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1章 重阳起事
“九月九?那就剩还不到半个月?到时我腹中孩子也有七个月了。”张皇后想到孩子只能再留半个月,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流。
凌淑锦看的心中也有些不忍,可是这一步棋,必须要走。
“法子我给你了,用不用,你再斟酌一下!等想好了,让芝蕊给我个信,其它的我来安排,你们不要管,以免被人察觉出异样。”
直到坐在回府的马车上,裴柔丽人还是懵的,她心神乱的连马都骑不了了,要跟着凌淑锦坐马车。
“公主,你是什么时候有的这个主意?”
明明昨天晚上两人一起商议时,她还说她没想好。
凌淑锦携过裴柔丽的手,低头揉搓着,小声呢喃道:“怎么?觉得我很可怕?”
“没有。”裴柔丽是从战场上厮杀回来的人,看淡了生死,“你只是提出了最好的解决办法,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她只是在抹平自己的过错。”
其实从昨天从椒房宫出来,凌淑锦就一直在想这件事要怎么做,在想要怎么能一举搬到何贵妃,如何引出母后之死。
最好的契机就是这个孩子。
父皇在意这个孩子,因为这个孩子对他来说是他能力的一个体现,他在借这个孩子像朝臣们证明,他还正值壮年,还能在龙椅上坐很久,不用着急立储君。
那如果这个孩子没了呢?
他会气愤,会恼怒,会重罚害这个孩子的人。
当然,谋害皇嗣不足以令他杀死一个贵妃,但是如果再加上谋杀先皇后的罪呢?
这是她能想到最快最直接的报仇方式,在心里有了这个想法之后,她就开始憎恶自己,憎恶自己的恶毒,憎恶自己还是成为了跟他们一样,为了达成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所以她昨晚没有告诉裴柔丽。
如果今天不是裴柔丽闯进来,她大约也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是如此狠毒的女人。
裴柔丽看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反握住她的手,细语安慰道说:“被人拿到把柄的是她,你做的没错。”
将人送回公主府后,裴柔丽去了三月春,她让白惊去找可信的接生婆,还有好的大夫。
白惊不懂她要干嘛,“怎么?你有孕了还是公主有孕了?”
裴柔丽板起了脸,臭骂道:“白惊,不要给我开伦理的玩笑。”
“那你告诉我你要干嘛?不然我怎么把握分寸?”
“找那种嘴不紧,用完直接可以杀了的。”
……
“裴柔丽,你到底做了什么?”
裴柔丽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之前听过一种说法,叫七活八不活。简单来说就是孕妇有孕七个月诞下的孩儿可能能活,但八个月生下来的肯定活不了。今天她听见张皇后说,到重阳节的时候,她腹中的胎儿就满七个月了。
如果她腹中孩儿真的没了,就算是目的达成,凌淑锦也要内疚一辈子。
还有就是她并没有那么信任张华清,待宣王失势后,五皇子就是最热门的储君人选,张华清肯定不愿意别人握有她的把柄,那凌淑锦就危险了。
但是如果她能设法偷偷的保下这个孩子呢?那孩子就是她们将来保全自身安危的筹码。
她并没有十分的把握,所以不敢在凌淑锦面前说。
白惊是她绝对信任的人,此事确实不好办,她只好将事情原委给白惊说明白了。
“我去,你说,皇后她?”
“想活命,就闭嘴。”
白惊吓得一脑门汗,赶紧捂住了嘴,这种事情要是传扬出去,她就算有九条命也不够死的。
“我明白了,我父亲曾有一位旧时,善内宅医术,他夫人是接生婆,两个人是很好的搭档,事情交给他们夫妇俩,应该有些把握。”
“他们用完能杀吗?”
白惊翻了一个白眼,意思就是不可以,他们可是父亲的老友。
裴柔丽觉得有些不可行,她不想被人握住自己那么大的把柄,就开始犹豫起来。
“他们二老都在青州,开了一间小医馆,我能不能请来还两说。但是我相信只要他们愿意帮我,肯定会保密,而且我们本身是为了救人命,又不是害人。”
裴柔丽一想也对,就让白惊立即动身去请。
白惊正准备回去收拾东西,又被裴柔丽叫住,“对了,我忘了问你了,小尼姑这半年来可还老实?她头发该长长了吧?你带过来让我看看。”
“别,别看了吧?”
裴柔丽和白惊相处十年,且基本都是朝夕相处,怎会看不出她此刻的心虚?
立即沉着脸说道:“老实交代。”
大约是战场上走了一遭,裴柔丽身上不怒自威的气势又足了一些,白惊不敢再瞒,哆嗦着把事情说了。
“白惊,我真的还小看你了!既然你心意已决,看好人就行,但是这次交给你的事情必须办好,不然我就去青州把小尼姑捉回来。”
看她不追究,白惊喜的是又作揖又鞠躬,立即回去收拾东西出了城。
她这一走,不知要几日才能回来,裴柔丽只好又将渊虹叫来,两人一起在三月春二楼共同理事。天黑以后,她让展兰去了一趟公主府,说自己今天晚些回家,她约了人。
到约定好的酒楼时,程应允和林浩已经在了。
看她过来,两人都直呼大忙人,要裴柔丽自罚三杯,裴柔丽有事相求,便利索的喝了。
“公主府缺侍卫,我想让你们帮我找一些武艺高强,又靠谱的人。”
林浩一拍桌子,嚷嚷道:“那不都是小事吗?”
动静之大,惹来了旁边人的打量,其中一人林浩瞅着很面熟,指着他问:“裴都领,那是你弟弟?”
裴柔丽在林浩的对面坐着,并不知道她背后坐的是谁,转过身看去,还真是裴铮鸣。
裴柔丽今日是男装,还束着头发,跟裴铮鸣在一起,看着确实像亲兄弟。
裴铮鸣看裴柔丽一个女孩子家家的,竟然穿着男装,和两个行为粗狂的男子坐一起喝酒,大庭广众之下,一点也不害臊。
他板着脸走上前去,眼神很不友好的看过与裴柔丽同席的两个男的,又瞪了一眼裴柔丽,“走,跟我回家。”
“你发什么疯?”
“你要是不跟我回家?我就告诉爹,你在外胡来!”
此言一出,程应允和林浩都噗嗤笑出了声,周围的人视线都汇集到他们这一桌。
纵然裴柔丽是脸皮极其厚的人,也不由的羞红了脸。
“那个,我刚才说的事就拜托二位了,我们改天再约。”
说完就拽着裴铮鸣出了酒楼,到了没人的巷子里,她揪起臭小子的衣领骂道:“让我难堪你是不是觉得很有意思?”
“裴柔丽,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只是看那两个男的不是好人,怕你女孩子家吃亏。酒楼里那么多人,若是被人议论,以后还有谁会给你说亲?”
“你还挺理直气壮?”
裴铮鸣扬了扬下巴,一幅那当然的嘴脸。
给裴柔丽气的,但是想到他小屁孩一个,就松开了手,“行了,你跟你朋友玩去吧,我也回去了。”
“你也跟我回家。”
“我要回公主府。”
“你跟我回家。”
很执拗的小孩,裴柔丽觉得自己的耐心快没有了。
“为什么我要跟你回去?那是你家不是我家。”
“你说为什么?还不是因为爹爹宠爱你,你们父女俩互相了解,你在家的时候父亲话还多一些,你一走,我们都不知道怎么跟他相处。”
打裴铮鸣记事起,对爹爹这个身份就很陌生,娘怀孕之后他就去了西北,再也没有回来过。他听娘身边的嬷嬷说,是因为爹爹在西北有家室,才不愿意回临安。
他去问娘,娘却说爹爹原来娶的那位夫人已经去世了,只留了一个女儿,十分可怜。
大人的事情他不懂,他只想和别人一样,有爹娘陪着,如果那位姐姐回来也行,他肯定会和她好好相处。
可是十几年过去了,爹爹却一直不回来,慢慢的他心里就有了怨恨。
娘一直劝他做个听话的孩子,但是他听话了那么年,爹爹回来后却只跟姐姐有说有笑,面对他时神情总是不自然,他自己也拘谨的很,现在他都不敢回家,只好选择和朋友出来喝酒。
谁知还碰见了出来鬼混的裴柔丽?
裴柔丽也被裴铮鸣给吼愣住了,想想他也就是个十六岁的孩子,又从小缺少父亲的陪伴,性格有些别扭也很正常。
“那,那我跟你回去一趟?”
裴铮鸣表情很勉强的嗯了一声,裴柔丽又加了条件,“但是我只吃饭,不住,我是公主府的侍卫,要回去保护公主。”
“只吃饭不住宿?你当家里是酒楼啊?”
“不愿意拉倒。”裴柔丽说完,便佯装要走,被裴铮鸣一把拉住。
“行吧行吧。”
姐弟俩一人走路这边,一人走路那边,沉默的往家里走,慢慢的,裴铮鸣开始不走直道,凑到裴柔丽身边。
裴铮鸣:“那个,爹爹平时喜欢什么啊?”
裴柔丽:“练武,练兵。”
裴铮鸣:“那他现在没有兵可以练了,怎么办?”
裴柔丽:“那你就当他的兵,让他教你练武。”
裴铮鸣:“我?不行吧?”
裴柔丽:“相信自己,你行!”
裴铮鸣:“那你一会儿帮我和他说说?”
裴柔丽:“求我。”
裴铮鸣:“求你了。”
第092章 家的感觉
姐弟俩到家的时候,恰巧晚饭刚上桌,见裴柔丽回来,裴实昭赶快吩咐让厨房再多炒几个菜,裴夫人也忙的要去张罗。
裴柔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爹,夫人,不用了,我们俩已经在外面吃了一些了。”
按照礼数,裴柔丽应该称呼杨秀英为母亲,可是她张不开嘴,只叫了夫人。裴铮鸣听到,很不满的瞪了她一眼,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被裴夫人拉住了。
裴实昭不想勉强女儿,出来解围,问道:“你们俩怎么遇到了?”
去酒楼喝酒这事,说起来不算是啥大事,但两个人都害怕被唠叨,随意扯了个理由便掩盖过去。
饭桌上,一家四口难得凑在一起,说起来还是他们第一次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杨秀英不知道裴柔丽喜欢吃什么,便什么菜都往她旁边推一推,而坐在裴柔丽对面的裴铮鸣,被冷落不说,最爱的黄豆炖猪蹄也够不着了,就气的把筷子一放,冷哼一声,饭也不吃了。
杨秀英瞪了他一眼,他不为所动。
裴实昭不了解儿子,还以为他是吃饱了。
裴柔丽猜到他这是在为自己的失宠表达不满,开口对着裴实昭说道:“爹,今天我和铮鸣聊天,他说他很喜欢练武,还喜欢长枪,想让您教教他。”
听裴柔丽把话说的这么直白,裴铮鸣神色有些慌张,一边偷看他爹的脸色,一边拿起筷子夹着面前的青菜。
平时他最烦吃青菜了。
“铮鸣,你想学刷枪啊?”
裴铮鸣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杨秀英很奇怪,她听下人说小少爷和大小姐打架了,小少爷都被大小姐揍趴下了,她还想着什么时候和儿子好好聊聊,让他跟裴柔丽好好相处,这不过两三天功夫,她还什么都没做,他们姐弟关系就这么好了?
