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鲛人62
十字架之下，尸骸堆积如山。鲜血浸透了冰冷的金属地面，缓缓蜿蜒成暗红色的溪流。
其中有身着【盗火者】标志性黑衣的成员，也有穿着各色工装的生物人。他们姿态各异地倒在那里，唯一的共同点是都永远失去了生机。
黎重光被悬挂在十字架中央，低垂着头，白袍被风吹乱，凌乱的黑发遮住了他残缺的脸。
他的存在就像暗夜中突然点亮的灯火，明知前方是毁灭，却依然吸引着无数飞蛾前赴后继。古往今来，这样的场景总在不断重演。
就在姜予安和夏明舟现身的刹那，数十个炮口同时调转方向，冰冷的机械运转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能量核心发出幽蓝的光芒，将二人牢牢锁定。
“这是我们【清理者协会】的人，放下武器。”
阴淮从一众执法者身后走出，声音冷冽如冰。她穿着一身银白色制服，肩上的协会徽章在灯光下泛着冷光，眼神锐利地扫过在场的执法者。
“黎重光不也是你们【清理者协会】的人？”
一个身材高大的执法者冷笑着上前，手指轻轻摩挲着武器扳机，“被【盗火者】渗透到这种地步，再出现几个像他那样的叛徒，一点也不奇怪。”
那些武器依旧死死锁定着姜予安。执法者们警惕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手指始终没有离开扳机。
在他们彻底洗清嫌疑之前，任何轻举妄动都可能引发新一轮的交火。
没有立即动手，并非出于对【清理者协会】的尊重，而是因为姜予安展现出的能力太过诡异。
不借助任何设备就能撕裂空间，这种未知的力量让人不得不谨慎对待。
姜予安站在原地，漆黑的长发无风自动，为了便于行动，过于华丽的鲛尾已经化为人型。他神情淡漠，仿佛那些对准他的炮口不过是无关紧要的摆设。
“怎么回事？”他用精神力直接链接阴淮，有些不解。以阴淮的精神力强度，应该能控制住局面，至少可以让黎重光脱离监禁，逃去其他地方。
阴淮微微蹙眉，同样以精神力回应：“我们尝试了所有合法途径，但改判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死刑是最高议会直接下达的判决，难以动摇。”
她顿了顿，继续道：“协会提出可以制造与黎重光基因完全相同的生物人代替他受刑，但他拒绝了。”
“这确实是他会做的选择。”姜予安了然，黎重光向来视生物人为平等的生命，绝不会制造新的生物人来替代自己赴死。
他不是大魔术师吗？在试什么新型魔术？
但黎重光吊在那里，看起来真有点死了。
“我们想要改变处刑方式，让他走得体面一些，他也拒绝了。”阴淮的声音在意识链接中带着困惑，“难道他是想用这种极端的方式，进一步激化自然人与生物人之间的矛盾？”
“应该不是。”姜予安否定了这个猜测。自然人与生物人之间的矛盾已经尖锐到无以复加，不需要再用一条生命去点燃。
即便黎重光死得再惨烈，对那些手无寸铁的底层生物人来说，揭竿而起依然是个遥不可及的选择。
黎重光一定在谋划着什么。
但现在，显然已经无法从他口中问出答案。
“姜明渡呢？”
姜予安环视一圈，没找到姜明渡的身影。
作为特殊的脑核生命，姜明渡同样有能力救出黎重光。这也是夏明舟留下等待，而姜明渡随阴淮一同离开的原因。
“不清楚，他说有点事，先走了。”
阴淮语气无奈。
姜明渡说这话时的神态，简直与姜予安如出一辙。问他具体是什么事，他也不说，转眼就消失在中央星，彻底失去踪迹。
姜予安没再多问，直接出现在十字架前。那些原本对准他的炮口，被无形的力场笼罩，在一阵零件错动的爆响之后，纷纷调转方向，指向执法者。
这是【金属活化】的能力——赋予机械造物短暂活性，加以操控。姜予安并未直接出手，是担心误伤其中可能存在的【清理者协会】成员。
“阴淮，看看你带出来的人！”
先前那名执法者脸色大变，仍不忘针对阴淮。
阴淮只当没听见。
这哪是她能带得出来的？
姜予安所拥有的能力，她想要都还没有呢。
姜予安伸手，揭开那片覆盖黎重光的白袍。近看之下，白袍浸染了斑驳血迹，内里还被灯火熏出昏黄的痕迹。
那确实是黎重光。他的头骨上半部分被暴力掀开，温雅的面容已被撕裂，仅余微微上扬的嘴唇，凝固着一丝微笑的弧度。
头颅内的灯油即将燃尽，引火的灯芯也只剩下一点微末。脑内空空如也，只余一具不知死去多久的躯壳。
【00:56:18】
燃烧倒计时尚未结束。
可黎重光，其实早就已经死了。
他没有像望星穹那样死得支离破碎，却死得更彻底。身体尚在，头颅却缺失了一半，内部也焚烧一空。
所有落向姜予安的攻击，都被无形的力场扭曲。一场雪纷纷扬扬落下，带着敌意的人被精准识别，冰封冻结。
