼下,经常到你家蹭饭,现在记起来了吗?”
陈奶奶依旧笑着摇摇头:“抱歉呀~真的记不起来了呀。”
楚北翎鼻子微微发酸,忍住想哭的冲动:“没关系陈奶奶,以后我多来看看您,说不定您就记起来了。”
楚北翎又提了一些以前的事,试图唤起陈奶奶浅薄的记忆,哪怕效果甚微。
而陈奶奶每次给的答案都是,不知道呀,不记得了呀。
邢禹在另一侧半蹲下来:“陈奶奶,最近太忙,很久没有来看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这时一直不断回应不知道的陈奶奶,一左一右拉起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你们两个要好好在一起,别再分开了。”
楚北翎和邢禹一怔,看了一眼彼此,又错开视线。
邢禹看着楚北翎,他又看着陈奶奶。
楚北翎张了张口,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时,陈奶奶伸出有些粗糙带着皱纹的手摸了摸他的脸颊:“喜欢男孩子不是病,没关系的,别怕。”
楚北翎鼻子一酸,眼泪不争气唰一下流了下来,陈奶奶抬手抚掉他的眼泪:“别哭,也别怕,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楚北翎眼泪流得更凶了,明明陈奶奶都不记得他了,可还细碎的记得当初发生过的事。
以为还在当年,试图将他从痛苦与迷茫中拉出来,给他勇气。
陈奶奶和当年一样细细碎碎说起一些琐事,东扯一句西扯一句,时间完全错乱,可唯一没有错乱的是,有关他和邢禹之间——
她还记得当年他们发生的所有事。
一次又一次强调,让他们别怕,别担心,也别分开,有困难可以一起承担解决,他们都是温柔善良又聪明的好孩子。
可以很好的解决任何时期的任何困难。
楚北翎蹲到后来腿都蹲麻了,而陈奶奶的双手一直搭在两人手上,将两人的手交握在一起,包裹在手心里。
快到中午,陈奶奶念累了,靠在轮椅上昏睡过去,邢禹伸手小心翼翼地将陈奶奶的手拿下来放在一旁。
俩人之间桎梏松开,楚北翎很快抽开手,又被邢禹握住,他用力捏了捏,然后才松开手。
起身缓了缓,邢禹将陈奶奶从轮椅上抱起放在床上,替她盖好被子,走到门口,喊护工进来。
楚北翎站起来,等腿麻那股灼心的劲头过去,抬步走到门口,就听邢禹和护工说:“先让陈奶奶睡一个小时左右,然后叫她起来吃午餐。”
护工点点头。
邢禹回过头:“走吧。”
楚北翎跟着邢禹往大门口走,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上车分别前,邢禹又问了昨晚上的那个问题:“如果我想让你留下来,别回新加坡,你会不会留下来?”
楚北翎摇摇头,他不知道。
邢禹笑着点点头:“行。”
说罢他拉开驾驶座的车门钻了进去。
车窗后视镜里,邢禹看着楚北翎抬步往前走了一步,可仅仅只有一小步,他又站在原地没动,不再上前。
第56章 N-给予
越压越低的天空,果不其然又开始下起雨。
不一会儿功夫,雨点噼里啪啦砸下,在半干的地面绽开出一朵朵水花。
越来越密集,很快将地面填满水汽。
楚北翎反应了一会儿才拉开车门坐进去。
视野范围内漫天雨幕,他的车好似在汹涌起伏海面上漂泊不定的船只被狠狠拍打着,稍有不慎就会被海浪倾覆,陷入深海之中,再不见光。
楚北翎看着挡风玻璃瀑布般的水流发着呆。
不知道过去多久,祝卿安的电话进来:“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的文件还等你签字。”
楚北翎平复了下情绪,缓缓道:“半个小时左右。”
回到办公室,祝卿安将和初濛合作的文件递过来,楚北翎扫了一眼,直接在文件上签字。
祝卿安问:“基础动画的确认你是不是又不去?”
基础动画确认完毕,他们和初濛第一阶段的合作就算结束,下一个阶段,最快也要下个季度,才能提上日程。
至于《云外剑歌》的动画,现在还是项目初期阶段,如果他回新加坡,那么这一次就是他在国内最后一次去初濛交谈项目。
这次分别后,应该真的是永远说再见了。
楚北翎迟疑片刻,最终还是没有想好到底要不要去。
他问:“已经确定好时间了?”
祝卿安答:“那还没有,不过我猜测应该快了,就这几天吧。”
“嗯,”楚北翎说:“到时候再说吧。”
他确实还没有想好。
祝卿安连啧好几声,稀奇又玩味地看着他:“邢总不愧是你的老情人,你看看你,只要是和他有关的事,你这变化,还是我们熟悉的冰王子吗?”
楚北翎睨他一眼:“昨晚Leo打电话给我,说了有关你的事,猜猜他说了什么。”
祝卿安收起吊儿郎当的模样,死死盯着楚北翎:“他说什么了?!”
楚北翎使坏:“想知道啊~不告诉你,自己猜去吧!”
祝卿安伸手拉住他手:“别这样,告诉我,告诉我!”
楚北翎看了一眼他的手,祝卿安很快识趣拿开:“快说快说,他到底说什么,你别吊胃口。”
“烟带了吗,给我一支。”他现在需要一支烟来提提神。
祝卿安不情不愿的将烟和打火机给他。
楚北翎伸手抽出一支点上,刚塞进嘴里,想到邢禹对他抽烟的反感,他又将烟揿灭在手心。
稀里糊涂做完楚北翎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不知道自己再坚持什么。
邢禹人都不在这里,他还乖乖照做。
楚北翎道:“想知道自己去问。”
“楚北翎,你过分了啊!”祝卿安快被他气吐血,但又着急,只能放下身段和他保证:“你就告诉我呗,我保证下次不调侃你和邢总的事。”
楚北翎满意,一字一句说:“他说你继续这样胡闹下去,就让我把你踹回新加坡。”
祝卿安还想再说些什么,楚北翎没给他继续念下去的机会:“出去吧,别来烦我。”
门关上,楚北翎趴在桌子上,昨晚没休息好,他现在还头晕,思维也很混乱,文件半个字也看不下去。
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面对邢禹,哪怕是合作上的。
明知道不对,他又一次因为陈奶奶的话动摇了信念,可理智上又告诉他,他应该回新加坡,应该远离邢禹。
迷迷糊糊昏睡过去,楚北翎又接着早晨的梦境,那个他不断重复的梦境。
这一次在他扑过去时,总算抓住邢禹。
只是邢禹看到是他,对他笑了笑,然后一点点掰开他的手,主动坠落悬崖。
楚北翎跟着翻身下去,却被挂在树上,而邢禹却跌落悬崖底部。
楚北翎猛地坐起,歪躺在椅子上大口大口的喘气,如同被丢到岸上的鱼,急需要快速获得氧气。
他又想到刚刚在敬老院,邢禹在看到他摇头后流露出的笑意。
那个笑是自嘲的、无奈的、落寞的,也有不知如何是好的无可奈何,很复杂。
和梦境中他看他的一样。
楚北翎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胆小怕事过,可回来后,他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
他不敢询问邢禹为什么让他别回新加坡,更不敢询问他和许则易之间的关系,他怕得到不想听到的答案,更怕从邢禹嘴里听到确定的答案。
所以只能逼自己不去想不去问,甚至用拒绝的话来提醒自己,与邢禹划清界限。
心越来越慌,楚北翎狠狠抓住自己胸前的布料,盯着《云外剑歌》的剧本,不停地做着心里建设。
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只要邢禹过得好,他怎么样都无所谓。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李之意说:“楚总,林编剧来了。”
楚北翎稳稳呼吸,平静地道:“进来。”
林编剧在办公桌对面,楚北翎将打印并做好注释的剧本递给她:“之前我提出来的问题,我都标识出来,并增加了我的看法与见解,你可以适当参考,另外我还想听一下你对剧本的安排。”
林编剧说:“以‘侠义与家国情怀’为主题,男主被朝廷灭门后,又意外在反派朝廷想篡位的王爷哪里得知灭门真相并在其挑唆下开启寻找七个剑主,以单元加主线的形式开启主角与其他剑主的江湖故事以及剑主本身的故事,并在人世的亲情友情爱情的羁绊中见到真我与真爱。”
楚北翎道:“朝廷反派王爷的作用,如果只为开启寻找七家剑主那建议直接删掉这条反派线,将世界观设定在江湖,删掉朝廷权谋戏,让反派也是江湖中人,或者设定在乱世,增加剑主对乱世的作用。”
楚北翎等林编剧记完笔记继续说:“反派上可以塑造的更有血有肉,例如,这个反派本性善良或者冷心冷血,因为某个人才改变,他做某些一些坏事都是因为某个人给他造成了这种改变,前后期性格反差一定要大。
他做的坏事一定要让观众理解并共情,他虽坏,但我心疼他。”
林编剧想了想:“他本无情,却因为某个人变有情,又因为那个人变得绝情?”