其实杨秀英知道儿子很可能是在替她抱不平。
她自从嫁到裴家,就没怎么和裴实昭相处过,本来是裴家的正室夫人,如今却又突然冒出来一个蒋氏,外界甚至有言论说她沦为了续弦。
对于这些流言,她懒得去管,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
她不喜欢裴实昭,她甚至没有喜欢过谁,也不想嫁人,听母亲说帮她找了一位将士,还是一位常年不在家的边关将士,她立即就同意了。
女子到了年纪不成婚是要被人议论的,娘家有兄弟,她也不可能永远留在娘家。
还不如找个人嫁了,裴实昭最合适,长相英俊,父母早亡,他不着家,奖赏俸禄都直接送回家,诺大的裴府都归她管。
花园里种什么花,池子里养什么鱼,什么时候睡,什么时候起,她全凭自己做主,比在娘家过的还舒服。
想要孩子的时候,裴实昭回来跟她生了个儿子,孩子结合了两个人的长处,浓眉大眼,聪慧省心,每日里陪着她解闷。
外边人都觉得她夫君不在身边,日子过的孤苦,如今又说她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熬到夫君回来,又成了继室,真乃临安城最凄惨的高门夫人。
可是她不觉得。
婚姻吗面子固然重要,但她更看重里子。
说起练武,裴实昭打开了话匣子,对着儿子滔滔不绝,讲固水城与匈奴的三战,讲他单枪赴会,讲裴柔丽巾帼不让须眉。
那是一个绘声绘色,眉飞色舞。
听的裴铮鸣母子俩饭都不吃了,一会紧张的攢手,一会又开怀大笑。
一旁的裴柔丽,也笑着听父亲讲,时不时的补充两句,与父亲打配合,一顿饭吃了快一个时辰,才意犹未尽的结束。
这样欢声笑语的家庭氛围,是裴柔丽多年未曾体会过的。
晚饭结束,她要回公主,杨秀英让人给她打包了很多东西,大部分都是吃食,还有一些女子用的胭脂水粉。她担心裴柔丽刚回临安城,不知道临安城都流行什么样式,在她回来前,就各自买了点。
可一直没机会送给她,趁着今晚氛围好,就让人拿了出来。
其实她还本还给她准备衣裳,可不知道她身高尺寸,就想着等她回来,让铺子里的裁缝上门量身定做,可是裴柔丽又不在家住。
还好看她今日穿着合身舒贴的衣服,她也放下心来。
临走时,裴实昭叮嘱她要经常回家陪陪他们,如今他赋闲在家,闷的慌。
裴柔丽劝他多出门,叫着程阔将军一起,在临安城多逛逛。
最后裴铮鸣还是执意要去送她,手里提着他母亲给准备的包裹,长乐坊离裴府不是很远,走路两刻钟就能到。
这次他没有要求进去,只送到门口。
进了屋里,看凌淑锦正歪在锦榻上看书,裴柔丽凑过去,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动作熟稔的像多年的夫妻。
还想多亲几下,却被凌淑锦推开了,“喝酒了?臭死了?”
裴柔丽扬起袖子闻了闻,臭吗?她闻不到,不过还是听话的去净房洗了干净才出来。
“再闻一闻,还臭吗?”
“不闻,别打扰我看书。”
裴柔丽觉察出了凌淑锦有情绪,蹲在她身边仰着脖子问道:“怎么了?不开心?”
说着还用脑袋去蹭凌淑锦的手臂,被她拍了一巴掌,“我开不开心不重要,裴侍卫玩的开心就好。”别以为她没看见,今天她和程应允在宫道上挤眉弄眼,别以为她没看到。
晚上回来的这么晚,不知道去哪鬼混去了。
明明知道她心里不舒服,不留在家陪她,还出去鬼混,她可不心里不舒服吗?
裴柔丽最了解的人就是凌淑锦,能从她的微表情里参透她的情绪,知道她最近事多烦心,自己又晚归,她心里肯定不舒服。
可是她性格别扭,又不愿意直说,以往两人总因为这个吵架。
不过现在不会了,“对不起,本来和程应允说完事就准备回来的,谁知道又碰到裴铮鸣,被他拉回家吃饭去了,一来二去就回来晚了,你打我吧。”
说着就拉着凌淑锦的手,往自己身上招呼,凌淑锦用力抽了回来。
心里的气也跟着消了,问道:“你见程应允干什么?”若是以前,她肯定拉不下脸面去问,只会在心里瞎猜,猜疑裴柔丽不忠。
“让他找一些可靠的人,调来我们府里做侍卫,现在不必以前,公主府会越来越招眼,我担心有些人居心不良。”
“我们府里?”
这个称呼让凌淑锦觉得很新鲜,以前裴柔丽都是说公主府,没有把这里当作过家。
“当然,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花言巧语,裴府才是你的家,你刚才还说回家吃饭去了。”
嘴上这么说,其实她眉梢上都是喜色,裴柔丽哪里看不出来?
“那是娘家,这是夫家,我嫁给了你,你可要对我负责,不能亏待我。”
“呸,不要脸!”
这时候裴柔丽已经凑到榻上来,紧搂着凌淑锦的腰,用额头蹭着她的下巴,去舔她的脖子。
“啊,痒。”
裴柔丽不愿意凌淑锦老去想那些事,既然已经定好了路子,就不要再多想。她并非多痴缠的人,只是想逗她乐,给她换换脑子。
第二日,裴柔丽就开始筹备秋日赏花宴的事,公主府已经多年没有办过宴席,人手不够。
还好程应允手脚快,安排了侍卫进来,秋灵带着他们买花搬花。
裴柔丽叫来了裴铮鸣做苦力,杨秀英听说她们要办宴席,也让人把家里养的给搬了过来。
周微英也出了月子,由一堆丫鬟护着,抱着孩子来公主府帮忙,还有卢旭风的夫人,也带着她两岁的女儿过来了。
清静了许多年的公主府,一下子热闹起来,花团锦簇,有婴儿的啼哭声,还有妇人的欢笑声,此起彼伏,笼子里的鸟儿都被惊的上蹦下跳。
顾盼儿善于烹饪,在厨房里和厨娘们制定宴会上的菜式,她的小女儿卢喜儿就粘着她温柔的周微英。
“喜儿,你别把弟弟吵醒了,来姑姑这里。”
凌淑锦担心她吵醒程应允家的刚睡着的小儿子,小声的叫喜儿过来。
周微英笑着拉了喜儿的手,对凌淑锦说道:“没事的,小家伙好吃好睡,睡着了就不容易被吵醒。”
“那让他去里屋睡吧,你刚出月子不久,还是别站在风口处,小心着了风。”
周微英让侍女抱着孩子去了里屋,她牵着喜儿坐到凌淑锦身边,陪她闲聊。
裴柔丽忙完了外边的事情,进屋来看凌淑锦在干嘛,就见她正抱着喜儿,喂她吃糕点,神情里是她从未见过的柔和,很有慈母的光辉。
是啊,凌淑锦已经二十八了,按照世俗来说,她这个年纪,也该有自己的孩子了。
只是如今她跟了自己,不可能再有自己的孩子。
以前她从未往这方面想过,可是如今看凌淑锦对待喜儿的宠爱,就知道她是喜欢孩子的。
待到了晚上,热闹散去,屋子里熄了灯,裴柔丽躺在床上,揉着凌淑锦平坦的肚子。
问道:“你有没有想过,有自己的孩子?”
忙了一天,凌淑锦已是累极,闭着眼睛嘟囔道:“怎么?你能生?”
一句话堵住了裴柔丽的矫情,干脆翻身过去,准备睡觉。
凌淑锦看她不说话了,还背对过去,凑上来搂着她的腰,“怎么突然问这个?你想要孩子了?”
“没有,就是看你喜欢孩子。”
“别人的孩子偶尔逗逗还行,真要天天带着,保准烦的要命,我才不要。”说着腿也攀在她身上,紧紧的箍着她。
第093章 费心筹谋
隔了两日,凌淑锦带着裴柔丽再次进宫。
凌淑锦去了承乾殿,找皇上说重阳节皇陵祭祖的事。
裴柔丽则去了惠妃宫里,凌弘靖封王后,已经出宫立府,不用见他裴柔丽心里也轻松些。
惠妃一见她,就问她那日在宫宴席上说的心上人是谁,如果门户相当,人也不错的话,她去找媒人为她去说亲。裴柔丽本打算实话实说,但看她那阵势,若是她说了,怕是她这姨母会去找凌淑锦当面对峙。
还是算了。
她避而不答,开始说戚家的事。
“你说戚将军想让弘靖做他女婿?”兹事体大,惠妃再三确认。
得到肯定回答后,她陷入了沉思,年后太后特意招戚真真入宫的事情她也听说了。戚家掌南疆兵权,何贵妃嫌弃如今宣王妃家势微弱,就想和戚家结亲,最后不知是哄了太后还是皇上,最后太后还真的将人请进了长信宫。
虽说最后这事不了了之,但是戚家小姐姐确实是个香饽饽。
如今这个香饽饽看中了她儿子,她却犹豫了。
凡是皇子,少不得肖想那个位置,只是上位之路艰险,她不愿儿子涉险。
“还是罢了,你知道的,我不愿你表哥去争。”
其中利弊都很明了,裴柔丽不愿逼迫,“姨母,我觉着你还是和靖王殿下商议一下,他见过战场凶险,知道权利的重要。”
惠妃知道裴柔丽的意思,这次弘靖领了西北的兵权,玉桂宫那边已经生了敌意,近来去给太后请安,何贵妃言语间就多有挑衅。一会儿说战场上都是粗人,一会儿说击退敌军的都是普通的将士,有些人就是坐在营帐里白白领功。
话里话外,不过说的都是她儿子。
儿子去了战场,她日日担忧,却还要承受言语讥讽。
可何贵妃仗着位份高,儿子得宠,在后宫里跋扈惯了,她不想找事。
惠妃心里不是没有气的,有些急迫的拉过裴柔丽的手,问道:“若是他想争一争呢?柔丽,你和公主会帮他吗?”
在想到利用凌弘靖取代凌弘宣的那一刻,裴柔丽的心里已然有了决断,她目光坚定的向惠妃点了点头。
“好,等你表哥再过来请安,我会告知他你的打算,如何抉择,看他自己。”
到了赏花宴那日,早早的公主府前就停了很多马车,为了不显得刻意,京城里四品以上官员的家眷,凌淑锦都请了。除此之外,她还给她的弟弟们送了请柬,至于他们来不来,都无所谓。
秋晨姐妹,在门口迎客。
看到二皇子带着五皇子骑马过来,相视一笑,就知道事情成了。
长乐公主自立府以来,第一次宴请宾客,且请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各家太太都带着适龄的公子小姐前来,赏花宴变成了相亲宴。
盛国民风开放,宴会上男女可以同席。
公主府占据了整个长乐坊,院子大的逛上一天也不会烦,周微英和顾盼儿一起,商议出了很多玩法,有适合爱好诗词者的曲觞流水,喜欢舞刀弄枪的,还有一个练武场,善于乐功的,有摆满各项乐器的赋音亭……
可容纳几十人的侧厅了,还摆了几桌麻将。
程应允喜欢蹴鞠,还找了处宽敞的空院子,弄了个蹴鞠场,这个场地其实是小时候来玩就弄出来的,后来他不来了,也就空下来了。
一时之间,公主府成了一个大型游乐场。
一路走过来,都可以听到欢声笑语。
戚真真跟着葛婵儿,这瞧瞧那看看,都觉得没什么意思,直到看见和程应允他们一起玩蹴鞠的裴柔丽,才停了下来。
裴柔丽今日穿了一身劲装,一头乌发高高束起,脸上未施粉黛,肤色比闺格小姐稍重一些,但是红润透亮,看着身体就很好的那种。她灵活的穿梭在一群男子之中,小小的蹴鞠砸过她的肩,她的脚,跟着她奔跑。
好不容易跑到最佳射击点,脚上的蹴鞠却被别人勾走了。
那是一名年轻的男子,比裴柔丽高了快要一头,他虽然没有裴柔丽灵活,但是力气比她大,两人看似只是轻轻碰了一下肩,裴柔丽却被撞出老远,丢了球。
“二哥哥厉害,二哥哥威武,二哥哥打败他们!”
戚真真的注意力被旁边大声喊叫的小孩子吸引走,小孩儿看着有八九岁,一身的锦衣华服,大约是情绪太过激动,脸蛋红扑扑的。
“小孩,你二哥哥都撞人了,赢了也是胜之不武。”戚真真不满裴柔丽被撞,和一个小孩子斗起嘴来。
“你胡说,我二哥哥才没有撞人。”
葛婵儿一看那小孩子就知道身份不凡,拉着戚真真让她不要得罪人。
奈何她这个小姑子天不拍,地不怕,根本就拉不动。
“怎么没有撞人?你没看见裴小姐都快被他撞倒了吗?”
