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橘小说 > 古代言情 > 太子今天变前夫了吗 > 第101章【终章】
    第101章


    两方陷入了焦灼的战况,谁也占不了上风,谁也杀不完对方。


    远远望去,战鼓连天,空气都被狠狠撕裂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大口子,火焰从里面爆了出来,炸了出来,喷了成片成片的岩浆,滚烫地烧着这片土地,烧着来犯的外敌,把他们烧得皮开肉绽,肌理断裂,骨头碎烂。


    这一战,持续了许久。


    大邶全是精兵强将,全部以一打十,杀了数不胜数的外敌,砍了多如牛毛的头颅,也被洒染了大片的温热血迹。


    血迹越多,他们就越是兴奋,越是卖力,杀红了眼。


    可是,杀了一波又来一波,杀了一批又来一批,根本杀不完!


    而他们,总有力竭的时候,总有疲乏的时候,总有拿不住刀剑的时候。


    所以,场上的战况已经渐渐明了,渐渐清晰,大邶,快要撑不住了。


    又过了一炷香,大邶兵将已经所剩不多,剩余的也都身负重伤,只是依旧挺直着身躯,但不过是在负隅顽抗罢了。


    场上一如既往、次次战胜、杀着砍着的,只有何碑卿。


    何碑卿也不可避免地受了伤,但他手中的双剑却从来没有落下过,稳稳地握在手中,用了狠劲儿地砍杀着敌人的头颅,一颗又一颗的头颅滚砸在地,可头颅滚下之后又立着另一颗。


    乌苏国王已经不继续派人出战了,他高骑在马上,不屑的目光睥睨着何碑卿,不发一言,却藏不住话,仿佛在说:


    束手就擒吧,再怎么能打也只是困兽之斗!


    可何碑卿却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少废话,来战!


    何碑卿的双剑朝着乌苏国王而去,擒贼先擒王这个道理,又不是只有他懂!


    何碑卿使尽毕生所学,双手双脚都暴起了青筋,一招一式皆狠辣至极,是要命的架势。


    乌苏国王没想到他竟然还有力气打了他个出其不意,近了他的身,他猛地一退,这才堪堪避过了他的致命一击,不过他还是受了伤,手臂差点没被砍断!


    乌苏国王发了狠,也使尽浑身力气向何碑卿砍去,两人打得不相上下,胜负难分,都添了伤。


    可明显,何碑卿是不要命的打法,所以乌苏国王渐渐逃离他,让手下人攻上。


    乌苏的士兵一拥而上,把他团团围住,这是个很不妙的情况,被众人围攻,下场往往只有败。


    果不其然,何碑卿再厉害,也敌不过数十数百的围攻,敌不过多种兵器的攻击,不多时,他就战败了,倒下了。


    倒在血泊之中,倒在同胞的尸骸之上,他还要继续,撑着膝盖努力站起来,可是迎来的却是狠狠的一踹,膝盖骨砸地,再也站不起来了。


    这场胜负早已注定的战役硬是生生打了一个时辰,这偌大的紫禁城之内生灵涂炭,可这万千生灵,死得其所。


    乌苏国王以胜利者的姿态拿出乌苏的旗帜,就要将旗帜高高地挂在紫禁城之阙上。


    他发出了胜利者的笑声:


    “大邶的旗帜已被本王拔下,从今往后,再无大邶!你们,臣服不?还,有,谁?”


    他本以为稳操胜券,即将入主皇宫,成为一统八方的天下共主,可遍地尸海、再无一人可战的紫禁城竟然突然冒了一声慷慨激昂的声音,回响激荡着,只一息,就已经穿透了他的耳膜。


    这是一道嘹亮的声音,是一道铿锵的声音,是一道豪壮的声音:“还!有!孤!”?


    孤?