“可以这么理解,”楚北翎喉结滚了滚,平复过后才继续说:“人性是复杂的,而不能单纯定义,反派与正派身上发生的所有事,谁都没得选择,是被周围环境或者事情被逼到那个份上,无解,当下只有那种选择,因为不做那种选择,伤害的唯有挚爱。”
林编剧听到楚北翎这段解析,心脏骤然一缩,她的情绪在短短几个字内被调动起来,“我知道了,楚总。”
被这么一提醒,林编剧也有了自己更进一步的看法:“那反派前后性格上的反差,是不是可以是:分开后,我活成了你的样子,你如霁月清风,我现在亦如此。”
楚北翎点点头:“可以,回去改剧本吧,一个月后将重新改好的大纲和剧本前二十集发给我。”
林编剧走后,楚北翎起身到茶水台前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在落地窗前看着钱塘江发呆。
大雨如倾,雨线斜斜地打在窗上,玻璃倒映出他模糊的影子,与远处同水汽层层叠叠混沌,缠绕分不清的江景,氤氲扭曲交织在一起。
剧本之间有关系,有逻辑,也可以从剧本上探索人性,哪怕剧本中期再跌宕起伏,翻看剧本的最后一页就能知道主角最后的结局。
可现实没道理就是没道理,没有原因也没有理由,毫无任何逻辑可言,也不知道现在进行到剧本的那一个阶段。
结局是好还是坏。
更糟糕的是——
楚北翎也不知道他和邢禹是不是在十年前分开后,就早已经被分出两个剧本,再无交集的可能。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
楚北翎:“进。”
李之意走进,“楚总,我们可以出发了。”
后面跟着的祝卿安说:“我也和你们一起。”
“你去做什么?”楚北翎睨他一眼:“初濛的基础动画这两天应该会反馈过来,你不去,谁去?”
“那不是还要两天,你明晚就回来了吧,又不耽误。”祝卿安说:“我还想去外滩边逛逛,难得有机会,当然要去。”
楚北翎无语:“非得跟我一起,你这么大个人了,去一趟上海你还怕自己丢了?”
祝卿安点了点他,又点了点自己:“楚北翎百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就是我,这是报应。”
楚北翎忍着想打死他的冲动说:“我去不是玩的。”
祝卿安说:“我知道啊,你去上海是谈《征霸天下》和《山海奇闻录》的宣发以及配音,我可以做你助理,还能提出一些关于配音人设声线上的想法,我这个美监也一样了解角色。”
楚北翎没再继续反驳,俩人一起去了上海,李之意没去。
回到办公室坐着,邢禹大脑一抽一抽的疼,有生理上的,也有心理上的。
他不知道要怎么办,要怎么破解他和楚北翎之间的僵局。
邢禹有一瞬间想,他为什么要故作大度,或者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他就应该直接告诉楚北翎他那天看到关于祝卿安的烂事。
哪怕楚北翎会痛苦,会难过,也好过半点真相都不知道。
可到底舍不得用最直白的语言揭穿这样难堪的行为,让楚北翎陷入痛苦之中,同时邢禹更害怕祝卿安陪伴他多年。
楚北翎一时间难以放弃,甚至会原谅祝卿安的所作所为。
就像曾经他逗他,戏弄他,总是喜欢将楚北翎惹生气到炸毛一样,只要哄哄就好了。
楚北翎脾气爆容易炸,但很好哄,也很好说话,还格外容易心软。
所以他引导,他诱惑,和以前一样把楚北翎勾过来,勾引到他身边来。
奈何楚北翎道德要求太高,而他也不想强迫,步步紧逼,违背他的意愿。
如果楚北翎坚持,他也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邢禹心不在焉地翻了翻面前关于《云外剑歌》的项目策划书,门被敲了敲,随后许图南推门而入。
“ECho基础动画已经提前做好了,”许图南将一枚U盘放在他面前:“你可以看看,没问题的话,可以让他们尽快过来确认,还有一周到春节了,很多项目组都开始陆续开始今年的收尾工作,完不成估计要等明年。”
邢禹将U盘插.进电脑里,开始观看基础动画。
许图南问:“关于《无恙归来》的创意与制作问题,许则易那边说明天有时间,让我们明天过去,你去还是我去。”
他们公司暂时没有发行电影的权力,要做电影只能找传统影视公司共同完成,他们与星耀传媒的合作不止乙游还有电影方面的资源互补,星耀参与投资以及最重要的发行和出品工作。
至于制作和创意方面,星耀传媒虽然不干涉,由他们全权完成,但正式开始制作前,许则易还是要亲自确认一遍剧本的故事逻辑和商业性,以及根据他们的制作周期,再确定后期宣发与暂时定档时间。
他和许图南分工明确,他负责动画的项目开发与制作,以及规划长期发展战略,决定重大投资,许图南负责市场,协调各部门,对接沟通外部资源。
这次与许则易交谈,实际上是他去更合适,更何况这个项目是他主导的,邢禹也知道许图南为什么这么问。
“我去上海找许则易,”邢禹将U盘从电脑上拔下来:“没什么问题,可以让他们过来,如果提出问题,让他们等年后的。”
不过以楚北翎关于审美上吹毛求疵的性格,基础动画十有八九要等到年后才能完成。
这样正好,也给了他时间思考,是不是要放楚北翎回新加坡。
许图南欲言又止。
邢禹掀了掀眼皮:“你想说什么直说。”
许图南说:“基础动画确认完毕,楚番番估计就不会再过来了,《云外剑歌》才刚立项,最快也要等今年最后一个季度,你确定这个时间点去上海?”
“他不会过来的。”邢禹扯了扯嘴角,淡笑着说:“就算他会过来,我也应该为《无恙归来》负责。”
许图南点了点头,他能理解,抛开邢禹对任何事认真负责的态度不谈。
《无恙归来》这个动画电影项目,本就是邢禹为楚北翎制作的电影。
哪怕现在物是人非,楚北翎现在有男朋友。
邢禹最终的愿望依旧是:
耗尽穷途末路,等他的楚北翎,无恙归来。
他当然会认真制作。
第57章 N-修罗
临近中午时分,楚北翎才和宣发公司负责人谈好《征霸天下》和《山海奇闻录》宣发的时间节点与大致方向以及细节。
楚北翎以他们还需要去配音公司,谈角色配音为由,拒绝了对方负责人热情的午饭邀约。
离约定的时间还早,出发去配音公司前,他们先去外滩。
上海三件套屹立在云霄之上,黄浦江边缘有不少游客对着三件套拍照打卡。
祝卿安找了一个人相对较少又绝佳的位置很顺手将手机递到楚北翎手上,“帮我拍个照。”
楚北翎给他连拍了好几张又将手机还给他:“不满意我不会帮你重拍,你自己后期P图。”
“楚总谦虚了,你拍的照片一向能原图直出,根本不用P。”祝卿安接过手机,仔细欣赏。
他是真的很佩服楚北翎,人物与地标关系和谐,构图与光影鲜明,情绪和风格有代入感。
更让祝卿安觉得难能可贵的是,哪怕只是一张人物打卡照,都被他拍出了独特的故事感。
以前他就喜欢让楚北翎帮他拍照,也调侃过他这水平去做专业摄影师绝对没问题,又问过楚北翎是不是学过专业摄影。
他说:没有。
祝卿安还不信。
转而他又想起那天邢禹iPad上楚北翎画的那张画,和他的摄影风格,好似差不多。
艺术可以分家,但审美不会,高度统一的审美,可以在每个涉及到构图、色彩、光影用眼思考,用手表达的领域大杀四方。
如果没学过摄影却已经很专业了,那说明另一项拿手的画画,只会更强。
所以他为什么没有画画了?
如果一直走下去,楚北翎说不定能成为职业画家,不,以祝卿安的拙见,他应该已经可以做一个职业画家。
楚北翎打量着他:“有事要说?”