“才~没~有。”
凌弘祥最喜欢他二哥哥,听不得别人说他,掐着腰,扯着嗓子冲眼前的女子喊。
那身材精瘦却有力的男子一脚进球,裁判吹哨示意中场休息,两队人大口喘着气,准备去场边喝水,就看到球场旁边,五皇子在和戚家大小姐吵架。
戚家大小姐在临安城还算有名,场上不少公子哥认识她。
“五弟,休得无礼。”
葛婵儿虽然久居临安城,却没有见过二皇子和五皇子,可是今日目的白惊早就跟她说过了,就是让二皇子和真真相看的。
这个孩子称男子为二哥哥,男子叫小孩五弟,看他们气质斐然,不会真的是二皇子吧?
那真真这掐着腰和小孩子斗嘴的场面?
她偷偷看了眼裴柔丽,裴柔丽无奈的扶着额头,有些尴尬的介绍道:“这位是戚将军的千金,这位是靖王殿下。”
听说对方就是靖王,戚真真一下子红了脸,匆匆的行了个礼,就拉着葛婵儿跑了,走到长廊拐角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那男子还站在那。
凌弘祥不明白为何刚才还气势如虹的女子,怎么突然间落荒而逃了,真是好生奇怪。
待凌淑锦听说了这件事,同周微英、顾盼儿一起唉声叹气,她们为了这场相亲,苦心准备了好些天,却被一场蹴鞠给毁了。
想到此处,周微英就恨不得给程应允两巴掌,凌淑锦也想。
于是待客人走后,程应允站在大厅中央,被三堂会审。
裴柔丽和卢旭风在门口站着,看着三位凶神恶煞的女人,和一个即将挨揍的男人。
然而结果出乎所有人意料,竟然双方对彼此都没有意见,凌弘靖同意不难猜,他是觉得娶谁都一样。
戚真真是为了什么?葛婵儿也很好奇,问了几次都没有问出来。
戚真真只说若父亲和哥哥都觉得靖王好,那她就嫁给靖王。
程应允知道这个消息后,觉得自己白被数落了。
双方同意了,谁去跟凌帝去提这件事呢?毕竟凌帝多疑,皇子与将门之女联姻,背后的权利交涉,是他所不乐见的。
不过凌淑锦在做这件事之前就想好了,让张皇后去提,凌帝不会怀疑这个时候的张皇后。
张皇后听了她的建议之后,有些犹豫。她不想在好不容易除了宣王这个劲敌之后,再来个靖王。特别靖王本就带领过西北军,还跟裴家沾亲带故,若是再得了戚家的支持。
那她就是亲手缔造了一位比宣王更强劲的对手。
可是她又不得不承认这样做也是对的,皇帝多疑,若是没有可以平衡朝局的人,宣王不会被舍弃。
低调了二十多年的惠妃和凌弘靖,是唯一的人宣。
等凌帝再来椒房宫的时候,她就有意无意的说起了长乐公主府的赏花宴。
“皇上,我听弘祥说,他见了戚家的大小姐,说她性格率真可爱,他和二哥都喜欢她。”
“你说的是戚树成的千金?和弘靖?”
张皇后面上端的是干净无邪,“是啊,说宴会上那么多千金小姐,弘靖只跟戚家的小姐说了几句话。”
“弘靖曾在戚树成手下当兵,对戚小姐客气也正常。”
“臣妾作为皇子们的母后,免不了要为他们的婚事操心,一听弘祥说这,心里就想,也许这戚家小姐就是弘靖的良配呢?弘靖已经二十出头了,弘宣在他这个年龄都当爹了,京城的贵女们他看了大半了,都没有相中的,惠妃着急的都生了白发了,臣妾也跟着着急,就开始乱点鸳鸯谱,还望皇上不要怪罪!”
张华清一边说,一边盯着皇帝的脸色。
看他面带不愉,就没有再说。
凌帝脑子里已经想过了这个联姻会牵扯到的势力,甚至对朝局都有影响。
他要再考虑考虑。
公主府里,裴柔丽帮凌淑锦捏着肩膀,问她重阳节的事情准备的怎么样。
“药已经让芝蕊准备好,帝后出行,也会带着太医,问题应不是很大。”
青州离临安不远,今日已经让人递回了书信,说已经说服了那对老夫妇帮他们,她会赶在重阳节之前将他们带回临安。
事情办成了,裴柔丽终于能将她的想法说了。
“当真?”凌淑锦一听,眼睛都亮了。
“人是请来了,但每个产妇的情况不一样,结果如何,现在不能下定论。”
裴柔丽不敢打包票,凌淑锦冷静下来了,也知道此事凶险,但只要能保证张皇后的安全就行。
老夫妇是重阳节前一日到的,白惊将人偷偷带入了公主府,为保事情周全,她托了吕显,将夫妇二人乔装带进了宫,替张皇后诊脉。
在宫门下钥之前,吕显才将人带出,在宫门马车上等候的白惊,手心里都是汗。
第094章 成败攸关
费伯是看在她爹的份上,才冒险来帮她。
若是他们出了意外,她万死难辞其咎。
裴柔丽看她紧张,心里不免有些愧疚,可是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必须要握住张皇后的把柄。
“白惊,对不住。”
“胡说什么呢?我们早已是命运一体。”
费伯夫妇已到跟前,展兰扶着二老上了车,费大娘拉过白惊的手,“丫头,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费伯拿出随身的酒壶抿了一口,风轻云淡的说道:“吓得呗!胆子小,还不相信她费伯。”
“我没有,费伯。”
马车宽敞,足以让费老儿抖着二郎腿晃悠,“还不承认,放心吧,人我看了,脉我把了!妇人自有孕之后,保养得当,早些催生应能保下来。”
角落里的裴柔丽忍不住问道:“能保大小都无恙吗?”
费老儿瞥了她一眼,摇了摇头,“虽说我费老儿医术高明,但是自古以来,生育对妇人来说都是过鬼门关,我目前能确认保下的,也只有大人。至于她腹中孩子,只能看天命让不让她活了。”
椒房宫寝殿。
张华清抚摸着腹中的胎儿,想到明日便要母子分离,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
芝蕊偷偷熬好了那位老大夫带过来的药,端到主子面前,犹豫道:“小姐,我们能相信他们吗?”
那碗药熬的漆黑浓稠,一屋子飘散的都是苦涩令人作呕的药味,张华清用帕子擦了擦脸颊上的泪水,狠了狠心,将药一口气灌了下去,“芝蕊,本宫已经没有选择了,只要能保全弘祥的名声,明日我就是死了,也值了。”
“呸呸呸,小姐您不要说不吉利的话,公主说,那老头是神医。”
“是啊,他只是把脉就准确说出了孩儿的月份,还有本宫饮食上的喜好,他还说是个女儿,跟本宫猜的一样。”
宫里的人都以为她如今怀孕只有六个月,实际已经七个月了。没有怀孕之前,她最烦吃酸的东西,可是有了这个孩子,她很喜欢吃酸的。
皇上说了酸儿辣女,说她这一胎应还是个皇子。
可是她却觉的,这一胎是个女儿,但不管是儿是女,明日之后,就什么都不是了。
说到底,这个孩子就不该有。
帝后出行,礼部有专门的章程,加上此次所有皇亲国戚都参与,仪仗队伍从南庆街头绵延到街尾。
白惊站在三月春二楼,看着这威严的皇家仪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费老夫妇已经被公主提前送到郊外行宫等候,那离皇陵不远。按照礼部的安排,祭拜完先祖之后,回来的路上经过行宫,会安排皇室在那休整一日再回。
张皇后已经喝了两次药,按照老头儿的安排,待时机到了,她只用再服下一颗药丸即可。
药丸如今就藏在她的袖口之中。
芝蕊跟在马车旁,紧张的攢着手,她担心小姐的安危。
何贵妃的马车就跟在后面,其规格只比皇后稍低一些,听说礼部是按照皇贵妃仪仗安排的。礼部的梁茂昌是宣王的人,行事上总有偏颇,今日皇子拜祖,竟然安排的长子领拜。
按说中宫有嫡子,应该由嫡子站在最前面,带领众皇子祭拜先祖。
可是礼部却跟皇上说五皇子年岁小,恐礼仪不周,建议由长子宣王领拜,皇上竟然同意了。
桩桩件件,都让张皇后气愤不已,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定。
今日她一定要让何贵妃母子再无翻身之力。
凌淑锦的马车在诸位妃嫔之后,裴柔丽作为她的护卫,骑马跟在一旁,只要掀开车帘,就可以看到她。
今日之事,成败攸关,她心中不免紧张,但是事已至此,她必须要支撑住,将事做成。
皇陵祭拜,大家都规规矩矩,除了皇子祭拜时,由宣王领拜,皇亲中微有议论之声,凌帝听到后视线一扫,尽显天子威严,大殿中立即安静下来。只是视线略过皇后时,发现她脸色不太好,而她旁边站着的何贵妃,却一脸的洋洋自得。
到了郊外行宫,礼部按照之前安排,张皇后与何贵妃,一个住在皇上院落的右侧,一个住在左侧,其余妃嫔就是稍远些的院子。
皇室祭拜礼仪繁复,妃嫔们寻常整日在宫中待着,不经折腾,面上大都略带疲惫,凌帝上了年纪也累了,就让大家先回去休息,晚宴时再过来。
何贵妃沾了势,心里不免得意,领着丫鬟说要去后面的院子里逛逛。
那里种植了很多桂花树,如今正值深秋,满院子都是桂花的香气。
张皇后冷眼瞧着,也往后面院子走,两人一左一右,在长廊下碰头,过道并不窄,两人本可错落着走过去。可偏偏都走在中间,且谁都不愿意往旁边挪动。
芝蕊上前一步,呵斥道:“何贵妃,你见了皇后娘娘,不下跪行礼就算了,竟然还敢挡路?”
何贵妃的宫女雨燕欲上前争辩,反正她们在宫里都不对付,吵了也不是一次了。
没想到何贵妃却拦住了她,笑着弯腰行礼,“臣妾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对方没有被激怒,芝蕊愣了一下,站回主子身后。
张皇后捏着帕子碰了碰鼻子,淡淡的说道:“起来吧,何~贵妃!”
听她言语间特意加重贵妃二字,何贵妃便怒从心起,这个女人,竟然敢讥讽她位份低,她深呼了一口气,劝自己忍下。
儿子多次嘱咐过,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可她怎能纵容小贱人在自己面前猖狂,向前跨了两步,脸上带着无辜的笑,“皇后娘娘何必如此呢?怎么?气恨今日宣王领着众皇子祭拜先祖吗?”
“画虎不成反类犬,嫡子就是嫡子,庶子就是庶子,本宫怎会为了区区一件小事就生气呢?”
听张华清骂她儿子是狗,何贵妃脸上的笑容尽数散去,阴测测的瞪着面前的人,“你不就是仗着家世显赫才当的皇后吗?得意什么?”
张华清冷笑一声,上前一步,已经可以看清何贵妃眼中自己的影子,而何贵妃一步不退,挺着腰杆跟她对峙。
很好,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是啊,本宫家世显赫做了皇后,本宫的孩子是中宫嫡子,同样地位尊贵,他就是未来的储君。而你生的儿子,跟你一样卑贱,再心机费劲,也不过就是储君的磨刀石。”
“你胡说!”
“本宫从不胡说,那你说既然宣王那么好,为什么皇上却任由朝堂争论,而不立他为太子呢?就是因为皇上在等着弘祥长大。”
雨燕听到这话心中满是气愤,憎恨张皇后言语刻薄,而她的主子更是憋红了脸,扬手就想扇那个贱人的脸,却不想竟然将人推到了。
芝蕊看计谋已成,忙大喊大叫,“何贵妃打人了,何贵妃打人了,快来人啊,皇后娘娘摔倒了……”
何贵妃还没有反应过来,走廊上已经站满了人,而跌落在地的张皇后,明黄色的宫装上一片殷红,如一朵恶魔之花,且那花越开越大。
她吓得六神无主,已经听不见周围的喧闹声。
凌帝坐在屋外,听着屋子里张皇后凄厉的叫喊声,脸上似笼罩了一团乌云,跪在地上的何贵妃主仆,甚至不敢抬头去看。
宣王听到消息,从外院跑了过来,看到眼前的场景,脸色一片惨白。
她母妃中计了!