终于，黎重光颅骨中那一点残存的火光，也提前熄灭了。
无数星球上，许多人正注视着直播。
当火光熄灭的瞬间，他们心中仿佛有什么随之坍塌。那场风雪仿佛穿透屏幕，飘落在天地间的每一处，冰冷刺骨的寒意，冻结了所有希望。
姜予安在黎重光身体中搜寻可能残存的魂魄，却一无所获。按理说，像他这样执念深重、意志坚定的人，即便身死，也应留有魂魄。
除非，黎重光真正的意识已随【知了】一同前往别处。但黎重光极为特殊——他与姜明渡、夏明舟出自同一个实验室，都是装载脑核的试验品。
与姜明渡不同，黎重光作为“人”的意识占据上风，与脑核产物【知了】近似两个独立个体。他的意识无法化作程序在星网中流窜。
若与【知了】融合，也只能支撑极短的时间；持续脱离身体，会将他属于“人”的意识彻底消磨殆尽。
此前，姜予安曾借黎雪樵占卜黎重光的去向与命运，所得卦象为“泽火革”——变革必然伴随旧事物的消亡与新生的降临。
如今三天过去，黎重光正如卦象所示，作为人的意识已然磨灭，无处可寻。
这是黎重光自己的选择。
但姜予安不接受这样的结局——他已经把黎雪樵带回来了，难道要让他将老人一针一线织出的毛衣，披在黎重光冰冷的尸体上吗？
不远处，坍塌的废墟之间，
几件残破的旧物表面，浮起细碎的灵光。
姜予安停顿片刻，才认出那里曾是一座免费开放的博物馆，陈列着青灯、铜鼎、瓷器、石刻等众多古文物。
刚入学时，望星穹与夏明舟都在那里兼职，还塞给姜予安一张门票。
正是在那儿，姜予安认识了两个生物人：卖甜点的垂耳兔，还有一个背生双翅、专卖烤翅的家伙——味道确实不赖。
那天，文物展还没看完，就有【盗火者】混入派发传单，引来执法者清场，望星穹他们的解说兼职也就此告终。
当时出现在展馆的【盗火者】，应该就是黎重光。博物馆半开放日，他们宿舍也算全员出动——四人分别扮演游客、解说、保安，以及混入其中的教派成员。
后来博物馆被查封，大概是被查出与【盗火者】有关，最终沦为这片废墟。
曾经静置于展柜的文物，如今掩埋在碎石破瓦中，残损得几乎辨不出原貌。除了作为文明的载体，隐约映照过去的辉光，它们已不具备实际用途。
只有少数收藏家还会收购这些旧物，而一旦与【盗火者】扯上关系，连收藏价值也大打折扣。最终，它们只能与废墟一同湮没，归于尘土。
一些历经岁月的器物自蕴灵韵，虽已记不清遥远的过往，却仍记得那个曾在灯下修复、护理文物的少年——他翻遍古籍文献，竭力追寻它们的来历，试图让它们重现原貌。
“原来，从前的图书馆与博物馆都是免费开放的……更早的时候，还有师者传道授业……”
少年的叹息低沉而怅惘。科技愈发昌盛，文明却出现断层，这究竟是进步，还是倒退？
那些破碎的器物上灵光流转，努力拼凑出一个少年行走的身形——
他伏案习字，指尖轻抚石刻的笔划；对照古籍，一点点削薄木片，认真雕刻，修好一盏破碎的走马灯……他是文物展的创办者，是这座博物馆真正的主人。
属于它们的时代已经落幕，它们只是一群旧物；但属于那少年的未来才刚刚启程，不该就这样终结。
那点灵光太过稀薄，无论如何也撑不起一个已逝之人重聚魂魄。姜予安抬手，向其中注入规则之力——
铜鼎上的古篆铭文次第亮起金光，一幕幕幻影浮现在空中：从工匠煅烧铸模，到滚烫铜水灌注，铭文清晰如初——“明明我祖，万邦之君”。
身着玄端祭服的诸侯正肃然礼天，这尊鼎作为祭器，见证过无数祭告天地先祖的庄严时刻。
石碑上的刻字笔意激烈，从楷书入行，由行转草，墨色由丰润至枯槁——
“父陷子死，巢倾卵覆……天不悔祸，谁为荼毒？”
《祭侄文稿》的字句如泣如诉，一笔一划皆是家国之痛。
人必先看见过去，才能走向未来。
随着灵光汇聚，一盏不起眼的青灯悄然燃起——
高冠博带的先贤手捧竹简，在灯下传道授业；
衣衫朴素的书生秉烛夜读，落笔策论振聋发聩；
私塾中的蒙童围坐灯前，摇头诵读经典，声声清朗……
文明之传承，不过如青灯一盏。
只要有人拾起，火光便永不熄灭。
观看直播的人难以言述这般壮阔的景象。
这才是黎重光真正的选择。
吾身燃灯，虽死犹生。
无数愿力汇向那盏古旧的青灯，火光愈发明亮。
有人惊慌失措，举枪瞄准，子弹未至，已先洞穿他们自己的眉心。
姜予安静静注视着灯中的火焰，
黎重光的真灵终于在火光中重凝。先贤身后，多了一道少年的身影。他拾起经卷，朝姜予安郑重一揖，笑容是从未有过的明亮坦然。
从今往后，在这万千历史留影之间，多了一缕自由的真灵。他可以在历史的留影之中穿行，见证真实的历史，追随先贤修习问道。
如果生活在一个天下大同的世界，他本可成为学者、书法家、非遗传承人……不止黎重光，每个人都该有自由选择之路。
而此刻，万古长夜，他是执灯的盗火者——
“我身虽烬，此火长明。”
第212章 鲛人63