    乌苏国王疑惑地驭马转身,刚好,宫门大开,毫不费力就能看清来人。


    映入他眼帘的是一匹鬓毛金黄、矫健强壮、飞腾高翔的马,马背上的男人意气风发、英姿勃勃,飒沓如流星,浑身的肌肉都紧了又紧、绷了又绷,血脉偾张。


    缰绳一收紧,他便半腾空贴近马颈,双腿更是绷直硬实,眼神则是如狂风骤雨般凛冽,满满的是蓄势待发、大杀四方之姿。


    他一出现,战场上的士兵都震惊了,连呼吸都暂停了,随后眼中不约而同地燃起了希望。


    数十尺开外的大殿之内,天家和皇后也震惊了,拖着长长的龙凤袍快步走出了殿门,眼睛眯了眯,生怕是他们看错了。


    可那道飞奔而来的身影熟悉极了,即使已然削瘦许多,却依旧挺拔,依旧高大,依旧颀硕,他们不会认错的。


    是沈极昭!


    是昏迷不醒许久,被秘密送出宫的沈极昭!


    他竟然醒了!竟然好转了!


    他们没有疑惑沈极昭为什么要来,或者指责他为什么要来。


    因为他们知道,他们的儿子,不是个孬种,是会与大邶同生共死的太子殿下!


    沈极昭眼神凌厉地一勾,双唇撑开讥诮的弧度:


    “孤来了,孤在,就不会让你这等敌虏雠贼侵犯大邶一分一毫!”


    他的话语铿锵有力,让人感受到了无限的力量,拥有了无限的底气。


    士气开始振作了起来,倒地奄奄一息的兵将们都撑着剑站了起来,晃着身子重新握紧了武器。


    沈极昭驾着马,风驰电掣地朝乌苏国王奔来,眼神犹如利刃出鞘般射向他,插向他。


    乌苏国王眼神如毒蛇般阴狠,阴嗖嗖地嗤道:


    “好啊!你竟然没死!你我也算是战场上的老朋友了,那今日我便大发慈悲地让你瞧瞧,瞧瞧我们乌苏是如何入主大邶,改写大邶的国号,大邶又是如何被灭国,你们这些下贱的大邶人又是如何成为我们的奴隶,日日夜夜被抽筋剥皮、敲骨吸髓,沦为玩”


    “嗖!”


    乌苏国王的挑衅之言还没说完,他手中的乌苏旗帜就被一箭射烂了,射碎了,破碎的布片瞬间如同秋风扫了落叶般无情地飘落,倒下,被马蹄践踏得稀巴烂。


    过了几息,紫禁城突然爆发了一阵阵喝彩:


    “好!”


    大殿之上发出了高声的赞扬,雷鸣的掌声,人们万众一心,为这个扬眉吐气的举动而兴奋,战场上的兵将也士气高涨,眼角暴红。


    乌苏国王震惊极了,愤怒极了,抬头四处察抓捕捉着元凶巨恶,下一息,他邪恶的眼神却一眯。


    竟然是个女人!


    此时此刻,人们的注意力又被这一箭的主人吸引去了。


    只见沈极昭的身后不远处紧跟着一个女人,女人手持弓箭,于马背之上抬臂半阖眼,于颠簸震晃之中精准瞄准,果断地射出这一箭,大挫了敌方的士气!


    “芙儿!”


    皇后惊呼道。


    天家也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脚步前倾。


    乌苏国王更是双拳紧掐,舔着舌头阴鸷地咒骂:


    “竟然是个女人,可恶!可憎!本王一定要将你充为营妓!再碎尸万段!”


    沈极昭瞬间提剑杀去,银光朵朵,划破长空,眸子里不仅有仇怨愤恨,更有怒火烈焰:


    “我们大邶的女子,机智英勇,刚毅无畏,你,不配提她!”


    他不容许别人诋辱她!一个字也不行!


    姜水芙会心一笑,有他在,她永远不会害怕。


    她又搭上一箭,开始杀敌,场上的局势又流动了起来。


    沈极昭的剑法更为凶猛,将神、意、气、力融会贯通,发挥到极致。


    他的剑在他手中仿佛化作了追风逐电的灵蛇,勇猛强健的游龙,腰间的香囊也随着他的一招一式翻滚跳跃着。


    不多时,就把乌苏国王打得节节败退,毫无招架之力。


    乌苏国王发了狠,硬着头皮地抵抗着沈极昭,他要打的是持久战,他就不信了,一个强撑着一口气的病秧子能坚持多久!


    他,一定会亲自打趴大邶最后的希望,碾碎大邶最后的希望!再风风光光地入主这座皇城,吞吃了大邶这块肥肉!