看着张华清肚子越来越大,还有两个月就要临盆,他以为一切都已经稳了。只要等这个孽种生下来,他再设法引出张皇后跟孙画室的奸情,就能一举扳倒张家。
可谁知,张皇后竟然在有孕七个月的时候,出此险招。
太医说了,月份越大,流产越危险。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跪在母妃身边,听着张皇后的哀嚎,希望她最好死了。来的路上他问报信的宫女,张皇后情形如何,那宫女说张皇后一身的血,太医说孩子肯定保不住了,大人也难说。
既然母亲已铸成大错,张皇后若是死了,这个错还有些用处。
他问过了,事发之时长廊上只有母妃和张皇后,还有两个婢女。只要母妃咬紧牙关说她不是故意的,父皇最多只会降她的位份,毕竟父皇还要依仗他来平衡朝局。
宫里的太医一边擦汗,一边写药方,他并不擅妇科。
太医院院首李仲林想着张皇后临盆还要三个月,且她一直胎像稳固,出行时就没让他们做太多准备。可谁知突生恶事,就连是接生婆,也是临时去附近庄子上找的。
皇后出了事情,没有人能安宁,凌淑锦带着裴柔丽也过来了,安静的去了屋里,惠妃着急的指挥着宫女嬷嬷,让她们快些,小心些。
宫女们端着盆子来来回回,屋子里乱成一团。
裴柔丽趁人不在意,去了内室,费婶儿正小声的骂张皇后,让她别喊了,省些力气。
芝蕊已经哭成了泪人,蹲在床边拉着主子的手。
张皇后胡乱的抓着,芝蕊的手上已经被挠出了好几道血痕,裴柔丽过去,冲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屋子里的人太杂乱了。
芝蕊这才注意到,有两个宫女不是椒房宫的,竟然在屋里逗留不走。她立即上前去,将人赶了出去。
裴柔丽这才出了里屋。
过了一个多时辰,张皇后没有声音了,没过一会儿又响起她痛彻心扉的哭声。
芝蕊抱着一个包裹出来了,边走边哭。
太医接过来看了一眼,是一个浑身青紫,已经没气儿了的瘦小男胎。
只看了一眼,他便吓得跪地不起,倒不是害怕包裹里的婴儿,是害怕天子降罪。
第095章 天子之怒
惠妃也去看了一眼,吓得捂住了心口,连连后退,裴柔丽上前扶住了她。
凌帝听到动静也进来了,何贵妃母子神色紧张的跟在后面。
看屋内诸人的反应,凌帝猜到了什么,脸色阴沉的可怕,张了几次口,却什么都没说出来,最后伸出手想去看包裹里安静的婴儿。
却被惠妃上前拦住了!
“皇上,别看了,是个已经咽气的男胎。”
何贵妃不相信,不顾雨燕的阻拦上前去看,结果被吓得跌倒在地。
“来人,将何氏这个恶毒的女人给朕关押起来!”
凌弘宣连忙跪地为母求情,却被盛怒中的凌帝踹翻在地。
吕显忙叫了人来,把何贵妃连同她身边的雨燕都拉走了,他还小声吩咐下去,要将她们主仆二人分开关押。
宁妃江氏胆子小,也不敢上前去看,更不敢多管闲事,只在角落里站着,当个隐形人。
惠妃安排人将孩子带走,又让人将屋子里收拾干净,凌帝脸色颓败的坐在那里,眼神涣散。
一时之间,屋子里没有人说话,内室里张皇后的哭声也逐渐小了,只剩下呜咽之声,氛围很是沉寂。
最后还是凌淑锦站了出来,对着皇上说:“父皇,您要不要去看看母后?”
凌帝抬头望了望自己的女儿,伸手示意她过来,凌淑锦看了像是突然老了十岁的父亲,心里生出一丝愧疚,今天她算计了这个屋子里的所有人,包括毁了她一生的父皇。
“淑锦,回自己院子里去吧,回去歇着。”
凌帝看着自己的女儿,觉得今日的种种,是上天对他的惩罚。“
是他懦弱怯战,让只有十六岁的女儿去匈奴和亲,是他为了平衡朝局,给自己十八岁的女儿找了一个病秧子驸马。是他为了培植宣王的威信和势力,默认礼部罔顾祖制,纵容的何贵妃看不清自己的身份,去挑衅皇后引起争端。
是他做了太多的错事,上天才要在重阳祭祖这天,带走他的儿子。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看父皇红了眼眶,凌淑锦也落下泪来。
筹谋这一切,她从不后悔,她不是因可怜父皇而哭,是为了母后而哭。
马上,母后的大仇就将得报。
没等回到宫里,吕显就让人撬开了雨燕的嘴,让她供出了卢皇后之死。大清早刚起床的凌帝,被这个消息轰的气血上涌,若不是吕显扶着,怕是要栽倒在地。
凌淑锦装作刚知道这个消息,哭的死去活来,直至晕了过去,被人送回公主府。
回去的马车上,裴柔丽抱着凌淑锦,小心的喂着她水。
昨夜张皇后的事情折腾到大半宿,凌淑锦等着吕显的消息,基本没有睡,这又哭了半晌,此时手都是抖的。
秋晨秋灵守在一边,哭的眼睛红肿着。
她们知道,公主是真的伤心,纵然早就知道了真相,可是一番处心积虑,真相终于大白于众人面前的时候,还是一样的愤愤不平。
为了她的母亲,也为她自己。
到了公主府,裴柔丽将人一路抱着回了落辰阁,秋灵去请了太医过来,为公主诊治。
直到了晚间,凌淑锦才稍微好一些,裴柔丽一直守在她身边,看她醒了,赶紧让秋晨去厨房里拿白粥过来。
看着她们忙来忙去,端茶递水的,湿了帕子给她擦脸的,她努力挤出一抹笑,冲着她们摆手:“别忙了,我没事。”
大约是哭的太久,她的嗓音已经嘶哑,裴柔丽只听了一句,便背过身去,眼泪落了下来。
“别哭,告诉我,那个孩子怎么样了?”
“她没事,昨夜已经被抱回了三月春,刚白惊差了人来报,说已经吃了乳母的奶。”
不过到底是早产儿,孩子瘦小的很,白惊说抱在怀里,轻的吓人。她刚落地时便要张嘴大哭,费婶儿连忙捂住了她的嘴,从留好的后窗里将孩子递了出去。
程应允现在掌管御林军,他提前在后窗守着,将孩子抱走了。
孩子太小,只包了个薄毯,他单手撑着,用宽大的披风遮盖住,将孩子抱到凌淑锦院子里,费伯在那里等着。
当时孩子已经快没有呼吸,小小的胸口微不可见的起伏着。
费伯连忙抓着孩子的双脚,将孩子倒立过来,拍打她的脚掌,脚底板都拍红了,小孩子才哭了出来。
程应允一个历经沙场的人,听见着细弱的哭声,才放松下来,一屁股蹲在了地上。
天知道这一路上他有多害怕,担心这好不容易救出来的孩子,再死在他的手里。
费伯将孩子用早就准备好的厚被褥包裹着,程应允利用职务之便,错开御林军巡防的时辰,让费伯带孩子翻墙出去,白惊在墙另一头接应。
回来的路上,白惊问费伯害不害怕,他摇了摇头,说是他这辈子干过最刺激的事,下回再有这事,请一定还找他。
逗得白惊哭笑不得。
“孩子还活着就好,御驾回宫了吗?”
“我们回来的时候,礼部的梁茂昌已经被削职下狱,御驾暂由程应允带兵负责护着回宫。不过皇后娘娘刚刚小产,身体虚弱,不便移动,留在行宫修养。”
无论是何贵妃致张皇后小产,还是何贵妃母子害死卢皇后,都是皇室丑闻,皇帝本不欲宣扬,可奈何陪同的人太多,想瞒也瞒不住。
张皇后痛失一子,心中悲愤,竟然下旨毒死了产房里的侍女和产婆,只留了芝蕊的命。
理由就是这些人护主不力!
皇帝知道她在气头上,也就随她去了。
惠妃听说了,不由得为那产婆可惜的慌,她并不是张皇后宫里的人,还是临时找来的,却无辜丧了命。
费老儿等孩子睡着了,就出来门口,等着老婆子回来,费婶儿身上好些血,下了车看见老伴儿,就先说血都不是她的。
白惊看二老平平安安的回来,悬着的心终于落下,连忙套了车,将人送回青州。
怕张皇后反应过来杀人灭口,白惊让二老先和江品言住在一起,说以后这里就是他们的家。
江夫人找了信任的高手住在院子里,为的是保护女儿的安全。
将二老安排在这里,她也放心。
等秋晨端来了白粥,裴柔丽小心的将凌淑锦抱起,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喂她喝粥。
凌淑锦这番痛哭,为的也是让她父皇看看,希望他能生些恻隐之心,重罚何贵妃母子。
隔日早朝,国舅爷卢立新就和御史台的人一起,告何贵妃和宣王因一己之私,谋害先皇后,又致张皇后小产,请皇上赐死何贵妃,贬斥宣王。
宣王同党在朝上为主子据理力争,将所有过错都推给了何贵妃*一人,说宣王都不知情。
双方各执一词,吵得不可开交。
卢立新为先皇后喊冤,说若是皇上不处罚何贵妃母子,他就一头撞死在朝堂上,以祭先皇后亡灵。
张氏的人也跟着一起嗷嗷,哭诉张皇后失子之痛。
龙椅上的皇帝,看着乱成一团的朝堂,觉得脑子都要炸了。
最后决议赐死何贵妃,宣王闭门思过,至于思过到什么时候,皇上没有说。
但无论如何,有何贵妃这样的母亲,宣王跟储君之位是彻底无缘了
宣王府内,凌弘宣跪在院子里,接过吕显递过来的圣旨,跪下谢旨的时候,嘴角撤出一抹讥讽的笑。
他笑母亲的愚蠢,父亲的狠心。
多年的筹谋,付之一炬,他怎么能甘心?
他被幽禁,府里的宫人也大都被吕显带走,那些发誓要和他同进退的谋士,在听到风声时,已经卷包裹逃走了。
平时热闹的府邸,一下子安静下来。
也不是很安静,因为他的王妃姬妾在哭。
“再哭都给本王去死!”
一嗓子嚎出来,周围安静多了。
他颓然的跌坐在地上,放声大笑着,跟疯了一样。
宣王府的情景,不久后就传到了公主府,凌淑锦听秋灵讲着,心中无甚波澜。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她和凌弘宣一起长大,知道他心狠手辣,又善于筹谋,肯定不会就此放弃。
恐怕现在朝廷里有些官员还对他不死心呢,特别那些已经和张氏闹翻的,失去了依仗肯定惶恐不安。
对张氏忌惮的肯定不是只有宣王的同党,还有她的父皇。
他要稳坐帝位,就不会允许一方独大。
一个棋子被吃了,就要赶快祭出第二颗。
不过半个月后,凌帝便给凌弘靖和戚家千金赐婚,那些宣王同党,立即开始向靖王靠拢。
还在行宫修养的张皇后,看完父亲和哥哥寄来的书信,转身就扔进了炭盆了。
这才刚进十月,一场雪都没有下,她却整天觉得冷飕飕的。
费大夫给她留下的那些补药,她喝了没几天,觉得太苦就不想再喝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不想活了,觉得世间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以前她处心积虑,为后位稳固,为弘祥的储君之位。
可是现在想想,一切有什么意义呢?她不过是张家巩固权势的一个棋子,她的孩子没了,没有人关心她身体怎么样,只责怪她马虎大意,被何贵妃得了手。
皇帝那里,对她更是没有一点怜爱,只想着朝局,宣王没了,这又来了一位靖王。
一切都如她所料!
现在父亲又写信让她去找惠妃的把柄,又让她去斗倒靖王。可是就算没了靖王又怎么样,还有宁妃的儿子,后宫里还有那么多女人,宁妃的儿子没有还有人再去生。
她看不到尽头!
再说当了皇帝又有什么用呢?是要学会做像当今皇上一样薄情寡义的人吗?
为了帝位稳固,摆弄朝臣,利用孩子,妻子,所有人都是他的棋子。
以后她善良可爱的弘祥是不是也会成为这样的人?