“不错的演出。”缓慢的鼓掌声响起，为首的执法官好整以暇地拂了拂制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动作优雅而从容。
即使发现攻击全然无效，也没有显露出丝毫慌乱。他下巴微微扬起，眼睑半阖，将那份源于绝对力量的上位者不屑表露无遗。
是啊，这场表演让所有人都大受震撼，那又如何呢？在这个由机械、数据和冷酷规则构筑的世界里，个体的情感波澜，不过是大海中投入的一颗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无法长久维持。
它无法撼动联邦的根基，无法改变既定的秩序，不过是一群弱者在绝望中徒劳的自我感动，一场盛大而悲哀的葬礼。
联邦由最高议会执掌权柄，此刻，数位议会成员的全息投影威严地矗立在审判席上，光影勾勒出他们模糊而尊贵的轮廓。
他们的声音透过扩音系统传来，带着一种混合了忌惮与隐秘向往的复杂情绪——
“姜予安，放下武器，一切都可以到此为止。”
“否则，与整个联邦为敌的后果，不是你所能承受的。”
“个体的力量终有极限，时光会磨损你的锋芒，命运会消磨你的意志。而你的朋友，你的同伴……他们又能承受多久？”
“黎重光已经用他的死为这件事画上了句号，不管你做什么，都不会有任何改变。”
“以为藏在数据流和全息投影后面，我就找不到你们了吗？” 姜予安声音冰冷，浅金色眼瞳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近乎凝固的杀意。
他动用属于深海鲛人与生俱来的古老权柄，沟通了此方世界的至高规则，植入全新的清理机制——
当生灵身上累积的【罪恶值】超过五百之数，便会触发由规则衍化的纸人进行追猎与清除。
杀戮无辜者，每一条生命计1点罪恶。
唯有批量屠戮被视为“工具”的底层人类，方能迅速累积如此庞大的罪孽。审判方式，则完全取决于执行者，由他们来制定死亡方式。
姜予安制定这条规则并非是要放过其他人，是缓杀、优杀、有计划的杀，以后还有很多时间可以慢慢清算，先把高层清洗一遍再说。
他手中浮起一个晶莹剔透的水晶球，球体内微缩的山河湖海栩栩如生，更有无数如同雪花般纯净的白影在其中欢快飞舞。
旁观者正惊诧于这个如玩具般精致的物件有何用处，下一刻，姜予安已将其催动，无数纸人如同挣脱牢笼的白色飞鸟，呼啸而出。
这些纸人外形诡异而恐怖，单薄的纸片身体在空气中猎猎作响。但它们的行为却带着一种幼童般的天真与懵懂，总是发出“咯咯咯”的笑声，清脆欢快。
它们的脸上用各种粗糙的矿石粉末和天然颜料，歪歪扭扭地描绘着五官，试图模仿活人，渴望拥有眼睛、鼻子和嘴巴。但有限的画技让每一张脸都成了信手涂鸦的怪异作品，恐怖中透着一股扭曲感。
此刻，它们化身为索命的厉鬼，漫天铺开，循着冥冥中命运丝线指引，精准地扑向那些曾虐杀过它们同类、罪孽深重之徒。
纸人们欢笑着，有的轻柔地捂住目标的嘴巴和鼻子，贪婪地掠夺着他们的呼吸；有的则扑到他们身上，用锋利的纸边切开皮肤，吮吸温热的血液，用那鲜红的液体来装点自己苍白的身躯，画出一幅幅更加狰狞诡异的“妆容”。
能量光束穿透它们的身躯，利刃将它们斩成两半，但它们瞬息间便恢复原状，仿佛一切物理攻击都只是幻影。
这一刻，它们不再是简单的造物，而是此间世界规则认可的化身，是神明的赦免，是新秩序的无情执行者。
一场属于纸人的死亡狂欢正式开始。天地间下起一场暴雪，纸人所过之处，鲜血如同红山茶肆意绽放，还有更多纸人摇摇晃晃飞向远方。
它们可以穿透一切壁障，无视所有阻拦，直到杀死目标为止。为这一刻，它们等待已久，连飞舞的轨迹都透着欢欣。
【心动值+66】
【心动值+88】
【心动值+100】
……
不管是正面的心动值，还是负面的心动值，这一刻极速攀升，还在持续向上。
原本高傲镇定、视众生为蝼蚁的议会高层们，此刻再也无法安坐。一位议会成员指着中心城区传输回来的混乱画面，声音因恐惧和愤怒而扭曲：
“你这个怪物！这一切都是你引发的！”
“是你释放了那些诡异的纸人！是你助长了这场卑劣的叛乱！你打破了维系千年的秩序与平衡！”
“你是带来毁灭的瘟疫！那些纸人是什么？是前所未有的污染源！它们在屠杀！它们在用最残忍的方式抹杀生命！”
“等到它们杀光了我们，下一个就会轮到所有人！你在打开潘多拉魔盒，最终无人能够幸免！”
“联邦或许有它的瑕疵，但它是秩序！是文明的火种！而你，姜予安，你在把整个宇宙推向无序和毁灭的深渊！你会成为历史的罪人，是毁灭世界的元凶！”
议员们指着姜予安，发出恶毒的指控。
下一秒，穹顶之上——
“咻——”
“嘭——”
绚烂的电子烟花毫无征兆地在天空炸响，如同一幅巨大而华丽的锦缎，铺满了整个天际。