“什么时候吃饭,我饿了。”祝卿安没有问出口,这是楚北翎的雷,他不敢踩。
刚进公司的时候,楚北翎就知道催催催又打回去好几个项目的美术稿图还一连打回来好几次,怎么样都不满意,又嫌他们进度太慢。
祝卿安不服气找他理论,试图说服他用方案,要么就给他们时间做,不然神仙来了都达不到他的要求。
结果楚北翎让他没本事别揽这个瓷器活,什么垃圾都敢提交上来,还自以为了不得,让他有时间在这里和他battle,不如早点滚去改画。
学艺术的都特立独行,傲气十足,尤其是画画狗一个赛一个的疯。
哪能让人这么说。
祝卿安当场发飙,直接开骂。
具体骂什么他忘记了,反正大概意思是:
楚北翎才是那个不懂金刚钻,不知道艺术是什么随意瞎指挥的人,让他有本事自己上,别一天天的就知道打嘴.炮。
楚北翎被他气到发抖,差点没站住。
最后付星洲出面解决了这件事,让他听楚北翎的,他怎么说他就怎么做,别反驳,不服气也憋着。
又单独和他说,让他没事别在楚北翎面前提起绘画相关的事,也不说原因。
祝卿安赌气又不满地继续做下去,而后他发现楚北翎是对的,被楚北翎逼到快秃头的那段时间——
他突破瓶颈期,加上付星洲特意提醒,后面祝卿安也学乖,不敢在楚北翎面前造次。
也正是因为两人大吵一架后,又都是在美术上有些许执着的人,关系反而好起来了。
用餐地点是外滩附近一家口碑不错的餐厅,他们来的较早,除去预约还有几个邻窗的位置可以坐。
正对面是三件套以及繁华的现代建筑群,周围是承载文化和历史的七国建筑群。
点完单,楚北翎放下手机俯瞰下去,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侍应生走向前,许则易扫了一眼没动的邢禹,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坐在不远处托着腮看着窗外的楚北翎。
他对面坐着一个面容姣好,扎着长发风流不羁的男人,侍应生将餐盘放下,祝卿安抬手在他面前打个响指示意他回神,又交换了两个人的餐盘。
许则易挑了挑眉,又看向身旁快把自己泡到醋缸里,自产自酿一生产线醋的邢禹。
那俩人气氛虽然微妙,但以许则易的经验来看,这两人绝对不是情侣,但他身边的某个人好像误会了什么。
想到前几次碰面有楚北翎在邢禹的反应,加上他难得有兴致,许则易决定帮邢禹一把。
他朝两人抬抬下巴:“邢总,楚总好像在,我过去打个招呼。”
不等邢禹回答,许则易迈着长腿朝楚北翎的方向走去。
无奈,邢禹只好快步跟上,免得许则易这只成了精的千年狐狸捷足先登。
只要是他喜欢的,许则易可不管什么,从来都是弄到手再说。
许则易弯了弯他的月牙眼,笑着说:“楚总,介不介意,我坐在这里。”
看到来人楚北翎先是诧异,而后才看到跟着走过来的邢禹。
楚北翎指尖紧紧扣着手里的餐具,喉咙突然变得干涩,继而发痒。
他没想到今天在上海会碰到邢禹和许则易,更不知道为什么餐厅里,这么多位置可以选,许则易偏偏要和他们拼桌。
如果是无关紧要的人也就算了,他可以直接拒绝,但许则易是平时约都约不到的行业大佬,今后难免会有交集,就算不喜欢。
他不能也不可以任性,更不能错过交谈的机会。
楚北翎微微颔首,拉开身旁的椅子邀请许则易入座:“许总。”
许则易轻笑:“谢了。”
却没有入座,他拉开祝卿安旁边的位置坐下,转头和祝卿安打招呼:“你好,许则易。”
“许总。”祝卿安礼貌客气回应:“ECho美监,祝卿安。”
许则易笑:“很好听的名字。”
“谢谢。”
许则易声名在外,祝卿安也听说过一些:他看向和许则易一起来的邢禹,脑内脑补出一堆大戏。
并很快将楚北翎前段时间说的话,联合到一起,邢禹有人,另一半是许则易的话,要抢人确实难抢——
仅片刻祝卿安对邢禹嗤之以鼻,居然为了既得利益,放弃曾经的恋人,一顶渣男的帽子直接扣到邢禹头上。
渣男,配不上楚北翎。
祝卿安总结完毕。
被扣上渣男帽子的邢禹,也看祝卿安这个浪子不爽,他也不想许则易坐下与楚北翎说话,奈何人家已经开始左右逢源交谈。
没办法,邢禹只好拉开楚北翎身旁的椅子坐下:“什么时候过来的?”
“昨天。”楚北翎说。
邢禹:“什么时候回去。”
楚北翎想了想行程安排:“不出意外的话,明天。”
许则易抬眸看过来:“楚总打算在上海待多久。”
邢禹替他先回答了:“今晚回去。”
楚北翎收回视线,淡声回应:“嗯,今晚。”
许则易点了点头,表情似有些遗憾:“我还想邀请楚总到我们公司来坐坐,谈谈关于游戏行业的事,我还挺感兴趣的,既然这样那只能等下次。”
桌下祝卿安抬脚皮鞋勾了勾楚北翎的腿,视线迎上他的:“也不一定,事情没解决说不定就不回去了,是吧,北翎。”
邢禹身体一僵抬眸看向似笑非笑略带挑衅的祝卿安,目光沉了下来:“是吗,楚总能力一向优秀,他能今天解决的事,绝对不会拖到明天,你说的问题,应该不存在。”
而后毫不留情踢开他作乱的脚:“有些东西不要,不要可以捐了。”
祝卿安:“……”
“邢禹。”楚北翎不允许邢禹这么怼祝卿安直接替他说话:“Mason也没说错,刚刚是我太自信了。”
“……”邢禹摸过手机给他发去消息:【今晚回去吧。】
楚北翎扫一眼亮起的屏幕,余光瞥了眼邢禹,又看向对面端着酒杯靠在椅子上懒散地看着他们的许则易。
他没说话,笑弯的月牙眼像是在观察什么,犀利又直白,好似能洞察人心。
楚北翎被许则易看得相当不自在,解锁手机给邢禹回去消息:【你就这么想让我回去?】
邢禹膝盖碰了碰他的:【事情解决了就回杭州吧。】
比起祝卿安,许则易更危险。
楚北翎胸口像一只气球一下子被打进来许多气,酸涩又鼓胀,无处宣泄。
他徐徐吐了一口气,也没办法缓解,只能盯着屏幕发呆,一时半刻不知道要怎么回。
片刻——
楚北翎在聊天框输入,‘你不用害怕或者担心什么,我不会影响你现在的关系。’刚准备发出去,想到明明是邢禹来招惹他的。
他又删掉重输入,‘你在担心什么,你什么时候敢做不敢当了?!’
许则易淡笑:“楚总很忙?”
楚北翎余光扫了一眼邢禹删掉那行文字,抬眸冲许则易笑笑,不动声色地胡说八道:“刚刚处理点事,现在解决了。”
“那就好。”许则易笑眯眯地说:“楚总难得来一次上海,下午正巧没事,怎么能不尽地主之谊,下午我陪楚总逛逛?”
“下午约了一个合作方不大有空,许总不介意的话,晚上可以?”楚北翎扫一眼护着许则易,不让他和许则易搭话的邢禹,若无其事地挪开视线,冲江对岸扬扬下巴:
“很多年前我来过一次外滩,那个时候上海中心还是个地基,想去主观光层看看,听说里面还有未公开的私人会所,如果是真的,不知道许总能不能带我去开开眼界?”
多年前他和邢禹来过一次,也仅有那么一次,来得前一天他的手机从五楼掉到三楼,屏幕被砸出蜘蛛网,还没修,便跟着邢禹一起来了外滩。
没办法他只能画画记录,而邢禹用拍照记录。
那个时候上海中心才刚开始打地基,周围全是绿色的护栏,他们爬上东方明珠第二个球,才能隐约看见被金茂大厦挡住,上海中心那个地基雏形。
周围游客闲言说起,上海中心会成为世界第三高楼,那个时候他们没有办法想象现实中真的会有这么高一栋建筑。
楚北翎和邢禹约定好,等上海中心建成以后,他们去最高层俯瞰上海夜景。
上一次到现在,真的已经过去很久了。
邢禹目光至始至终没有离开过楚北翎。
许则易没问原因,眼观鼻鼻观心看着气氛微妙的两人淡笑着应下:“行啊,没问题。”
从配音公司出来后,许则易派车过来接他们一起去了上海中心。
祝卿安恐高不愿意上来,跟着先去中间层,私人会所安排的许则易一块走了。
当然他也有私心。
只有楚北翎和邢禹搭乘超高速电梯一起去到上海之巅观景平台。
华灯初上,两岸五颜六色的灯光倒映在江面上成了彩色的碎片,繁华交错的街道车灯渲染融化在黑夜中,璀璨夺目而绚烂。
颇有些纸醉金迷的味道。
两人找了一处人少的落地窗前站定,邢禹看着楚北翎走进扶着栏杆:“怕的话,可以下去。”
楚北翎不明所以:“什么?”