不,她不要,她不要自己的儿子成为这样的人。
第096章 见长辈
可是弘祥乃中宫嫡出,身份尊贵,如果皇位由那些庶出来坐,会放过身为嫡子的他吗?
还有张家,父亲和她的兄弟们,这些年的苦苦经营。
可不是仅仅只为了张家出个皇后。
想到这些,张华清觉得自己脑子都要炸了,痛苦的抱着头,放声大叫。
刚走到院子里的芝蕊听到叫声,立即扔了手里的东西奔回屋里。
“主子,主子,你怎么了?”
芝蕊问了好几声,张皇后不回答,吓得她抱着她的胳膊不知所措,眼泪簌簌下落。
“主子,你不要吓奴婢啊!”
留下的太医听到动静也进来了,看张皇后情绪激动,有疯癫的征兆,赶快让宫女一起将人按住,他取了一枚长针,扎在她脑门的穴位上,张皇后晕了过去。
行宫的这番动静很快传到了宫里,还有长乐坊。
裴柔丽担心凌淑锦多想,这些时日一直陪在她身边。
“你若是想去探望她,我陪你一起。”
凌淑锦摇了摇头,“罢了,消息传的这样快,行宫里不知布置了多少眼线,过了这么些天,宣王肯定已经察觉到事情不对劲,我与张皇后关系素来就不亲厚,正常来说我不会去看她。”
不去行宫也行,但是裴柔丽想着,也不能让她老待在公主府。
日日沉闷,总会不禁想起那些事。
特别是最近天色总是阴沉沉的,更加令人心情烦闷。
“前日里裴铮鸣过来说,父亲找了个江南菜做的极好的厨子,让我们有时间回去尝尝。”
“我们?”
凌淑锦问这句话时,神色希冀又紧张。
裴柔丽点了点头,“对啊,父亲的意思是让你有时间也过去玩,认认家门。”
认认家门?裴将军这是认可她了?
一行人轻车简从到了裴府大门,车上的裴柔丽却有些不敢下来了,都说丑媳妇总要见公婆,可是她心里是真的紧张。裴柔丽握着她的手,感觉到她的手心汗津津的,就知道她是太紧张,给秋晨使了个眼色,让她们姐妹俩先下车。
待车上只剩下她们二人,她顺势将凌淑锦搂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背。
安慰道:“他们你都见过,紧张什么?”
“你说的轻巧,要是我讲咱们俩的事告诉了我父皇,你还敢进宫吗?”
“当然。”
凌淑锦看裴柔丽信心十足的样子,绷着脸掐了一下她的胳膊,恨恨道:“吹牛。”
“好了,下车吧,我提前派了人过来说,我爹他们肯定在门口等着呢,咱们一直不下车,他们不一定怎么想呢?”
一听长辈们在等着,凌淑锦哪里还敢再耽搁,忙抚平衣裙跟着裴柔丽下了车。
长乐公主大驾光临,裴实昭早已带了家眷在门口恭候,看她们俩下来,忙向公主行大礼,凌淑锦哪里敢受他们的礼,还好秋灵上前扶住。
府门口人来人往,不好被人瞧出端倪,双方都很拘束。
待到了裴府后院正堂,屋子里只剩下自己人,凌淑锦让裴氏夫妇坐在正座,后又端端正正的给他们二老行礼。裴氏夫妇哪里敢受公主的礼,刚想站起来阻止,裴柔丽却上前一步,与长乐公主并肩而站,同她一起行礼。
裴实昭只好红着眼眶受下了。
旁边站着的裴铮鸣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刚想开口问就被母亲眼神制止了。
随后,杨秀英的贴身侍女捧着一个黄花梨木锦盒上前。
杨秀英也站了起来,走到堂中站着的两人面前,缓缓开口道:“我听你父亲说起了你们的事,这十年你们都没有少受苦,如今能在一起,就要好好珍惜彼此的缘分。你们在临安也无法拜堂成亲,不过我与你父亲已经认下你们,这是赠你们的礼物,裴家的嫁妆,稍后也会寻个机会送到公主府。”
这些话都是裴实昭提前和她说好的。
只是他一个大男人,不适合说这些矫情的话。
裴铮鸣听的云里雾里,只干着嘴‘你们’了半天,也没有问出个什么。
说完话,杨秀英将盒子打开,是一对白玉缠金丝玉镯,还有一对石榴花样的金戒指。
裴实昭也起身走了过来,略微不自然的解释道:“这是柔丽的母亲蒋氏留下的东西,让我等她成婚的时候,交给她做嫁妆。我本来想放在嫁妆单子里,可是想着它们寓意不同,还是亲手交给你们最好。”
看着锦盒中的东西,凌淑锦忍住汹涌的情绪,克制的说道:“谢谢裴将军,裴夫人。”
她从未想过,她和裴柔丽的关系,会受到长辈的祝福。
“父亲、母亲给的东西,你就收下吧,以后对我好点。”
怕凌淑锦哭,裴柔丽赶快逗她。
凌淑锦听到这话,没忍住嗔了她一眼,她几时对她不好了?
可是当着二老的面,她也没有说什么,只恭恭敬敬的将礼收下了。
秋晨秋灵看到这样温馨的一幕,也是没忍住掉了眼泪,自从卢皇后去世后,她们公主很多年没有受过来自长辈的疼爱了。
“行了,你们母亲为你们请了戏班子过来唱戏,你们去院子里玩吧。”
裴实昭沙场铁汉,不太会招架这种场面,催她们赶快去看戏。
而他则带着儿子,去了院子里刚辟出来的练武场,教儿子耍枪。
其实裴铮鸣早已经过了习武的最佳年龄,可是只要父亲愿意教,他就想学。
去练武场的路上,他几次欲言又止,想问问今天裴柔丽和公主到底是什么情况,可是看父亲的脸色,还是决定等有机会了问问母亲。
杨秀英除了准备了戏班子,还请了裁缝过来为她们做衣服。
裴柔丽看见偏厅里等候的白惊,只觉得三月春的招牌是打出去了。
现在天凉,穿的衣裳多,需要把外衣脱了量比较准,杨秀英担心她们害羞,就说先去张罗戏班子,让她们量好尺寸选好了布料,再去戏台子那找她。
长辈一走,偏厅里就开始哇哇大叫。
“你们这是什么情况?裴夫人邀我过来做喜服,我还以为是你弟弟要成婚了,没想到是给你们量。”
“做喜服?”
裴柔丽和凌淑锦再次异口同声。
两人对视一眼,神色微囧,刚才母亲对她们说的,只是说为她们做几身衣裳,可没说是喜服。
看两人如此诧异,白净也征住了,“对啊,你们不知道吗?”
做喜服这件事两人确实都没有想到,白惊为她们量身时,两人都羞红了脸。
凌淑锦心里挂念那个孩子,见了白惊,自然是要问孩子的情况。
“那孩子虽然看着弱小,但食欲还挺好的,我找的那个乳母奶水足,一天多次的喂,现在看着是好些了。”
费伯走的时候,告诉她屋子里一定要保持干净,不要有灰尘,不要让孩子接触到太多的人,也不要多抱她。
“那我们晚上去看看她。”
从裴府吃完晚饭离开,二人先回了公主府,又乔装一番,从后门去了三月春。
孩子暂时安置在了裴柔丽住的梨花苑,由展兰和乳母照顾着。
知道她们要来,白惊提前支走了乳母。
凌淑锦从未见过这么小的孩子,脸蛋还没有她的巴掌大,眼睛四处望着,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听说这么小的孩子视物还不清晰,看什么都是模糊的。”从孩子抱来,就是展兰在照顾,她跟着乳母学会了很多。
“不过能看出是个漂亮的孩子。”
展览附和着凌淑锦的话,笑呵呵的说:“是啊,乳母也这么说,说妞妞的眼睛细长,还有高鼻梁,小嘴巴,长大肯定是个美人。”
“妞妞?”
“是我们给孩子取的小名,乳母说孩子有名字了好活,公主,要不您给她取一个正经名字?”
凌淑锦也想到孩子还没有名字,说起来她和这个孩子并没有血缘关系,给她取名字不合适。
孩子到底是张华清的,还是要她取。
转眼到了张皇后小产满月的日子,凌帝派御林军去郊外行宫将人接回。
重新回到椒房宫,张皇后穿着明黄色绣龙云纹样式的吉服,端坐于后位之上,接受着各宫拜见。
一屋子的后宫嫔妃,别管是出自于书香门第,还是将门之家,无论模样、才学多么出挑,此刻都匍匐在她的脚下,向她行跪拜大礼。
这样的场景仿佛和她走之前没有区别。
不过还是有区别的,比如为首的不再是仗着资历老位份高而一贯跋扈倨傲的何贵妃,换成了低眉顺眼的惠妃。
除去了何贵妃母子,后宫的空气都清新多了。
至于惠妃母子,要是敢学何贵妃母子那样,与她争宠夺位,她一样不会让他们有好下场。
众嫔妃拜见完以后,说了些恭维话,便相继离去。
接下来是公主皇子们。
领头参拜的是最年长的长乐公主,落后她一步的是二皇子靖王。
张华清端着慈祥的面容与他们一一叮嘱。
无非是让他们要恭敬孝顺,常来宫里看看皇上。
说了一会儿,她便装作乏了,皇子们都有眼色的退下了,只有凌淑锦留了下来,似乎是有话要说。
芝蕊很有眼色的屏退左右。
屋子里就剩下主仆四人,今天凌淑锦身边跟着的,是裴柔丽。
“长乐,你近来可好?本宫听说你因为卢皇后的事情,忧思过重。”
凌淑锦看着面容消瘦,涂了厚重脂粉掩饰的张皇后,觉得有些陌生,她以为她会先问那个孩子如何了。
“多谢母后挂念,儿臣一切安好,那孩子也一切安好,只是还没有取名。”
听到孩子,张皇后伪装的面容有一些撕裂,露出一些哀愁。
不过只有一瞬。
她马上又重新拾起自己的伪装,微笑着问道:“孩子,什么孩子?”
第097章 我们养她
对着张皇后那张充满疑惑的脸,裴柔丽和凌淑锦一时间都愣住了。
不过两人很快反应过来,张华清这意思是不要那个孩子了。
凌淑锦缓缓站起身,对着张皇后行了一个礼,稍带谦意地说道:“儿臣昨夜没休息好,有些糊涂了,说了些胡话,还请母后赎罪。”
张皇后也淡笑着站了起来,施施然道:“无碍,不过你还是要好好休息,莫再想着之前的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直到坐上了回府的马车,裴柔丽才骂了几句。
恶人她见的多了,可是没见过张华清这号翻脸如翻书,连自己孩子都不认的人,亏她之前还表现得多么不舍得这个孩子。
如今危机解除了,担心她们拿这孩子当把柄,干脆连孩子都不认。
偏偏她们还不能去拆穿她,毕竟她们本也是利用这个孩子去达成自己的目的了。
不过好在有这个孩子在手,张华清也不会拿她们怎么样,不然鱼死网破,谁都落不上好。
裴柔丽看凌淑锦一直不说话,以为她是伤心了,忙劝解道:“没事,这孩子她不要,咱们要!等她再大一点,身体结实了点,我们就带她回复春城。”
凌淑锦见识过张华清的手段,对于她今日的表现并不意外。
看裴柔丽如此义愤填膺,拉了她的手说道:“皇室之人,为了争权逐利,做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你说的对,何贵妃已经赐死,老大除了谋反再无翻身之力,母后的仇也算报了,我们是可以回复春城了。”
“皇上刚把你召回来,看那意思是想让你留在临安,他会放你走吗?”
“宣王倒台,目前朝中局势动荡,他怕是一时之间无心关注我,我就是担心那个孩子太小,经不起长途跋涉。”
“那我们就等过完年再走,你前些时日不是说要再去祭拜你母后吗?回去准备准备,我陪你一起去。”
两人商量着祭祀的事,一路往公主府走。
月上中天,宣王府内,有人趁着夜色翻墙进了府内。
如今宣王被禁足,府中宫人也被遣散大半,院子里连夜灯都没有点。宣王卧室内,也只留了两三根蜡烛,屋子里昏黄一片,书本上的字都看不甚清。
黑衣人从窗户溜进卧室内,宣王发现他后,将蜡烛吹灭的只剩一根。
他对着来人焦急的问道:“查的如何?”