几乎同时，刺耳的警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响彻云霄，回荡在联邦的每一个角落！
【警告！武装控制系统失效！】
【警告！星域安防网络权限被强制夺取！】
【警告！多个星球宣布进入独立状态！】
伴随着纸人的杀戮，一场蓄谋已久的变革，如星火燎原，席卷了整个联邦疆域！
无数画面在空中闪现，来自世界各处的声浪终于传递到中央星，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巨大的矿坑深处，无数浑身沾满矿尘的改造人矿工，挥舞着能量镐和从守卫那里夺来的制式步枪，如同决堤的洪流，冲向武装警卫的防线。
镭射光束在昏暗的坑道中交错，不断有人倒下，后面的人踏着同伴的尸骸，赤红着双眼继续冲锋。鲜血与机油混合，浸透了这片被奴役了数百年的土地。
曾经被优雅绿植覆盖的联邦行政广场，此刻已成为激烈的战场，无数生物人穿着防护服，在高大的建筑物间穿梭游击。
他们不停倒地，下一刻，又会有新的战斗力填补进来，脸上混合着泪水与硝烟，声嘶力竭地高喊着：“为了自由！为了胜利！”
无数星球上，同步上演着最为激动人心的一幕——
巨大的、印着联邦鹰徽的金属旗帜被合力拉倒，沉重的徽记砸在地上，发出巨大的轰鸣，激起漫天烟尘。
随后，一面染着斑驳血迹、绘着火焰的旗帜，被升上了联邦大楼的最高处。所有幸存者，无论生物人还是改造人，都仰望着这面粗糙却象征新生的旗帜，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许多人相拥而泣。
阳光第一次如此耀眼地照在这面崭新的旗帜上，仿佛驱散了长达数个世纪的阴霾。
不同星球，旗帜在同一时刻冉冉升起，它们都代表着同一个含义——独立与解放！
这一幕通过尚未被完全切断的星际网络，断断续续地传递到审判庭，构成了对联邦统治最直接、最残酷的嘲讽。
他们的指责混杂着对纸人追杀的真实恐惧，以及对权力崩塌的绝望，显得格外声嘶力竭。
然而，回应他们的，只有纸人那越来越近的、天真而惊悚的欢笑声，以及星际网络中，一个接一个星球宣布独立、旗帜更换时，传来的那山呼海啸般的、充满希望的自由呐喊。
就在审判台上空的烟花绽放至最绚烂的时刻，曾经突兀闯入宋大小姐生日宴会的那位【盗火者】，再次于流光溢彩中现身。
他依旧穿着那身标志性的优雅白袍，双手高高举起，面向下方无数震惊的面孔，笑容灿烂地大声欢呼： “这才是我真正准备送给大家的礼物！”
“这才是我想给大家呈现的演出！”
“朋友们，惊不惊喜？”
白袍的兜帽下，赫然是黎重光那张完好无损、带着鲜活笑意的脸庞！ 一些人下意识转头，望向远处那具被悬吊着的尸体，眼中充满了惊骇与不解。
直到黎重光欢呼的身影如同破碎的星光般散开，化作更加璀璨、更加壮丽的烟花升腾、消散，所有人才恍然惊醒——那仅仅是一段提前录制、在此刻定时播放的全息投影！
【您好，我是知了】
【主线任务：推翻联邦 已完成！】
【代表黎重光向您问好】
【感谢您的帮助】
【黎重光说，我没有任何遗憾了】
【朋友们，认识你们我很高兴】
【与你们并肩作战，是我一生中最幸运的事】
在渐渐黯淡的光影之中，几行清晰的文字如星轨般缓缓浮现。每一笔每一划都仿佛承载着未尽的话语，在空气中微微颤动。
一只完全由透明数据流构成的像素小蝉，扇动着由0和1组成的翅膀，轻盈地飞舞到姜予安面前，在他的指尖停留片刻，发出细微的嗡鸣。
它是游走在无尽数据洪流中的特殊病毒【知了】。在姜明渡的倾力协助下，它如入无人之境，成功窃取了星网中属于联邦官方的最高权限。
他们在数字的海洋中编织一张无形巨网，合力隐藏信息，精密协调指挥，完美地配合了一个又一个星球的独立行动。
黎重光早已将自身意识与【知了】的数据流并行，他的每一个决策、每一次谋划，都化作数据洪流中最精妙的代码，在宏观层面掌控全局，亲自指挥这场颠覆联邦的终极之战。
他是一个失败的实验体，和姜明渡、夏明舟来自同一个实验室。研究员在他大脑中植入了脑核，让他拥有了更多可能，也让他活着的每一天，都在承受无尽痛苦。
脑核的排异反应越来越严重，他的生命迅速消减，身体极速衰败，连和室友一起组队做任务的精力都没有。唯一能动用的就是精神力，还有游走在数据之中的分体意识——【知了】。
他主动放弃肉身，将自己交给议会审判，不过是为了在众目睽睽之下上演一出完美的戏剧，吸引所有高层的注意力，为【知了】暗中夺权创造最完美的时机。
当他在审判台上从容赴死时，他的意识早已在数据的海洋中自由翱翔，像张开獠牙的巨蟒，摧毁一切属于联邦的秩序。
那一部分寄生在【知了】数据流中、属于黎重光的意识，在战斗中如晨露般悄然消散，由姜明渡接替他，继续完成【主线任务】。