    可出乎意料的是,沈极昭这一口气竟然这么长,乌苏国王被打得狼狈不堪,这儿少一块肉,那儿缺一骨,浑身汗水血水流个不停,碎石砂砾黏着皮肉骨头,疼得腮帮子要咬坏了。


    见此景,他也不能继续任性了,召了无数的手下来杀敌,毕竟,最重要的是,灭了大邶。


    又是人海战术,这一次,中央的围攻对象变成了沈极昭。


    沈极昭嗤笑一声,除非把他打成尸骨,否则来多少,他杀多少!多杀一个,大邶就能多增一份希望。


    于是他凭借着一把剑,一个残败的身子,一颗坚决的心,杀了一圈又一圈的敌人,好像不知疲倦,而何碑卿不知何时冲破重重阻碍杀了进来,两人并肩作战。


    何碑卿与他背对背,两人转着圈地相互配合着,一个防守一个攻击,何碑卿高声地立下誓言:


    “殿下,属下誓死追随!属下,九天黄泉,都随你去!”


    沈极昭的嘴角不屑一勾:


    “呵,孤不需要,也不想要,大将军的誓言还是留给你的未婚妻吧!你放心,你的下一场大婚,孤不会再来抢了!”


    这句话,颇有打趣的意味,何碑卿轻而易举地闻到了醋味儿。


    而远处,大殿之上的唐珊儿十分焦灼,手中的帕子都要搅烂了,跟个兔子一样蹦蹦跳跳,看得出来,她对她的未婚夫有担忧,有崇拜。


    何碑卿笑得心发颤。


    此刻,两人仿佛又回到了最初并肩作战,前线后方共同筹谋杀敌之时,他们是好伙伴,好战友,从前的那些嫌隙全部消散无踪了,或者说,在大是大非面前,他们,从来都没有嫌隙。


    他们,依旧是高傲的主子和衷心的下属,依旧是,默契有加的朋友。


    两个人配合着战斗力确实增强了不少,杀了数百的敌人,脚下全是头颅,堆积成山。


    所以,阵地不停转换,新的阵地也不断有头颅堆填,只有他们,依旧挺直身板挥动着刀剑。


    可是,好景不长,一批敌军不行,就再来两批三批,一批只划了他们几个口子,那下一批就能砍伤他们的手脚,几番轮次下来,他们已经是遍体鳞伤、气喘吁吁、力气耗尽了。


    何碑卿先败下阵来,他已经打了几个时辰了,是真的没有体力厮杀了,身上红肿溃烂的伤口也火辣辣地疼着,额头已经冒了热。


    他插进石砖里的双剑颤抖着,哆嗦着,往上看,是他不停筋脉快要断裂的双手。


    沈极昭安置好了他,极快地挺起脊背,挺起胸膛,手中嗜了许多血的剑继续流着红色血液,还不到最后一刻,他,绝不放弃。


    乌苏国王见他还不认命,心中的怒火又熊熊燃烧,休息了许久的他又亲自拿刀向他砍去。


    这回,他必死无疑!


    沈极昭的处境极其不好,前有狼,后有虎,将他团团包围,他这个众矢之的,实在是分身乏术。


    乌苏国王来势汹汹,下的都是死手,双眼已经猩红得如野兽一般,张着尖锐的獠牙向他咬去:


    “受死吧!”


    沈极昭拖着疲惫的身子堪堪躲过,可接踵而至的是前后左右的攻击,是不间断的夹击,他中招了。


    只要撕了一个口子,余下的表皮就会轻而易举地被扯碎,口子越来越大,变成了条条深缝,露出了脆弱的内里,他躲了又躲,却始终没注意腰间的香囊,香囊差点就被划破了。


    终于,乌苏国王找准了时机,朝沈极昭的胸膛正中央砍去,这一刀下去,必定送他下黄泉!


    他的刀只一瞬就划破沈极昭的皮肤,捅进他的胸膛,心头血一滴滴地流了出来。


    他猛地一笑,刀尖继续向前一捅,用足了力气,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血流不止的胸口,很是期待捅穿里头包裹的心脏,再插出那颗跳动的心脏,欣赏着心脏从跳动逐渐变得僵硬,最后冰冷硬如石。


    下一瞬。


    “噗!”