“小的在行宫附近的村子里都问了,倒是找见了两个接生婆,但她们都没有去过行宫,也没听过皇后产子那日有人去寻接生婆。”
宣王听到这个消息,眼神阴鸷,恶狠狠的骂道:“果然,这一切都是计谋,那个接生婆肯定就是他们自己的人,他们早就准备好了,是故意激怒我母后的,张华清根本没想过要留下那个孽种。”
“小人还探查道,皇后临盆的时候,屋子里乱哄哄的,咱们的人也趁机混了进去,可是裴家那个女子进去之后没多久,她们就被赶了出来。”
“裴家的女子,裴柔丽?”
“是,小人跟了她两三天,这女子警觉性很高,小人没探查到什么异样。不过今日各宫娘娘还有公主皇子,都去了椒房宫给皇后请安,其他人请了安之后就走了,只有长乐公主多留了一会儿。”
宣王背着手站在窗边,望着地上的溶溶月色,脑子里在想着这些事之间的联系。
据他这些年的观察,凌淑锦与张皇后一向不亲近,裴柔丽作为长乐公主的侍女,怎会突然进皇后的产房?是凌淑锦想要知道张皇后的情况?
还有一个蹊跷之处,就是指控母后的宫人当年被放出宫后,他们本打算杀人灭口,却被她溜了。前日里他让人去查了,说那侍茶宫女这些年都藏匿在宁州,宁州是张家的地盘。
经此种种来看,张家早就知道了卢皇后是他母妃所杀。
并且张家还将此事告诉了凌淑锦,所以张华清那个贱人才鼓捣着让凌淑锦从西南回来,为的就是与她联合,扳倒他们母子。
凌淑锦在这个过程中做了什么呢?重阳节皇陵祭祖是她劝父皇去的,那其他的她还参与了什么?肯定不止这一点,张皇后手握证人,肯定会拉凌淑锦下水,不会让她安稳的坐山观虎斗,她肯定还做了什么。
可是无论细节是什么,那就是母后并不是有意推搡张华清,张华清小产也一定不是那么简单。
两个贱女人联合在一起,肯定早就准备好,要在行宫内毁掉他们母子。
对了,肯定还有吕显,雨燕自小就跟着母妃,她的家人都在何府,她肯定不会出卖母妃。就算是受不了严刑逼供,也不会那么快就说出卢皇后之事,毕竟这个事情已经过去了许多年,最大的可能就是吕显诱供。
贱人,一群贱人。
都合起伙来谋害他!
黑衣人在地上跪着,不知宣王为何突然发疯,开始砸屋子里的东西,噼里啪啦的动静很大,他担心引来侍卫就先跳窗跑了。
当天夜里,看守宣王府的侍卫便进宫禀告,说宣王想要面圣。
消息传到吕显那,吕显听的眼神一暗,命可靠的小徒弟将此事去告知御林军右统领程应允,又告诉来人宫门就要下钥,皇上已经睡下,让他有什么事明日再来通报。
宣王突然求见,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他能挡一时是一时,给公主她们留下时间商议对策。
累了一天,裴柔丽和凌淑锦早早歇下了,秋灵却突然将她们叫起来,说程统领来了,似乎是有急事。
两人连忙穿衣起身,去正堂里见程应允。
程应允将吕显带给她们的消息说了,三人都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儿,凌淑锦率先开口:“凌弘宣着急见父皇,最坏的可能是他发现了重阳之事有蹊跷,可是他手里应该也没有证据,他要做的就是在父皇的心里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再不济也能狗急跳墙,拉张氏一族进火坑。”
程应允和裴柔丽认同她的猜想。
“那我们要做些什么吗?”
“不用,尽管他告到父皇那里,父皇最多也是怀疑我和张华清有联手,这件事情对张华清的影响更大。”
可是裴柔丽总觉得不安心,她在反复回想整件事情做的有没有漏洞,“他会不会查到那个孩子?”
凌淑锦摇了摇头,“不会,孩子生下来的时候,产房里都是张华清的人,且除了芝蕊,其他人她都处死了。”
芝蕊是张华清的陪嫁侍女,她不会出卖张华清,张华清再狠心,也绝不会供出自己的孩子。
程应允犹豫的说道:“会不会我那天将孩子抱出去的时候有人看到了?”
当时因为皇上在前门,侍卫都安排在皇上身边,后窗那里他没有安排人,不过当时天色黑,若真有人藏在暗处看到也不一定。回想一下,当时事情做的太大胆了,只是她们担心耽搁久了,那孩子就没命了。
“不会,如果有人看到了,当晚就事发了,不会等到现在。”
三人思来想去,觉得最大的可能就是凌淑锦一开始说的,毕竟她最了解自己的这个弟弟。
翌日一早,公里就有人来宣长乐公主进宫。
裴柔丽和秋灵伺候凌淑锦穿戴好后,三人一起进了宫。
刚进了宫门,就有引路的小太监来了,凌淑锦看了面熟,知道是吕显派来给她透风的。
那小太监迈着小碎步在前头引路,一边走一边小声说道:“公主,师傅让我来告诉您,宣王的人等在皇上下早朝的路上,说宣王有冤情要上凑,皇上听完后就让程统领去宣王府带宣王进宫,现下人已经在承乾殿了,他向皇上控诉,说您和我师父,伙同皇后一起陷害他。“
凌淑锦停下脚步,问道:“怎么还有吕公公?”
“宣王说是我师父严刑逼供,让那侍女陷害何贵妃。”
“那他现在怎么样?”
“师父,师父他已经被掖幽庭的公公带走了。”说到此处,小公公忍不住哭了起来。
裴柔丽和凌淑锦对视一眼,神情俱是一凛。
掖幽庭,是处罚犯错宫人的地方,吕公公被送到那处,必免不了责罚。
凌淑锦不敢耽搁,快步向承乾殿走去。
程应允带御林军在殿门口守着,对着裴柔丽说道:“皇上有令,只让长乐公主一人进殿。”
裴柔丽欲上前分辨,被凌淑锦摁住了,示意她在殿外等着。
她独自进了殿中,扫视一圈,发现殿内只有皇帝皇后,还有宣王,连个伺候的宫人都没有。殿外又让御林军把守着,看来她这最好面子的父皇,是担心家丑外扬。
张皇后和宣王各跪一边,听宫人禀报她来,宣王回过头来,恶狠狠的盯着她,似乎是想把她吃了。
龙椅上的皇帝一脸肃然,看凌淑锦的眼神也不再慈爱,有猜疑,有不满。
凌淑锦心中不免一紧,缓缓在大殿中央跪下,给皇帝叩头行礼。
皇帝并没有让她起来。
“长乐,你告诉朕,重阳祭祖的事可是你精心安排的,为的是陷害宣王母子?”
凌淑锦直起身来,一脸不解的抬头看着皇帝,疑惑问道:“父皇,您此话何意?”
宣王看她明明一肚子计谋还装作无辜,心中怒火早已按耐不住,抢先接过她的话:“凌淑锦,你装什么装?明明就是你和皇后合谋,将我们引出宫去,好方便陷害我母妃。”
宣王作为弟弟,竟然敢当众直呼嫡姐姓名,本是大逆不道的行为,可是皇帝却没有出声阻止,这是在纵容他去为自己申冤。
凌淑锦直接站了起来,走到宣王跟前,狠狠的甩了他一巴掌,宣王不防她竟然敢动手,嘴角都被打出了血。
满堂震惊。
皇帝正欲说些什么,凌淑锦却先开口。
第098章 大殿对峙
“凌弘宣,本宫可是你嫡姐,你竟然敢当着父皇的面直呼嫡姐姓名,你有没有把父皇放在眼里?自从本宫母后被你们害死之后,你和你母妃撺掇父皇让本宫去匈奴和亲。本宫侥幸得救,你们这对丧尽天良的母子,竟然又向父皇提议让本宫二嫁言家,你们母子背地里做的这些事情,本宫不是不知道。可是本宫母后早亡,无人护佑,只得被你们母子一次又一次迫害。”
凌弘宣被人戳破恶行,恼羞成怒,直接出言打断。
“你胡说!”
凌淑锦今天来,就是要把水搅浑。
宣王说行宫之事他是冤枉的。
那她就说些他不冤枉他的。
“本宫哪里胡说?若不是你们母子这些年从中作梗,本宫会和父皇之间有那么多隔阂吗?你可敢对天发誓,说你们没有害过我?若有谎言,天打雷劈。”
“胡闹,好端端的干嘛发起誓来。”
皇帝一听她开始起毒誓,立即制止。
因为他最清楚,凌淑锦说的这些句句属实。
关于长乐的两次婚事,何贵妃母子确实有向他进言,虽然他心里早有这些想法。但是何贵妃母子的添油加醋,确实更加让他坚定牺牲长乐的做法是对的。
凌弘宣立即顺着皇帝的话说:“对啊,你不惜诅咒自己就是因为你心里特别恨我们,不但恨我们,你还恨父皇,所以你才和张皇后联手,害死我母妃,还害死父皇的子嗣。”
宣王急了,开始用激将法。
张华清跪坐在地上,看着对峙中的两人,努力压下心中的焦急。
她担心凌淑锦顶不住被绕进去。
谁知凌淑锦只是冷笑一声,重新走到大殿中央,对着皇帝再次下跪。
“父皇,儿臣知道,您一直想让我远离纷争,过自己的日子。所以过往十年,儿臣一直都很少进宫,为避嫌也为求自身安稳,最后甚至去了千里之外的复春城。因为儿臣知道,有些人会为了争夺储君之位而不择手段,儿臣害怕被牵扯其中,如今看来,儿臣还是难逃被人利用。”
说完这些,凌淑锦用手帕掩面,装作泣不成声。
龙椅上的皇帝看女儿哭的如此悲痛,心中略有不忍。
是啊,这些年长乐一直很听话,虽心中有怨气但也没有违背过他的意思。
就连这次回京,也是他用圣旨逼的,若是长乐真要为母报仇,直接拿着证据来找他就行了,何必绕那么大圈子?
“好了,别哭了!何贵妃临死时,亲口承认过她害了先皇后,而宣王你,犯了大错还不知悔改,竟还敢攀咬皇后和长乐,朕今日就削去你的王位,罚你去看守皇陵,无令不得出!”
宣王看局势反转,一时心急如焚,而张华清那个贱人竟然还敢看着他笑,既然他完了,那她也别想活。
他发疯一般的爬上玉阶。
殿内没有侍卫,皇帝眼睁睁的看着他爬过来,他避之不及,被他抱住大腿。
“父皇,父皇,都是她们谋害儿臣,儿臣无罪,儿臣无罪啊父皇!就算凌淑锦没有罪,可是张华清罪该万死,她怀的根本不是龙种,是她与孙画师私通而得的孽种……”
“你竟然敢污蔑本宫,来人,将他拖出去!”
张华清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她一直没有帮腔,就是怕凌弘宣狗急跳墙。
皇帝还处在震惊之中,看了看盛怒慌张的皇后,又看了看疯狗一般乱叫的宣王。
只觉得天旋地转,脑子里只剩下嗡嗡叫的声音。
程应允在殿外,听到皇后叫人,他欲带人闯进去,却被裴柔丽摁住了。
宣王今日进宫,必是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如果他没有得势,肯定要拉张皇后下水。
而刚才喊人的是皇后,不是皇上。
那说明凌弘宣还是狗急跳墙了。
张皇后与孙画师私通,乃皇家丑事,若是这时候程应允冲进去,听到了不该听的话,很可能会被皇帝杀了灭口。
昨夜他们在商议之时,已经猜到了这种可能。
现在看来,张皇后已经完了,希望她还能有一些良知,看在那个孩子的份上,不把他们供出来。
大殿之内,张皇后看着紧闭的宫门,而宣王还在狂吠,事情就被这样戳破,她觉得浑身无力,颓然坐在地上。
“父皇,孙画师与张华清是青梅竹马,他俩在武英殿多次苟合,张华清才有了身孕,她怕事情败露,才设计杀了孙画师。”
凌帝听后气极,猛地踹开宣王。
宣王不妨,滚落下台阶,他额头磕破了,满脸鲜血。
凌淑锦看情势不对,忙装作哭晕过去,匍匐在地上。
她背对着皇上,抬眼冷漠的看着一直叩头否认的张华清,还有干嚎着细数张华清与孙画师苟合细节的凌弘宣。
说的他好像就在场看着一样,言辞之粗鄙,不堪入耳。
真是个蠢货!