邢禹指了指对面东方明珠的方向:“我记得你恐高。”
楚北翎吐了吐舌头,尴尬地笑笑:“那次是意外,这里也没有东方明珠吓人。”
当年和邢禹站到东方明珠的玻璃观景台上,那一瞬间风将他们的头发吹起,脚下红光刺眼,上来之前他又和邢禹在无人的角落亲了很久。
一站上玻璃栈道,楚北翎腿就软了,只能慢慢蹲下手脚并用趴在上面不敢动,还被邢禹拍照笑了很久。
邢禹似乎也想到当年,跟着笑:“确实意外。”
两人隔着很近的距离对视,邢禹漆黑瞳孔跳动着整个陆家嘴的灯火。
楚北翎无法克制自己的心痛与心动,撇过头看向夜景:“你尽记得我的糗事了。”
远处的红光映在楚北翎侧脸,眼睛上,看起来像无法克制地变红。
邢禹就这样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记得的不会是你的全部!?”
他所有的事,他都记得。
楚北翎笑:“也是,我以前糗事确实挺多的。”
他巧妙的避开了他的话,邢禹抿了抿唇,还是没忍住问:“为什么要到上海中心来?”
第58章 N-临界点
上海中心就是建到万米高空,能看见飞机从眼前飞过,也没谁会期待。
空气中安静了一会儿,楚北翎侧目迎上邢禹的视线反问:“这座高楼难道不值得来看一看么?”
江面上数艘闪闪发光的轮渡从眼前匀速开过去,红蓝交替间,只留下冷冰冰的色调。
邢禹眺望着远处夜景,指尖有一搭没一搭敲着不锈钢栏杆:“我还以为,你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才打算到这里来。”
楚北翎扬扬下巴,有些好奇:“如果是……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邢禹回眸微微俯身,拉进两人之间距离,在他耳畔轻轻低喃:“跟我私奔行不行!”
楚北翎抬手搭上他的肩膀,怕弄伤他的手力气不大,仅将他推开,拉远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收回目光:“不好意思,不感兴趣。”
邢禹看他一眼没再说话。
周围路人有的谈笑,有的拍照,欢脱又热闹。
只有他们这里被覆上一层冰冷的结界,将他们隔绝在内,周围的热闹与喧嚣都与他们无关。
身旁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翻手机照片抱怨道:“你这拍的什么呀,真难看,都把我拍成猪头了,你故意的是不是!!”
男生憋着笑,语气可劲使坏故意逗人:“你是猪头也是最好看的猪头。”
女生一听就炸,当场给了男生好几拳:“你才猪头,你才猪头,你坏死了,不想理你了。”
“好,好,好,我是猪头。”男生笑着应下。
“不理你了,哼。”女生瘪了瘪嘴,一副气呼呼的模样。
男生顺势搂住女生的腰将他带进自己怀中,在她嘴上轻轻啄了一口:“好啦,我错了,接下来给你好好拍。”
女生:“不好好拍,就真不理你了。”
是一对小情侣,看起来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还穿着校服,大概是某个高中的学生。
女生推开男生,重新摆好姿势,拍照的男生整个人快贴到地上对着她连拍了好几张,递给女生审批。
楚北翎收回视线,撞入邢禹灼热的瞳孔中,他不自在地挠了挠鼻梁,避开邢禹直白的目光。
他知道,刚刚邢禹也在看。
“能不能帮我们两个拍张照片。”小男生将手机递给楚北翎。
手机铃声响起来,楚北翎扫了眼,是黎女士打来的,邢禹看到主动说:“你先接黎阿姨电话。”
说罢他接过小男生的手机。
大概是邢禹自带疏离感,看起来压迫感非常强,小男生有一瞬间僵硬,又不敢拒绝。
楚北翎看出他这种窘迫安慰他的同时也替邢禹说了两句话:“别怕,他只是看着有点不太好说话,实际上很好说话的,拍照技术不错,不满意也可以要求重拍。”
邢禹嘴角清浅勾了勾:“你们要怎么拍。”
小男生也放松了不少,搂过小女生的肩膀,在玻璃窗前摆好造型。
楚北翎给他们腾地方走到一旁接起:“哥哥,马上要过年了,你什么时候回家呀?”
楚北翎扫了眼邢禹对电话那头的小茄子说:“哥哥暂时不回去,小茄子乖。”
小茄子瘪瘪嘴,快哭了:“那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小茄子想哥哥了。”
楚北翎直说:“暂时还回不去,哥哥也没办法回答小茄子。”
他话刚说完,对面的声音换成黎书映:“事情还没办完?”
楚北翎温柔地声音一下变淡:“没有,今年过年不打算回新加坡了,留在国内处理项目。”
替小情侣拍完照的邢禹走进,正好听到楚北翎瞬间变换的两种语气。
楚北翎淡淡看他一眼,挪开视线。
黎书映有些着急,语气也跟着急躁起来:“你是不是不想回来了!!”
楚北翎没什么情绪:“黎总想多了,国内的事太忙,等解决完就回去,黎总要是不放心可以回国,小茄子出生到现在,还没回过国。”
黎书映:“回国十几天的时间都没有吗?”
楚北翎:“项目任务重。”
“新加坡的华人都会过新春,企业都会放假,在国内你用这个借口堵我,正月里那家企业在开工?”黎书映冷冷声要求:“必须回来。”
“黎总,你应该也知道,项目从来不是我说了算的,我不能为所欲为,企业不开工,我也有自己手上的项目要忙。”
当然如果想,楚北翎还是能回去的,但他不想回去。
更不想回去参与进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里去,小茄子喜欢他,依赖他,赵叔叔对他也不错,还会出面调解他和黎书映之间僵硬的关系。
可他就是觉得那个家,不是他的家,他只是到访的一个客人罢了。
楚北翎没办法也做不到融入他们一家三口之间——
每每其乐融融,温馨的家庭氛围因为他的到来瞬间变僵,楚北翎总会觉得自己是一个破坏者。
楚北翎深吸一口气,提醒她:“黎总,当年的你过年期间也没有回过国,你告诉我在忙项目,当然我说这些不是为了和你抬杠,或者想要报复你,让你体会我那个时候的感受,而是想请你理解我,就像当年我理解你一样。”
“……”黎书映被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黎总,你也少生气,对身体不好。”楚北翎:“没事先这样。”
收线,许久不开口的邢禹问:“你和黎阿姨的关系,现在……怎么会这么差?”
楚北翎苦涩笑笑:“黎总太强势了,如果我不顺意她的心意,注定会吵架,我不想和她吵架,也不想再妥协,只能这样。”
邢禹试探性问:“是因为当年的事?”
“有关也没有关系。”楚北翎握着手机不停转圈圈:“该做的我都做了,我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什么?”前半句邢禹听懂了,他们现在关系不好和当年的事有关,但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绝对不仅仅只是因为当年的事。
只是后半句他不是很明白,但邢禹觉得这句话,和他们现在变得这么恶劣有关。
楚北翎笑着耸耸肩:“没什么,不是很重要的事。”
知道他不肯多说邢禹也没有追问下去,而是问:“小茄子是……?”
“黎女士和赵叔叔的女儿。”楚北翎又问:“赵叔叔你还记得吗?”
“记得。”邢禹怎么可能不记得,每一个对他好的,他都记得。
他问:“是因为小茄子的关系?”