即使黎重光的主体意识没有看到未来的那一幕，但他相信自己并肩战斗的队友，最终落幕时，以一场提前设定好的演出庆祝胜利。
【知了】失去了赋予它灵魂的核心，只剩一团庞大而混乱的数据集合，在无序的轨道上茫然运行。
【主线任务】已完成，【知了】不需要卖情报赚钱，也不用养【盗火者】组织，它失去了所有目标，等待数据崩溃的那一刻。
“怎么可能……这绝不可能！”
一位议员猛地捶向控制台，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声音嘶哑得如同破裂的风箱。
“那群卑贱的反叛者……那些蝼蚁！”
“他们怎么敢宣告独立？！以为这样就能真正脱离联邦的统治吗？！”
最年长的议员颤抖着手指向星图，那双曾经睥睨众生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信仰崩塌的绝望。
高层议员们目睹星图上象征联邦统治的绿色区域如退潮般被红色吞没，大片区域宣告失联。
这比面对纸人追杀时更加令他们惊骇失色，脸上写满了世界观崩塌的难以置信。他们赖以生存的权力基石，正在他们眼前分崩离析。
一群他们视为草芥、可以随意牺牲的存在，究竟凭借什么，能够夺走联邦经营了数百年的绝对控制权？
难道就凭【知了】这个依靠贩卖情报为生的区区人工智能吗？这彻底颠覆了他们所有的认知！
姜予安凝视着眼前飞舞的像素小蝉，指尖轻轻掠过它透明的翅膀，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随着接触融入数据流。
【金属活化】的权柄再度开启，但这次的对象不再是冰冷的金属，而是流动的数据。他要为这个失去灵魂的人工智能赋予真正的生命。
黎重光死去之后，因他而生的【知了】也会逐渐消亡。现在，姜予安施加的权柄如同在数据的荒漠中种下生命的种子，让【知了】得以继续存在。
从今往后，它的【主线任务】将由它自己来设定，它的命运将由它自己来选择。
规则的清算已然降临，旧日的秩序正在崩塌。在无人注视的角落，在无尽数据深渊之中，新的可能正在悄然萌发。
第213章 鲛人64
原本直播审判黎重光的频道，此刻成为了旧秩序崩塌的处刑台。审判庭内，往日高高在上的联邦权贵们在纸人的追逐下丑态毕露。
有人钻到桌底瑟瑟发抖，有人跪地磕头求饶，还有人试图用权力地位作为谈判筹码——直到纸人嬉笑着缠上他们的脖颈。
"咔嚓。" 颈骨断裂的脆响此起彼伏。
飞溅的鲜血染红了华服勋章，原来所谓贵族和平民的血，并没有什么不同。
【信号中断】
【直播已结束】
冰冷的提示音宣告了这场公开处刑的终结。然而，现实的变革才刚刚开始。
星网另一端，这场审判正在引发海啸般的回响：
有人直接提起武器，打算去复刻一下直播间里的胜利；有人翻出藏匿多年的盗火者传单，在街头巷尾悄悄散发；更有人趁机入侵四大垄断公司，开始窃取机密文件。
在这个秩序崩坏、希望重生的时刻，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回应这场变革。
当最后一个议员的尸体倒下时，某种崭新的东西开始在废墟中萌芽——
那是久违的、被称为"希望"的种子，正随着这场直播，在无数仰望星空的眼睛里生根发芽。
自然，已经无人再敢挑衅姜予安。
他沉默地将黎重光的遗体妥善收殓，暂存于独立空间，留待日后安葬。
释放出的纸人正高效履行着“清理”职责，姜予安能感知到它们不断反馈回的审判信息。
每一次执法成功，都让这些规则造物本身的力量变得更加凝实、强大，反馈的心动值也更多。
“你有什么打算？”阴淮看着以一己之力清空联邦大半高层的姜予安，第一次发现污染源如此顺眼。
“【清理者协会】中立为本，旨在保护民众。新秩序建立需要时间，若无安排，可先随我回协会暂驻。”
阴淮丝毫没有引狼入室的觉悟，也不担心【清理者协会】的高层会被一波带走。死了是罪有应得，没死就是皆大欢喜。
“走。”姜予安无意停留。离去前，他将废墟中的破铜烂铁一并收起，与黎重光安置在一处。
这些旧时代的“遗骨”，或许会重新回到博物馆，也可能会和黎重光一起沉眠。
“上次的任务报告。”夏明舟回到【清理者协会】，先把清理药厂污染源的报告交了。虽然他觉得不交也行，但是写都写了。
阴淮沉默地把报告收起来，这种情况下，什么人还有心思交工作报告啊。怎么说呢，姜予安这一群人，好像没有一个正常的，但又莫名的合理。
“你们不是要考高级机械师的证吗？”
“考到没有啊？”
“联邦虽然没了，证还是要考的。就算是天塌了，也要坚持学习，只有学习才有出路。”
阴淮的老师闻人玉已经混成了【清理者协会】的副会长，说起考证的时候，带来的压迫感比任何污染源都要强烈。