凌帝听不得这些肮脏事,怒喊了几次住口,两人都没有停下。
气的凌帝失去了理智,抽出一把剑,直直的冲了下来。
利刃入肉的声音,鲜血噗呲噗呲往外冒的声音,让凌淑锦觉得十分悦耳。
张华清被眼前一幕吓到了。
气红了眼的皇帝直接将一把剑刺进了宣王的身体里。
父亲亲手杀了儿子!
宣王大睁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父皇。都说虎毒不食子,他看到父皇拿着剑奔下来了,可是他以为父皇不会舍得杀了他。
他被逼的走投无路失了理智,出言不逊。
凌帝是被他露骨的言辞冲昏了头脑。
试问哪个男人能允许别人讲述他妻子红杏出墙的细节?
凌弘宣是找死。
张华清看着眼前的一幕,大脑飞速的转动着,也没想出什么好对策,干脆学着凌淑锦晕了过去,虽然她知道自己怕是难逃一死。
因为凌弘宣描述的太过详细,皇帝已经听了进去。
这会成为他一生的魔怔。
不过躲一时是一时,现在皇帝正在气头上,若是她再眼巴巴看着,怕是已经气疯了的皇上,也会直接给她一剑。
皇帝看着满地的血,再看了看已经倒下的宣王,还有晕倒的皇后和长乐。
他不可置信的后*退。
直到一屁股蹲坐在玉阶上。
他都做了什么?他杀了自己的儿子?他杀了自己的儿子!
不是,他没有,可是他为什么满手的血?
为什么?
他重新爬回到他最爱的龙椅上,放声高喊:
“来人!来人!来人!”
三声凄厉的大喊,程应允都听到了,他和裴柔丽对视一眼,两人一同推开了大殿的门。
纵使他们已经设想过最坏的情况,可是看到眼前的情形还是吓懵了。
宣王倒在血泼中,不远处躺着皇后和公主,而皇帝高坐在龙椅之上,眼神冷漠,玉阶之上血迹斑斑。
“宣王伏罪自杀,将他的尸体拉出去,按照亲王礼制下葬。皇后和公主被吓晕过去,皇后带回椒房宫静养,无召不能出宫,长乐公主送回公主府,无召不得出府。”
说完这些,凌帝起身而去,步伐踉跄。
裴柔丽忙奔到凌淑锦身边,将她抱在怀里,急切的叫着她的名字。
凌淑锦缩在袖袍中的手微动了三下,裴柔丽感受到之后就不喊了,抱起她往外走。
路过程应允时,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万事小心。
宣王死在了承乾殿的消息一出,朝野震动。
皇后娘娘产后虚弱,又受了惊吓,重病不起,在椒房宫内静养,闲杂人等不得去打扰。
皇上身边的掌事太监吕显,治下不严,在掖幽庭受了重罚。
盛国的十月,寒冬将至。
长乐公主府,裴柔丽整日里变着花样给凌淑锦做好吃的,可她还是日渐消瘦。
把裴柔丽着急的不行。
转眼到了十一月,大雪一场接一场的下,公主府内堆了好几个雪人,奇形怪状的。
冬至这日,白惊一早送了信来,说晌午带着展兰和那个孩子过来一起过节。
裴柔丽立即将消息告诉了赖床不起的凌淑锦,最近她总是懒懒的,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听说孩子要过来,凌淑锦忙让秋灵找出她小时候带的长命锁,说等那孩子来了送给她。秋灵找了一会儿说找不着,凌淑锦才起床和她一起找,裴柔丽在旁边陪着,看主仆二人在那翻箱倒柜,连带翻出了一些凌淑锦小时候戴的首饰。
其中有一支红玛瑙琵琶金发簪,凌淑锦拿在手里看了良久。
裴柔丽觉着不对,看向秋灵。
“这支簪子是先皇后送给公主十二岁的生辰礼,因为红玛瑙颜色鲜艳、明亮,象征着吉祥、幸福,更寓意着长寿。”
十二岁?那就是卢皇后陪凌淑锦过的最后一个生辰。
裴柔丽给秋灵使了个眼色,让她先下去。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凌淑锦看着簪子,眼泪扑簌簌往下落,裴柔丽上前搂着她,小心的用帕子为她擦拭眼泪。
“想哭就哭吧。”
这些时日她明明很伤心,很想念母亲,却怎么都哭不出来,就连裴柔丽陪着她一起去皇陵祭祀卢皇后,她都没有哭。
她的眼泪好像在那两场闹剧中,都消耗完了。
第099章 小樱桃
在某些时刻,眼泪是发泄情绪最好的方式。
可是往往人在极度失落与伤心的时候,是流不出眼泪的,外界的打击已经让人心觉得麻木,再暖心的安慰和陪伴都冲不淡内心的苦涩。
晚上睡觉的时候,裴柔丽有时候会特意讲一些民间的凄美小故事,想着也许她哭出来就好了,可是都不管用。
良久之后,凌淑锦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下来,歪在裴柔丽的怀里,一动都不想动。
“其实我这些天在想,如果母后还在的话,她肯定会保护我,也许我就不用遭遇那些事情。可是我又想,若是母后还活着,却阻拦不住父皇的决定,那她又该会多么伤心?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反反复复想这些事情,想如果我再聪明一点,想如果我不那么贪玩,想如果我能日日陪在她的身边,也许我就能发现异常。”
这些话凌淑锦不久前就曾说过一次。
今日再说,裴柔丽知道,对于卢皇后的死,她仍旧耿耿于怀。
尽管现在何贵妃母子已死,也无法平复她自责的心绪。
是啊,坏人是死了,但是她的母后也不会活过来了。
大仇得报,能让逝者安息,能让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可是活着的人,依然要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
“逝者已矣,你母后最想的,是你能过上安稳幸福的生活,你若终日苦思,岂不是辜负了她的期盼?”
“我懂你说的,可我心里就是难受。”
裴柔丽轻轻抚着她的背,轻声安慰道:“没事,都会过去的,我会一直陪着你。”
快晌午的时候,白惊带着孩子来了,寒冬天气,展兰把孩子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只露出一双眼睛。大概是来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孩子四处张望着,好奇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屋子里烧着地龙,稍微缓了一会儿,展兰就把外边围着的罩衣给解开了。
没了束缚,孩子的手胡乱的挥着,看着很有劲。
凌淑锦将她抱在怀里轻轻颠了颠,笑意盈盈的说道:“是胖了点?”
“回公主,妞妞是胖了。前儿夜里,白管事拿了杆秤给她秤了秤,已经八斤多了。”
虽然还是没有足月的孩子长得快,可是能从一个小猫儿大小长成现在这样胖乎乎的,大家都知足了。
裴柔丽也上前去逗孩子,这孩子很爱笑,打个响指就能把她逗得咯咯笑,“白惊就是点子多,怎么秤的?”
白惊得意一笑,边说边比划着:“就是放在小摇篮里,先将孩子放一起秤,再除去篮子的重量,不就是孩子的体重?我说裴掌柜,才离开铺子多久?秤怎么用都忘了?”
本只是打趣的一句话,凌淑锦却听进了心里。
是啊,裴柔丽已经陪了她三个多月了,每日里只顾围着她转,铺子里的生意都不管了,没有了自己的生活。
展兰看大家都夸妞妞长得可爱,她心里也很自豪,催促道:“公主,您还是赶快给妞妞取个名字吧?再过段时间,她就该认名了。”
“让我想想,给妞妞取个什么名字好呢?咱们妞妞长得这么漂亮,脸蛋这么白嫩红润,一双大眼睛还水灵灵的。”
凌淑锦想了好一会儿,她倒是想到几个寓意深远的好名字,可是看着孩子纯净的眼睛,她忽然想起了在长信宫时,弘祥曾深夜送给过她一篮子樱桃。
那樱桃玲珑鲜艳,犹如晶莹剔透的红宝石,让她念念不忘。
她望着众人问:“叫樱桃怎么样?”
“樱桃?樱桃好啊,妞妞长得这么好看水灵,确实跟樱桃一样喜人。”展兰很喜欢这个名字。
凌淑锦又看向白惊和裴柔丽,她们也都笑着点头,她亲了亲孩子的额头,“那咱们以后就叫樱桃?裴樱桃。”
听见孩子姓裴,白惊不满了,“为什么姓裴啊?为什么不能姓白?”天知道她为了这孩子操了多少心。
凌淑锦看着吃醋中的白惊,笑着说道:“也是,白惊没少为樱桃费心,那就姓白。”
裴柔丽又不愿意了,“那感情我什么都没做呗?你们好好想想,主意是不是我出的?我才是那个最为樱桃着想的人。”
两人为了樱桃姓什么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不休,甚至你推我搡的,还想比划几下。
樱桃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还以为她们是在逗她,兴奋的挥舞着小手,笑的咯咯响,口水都流出来了,展兰拿着帕子给她擦。
秋晨秋灵对这孩子也喜欢的紧,她们小声在凌淑锦面前求着,让她们也抱抱樱桃。
小樱桃很听话,不怕人,来者不拒,谁抱都行,见谁都笑。
因为樱桃的到来,一屋子都是欢声笑语,她们在一起度过了一个很热闹的冬至。
大人吃完了饺子,樱桃也困了,白惊没敢让乳母跟着,来的时候让她吃的饱饱的,可是在公主府待了快两个时辰,孩子也该饿了,她们就回去了。
小樱桃全程都没有哭闹,乖的不像只有两个月的孩子。
樱桃走后,屋子里又安静下来,别说凌淑锦,连秋晨秋灵都舍不得樱桃走,开始劝凌淑锦将樱桃接到公主府来养。
虽说现在风头已经过去了,但是若让别人发现公主府有个孩子,还是不好解释的。
最后,凌淑锦想到一个好办法,就是她要搬去三月春去住,这样她们既可以见樱桃,裴柔丽又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
隔天,她们就趁夜搬了过去。
三月春梨花苑,一下子住的满满当当。
可是事情就像凌淑锦之前说的,别人的孩子偶尔看看、逗逗还行,真到了自己去养,可真废了老劲了。
樱桃虽然乖,可是到底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宝宝,饿了、难受了不会说只会哭。四五个大人整日围着她转,有时候还看不好她,加上她早产,身体弱,一见风就容易病着,凌淑锦带的是提心吊胆。
裴柔丽重新接手三月初的生意,渊虹忙了快一年,终于可以喘口气,说想趁着过年回岁城的老宅住些天。
裴柔丽念着她确实辛苦,就给她放假了。
到了腊月,做衣服打首饰的人多了起来,三月春忙的不可开交。
渊虹走了之后,隔天白惊就回了青州,把江品言带了回来,坐镇百合苑。
起初江品言不想回来,担心别人笑话她,可是整日待在宅子里绣花看书,时间久了也没趣味,没有在三月春的日子充实,最后她还是回来了。
离开青州之前,她托人叫母亲来了一趟,母女俩提前一起吃了饺子,算是过了年。
江夫人本来有些担心她,可是想着她如果能有人陪着,也是好的,便让她回去了。
回了三月春,白惊带她去了一趟梨花苑,让她拜见了公主,两人曾在感念寺见过,江品言给凌淑锦送过斋饭。
凌淑锦说了些宽慰她的话,让她安心的在这住下去,只是江品言一看见裴柔丽就害怕,没敢在梨花苑多留。
但是她也喜欢樱桃,粉嫩粉嫩的一个小娃娃,喜人的很,不忙的时候,她就给樱桃绣些鞋袜。
临近新年的时候,她送了樱桃一双很威武的虎头鞋。
樱桃已经过了百天,喜欢到处爬,看见什么东西都往嘴里放,唯独那双虎头鞋,她就只是很爱惜的抱着,喜欢的不得了。
因为这件事,裴柔丽对江品言也和颜悦色了许多。
说起来,除了刚见面的时候她威胁过小尼姑一次,后来她对她都挺和颜悦色的,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就那么怕她?