楚北翎笑:“为什么连你也这么想,我和一个三岁小朋友计较什么。”
“是我说错话了。”邢禹及时道歉。
“不过你这么想其实也没有错,和小朋友有一部分的关系,但不全是她。”楚北翎看着远处阑珊的夜景:“其实我不是很能理解她为什么要这个宝宝,当然我没有不喜欢小朋友的意思,只是觉得怀孕太伤女性身体了,而黎总,你知道的,她的身体条件更不允许这么任性胡来。”
楚北翎扯扯嘴角苦笑:“当然她不这样想,觉得大号练废了,所以趁着还能生,年龄也没有特别特别大,干脆再练一个小号,也来得及。”
邢禹知道他妄自菲薄的原因,又一次告诉他:“你很优秀,以前是,现在也是。”
楚北翎笑笑,一顺不顺盯着他,胸腔中一阵酸涩:“可能因为我喜欢男人这件事,没办法改吧,她想要一个正常人,而我不正常。”
邢禹心脏一缩:“你现在还是这么……”想。
楚北翎知道他要说什么提前打断:“现在不会了,又不是十七八岁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就算不正常,那就不正常吧,没得所谓了。”
邢禹自我嘲笑:“也是。”
要是真的觉得不正常,早就回归正常生活去交女朋友了,而不是交一个什么都不是的祝卿安。
手机有消息进来,许则易发来楼层和包厢号,让他们下去。
邢禹收回手机:“走吧,他们催了。”
楚北翎微微颔首,跟着邢禹一块走了。
临走前,他又看了一眼那两个高中生,此时女生跳到男生的背上,男生腰一弯,女生差点滑下去。
即将摔下去时,男生瞬间起身稳住她,被吓到的女生又不满地脸锤了男生好几下,男生顺手将女生放下拥入怀中。
岁月流转,偷走一批又一批人,轻狂又热烈的青春年少,彼时,也有人正在经历风华正茂的少年时代,肆意而无畏。
流年一去不复返,便再也回不了头。
他和邢禹是不可能穿上天蓝色校服重来一遍了。
但愿那两个小朋友,他们的青春年少,不会在某个不经意间的午后,戛然而止。
邢禹:“楚北翎。”
“来了。”楚北翎收回视线,跟着邢禹往出口走。
邢禹目光看一眼楚北翎停留的方向,挪过视线在他眼睛上辗转停留,在他看过来时收回目光。
临近农历新年,整个街道充斥着火红的年味,远处还有工作人员踏上升降机调整灯笼。
基础动画还有些细节要改,不过要等到年后。
没什么事,祝卿安提前回新加坡,大概是看到祝卿安回去,黎书映让他立刻马上回来。
楚北翎还是那句项目重打发过去,并用他是分公司负责人,和祝卿安职能不同堵住她即将要说出口的话。
挂断电话,楚北翎拐进超市地库。
过年期间人多车多,找了半天没找到停车位,正打算出去见有车从车位开出来。
等了一会儿车位空出,楚北翎倒车入库将车子停稳,搭乘电梯到超市层。
超市也比往常拥挤,对联,红灯笼挂满货架,过道中心摆满着一箱箱水果,奶以及礼品都是过年送人的东西,只留下两条仅供两辆购物车行走的通道。
到处是全家一起出动采购年货的,人挤着人,车贴着车,楚北翎推着购物车,艰难地在人群中走走停停。
久违的走进了热闹之中,楚北翎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上一次,还是13年的除夕,黎书映过年忙项目不回国,他一个人留在国内,不打算去新加坡。
那时候他自己和自己过不去,也没有想通,哪怕陈奶奶说让两人一起去超市,他还是自己去了超市。
最后在超市在人挤人的环境中和来超市采购邢禹的购物车撞到一起。
当时他丢下购物车就跑了。
“邢禹。”
楚北翎猛地回神,抬眸观察四周,没有看到邢禹的身影。
他笑,真是魔怔了。
随便听到一个相似的名字就一惊一乍,就算是,怎么可能刚想到他,他就出现了呢!
“一个人别留在国内多没意思,一起海岛度假。”许图南单手推车,将电话从货架里拐出来往收银台方向走。
楚北翎叫住他:“胡图图。”
许图南回眸,对着电话那头的邢禹说:“见到楚北翎,先挂了,你在仔细考虑考虑,还有两天别这么快回应我。”
收线的同时,他将定位发过去,让邢禹赶紧过来。
那边没有回应,不知道是不想来,还是暂时没有看到。
许图南收起手机问:“中午有空吗,一起吃个午饭?”
楚北翎点点头。
两人卖完单,先到地库将采购来的东西放进车后备箱,转而去了附近的杭帮菜馆。
许图南也记得他的口味,替楚北翎点了几个他爱吃的,随口问了一句:“过年怎么没回新加坡。”
楚北翎:“暂时不回去。”
“暂时不回去!”许图南还是这样的会抓重点:“意思是,等基础动画确定,这个项目结束你就回去?”
楚北翎说:“我不知道。”
许图南笑了:“你不知道,你在逗我?!”
楚北翎迎上他的视线:“本来我应该留在国内,但现在……我确实没有想清楚。”
“这些年来,有没有留意过,邢禹的空间或者账号动态。”见到楚北翎,许图南还是忍不住从他嘴里要到答案,比邢禹还像一个被抛弃的小媳妇。
楚北翎摇摇头,自从邢禹将他所有联系方式拉黑。
哪怕收到‘你不是对方好友的’红色感叹号也坚持给邢禹发消息被黎书映发现后,改掉他在国内所有社交媒体密码。
他就再也没有登上去过。
楚北翎试过几次找回密码,可国内手机号早已经弃用,前几年国内网络账号又开始实名认证,他连找回的希望都没有了。
只能用笨办法,一个一个的去试,然后被锁,等待解锁后,再去试,反复如此。
许图南:“你还真是断联的彻底,连看都不愿意看。”
“我……”楚北翎还没说完,许图南及时打断:“不想听你说抱歉。”
他点开邢禹的企鹅空间,打开其中一个相册,递到楚北翎面前:“看看。”
楚北翎一张看过去,相册里每一张画,画的都是他和邢禹,而这每一幅画他都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直到翻出清吟街那张落花。
画面里:
「他和邢禹一前一后踩着一路银杏叶漫步在清吟街上,银杏如雨落下,而他恰好回头笑着看向身后的邢禹。
2014年12月7日,清吟街留。」
楚北翎一愣又从头看另一次,才发现每一张画都对应他的画册上的画。
邢禹是在用画回应他。
楚北翎说不出一句话:“这……”
“还记得你的那本画册吗?”许图南说:“相册里一共241章画稿,都在你那本画册的后面,你能看懂的吧,都是他的回应。”
不管以后楚北翎是走是留,他又会交多少个男朋友,他就是自私自利的想让楚北翎知道这些,说不定能让他有点想留下的念头了呢。
最好和祝卿安,异地,然后分开。
楚北翎脑子嗡嗡作响。
突然想起那天,邢禹问他有没有看过他自己那本画册,在得知没看过时,那个失望的眼神,原来是这个意思。
可是——
楚北翎心里倏然一阵酸涩,嗓音含着明显的颤抖,“那又如何……”
许图南刚想发飙,就听见楚北翎说:“他还不是食言了,现在又有了新的人。”
“新的人?”许图南气极反笑,舌尖顶了顶上颚压下怒意:“你红口白牙造谣啊~哪有新的人,明明是你不要我们的。”
楚北翎:“许则易不是吗?”
许图南懵了一瞬间,才反应过来:“他是我们动画电影的投资人兼出品方,除了合作毫无任何关系。”
他说:“倒是你……”
平白多了一个男朋友才是真的。
“我先走了,改天请你吃饭。”楚北翎拿上大衣,急匆匆往外走。
转眼间人就已经消失的没影了。
许图南:“……”
这着急忙慌的性子,他话还没说完呢!
许图南低头给邢禹发去消息:【你不用过来,楚番番应该去找你了。】
刚收起手机,他还好忍不住好奇道:【你和许则易到底做了什么,楚番番误会你们两个在一起了!】
虽然不太可能,但是许则易确实是一个非常有魅力的人:【还是你现在看上许则易了?】
邢禹:【……】
楚北翎将车子停在邢禹公寓门口,给他打去电话,那边很快就接了,“是我。”
邢禹:“嗯,我知道。”
楚北翎:“我在你家楼下。”
谁都没有说话,电话里又陷入长久的沉默,只有微微的电流杂音在流动。
过了一会儿邢禹才说:“进来吧,我和门卫说,还停在上次的那个车位。”
“嗯。”楚北翎拐进小区,大概是来太多次,连门卫都记住了他:“您又来了?”
楚北翎轻笑:“是,麻烦你了。”
门卫摆摆手,十分大方地说:“您客气了,邢先生已经提前和我们好招呼,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事。”
楚北翎开车拐进小区,停在最近他经常停的车位上,而后搭乘电梯到邢禹家门口,抬手摁了门铃。
第59章 P-早恋
“又没带钥匙?”邢禹开门请楚北翎进来,紧接着扫到被他环扣在食指上转圈圈的钥匙:“……”
邢禹的家门钥匙给他许久,楚北翎一直不肯自己动手开门,不是没带钥匙就是手上东西太多腾不出手来,要么就是忘带了。
现在是装也不装了。
邢禹无奈道:“自己带钥匙了怎么不开门!”