    鲜血喷了出来,喷溅在沈极昭的脸上。


    沈极昭趁机反客为主,削发如泥的剑刺向他的胸口,瞬间血液涌了出来,乌苏国王却死不了。


    因为乌苏士兵及时将他救下了,他胸口的伤,不致死。


    “踏踏踏!”


    马蹄声传来,沈极昭的眼神紧紧地循声望去。


    他的眼眸越睁越大,眉头越来越深。


    一旁的乌苏国王拔下了他后背的箭,方才正当他要捅穿沈极昭心脏时,一箭突然射中了他,他喷了血,之后差点又被沈极昭一剑毙命,他吐了好几口血,钻心地疼。


    他的眼神阴邪地转着,寻着,终于,转到了马背上的人身上去。


    好巧不巧,他和沈极昭两人的视线刚好追逐的是同一个人。


    马上的人手中还持着箭,不断地射倒拦她路的人。


    她的眼神,不一会儿,她就来到了沈极昭的面前。


    她下马朝他而来,俯下身子蹲在他面前,拿出身上的帕子轻柔地给他擦了擦满是血迹的脸,眼里都是心疼,都是害怕。


    怕什么?


    怕他死?


    所以可以不顾刀光剑影,枪林弹雨,于烽火连天之中奔向他?


    沈极昭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她是那么瘦小,那么娇弱,却愿意为他搭上性命,不顾一切来救他。


    这个女人是当了他三年的妻子,是他不懂珍惜频频推她远去,失去后痛苦不堪又苦苦追求的心上人,姜水芙。


    姜水芙凝视着他不可置信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将她的誓言说与他听:


    “我


    说过,兵临城下之时,由我来保护你!你没有听到,我就再说一遍!”


    她来保护他!


    不让他受伤!


    其实他听到了,只是他不信罢了!


    从来都是他保护别人,可是他没想到有一天,他居然能听到,有人要保护他!


    沈极昭从来没有听过这么动听的情话,从来没有听过胸膛里猛烈跳动着的心跳,毫不怀疑,他的心会从嘴里跳出来。


    是她,给了他第一次。


    一个弱女子保护大男人,传出去是多么丢脸的事情,是男子无能的表现。


    可沈极昭却点了点头,“我愿意。”


    他还是那个重规矩,重礼教,重颜面,重尊严的人,从来没有变过。


    可这所有的一切,在碰到她时,通通作废。


    她,就是他的例外。


    乌苏国王看着战场上都在腻歪的两人,气得七窍生烟,真是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他放任伤口流着止不住的血,气急败坏地再次发起攻击,胡乱地砍向他们。


    这次,他一定要送他们下地狱。


    沈极昭抱着姜水芙一个飞身,一刀不成,乌苏国王又来一刀,死死追着他们砍去,同时,乌苏士兵也全都来杀向他们。


    他的手心温热,紧紧地擒住怀中的女人,不让她收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心却从未有过的滚烫。


    兴许是因为由她而生的滚烫心脏,他坚持了许久,直到满天的箭矢飞来,他避无可避,才被擒住。


    刀剑架在他的脖颈上,架在姜水芙的脖颈上,可他的手挡在她的命脉处,到死都要护着她。


    姜水芙只看着沈极昭,虽然她不想死,但一定要死的话,跟他死在一起,也挺好。


    见他终于被擒,乌苏国王这才真的仰天长笑,居高临下地走近他,脚压着他脖颈处的刀背,刀口割了进去,明晃晃地威胁:


    “哈哈哈!本王给你一个选择,你是要撞刀撞剑自行了断,还是要亲眼看着本王灭了你的父皇母后,灭了你的百姓子民,灭了你的国?你选哪一个?现在满大邶,就只余你一个,你的失败已成定局!”


    可不等乌苏国王欣赏他濒死的神情或者被灭国的伤痛。


    此时此刻,紫禁城门口传来阵阵马蹄声,声音如雷霆。


    来人了!


    来的人声音激昂,异口同声地喊道:


    “还有我们!”


    乌苏国王眼神犀利地看去,在他瞳孔中跳跃的是一个又一个,一个接一个的盔甲战马。


    他们自报家门,自报目的:


    “大邶的大皇子,出战!”


    “二皇子,出战!”