自从宣王死的那日起,凌淑锦再也没有进过宫,宫里也未曾召见过她。
小年夜前一天,太后娘娘身边的嬷嬷去了公主府,说要见公主,下人只说公主偶感风寒不能见客,嬷嬷才罢休,留下太后的口谕就走了。
太后让凌淑锦小年夜去宫里参加家宴,她虽不想去,可是也知道不能一直躲着。
晚饭后,裴柔丽开始收拾东西,凌淑锦抱着樱桃玩儿,秋晨拿着拨浪鼓,秋灵拿着江品言绣的虎头鞋,都忙着逗孩子,没人帮她干活。
还是白惊跟江品言来了,帮她打了下手,临过年了,公主府免不了一些人情往来,她们估计要过完元宵才能回来。
待要走的时候,凌淑锦就舍不得樱桃。
小樱桃好像也觉察出了不对劲儿,抱着凌淑锦不撒手,奶娘来了也哄不走,最后分开的时候,孩子哭了,大人也跟着抹眼泪,把裴柔丽给愁的。
好不容易回到公主府,凌淑锦想樱桃想的睡不着。
最后裴柔丽亲着抱着,两人起了兴,折腾了好久,直让她精疲力尽,才安稳睡去。
第二日一早,凌淑锦就说,今日进了宫,就要瞅机会跟父皇请旨,她要回复春城,带着樱桃一起。
“凌淑锦,你是不是魔怔了?整天就是樱桃樱桃,你都没发现最近我瘦了吗?”
宫宴是晚上的,冬日里天气冷,她俩就窝在床上说话,也不准备起。
凌淑锦听见裴柔丽抱怨,就捏了捏她的脸,又揉了揉她的腰,装作恍然大悟道:“好像是有些瘦了。”
第100章 赴宫宴
裴柔丽见她打趣自己,一把将人抱住,重重的吻了上去。
屋子里烧着地龙,窗户微微开了一些散气。
深冬的寒风略过窗户,遛缝进了屋子,青灰色的纱帐与红色的丝绸围单交相缠绕。
青红互融,难舍难分。
精美的凤纹绣丝衾也随风翻腾着,忽上忽下,没一会就有人嫌它碍事。
丝滑的衾被从床脚滑落下去。
层层叠叠的堆在地上。
遮盖住了那绣着红鲤鱼衔盛开荷花的系带里衣。
凌淑锦伸手捧着她的脸,擦去她唇角的水渍,娇嗔道:“没有吧,我觉得裴掌柜不但没瘦,还圆润了不少。”
“这还不都是你的功劳。”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响起了秋灵的声音,问她们用不用午膳。
午膳?凌淑锦还以为是早上,羞的踹了裴柔丽一下,裴柔丽疼的嗷嗷叫。凌淑锦也不再管她,兀自起了床,去了净房。
裴柔丽拥着被子坐着床上,神情哀怨,自从有了樱桃,凌淑锦已经不大理她了。
以前她的心思,可都在她一个人身上,现在别说亲近她了,连和她说话也得看她有没有空闲。
罢了罢了,她岂能和一个孩子争风吃醋。
今日宫宴,能列席的都是皇室宗亲,在去的路上,凌淑锦就想,皇上会不会让张皇后出来。
小年夜,路上来往的马车多,进了宫道,裴柔丽认出在她们前面的是靖王府的马车。
皇上已经为靖王与戚真真赐婚,婚期定在了明年五月,说到时候戚将军父子也会从南疆回来。
凌弘靖本不欲做马车,可是前日里骑马摔住了腿,虽伤的不重,可是走路也没那么利索了,担心母妃见了唠叨,他也没敢骑马过来。
到宫门口,他看到凌淑锦的马车,就等在原地,要给长姐行礼。
凌淑锦接了他的礼,面上淡淡的。
凌弘靖也不在意,跟在她后面,和裴柔丽说着话。他先问侯了裴将军,又说起军营之事,前些日子里皇上将西郊大营交给了他,他想请裴实昭去帮他练兵。
西郊大营乃是临安城的守军,至关重要,凌帝多疑,以往捧着宣王时,也未曾将兵权给他。
裴柔丽最近忙着三月春的事,不再怎么关心朝政,忽闻这事感到十分惊讶,“皇上竟然把西郊大营的兵权给你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上个月。”凌弘靖看了看前面走着的长姐,又补充了一句,“最近父皇的身子不大好了,就让我先兼着一部分政务。”
听到这话凌淑锦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
跟在后面的裴柔丽也察觉到了,示意靖王继续说。
“自从宣王死了之后,父皇的身体就没那么好了,他不让声张,也不肯遵太医的嘱咐。”
到底是自己的父皇,凌淑锦的心也没那么坚硬,待在承乾殿看到身形消瘦的皇帝,她缓缓的低下了头。
凌帝正在批阅奏折,看她来了,伸伸手将她叫到身边,“淑锦啊,你近来如何啊?”
淑锦?这两个字,自从母后去世后就没人再叫过了,宫里的长辈都是称呼她的封号长乐,其他人喊她公主,裴柔丽有时候会叫她阿锦。
但没有人会叫她淑锦。
她望着才两月不见,仿佛老了十岁的父亲,突然凝噎。
再多的隔阂,再多的仇恨,在这一刻,好像都淡化了一点。
凌淑锦眼眶微热,上前握住了父亲的手,喃喃说道:“父皇,您怎么瘦了这么多?”
凌帝没想到有朝一日,女儿还会再来握住自己的手,看着女儿哭,他也红了眼眶,安慰道:“父皇没事,只是最近食欲不佳,你勿要挂念。”
问侯的话说完,父女俩好像就再也没有别的话要说,还好此时吕显过来了,说宫宴马上要开始了,请他们前往建章殿。
吕显那日受了刑,身体大不如从前,可是他无处可去,只能继续留在宫中。
好在他顶住了酷刑,并未说出什么,待他伤好后,皇帝又将他召回身边伺候,他是从小伺候他的人,换了别人皇帝不习惯。打他受伤之后,长乐公主多次派人探视,送药送吃食。
凌帝正要起身,凌淑锦却跪了下来。
“父皇,女儿有一事相求。”
“有什么事情就说,何必跪下?朕有什么是不能允你的?”
凌淑锦并未起身,而是神情坚定的说道:“父皇,我想回复春城。”
凌帝愣了一下,回复春城,不是去复春城,长乐是把那里当做家了吗?
“临安城不好吗?你为什么非要去那等偏远的地方?当初朕将那次封赏给你,只是想抬高你的身份。”
“不是临安城不好,那里是儿臣的封地,复春城虽然偏远,却民风淳朴,儿臣有些治理城邦的想法也可以在那里施行。留在那里,儿臣可以为百姓做些事情,让儿臣觉得自己很有用,而不是一个只用享乐、虚度时日的公主。”
一番话说的有理有据,让凌帝不知该如何作答。
良久之后,他才点了头。
可是凌淑锦却又开口了,“父皇,儿臣还有一事相求,吕公公能不能随儿臣一起回复春城?他从小看着儿臣长大,知晓母后与儿臣的点点滴滴,儿臣思念母后的时候,还可以和他说说话。”
吕显不知公主有这打算,怕皇上怪罪,忙跪了下来。
“也好,有吕显跟在你身边,朕也放心些,你想什么时候走?”
“过完元宵节。”
“不参加你二弟的大婚了?”
“女儿已为他备下大礼,祝福他们夫妻和和睦睦,举案齐眉。”
说到夫妻,凌帝的眼神犀利起来,“椒房宫的那个女人恐怕不行了,为免你劳累,朕就再多容她些日子。”
凌淑锦没有接话。
她早就知道张华清难逃一死,不过是父皇顾忌着张家的势力,暂时留她一命罢了。只是听他这话的意思,今日是不可能让张皇后露面了。
虽然张华清是罪有应得,可是在宴席上看到五皇子,她的心还是难受起来,张华清这样愚蠢的人,为什么能生出弘祥和樱桃这样可爱聪明的孩子?
刚才吕显瞅着机会跟她小声说,皇上并未阻止弘祥见张皇后,弘祥便以为他母后是真的病了,这些天里,南书房的的课业一结束,他就回椒房宫守着母后。
伺候汤药,陪着说话。
熟不知,他劝母后喝下的每一碗药,都是要她命的慢性毒药,喝的越多,张皇后的身子亏损的越厉害。
这些事情张皇后都知道,可是为了儿子,她一碗不落的都喝了。
凌淑锦听的身子发抖,她的父皇,对待子女,还是那般的残忍,看来凌弘宣的死没有让他有一丝悔意。
再看到弘祥小心翼翼过来向她行礼时,她刚刚产生那点对父亲的怜悯之情,都荡然无存了。
她拉过弘祥的手,将他拉向身前,蹲下身子对他说:“弘祥,那日你来姐姐府上,姐姐看你很喜欢二哥是吗?”
说起凌弘靖,弘祥的脸上有了点笑容,乖巧的冲长姐点头。
樱桃笑起来也是这样,凌淑锦想到樱桃,心里多了些慈爱,轻轻抚摸着弘祥的发髻,嘱咐道:“那你喜欢二哥,以后就多跟二哥亲近,行吗?”
“长姐,弘祥知道了,弘祥喜欢二哥。”
宴席快开始了,她让他回了自己的位子。
依目前的形势来看,凌弘靖大约就是未来的皇帝,毕竟除了他之外,其他皇子皆年幼,且他有兵权傍身。好在弘靖心性是皇子里最淳厚的,以后应该也会善待他的弟弟们。
前提是张家的那些人,不再作妖。
张皇后被困椒房宫,外界人不知道所以然,张家以为张皇后只是小产后失了宠爱,最近两个月安分了不少。
可弘祥是有着张家血脉的皇室嫡子,张家仍然没有放弃他,他们一边希望着张皇后能够复宠,一般又准备了更年轻的貌美女子,准备送进宫来。
可是凌淑锦知道,张家的人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只希望弘祥不要受他们的影响,能够过安稳的生活。
皇后没有出席,也没有人提到她,太后和皇上坐在上首,接受众位宗亲的跪拜。
宴席上觥筹交错,谈笑风生,凌淑锦笑着附和来往的人,好像是带着面具的假人,裴柔丽看不过去,带着她提前离了席。
两人没有直接回公主府,而是在南庆街口下了马车。
裴柔丽解开自己的披风,给她穿上,遮挡住她繁复华丽的宫装,牵着手闲逛。
今日是小年夜,很多人家吃完饭后都出来闲逛,大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擦踵,裴柔丽担心被挤开,从牵手变成搂抱着。知道她在宴会上没有吃东西,找了一家还有雅间的餐馆,带着秋晨、秋灵上了二楼。
二楼临窗,正好可以看到街上的光景,不远处,还能看到三月春的招牌。
甚至还能看到白惊出出进进。
今晚上三月春的生意也很不错。
出来吹吹风,见见烟火气,凌淑锦的心里也舒坦好多,好在这次让父皇答应了她回复春城的事,她也算不虚此行。
她知道,她根本就不适合宫闱生活,离开对她是最好的选择。
秋晨吃着炸糕,看着三月春的方向,念叨着:“也不知道樱桃睡着了没有?想不想我们?”
一提起樱桃,凌淑锦也往三月春的方向看,耷拉着眉眼,还撇着嘴,“肯定想。”
裴柔丽听了无奈的笑,“反正我们也快走了,到时候我吩咐人看紧外院,今晚就让展兰带着樱桃去公主府住。”
三人一听,都喜出望外的看着裴柔丽,“真的吗?真的吗?那乳母也能跟去?”
“当然,白惊找的这个乳母,是刚生了孩子被赶出来的妾室,离开三月春她也无处可去。这些时日我观她秉性善良,又不多事,待樱桃也好,就问她愿不愿意和我们一起走,她点了头。”
“哇哇哇,太好了,以后就能天天见到小樱桃了。”
秋晨兴奋的跳了起来,恰巧这时有人放起了烟花。
烟火绚丽多彩,照亮漆黑的夜空,也照亮了凌淑锦的眼眸。
她的人生,从现在开始,要远离争端,去开始幸福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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