楚小少爷笑眯眯地说:“我就想你过来给我开门。”
邢禹:“懒死你算了。”
楚北翎未置是否。
关于生活琐事上他确实懒,能不动则不动,毕竟他连饭都懒得吃,更不要说其他,加上和邢禹待久大部分家务都是他做,楚小少爷现在是理所当然地翘起他的二郎腿等着邢禹来伺候,当个甩手掌柜。
当然最重要的是,家里有人开门,只要敲门人就会来。
他知道有人在等他,会给他开门。
这才是他不用钥匙的原因,不过他暂时不打算告诉邢禹。
否则,邢禹这颗黑芝麻汤圆,是绝对不会过来给他开门的,或者不戏弄一下他不会算。
“用不上就还给我。”邢禹问他要回钥匙。
“吧嗒——”一下,楚北翎停止手上动作迅速将钥匙捏在手心,将手背到身后:“那不行。”
邢禹屈起手轻弹一下他的脑门:“无赖。”
“无赖就无赖。”反正他不还,就要邢禹来给他开门,“东西收拾好了吗,我们要去学校了。”
邢禹点点头。
两人提上行李和画具,结伴走下楼。
连续下了一个月的雨,今天雨过天晴,宣告着彻底入冬,大雪即将到来,也意味着出生在大雪的邢禹的生日快来了。
楚北翎还没忘记去年艺术节后,看到邢禹身份证错过他生日,以及他失落又丧气的表情,所以从去年开始他一直在等今年12月,并打算给邢禹过一个难忘的十七岁生日。
具体怎么过他已经想好了。
只是——
楚北翎有点担心过不成这个生日。
西高传统,高二美术班,每年11月或12月会将他们拉出去集训一段时间,去年在艺术节前,今年他们还没有通知具体时间,但应该也快了,就在最近这段时间,最晚在中旬,不会拖到更晚的。
学校还有操作空间,集训基地那是半点操作空间都没有。
听上一届学姐学长说过,集训期间不能出基地,全封闭7S军//事化管理一直到结束,除了吃饭他们基本上没有自己的时间,老师们也很严格。
相对比起来,西高的生活还是很轻松,和玩一样。
邢禹扶住快要摔下台阶的楚北翎:“走路看路,想什么呢?”
楚北翎:“我在想集训的事。”
邢禹:“你担心集训?”
楚北翎不担心集训,他只是担心给邢禹过不成生日,当然他不打算告诉他,告诉了惊喜就没了。
楚北翎反问道:“你不担心吗,高强度,7S诶。”
邢禹说:“担心,但只要想,明年高三我们会参加很多次这种魔鬼集训会更辛苦,就没那么担心了。”
楚北翎无话可说:“你还真是……”
他一时半刻想不出什么形容词来描述这种感受。
邢禹:“不是吗?”
楚北翎摇摇头:“你薛的不对。”
邢禹挑眉,“哪里不对!”
“这种心态不对。”楚北翎继续说:“高三那是高三的事,和现在没有任何关系,这次集训辛苦是这次的,担心也是这次的,不能因为未来更痛苦而忽略当下的感受,我也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但邢禹你应该重视自己的需求。”
“对,邢禹,你应该重视自己的需求。”楚北翎终于抓到自己为什么反驳邢禹原因与重点。
邢禹总是站在他人角度考虑问题,并重视他人需求,从而忘记自己的感受。
父母不喜欢他的出现,那他就退出不去打扰,并且安慰自己,没关系,已经很好了,父母不要他,至少给他了高昂的生活费,让他可以安心画画,不用考虑其他。
和父母离婚都不管也不给生活费的同学,以及父母不管不顾的同学要好很多。
可明明他也很想要父母陪着,怎么能借此来打碎自己对幸福的期待,减去对痛苦与难受的程度。
不可以这样。
痛苦和难受,它就是痛苦和难受,不会得到任何成长,也不会让人更强大。
邢禹有些好奇:“所以担心集训的你,打算怎么做?”
楚北翎迎上他的视线:“我要你陪我出去玩,提前减压,把你的好吃的都让给我,尤其是在集训基地那种鬼地方。”
“好。”邢禹眉眼染上一层淡淡的笑意。
楚北翎摇摇头,一字一句告诉他:“不是好,应该是,楚番番我想怎么怎么样……”
邢禹冲他抬抬下巴:“不是有你陪着,这就够了。”
“……”楚北翎破功噗嗤笑出声,很快耳朵红了,脸越来越低:“你这么说的,我都害羞了,怪不好意思的。
邢禹也笑:“我不贪心,这样就够了。”
以往的经验告诉他,贪心会一无所有,连眼前得到的也会失去。
两人一起走出单元楼,走上平地,楚北翎轻轻撞撞他:“其实你可以贪心一点。”
邢禹心脏空了半拍:“嗯,什么。”
楚北翎轻笑,露出他两颗洁白的小虎牙:“阿拉丁神灯楚番番随时满足,邢小公主的愿望,殿下请尽情提出您的需求吧!!”
邢禹抿了抿唇,憋半天才憋出一句:“别叫我邢小公主。”
楚北翎点头如捣蒜,连哄带骗的应下:“好好好,不叫不叫。”
邢禹:“……”
到学校他们先回寝室将行李放好,提上画具一同到美教画画。
楚北翎将画具放在画架前转身对正在调整画架的邢禹说:“我去四楼软刀办公室把上周我们班的画拿回来,你先画。”
步入高二,他们的教室已经从一楼换到二楼,美教换到三楼。
楚北翎不像之前那样需要爬四层,只要一层就到软刀办公室。
这学期周日晚自习两节色彩,一节速写课,这个时间软刀基本会在办公室改作业,楚北翎敲门进去。
林听岛看到是他摆了摆手:“我作业还没改好,你该去干什么去干什么,晚上上课我自己带下去。”
楚北翎没走,走到林听岛面前:“老师,我想问你件事。”
“嗯,什么?”林听岛抬眸:“这么神神秘秘的,你干坏事了?”
楚北翎伸手拿掉放在林听岛面前的一堆画,期待地看着她:“老师能不能告诉我,我们这次的集训,大概在什么时间。”
林听岛:“你管什么时间,到集训时就会带你们去,怎么你这么迫不及待?”
“那倒也没有。”楚北翎说:“我真的想知道,你就告诉我吧~老师。”
“别撒娇。”林听岛放下红笔,挑挑眉:“你想干什么,不说我是不会告诉你具体时间的。”
楚北翎怀疑看她一眼:“集训是什么保密项目么,还要瞒着?”
林听岛:“那倒也不是什么保密项目,但什么时候告诉你们,看我心情。”
楚北翎瘪了瘪嘴,有些不满:“怎么这样啊,那我们什么准备时间都没有。”
林听岛没忍住笑:“放心,肯定会提前一两天通知你们,不会让你们一点准备都没有。”
楚北翎怀疑地看了一眼她:“老师,你是不是也不知道?”
被猜中的林听岛坦然笑笑:“你怎么这么聪明。”
楚北翎和她商量:“但你们老师内部肯定会有具体时间,只是现在还不确定没办法告诉我们,你就告诉我个大概时间呗。”
林听岛眯了眯眼:“我也很好奇,你这么在意这个做什么,你要做坏事?”
楚北翎:“暂时不能告诉你,不过不算坏事,总不可能是逃掉集训。”
“课代表,你越来越嚣张了啊~真当我没脾气的!”林听岛抬手准备凑人:“信不信我赏板栗给你吃。”
楚北翎没躲笑着说:“糖炒的可以,别的不爱吃。”
“……”林听岛没好气地点了点他:“你别乱来就行,集训大概在下个星期,具体时间学校通知还没通知。”
她提醒楚北翎:“你别去班里乱说,传出去半个字我第一个过来削你。”
楚北翎关注点在:“下星期,明天?”
林听岛无奈看他一眼:“楚番番同学你怎么听的,下星期,今天星期天。”
楚北翎松了口气,是他紧张了。
不过大概确定在邢禹生日后,他就可以放心准备给邢禹过生日了。
林听岛问:“所以你到底要干什么,怎么看你如释重负的感觉?!”