    “三皇子,出战!”


    ……


    皇子们都回来了,共同保卫皇城,保卫大邶!


    这个场面极其壮观,为什么说壮观呢,因为不仅皇子们回来了,皇子们的身后竟然还跟着百姓!


    百姓们纷纷拿起了锄头镰刀,当做武器,调动起了浑身的力气,跑着冲着加入战斗。


    他们高声嘶吼着,眼里都是必胜的决心和对亡死的无惧:


    “我们生是大邶的人,死是大邶的魂!绝不投降,绝不屈服!”


    这声音,回荡于整个紫禁城,整个京城,整个大邶!


    群众的力量,是不可小觑的。


    沈极昭笑了,由衷地笑了,笑得自豪,姜水芙也是。


    这就是大邶的子民,大邶,不会亡了!


    大家伙儿一股脑儿地杀过来,沈极昭趁乌苏士兵不注意的时候果断挑开了姜水芙和他脖颈处的剑,踹开了他们。


    这些加入混战的百姓就像是他源源不断的动力,他又迸发出了无限的力量。


    不仅是他,高热的何碑卿、受伤的士兵,连带着大殿之上的所有大邶子民,全部都迸发出了无限的热血,沸腾的希望。


    沈极昭把姜水芙护在怀里,一边诛杀着敌人,一边往偏僻的地方走去,他必须把她安置下来,她,不能有事。


    可是这一路并不容易,乌苏士兵紧紧地咬着他们,不给他们喘息之机,沈极昭左右防攻,姜水芙也拿着弓箭射了又射,只是,依旧会有疏漏的时候。


    突然间,一把刀落在了沈极昭的头上,他毫不知情,这时,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个锄头竟然奋力抵挡着,阻挡着刀的落下。


    沈极昭转身望去,来人让他极其意外。


    是百姓,是百姓救了他们。


    百姓不言语,却用实际动作说明了一件事:他们要保护沈极昭!


    姜水芙早已抬眸凝视着沈极昭,与他对视,眼中有明亮的光芒流转,更有盈盈湿意,她轻轻悠悠地唤他: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这一声声太子殿下道尽了姜水芙的心疼,道尽了沈极昭的心酸苦楚,将那两难的抉择粉碎,将那叛国贼的骂名粉碎,因为,这是百姓的原谅和认可。


    他们还认他这个太子殿下!


    他们知道即使不是他,也会有别人,也会有其他方式途径,野心勃勃之人为达目的,不会放弃残害生灵。


    他们也看到了战场上的沈极昭,他,是在用命保护他们。


    所以,他还是他们心中的太子殿下。


    沈极昭心中五味杂陈,也由衷地感谢他们,千言万语只化作短短的两个字:“不必。”


    这是他应当的,是他的责任使命,他会一直去赎他那不得已犯下的罪业。


    姜水芙被送到了安全之地,沈极昭的人又将她护得死死的,本来他就派了人团团护着她,她擅自跑过来已经是给他添麻烦了,可不能再继续拖累他。


    但她也可以在不拖累他的情况下,默默地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手中弓箭一发接着一发。