“你应该不需要考试，”闻人玉转向姜予安，取出一封装帧精美的信函，“我可以为你争取一张特邀函。”
【方舟邀请函】
尊敬的闻人玉女士：
鉴于您对本项目的长期投资，现特授予您贵宾资格，恭请您登临方舟。
“方舟？”姜予安瞥了一眼邀请函便递还给闻人玉。他早就觉得这个世界的高层透着不顾他人死活的愚蠢，没想到是因为备好了逃生计划。
“是的，现在空出了很多位置。”闻人玉笑着看了眼姜予安，笑容充满赞许意味。
“知情者都清楚，这个世界距离毁灭已不遥远。官方公布的倒计时还剩一百年，但实际年限要短得多。”
“而且随着近期的动荡，这个期限还在持续缩短。方舟是唯一的求生机会，我们可以搭乘它前往其他世界。这是只有核心高层才知晓的秘密。”
“老师，您以前为什么从未提起？”
阴淮首次听闻这个消息，终于明白为何【清理者协会】对联邦覆灭反应平淡。
如果世界真的濒临毁灭，更换政体确实毫无意义，剧烈的变革反而会加速世界的崩塌。
“我以前也不知情。直到考取高级机械师证书，担任铸造师多年后，才接触到这个机密。”
“即便知晓这个秘密，没有邀请函也是徒劳。多亏了你这位朋友，否则整个协会能登上方舟的恐怕寥寥无几。”
“距离世界毁灭还有多久？”姜予安问道。
虽然他早已察觉这个世界的规则极不稳定，但一直以为只是尚未集齐污染源核心的缘故。
“具体时间我也不清楚，需要专业设备才能得出精确的结果。”
“商文越的研究所应该具备这个能力。”
“不知道他现在死没死。”
姜予安同样不确定商文越的生死。最近事件接踵而至，他已无暇关注这人的下落。
“那就去确认一下吧。”
闻人玉通过光脑发送了一条信息。
“您好，女士。”
“该光脑账号已注销，用户确认死亡。”
对方的账号确实已被注销，预设的自动回复礼貌而冰冷。
“他装的。”姜予安断言道。
第214章 鲛人65
闻人玉微微挑眉：“怎么看出来的？”
“虽然注销了光脑账号，但仅凭这一点就认定他死亡，证据不够充分。”姜予安语气平淡，“只要能活下去，就算是变成草履虫，他也会毫不犹豫。”
他回忆起当初利用木梳中的怨鬼咒杀商文越的情形——一连咒杀了数百个与商文越血脉相同的生物人，即将轮到商文越本体的时候，为了摆脱诅咒，他干脆利落剥下了自己的头皮。
“我也觉得他没死。”闻人玉点头附和。她很清楚，一旦被姜予安盯上，哪怕商文越藏在棺材里，也会被彻底刨出来。
她轻点光屏，毫不犹豫地将商文越名下所有研究所的坐标转发给姜予安。
商文越的研究所遍布星域，姜予安需要从中筛选出最有可能藏身的一个。当然，眼下最重要的是查询倒计时，商文越只是次要目标。
姜予安打开光脑，找到姜明渡的账号，将闻人玉发来的地址列表转发过去，并简单说明了意图。
【姜明渡】：……
【姜明渡】：稍等
【姜明渡】：等我一会儿，我也去
没过多久，姜明渡便回复了三个经过筛选的地址，并将其中一个地址重点标红——
【地心研究所】配备了观测世界末日进程的全套尖端仪器，设备结构极其精密，代表了当世最高技术水平。
研究所并非商文越独有，背后涉及多方势力，哪怕他想在短时间内转移这些庞大而精密的仪器，也绝非易事。
“我也想去。”夏明舟轻声开口，眼中带着一丝执拗。他至今没有见过商文越真正的本体，以姜予安下手的速度，错过这次机会，恐怕再难相见。
姜予安点头：“那就一起去。”
片刻后，姜明渡的全息投影在半空中缓缓浮现。尽管是数据生命，他的神态却透出肉眼可见的疲惫，连光影的流转都显得有些迟滞。
投影迅速由虚转实，最终化作一只穿着衣服的玩具小熊，软绵绵地落在姜予安掌心。
“燃尽了。”姜明渡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起伏。
即使有黎重光和【知了】从旁协助，这次行动也耗费了他海量的算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透支程度。
夏明舟投去同情的目光，眼底深处也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羡慕。他们虽同源而生，但姜明渡拥有的能力、能做到的事，是他目前无法做到的。
不过，夏明舟一直以来得到的太少，便很容易满足。相较于从前那个身体羸弱、行动不便的自己，现状已经好了太多。
闻人玉目光转向阴淮，吩咐道：“阴淮，既然是你带来的人，就和他们一同前去吧。”
她略作停顿，又补充了一句：“有任何变故，第一时间通知我。”
如果商文越真的死了，方舟又能空出几个席位。她绝不相信像商文越这般贪生怕死之人，手中会只有一张邀请函。
死的人越多，方舟的空位就越多，她也能借此机会多争取几张票，带上阴淮等亲近之人。至于那些普通人，她力所不及，也只能顾及眼前。