楚北翎笑而不语,坚定摇摇头。
林听岛向来随性和学生们能打成一片,只要不过分她都可以,同时她又有办法将学生治的服服帖帖。
十三班同学们对她又爱敬又害怕,经常相爱相杀。
她收敛了随性,认真的告诉楚北翎:“无论你要做什么,都要为自己选择承担后果,对自己负责。”
楚北翎点点头:“老师放心,我有数,那我先走了。”
“等等。”林听岛喊住他:“回来帮我改作业。”
楚北翎说:“老师,我是学生。”
“你也知道自己是学生啊!刚刚说起教师内部,你不是很清楚,坐下帮我改完作业再回去。”林听岛一边说一边起身给楚北翎腾地方:“自己造的孽,自己过来赎罪。”
楚北翎抬眸一脸怀疑看着林听岛:“林老师,你到底是不是老师,谁都没有你不正经。”
林听岛将红笔放在他眼前:“不用怀疑,现在是,以后未来都是,改吧,别转移话题,没用。”
说罢,转身就走。
“诶,林老师你怎么走了。”楚北翎说。
林听岛:“改你们这帮混蛋的一堆垃圾,气饱了我中午饭都没吃,饿昏了要。”
楚北翎:“……”
林听岛走后,整个教师办公室只剩下他一个人。
楚北翎掏出手机给邢禹发去消息:【被软刀扣下改作业了。】
邢禹:【你又在她头上拔毛了?】
楚北翎没说实话,张口就来:【套路了她一下。】
邢禹:【点蜡/.jpg】
哪怕只有一个表情包,楚北翎都能想到屏幕那头邢禹似笑非笑,玩味一脸看好戏准备嗑瓜子的模样。
楚北翎腹诽,他套路软刀被扣下改作业是为了谁啊?!没良心的。
他回:【邢禹暴躁/.jpg】【暴凑邢禹/.jpg】【和邢禹绝交/.jpg】
一连炸了邢禹几百条表情包。
被连番轰炸的邢禹没有生气,悠悠然拉到最上面将更新的图片重新保存下来。
这些Q版表情包都是楚北翎自己画的,邢禹乐得给自己更新表情包图库。
刚下美术楼忘记带钱包的林听岛折返回来,冷笑一声:“课代表你真的越来越嚣张了,生怕我不会收手机是吧?”
人赃并获,楚北翎尴尬地收起手机,立刻认错:“林老师我下不为例。”
林听岛比了一个1:“就一次。”
楚北翎点头如捣蒜:“谢谢林老师。”
“装乖。”林听岛审视打量他一番:“还有你是不是早恋了。”
“啊???”楚北翎一脸疑惑。
林听岛直直看着他:“别装,老实说。”
“没有,我和邢禹聊天。”楚北翎准备掏手机给林听岛看,他刚刚正在和邢禹聊天,不是什么女生。
但想到他刚刚和邢禹的对话楚北翎又讪讪收回手机,他不想在死一次:“林老师聊天记录不能给你看。”
“邢禹啊~”林听岛意味深长看他一眼。
楚北翎心倏地一跳,又像柔软的羽毛轻轻抚了抚,酥麻感浸透四肢百骸让人全身直发毛,林听岛的眼神实在太有杀伤力了,但又不能直接拿出聊天记录给她看。
楚北翎惨白解释:“真的是他。”
林听岛表情更微妙了,片刻——
她严肃又语重心长道:“你们现在处于懵懂什么都不知道的年纪,有些事有些路,等你们成长到可以承担的时候再做,否则未必会获得好结果,所以现在有任何想法该摁住就给我摁住,不差这一两年,听懂了吗?”
楚北翎更郁闷了,只好掏出手机给林听岛看聊天记录,只见对方摆了摆手:“你和邢禹聊天我相信,但我刚刚我说的话,你也要记住,听到没。”
楚北翎满头问号:“老师,我怎么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林听岛无奈看他一眼:“听不懂就听不懂吧~但我刚才说的话,你还是要记住。”
楚北翎握笔的手蜷缩了一下:“我知道了,老师。”
林听岛点点头,刚往外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楚北翎被她吓一跳。
林听岛扫他一眼嘱咐道:“遇到问题过来找我。”
楚北翎:“啊??”
“别啊,照做就是了。”林听岛说:“当然我希望你一直这样下去。”
第60章 P-铃兰
楚北翎听得一头雾水,寒风从窗户缝隙里钻进来,桌面上的画纸微微被吹起掀起一角。
他顺手压下去却碰到放在一旁无辜的水杯,楚北翎眼疾手快拿起一堆画纸,水杯残存的水洒满小半个桌子,顺着桌沿往下滴水。
原本整齐的桌面一片凌乱。
楚北翎回过神,开始清理林听岛的桌面,清理完,改完作业一直到上课前半小时才回美教。
抱着一堆画回美教,许图南伸手勾住他的脖子:“不就是去办公室拿个作业,你怎么一副丢魂的模样?”
楚北翎将一堆画纸放在窗前书桌上,下意识地看一眼坐在画架前的邢禹又挪开视线:“如果你也被软刀摁在办公室里改作业,你也会丢魂。”
许图南不太信,故作深沉捏了捏下巴,一副大师解谜的样子:“你这看着不像改画丢魂,反倒像失恋。”
“我谈你大爷。”楚北翎不满道。
许图南笑嘻嘻说:“行啊~我这就把我大爷的联系方式给你。”
楚北翎:“滚。”
许图南语重心场地:“失恋没什么的,但你不告诉我们对象是谁就是你的问题了。”
楚北翎忍着想弄死他的冲动,不打算和这二百五闲扯,直接承认了:“对啊~我对象你认识,改天你递给问安帖子,我和它请你吃饭。”
许图南了然:“行啊~你和邢禹请我们吃饭求之不得。”
“……”楚北翎无语,画画狗哪有不疯的,精神状态都相当美丽,疯起来狗都能被抓过来配对,抽象到没边,开起玩笑更是半点数都没有。
但为什么每个人都这么想,把他和邢禹扯到一起认为他们两个在恋爱?!
不过转念一想,也只能证明他和邢禹关系确实要好,只是许图南这个二百五说这样的话。
那就是纯属间歇性神经病发作。
得治。
“乱开玩笑让邢禹听到,他第一个弄死你。”楚北翎笑眯眯地:“胡图图,仔细你的皮。”
话音刚落,许图南这个二百五先发制人当即就喊道:“邢禹,楚番番骂脏话过来修理他。”
楚北翎翻了个白眼,我勒个去。
紫色的晚霞布满整个天际,均匀地洒进来,邢禹在一片紫藤中抬眸看过来,眼底染上的紫霞衬得眼眸异常深邃,要笑不笑。
一看就是准备修理他的前兆了。
楚北翎眼皮轻轻颤了颤,抬起又垂下,莫名其妙地心虚,他别开视线当没看到。
又踹了许图南腿肚子一脚:“我和画画相亲相爱永不分手,你别咒我,乱说话把你嘴巴缝起来。”
说罢楚北翎往邢禹的方向走去,在他身旁坐下,及时解释道:“实在是胡图图刚刚说话太过分,你就当没听到,行不行!”
邢禹掀了掀眼皮:“所以为什么丢魂,刚刚在办公室软刀做什么了,手机被发现了?”
“猜猜猜,您可真能猜,”楚北翎拿起画笔一边打型一边说:“不过也差不多吧,手机倒是没有被收走,但软刀居然怀疑我早恋,我说和你聊天,软刀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
他松松肩,吴侬软语脱口而出:“个么是听啊~听不懂的。”
邢禹手一抖,手上的橡皮坠落掉到画架上,弹了一下滚到地面,他喉结滚了滚:“她说什么了?”
美术生的橡皮掉到地上就没了,再也找不回来,动作快一点说不定有救,见邢禹盯着他没什么反应,楚北翎弯腰给他找橡皮。
邢禹扫他一眼:“别找了,找不回来的。”
楚北翎扫了一圈,没找到,只能放弃又问:“你橡皮还有没有?”
邢禹指尖扣了扣修长的笔尖,摇摇头:“最后一块了,还没来得及买。”
楚北翎伸手从工具箱里拿了一块橡皮,用美工刀切了半块给他:“我也只有这一块,省着点用,别再被地板吃掉。”
厉冬和盛夏在他们身旁的画架前坐下,厉冬挑挑眉,笑着问:“你怎么就对邢禹这么大方?”