    沈极昭一把剑凌厉飘逸、如鹰扑天,使得风云色变,衣袂随之翻腾,他腰间的香囊终究敌不过这般强度,破了。


    里面的东西随之而飞跃、转圈,滚了出来,圆滚滚的颗粒四处跑跳,四处逃窜。


    敌兵一踩,四脚朝天,脖颈落下。


    沈极


    昭动作不停,飞身不停,腰间的圆滚滚颗粒也随之下起了“雨”,叮里当啷地以他为中心敲、打、摔、砸向四周,砸向那些近身试图杀了他的仇敌,以微弱的力量保护着他。


    他也顺利地再次突出重重包围,直捣黄龙,攻向乌苏国王,这一次,他要摘下他的头颅。


    而他一直都没有注意到脚下细小的东西是什么。


    只是,这颗粒一直陪伴着他,一直默默地为他开路。


    终于,正午的阳光升起,天边高悬着火球,那么耀眼,那么炽热,洒下的金光好似是无限的生机。


    沈极昭的剑砍向乌苏国王的大腿、手臂、胸膛,将他全身都划了一个又一个的裂缝。


    乌苏国王整个人像是漏风的筛子,浑身的命脉无一处不喷着血,他,已经快要站不住了。


    如今的情势,大邶已与乌苏平分秋色,不过,大邶的士气却是乌苏所不能比的,戮力一心,同心同德。


    乌苏士兵纷纷支援乌苏国王,将他保护得密不通风,若他们的主力都落败,等待着他们的,就只有全军覆没。


    这时,正在死战的沈极昭耳尖一动,随后扬了扬嘴角,弧度扬得十分肆意,熟悉他的人会知道,这是他即将发出致命一击的赢家笑容。


    下一息,紫禁城外又踏马而来了一批又一批的人。


    他们蹄下生风,急若流星,为首之人高擒着乌苏的主旗,眼中却饱满着傲气和痛快,脖颈暴着粗筋发出高喊,响彻云霄:


    “乌苏灭!乌苏灭!三方霸主,乃大邶王朝!”


    是援军!


    领头的是姜水芙的爹爹,姜盛!


    姜盛的话语一落,全场整整愣了三息,全部视线都移向姜盛,只见马背上威风凛凛的主将左右挥舞乌苏主旗,再将主旗撕成破烂,主将身后的千军万马纷纷践踏着旗帜,每一匹战马都要碾上一脚。


    沈极昭压撑着抵地的剑挺了挺胸膛,终于来了。


    早在乌苏人进京之前,他就暗中联系了何碑卿,要他入京分散乌苏的注意力,同时,背地里,姜盛等军力表面去援助各地,实则早已赶往乌苏,攻城略池,一窝端了他们的老巢。


    乌苏国王脸色惨白,力道卸完,瞬间颓废,主旗被摘,说明,国灭!


    乌苏国被灭了!


    大邶灭了乌苏!


    他们,不仅没有攻占下大邶,还把自己的国丢了!


    瞬间,乌苏的士气被彻底浇灭了,一个个乌苏贼就像是淋了暴雨的畜生,瑟瑟发抖地等待着最后死亡的宣判。


    而乌苏国王则是傻傻地盯着飞扬尘土之下、泥泞脏污的主旗,那象征着乌苏屹立不倒的旗帜粉碎了,东一块西一片,再也找不齐,拼不齐了。


    沈极昭不给他机会,于层层包围之下,飞身腾跃,双手持剑狠狠地劈了下去。


    霎那间,在束束金黄的日光照射之下,咕噜咕噜的鲜红血液喷洒了整片土地,整个紫禁城,以他的血,以慰无辜枉死的大邶百姓。


    头颅落!乌苏亡!


    这场叛乱至此,落幕,结束!


    姜盛还拿回了解药,真真正正的解药!


    百姓有救了!


    此时此刻,大邶的土地上爆发了雷鸣的欢呼,无论是皇室子弟、文官武官还是平民百姓,全部都欢喜雀跃而后又悲怆而泣。


    于嘈杂鼎沸的背景画面之下,沈极昭仍旧是抵剑半跪地姿势。


    因此,他终于注意到了腰间破损的香囊,脚边密密麻麻的颗粒,他眼眸猛地一跳,随后全神贯注地凝眸,将那落了满地的颗粒找寻着,追随着。


    他弯下了身子半蹲着去拾一颗又一颗、颜色艳红的颗粒,颗粒散落于各处,恐怕要捡上个三天三夜,可他不曾停下,寻了又寻,捡了又捡,一个都不放过。


    不一会儿,他的手心又酥又麻,手指火辣辣地疼。


    又是一颗,他轻柔地捡起,只是,这一颗落在了堪堪止住奔跑的女子脚边。


    女子步步生莲,步态轻盈,裙摆如花般绽开,只一眼,他就知道这个女子,是他的心上人。


    他抬了头,将所有的颗粒都握在掌心,小心翼翼地裹着护着,正视着近在咫尺的女人,姜水芙。


    姜水芙将他的行为全部看在眼里,看了许久,久到她再也等不及了,她飞奔向他,喘息未定,灼热的呼吸洒落,比之更加灼热的却是她掷地有声的言语:


    “一愿娘子身体康健,岁岁长欢,日日顺遂。”


    二愿与娘子岁岁年年,凤凰于飞,白首同归。


    三愿儿孙满堂,娘子唯爱的我一人,能让我抱让我亲让我宠……


    这些愿望十分耳熟。


    是沈极昭向月老数许下的愿。


    也是最初姜水芙曾经许下的愿。


    他一一回应了她的愿望,一一回应了她的喜欢。


    如今,他们是两情相悦,两情缱绻。


    沈极昭懵了许久,想到她既然去过了红山寺,所以,这突然冒出来的花椒香囊,是她给他系的?