“好。”阴淮简短应下。她也想亲眼确认，距离世界毁灭究竟还剩多少时间。
官方公布的倒计时是一百年，即便数据存在造假，按最保守估计，至少也该有十几年才对。
温烛熟练地启动星舰，将目的地设定为【地心研究所】，负责处理随行的一切琐事。
研究所位于中央星附近的一颗小型行星的地核深处。这颗星球环境极端，地表被厚重的岩层覆盖，没有任何生命迹象，是专为高度机密和敏感科研设立的禁地。
凭借闻人玉为他们申请的“友好访问及共同调研”许可，几人顺利通过了严密的安防检查，一路畅通无阻地深入研究所内部。
整个研究所内部有无数实验室，大多数研究主体都与观测末日有关，各种高精密仪器持续监测着天体的异常轨迹、自然规律的细微变化、客观物理参数的漂移……并以此计算着整个世界向深渊坠落的速度，推演着最终解体的确切时间。
低沉的数据运行嗡鸣持续萦绕在耳畔，如同无形的阴霾，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所有监测与运算最终汇聚成一个清晰而残酷的答案，距离世界毁灭的最终时刻，还剩——
【23年06月03日，12时07分13秒】
二十三年，在文明尺度上短暂得令人窒息，根本不足以实现任何根本性的扭转；但至少，它并非明天、并非下一秒。
这微小的缓冲空间，依然让在场几人紧绷的神经略微松弛了一瞬。至少，还不是彻底的即刻终局。
“商教授在哪里？”夏明舟询问距离最近的研究员。
那名研究员愣了一下，脸上浮现出困惑与些许惋惜：“商教授他已经去世了，消息是有些突然，但考虑到他近期的身体状况，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遗体怎么处理的，火葬还是冷冻保存？”夏明舟关心地问。
“这……”研究员怔住，他们关心的方向是不是有点问题？
“这组时间不是真正的结果。”
一个平淡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姜明渡漆黑的眼睛中闪烁着数符高度运算时产生的流光：“根据被我调取的核心底层数据演算，真实的时间远比这紧迫。”
“不可能！”研究员的声音因笃信而抬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这是我们最先进的算法经过无数次验证后给出的唯一答案！系统绝对不可能出错！”
就在双方僵持之际，一直沉默感知着周遭能量流动的姜予安，忽然将视线投向廊道尽头一处看似浑然一体的金属壁：“这里还隐藏着一重空间。”
“那里不能进去！”研究员见状脸色骤变，急忙上前阻拦，“那是最高禁区，需要特殊权限认证才能开启，任何人都……”
他的话戛然而止，姜予安甚至没有回头，指尖微抬，森然的寒气便如活物般蔓延而出，精准地将包括他在内的几名研究人员冻结在原地。
他们的身体保持着前冲的姿势，预计在未来的几个小时内，都无法恢复行动能力。
与此同时，金属廊道传来一连串沉重的开合声响，闸门次第开放，通往禁区的路被彻底打通。最深处的合金大门无声滑开，露出其后广阔得令人心悸的空间。
这里的穹顶高耸，光线晦暗，只有中央区域矗立着一个难以言喻的巨大装置，吸引了所有的目光。
那是一个近乎顶天立地的“沙漏”。它流泻的并非普通的沙砾，上半部分充盈着纯净如雪的白沙，正通过中央极其纤细的管道，无声地汇入下方。
在坠落的过程中，那抹纯白像是被无形的墨汁浸染，迅速化为一种吞噬一切光线的、绝望的漆黑。
黑色细沙在底部堆积，形成一个不断扩大的、象征着终末的锥体。
这是法则的物理投影，象征这个世界的生命线，集合了人类智慧的结晶，才能以最顶端的技术投映出真实结果。
沙漏旁的光屏上，猩红的数字冰冷地跳动着：
【72时00分00秒】
【71时59分59秒】
……
三天。
距离整个世界的毁灭，仅剩最后三天。
倒计时不断跳动，实际上已经不足三天。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闯入的几人，夏明舟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阴淮向来平静的眼中掀起波澜，连姜明渡寄居的玩具小熊都似乎僵硬了一瞬。
“三天……这怎么可能？”夏明舟喃喃，无法理解，“只剩三天了……为什么没有警报？”
姜明渡的视线从那个令人窒息的倒计时上移开，声音冰冷：“当末日降临，知情者与无知者，连同这个结果，都将一同坠入终末，归于永恒的寂静。就算告诉所有人，也不会有任何变化，反而会引发动荡。”
根据研究所核心数据库同步显示的信息，所谓的“世界毁灭”，并非简单的天体碰撞或能量爆炸，而是整个世界的法则崩溃。