“你要是没橡皮,我也会勉为其难切半块给你。”楚北翎补充道:“记得还给我就行。”
“我这个星期回学校忘记买大白了,你给我挖几勺。”厉冬说着那个罪恶爪子就往他的工具箱里伸。
楚北翎一把打掉她的手:“你敢碰,我就敢让你死。”
厉冬冷笑一声,一旁的盛夏将大白递过来:“先用我的吧。”
她的本意是想逗逗见色忘友的楚北翎,没想到盛夏小可爱一本正经将大白递到她面前。
厉冬心当场就化了,伸手揉了揉盛夏毛茸茸的脑袋:“乖,不需要,你自己用就行。”
楚北翎:“……”
刚打算开麦,厉冬点了点他身后的邢禹:“你回头看看,是不是应该解决一下,眼巴巴的快成望妻石了。”
楚北翎回过头,邢禹收回视线偏开脸,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倏地回眸:“大哥,望妻石是你这么用的么?!”
厉冬无语地“呵呵”两声,转头贴着盛夏和她说话。
切~德行。
楚北翎转头安慰邢禹:“别管他们,一个两个画画,画出毛病了。”
“嗯。”邢禹憋了半天才吐出一个字,手定格在画板上半天没有动,整个人半靠过来。
楚北翎一直觉得邢禹心里住着一个小公主,但其他人却不苟同。
就像现在,邢禹明明很想知道刚刚林听岛对他说了什么,却死活不肯问,非要等他开口主动告诉他。
算了,尊贵的公主殿下,傲有他傲的道理。
楚北翎凑近,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将林听岛的话简单复述一遍。
邢禹手一抖,手上的硬碳没握稳,楚北翎眼疾手快,一个弯腰将硬碳从半空中捞回来:“你今天怎么老是走神。”
邢禹喉结滚了滚:“所以你怎么想?”
“什么怎么想?”楚北翎满头问号,很快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我们关系好啊,不好吗?”
邢禹动作停顿片刻,目光挪回到画面上:“你开心就好。”
某个神经大条的人,这回捕捉到邢禹明显不是很高涨的情绪。
楚北翎试探性问:“你是不是生气了?”
邢禹摇摇头,硬邦邦吐出吐出两个字:“没有。”
得,这一听就是生气了。
楚北翎寻思了一下,他不过就是复述一遍林听岛的话,也没有添油加醋,邢禹到底哪里不高兴,又为什么不高兴。
哎,小公主的心思果然难猜。
楚北翎问:“我刚刚说错话了?”
邢禹喉结动了两下,侧目迎上他的视线:“没有生气。”
楚北翎抬抬下巴:“不,我确定肯定以及及其的肯定,你就是生气了。”
他不理解也不知道,认真求问:“为什么生气?”
邢禹一瞬不顺盯着他看,嘴唇微启,最终什么话都没说。
下一秒——
楚北翎的脸挂下来:“还是说,你不认为我是你最好的朋友。”
邢禹眼睛就像是一汪幽暗静谧的清谭,里面流动着无数深刻而复杂的情绪,看着他半天还是没有接话。
他越是不回答,楚北翎心越慌。
想到或许邢禹真不觉得他们关系要好,一股莫名其妙地烦躁感爬上心头,正一点点蚕食他的心脏,让他浑身都不舒服。
楚北翎沉着一张脸,又愤怒又委屈,出口的声音都暗哑了许多:“你真这样想?”
邢禹越是不回答,他心中的恐惧与委屈越烧越旺,紧接着越想越气。
四目相对期间,预备铃响起来,陆陆续续有人提着工具箱走进美教在画板前入座,将颜料和画笔从工具箱拿出来一一摆在脚下。
十二月夜晚说来就来,染满天际的浅紫色晚霞仅片刻过渡到深紫色,而后渐渐变黑。
这一刻的楚北翎不知道为什么陷入了某种很深的情绪里,又生气又有些绝望,几乎快要把他撕裂。
可邢禹还是没有说话,就这样看着他。
胸口的焦躁不断发酵,他快炸了,楚北翎忍无可忍,差点没有将邢禹从椅子上薅起来顶到墙上:“为什么不说话?!”
“为什么不说话?!”邢禹笑了笑,又摇摇头:“你当然……是我最好的朋友。”
邢禹这么说,楚北翎也没有多高兴,因为他的回答相当勉强,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他们从小就认识,之前关系差劲,这一年的时间,他们关系越来越好,除了睡觉几乎二十四小时黏在一起,就连睡觉也是脑袋贴着脑袋的。
每天清晨看到的第一眼就是对方,睡前最后一眼看到的也是对方。
在楚北翎心里邢禹早就和其他人不一样了,可邢禹却不这样认为——
这让他很不高兴。
很不高兴。
邢禹抿了抿嘴唇,暗自握紧拳头,指节也从血红变得惨白,片刻后,他松开手:“别生气了,我没有不这样认为。”
他郁郁地吐了口气:“你永远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你……”话说到一半,楚北翎及时打住,不打算继续说下去,邢禹都这样说了,深究下去也没有什么意思,太矫情了。
之后几天,楚北翎每次一下课就消失在邢禹的视野中,不知道跑到哪里,用餐期间也没有和他们一起,晚上也很晚回寝室,逮都逮不到人。
他想跟楚北翎好好谈谈的时候,就会被就会被许图南以各种理由抓住拦下。
邢禹一直没有找到时间和楚北翎好好沟通,又因为周日两人为‘是不是好朋友’这件事差点吵架,导致楚北翎一直躲着他,快疯了的时候。
楚北翎完全没有注意到邢禹不正常快疯掉的情绪。
那天邢禹说他们会是一辈子的朋友,他的气焰已经完全灭掉,非常神经大条且十分安心的没有继续放在心上。
因为要给邢禹准备生日,楚北翎最近一直在准备,为了瞒着他给他准备惊喜,所以尽可能避开他,还拜托了许图南想办法拖住邢禹,自己则到传达室准备。
楚北翎在网上订了手揉纸、气球、白乳胶等做铃兰花的手工材料,送到学校传达室。
嘴甜的他,说服了门卫大叔,让他把材料以及做好的铃兰花暂时保管在门卫这里,并且不让其他人碰,自己则一有空就来传达室做铃兰花。
已经做了一半,还有一半还没有完成,但邢禹的生日快到了,楚北翎最近在抓紧赶工。
楚北翎强迫症一直在摆弄铃兰花的褶皱,尽可能让每个手工铃兰都接近真花质感,为了模仿他还喷上了铃兰花味道的香水。
现在角落里已经堆满白色淡雅的铃兰,空气中还飘着淡淡的花香,乍一看好似真的在铃兰花花海里。
门卫大叔进来看到惊讶道:“wow~做了这么多了?”
楚北翎抬眸,又重新低头继续手头的工作:“嗯,还有一半没做好。”
门卫大叔拿起做了一半的铃兰花看了一眼又放下,看着楚北翎语重心长道:“我和你说,你们现在是学生,学习最重要,别搞什么表白那一套,尤其是在学校里,还这么大张旗鼓,老师们肯定不会放过你。”
自从听到他要做这种事,门卫大叔每次看到他都会说上这么一句。
楚北翎只能一次又一次解释:“不是,真是送给男生的。”
“那你和那个男生关系很好嘛~”门卫大叔:“总之,你们现在学习很重要,谈恋爱以后什么时候都可以谈,知道吗?”
门卫大叔一直不太相信,他做这些是为了邢禹,这次楚北翎多说了几句:“他生日快到了,从来没有人记得他的生日,也不欢迎他到这个世界上来,所以我想给他过一次难忘的生日,就这么简单。”
门卫大叔难言的看着他:“你真有心。”又问:“你怎么不直接网上买鲜花,现在网上不是什么东西都能买到!!”
楚北翎:“鲜铃兰花太小了,而且不能永远保存。”
门卫大叔点点头,继续问:“怎么也不找个人帮你一起?”
“我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楚北翎瞄了一眼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就要熄灯了。
他连忙将东西收拾好,将做好的铃兰放进堆满花束的纸箱里,又打扫干净传达室。
离开之前楚北翎用塑料布轻轻盖住花束,和门卫大叔说:“叔叔我先走了,拜托帮我保管好这些花,别让人动。”
门卫大叔笑着摆摆手:“知道,你快点回寝室,要熄灯了。”
楚北翎百米冲刺回了丹青雅园,拐进宿舍楼。
乌云遮月,学校大花坛的灯,前两天刚爆掉后勤处还没有过来更换,只能通过微弱的光线看到一个朦胧的剪影站在宿舍花坛前。
也不知道是谁快熄灯了还一个人站在这里。
走进,乌云散开,银白色渐渐在漆黑的夜空中散开,邢禹的面容展现在月光下。
看到他,邢禹加快脚步朝他走来。
楚北翎想问他快要熄灯了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你……”
邢禹直直看着他:“是不是我什么行为,让你不自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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