    姜水芙将他呆滞的神情看在眼里,不禁调皮一笑,随即接过沈极昭手中的花椒,装入随身携带的香囊之中,对他羞涩一笑,靠近贴近他,给他重新系上了花椒香囊:


    “视尔如荍,贻尔握椒。”


    这是情人言语,她在回应他、告诉他,她的心意,她爱慕他,心悦他。


    系好过后,姜水芙又盯着他,双眸亮晶晶,水盈盈,郑重地许下余生:


    “花不尽,月无穷,两心同。”


    沈极昭没想到她会许下这么重的诺言,他的心滚烫又沸腾,回应着她:


    “此时愿作,杨柳千丝,绊惹春风。”


    此后,他不会让她的话落地一句。


    他正式地向眼前的女子告白,向与他一同经历过爱恨嗔痴的女子告白,向他此生挚爱、至死不渝的女子告白:


    “姜娘子明眸皓齿,丰肌秀骨,浑是揉花碎玉,甚为好看,我们,极为相配”


    女子笑颜如花,明媚张扬,她抬了抬头,他却捧着她的脸转回了她高抬的面庞,随后,兀自低了低头,低到她毫不费力就能看到完全的他。


    往后,她不用抬头,因为,他会低头。


    风吹了又吹,吹来了雪,初雪洁白晶莹,女子开心地捧起一掌雪,男子一吹,飘散落下,沾了两人的面庞、发丝。


    男子再柔情地掸去沾到她的所有雪,他不需要与她同淋雪,也可以与她共白头。


    这一捧雪飘落又吹起,欢快地跑着跳着,瞬间就来到了红山寺,寺庙大殿暖意洋洋,乃无数花椒涂抹而成的椒房。


    原来,沈极昭买的花椒都运到这里来了,本就是送子寺庙,如今想必会更加灵验,花椒可寓意着多子多福。


    她没有想到,奉行事在人为、人定胜天的高傲太子也会信神明,求神明。


    所以,她也愿意重新相信,她又像少女时期那般,写下了一句话。


    风雪继续飘,看到崭新的红绸眼睛放了光,啪叽一下,粘了上去。


    崭新的红绸上写着:


    沈极昭,你太贪心啦!


    女子的笔锋灵动跳脱,仿佛可以看出她的神情,一定是嘻嘻嘻笑个不停,双眼弯成月牙,嘟着嘴嘟嘟囔囔着。


    不需要神明保佑,求求她就好了!


    男子宠溺地揉了揉她的青丝,是,她就是他的神明。


    他的神明傲娇得很,只双眼紧紧地盯着他,盯着他的眼睛,盯着他的双唇,不说话,他莞尔一笑,主动吻了上去。


    这个吻,诉尽了爱意,淡如清风,却又缠绵入骨。


    他心甘情愿地主动,有心有力地主动。


    他想让她,迷恋、沉溺,同他一同坠入爱欲,堕入情海,再也不能上岸——


    作者有话说:视尔如荍,贻我握椒——《诗经陈风东门之枌》


    花不尽,月无穷,两心同。此时愿作,杨柳千丝,绊惹春风


    ——《诉衷情花前月下暂相逢》


    明眸皓齿,丰肌秀骨,浑是揉花碎玉


    ——《鹊桥仙明眸皓齿》


    正文完结了,实在没想到最后会有这么多字,越到后头写得越慢,我对我预估不准而感到抱歉,感谢陪伴过我的所有人,无论是陪我文章到小半的人,一半的人,正文完结的人,谢谢(鞠躬),特别感谢一直没有跑、坚持不懈给我灌营养液的读者,悄悄说一句,我记住ID了,再次感谢


    接下来的一周开始捉虫,一周后更番外,甜甜的番外,没羞没臊的婚后日常,生子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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