物质世界将不可逆转地向下坠落，坠入那个被称为“墟渊”的终极终点。那里是一切的坟墓，万物失活，规则不存，只余永恒的虚无。
绝望的气息如实质般弥漫，又像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这实在太荒谬了。
人类正因推翻了联盟，重建新世界而充满希望，如果只剩三天时间，他们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第215章 鲛人66
纯白细沙不停流逝，如同一座即将彻底融化的雪山，这种急速流失却无力挽回的感觉，让人全身发寒，连心脏也随着飞快变换的倒计时，砰砰加速。
阴淮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震撼，她看着夏明舟苍白的脸，又仿佛透过他看向遥远星域之外的无数人，那些人全然不知末日将至。
“消息必须带回去。”
“至少我们还有三天时间。”
“嗯，我们可以组织救援，让人提前撤离。”夏明舟飞快思考现在应该如何安排，既然有方舟存在，说明有周全的逃生方式，现在最重要的是尽可能多救些人。
“我还有别的事要处理，分头行动，保持联系。”姜予安决定收回属于鲛人的全部权柄，那些遗落在各处的小型污染源，处理起来需要些时间。
等他将所有碎片集齐，应该能拼凑出一颗完整的神格，或许能改写天地间最基础的规则，改变这个世界即将坠毁的命运。
阴淮：“好。我会先回【清理者协会】，整合资源之后，尽快组织救援。”
“我和姜明渡先留在这里，复制一下研究所的数据库，看看能不能找到有效的方法。”夏明舟心知自己能力有限，去别的地方不如暂时留在这里。他心中有种强烈的预感，好像有什么与自己相关的事即将发生。
“嗯。”姜明渡点头，其实他没有那么强烈的使命感，也无法从拯救中得到任何情绪反馈，他只想和同伴在一起，实现共同的目标，这种感觉很好。
当他以玩具熊的形态留在宿舍的时候，姜予安把夏明舟用不上的轮椅拆了做成小房子，望星穹在里面打下手，黎重光为他缝了小被子，小枕头……那些画面化作数据留存在他的核心数据库里，是他最珍贵的东西。
如果一切都会化为虚无，他希望生命最后一刻，他在和同伴并肩战斗。
姜予安划开虚空，直接赶往下一个碎片所在的具体地点。暴力破局之后，他很快就回收了那个污染源，然后再去下一个。
时间非常紧迫，他的身影在破碎的维度间闪烁，每收回一片碎片，周身的气息便凛冽一分，属于古老鲛人的权柄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重归完整。
其他人也各有安排，阴淮回到【清理者协会】，她联系了闻人玉，告知她倒计时只剩三天。
“难怪方舟提前启动了……”闻人玉取出一张新的方舟邀请函，让阴淮填上名字。
“对不起，老师。”
阴淮思索片刻，摇了摇头。她拒绝了对方提供的、或许是最后的生路的方舟邀请函。
闻人玉为了得到邀请函，考取高级机械师证书，参与修建方舟的过程，为此努力了很多年，最终，阴淮只能辜负她这份心意。
“我要留下来。”
“这里还有很多人，不能将他们抛下。”
“他们还什么都不知道。”
闻人玉神色有些复杂：“……我距离他们太远了。”
她出身优渥，一生顺遂，除了阴淮之外，再不认识其他生物人，她知道那些遍布星海、无法计数的普通人非常不幸，但无法共情。
方舟的位置有限，她只能护住身边寥寥数人。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学生，有她没有的勇气，像黑夜中的烛火，明亮温暖，充满生命力。
阴淮的回答平静而坚定：“我始终是他们的一员。老师，你为我做的够多了，谢谢您始终维护我。”
“除了方舟以外，联盟没有做出其他尝试吗？”
“有，我正要告诉你这件事。”闻人玉道。
“方舟能承载的人太少了，不足以实现文明的传承，任何文明遇到这样的绝境，都会首先尝试保全大部分人类。”
“联盟原来决定启动【星炬升扬计划】，但已经来不及了，他们选择了中止计划。现在那些高层死了大半，如果你愿意，可以将这个计划推行下去，虽然三天很短，终究还有一线希望。”
“什么是【星炬升扬计划】？”阴淮问。
闻人玉解释道：“该计划旨在动用尚在实验阶段的巨型【反重力发生器阵列】，尝试将承载着文明火种的特定天体或巨型空间站，强行推离既定轨道，挣脱墟渊那恐怖的引力拖拽。”
“目前只有部分星球装载了【反重力发生器阵列】，开发程度很不成熟，没有经过任何实验，根据测算，参与核心启动程序的人员几乎必死，并且失败的风险高得令人绝望。”
“我想试试。”阴淮只迟疑几秒，就答应下来。
“好，我会尽快破解密钥，将权限转给你。”闻人玉注视着这个弟子，她们虽然面对面站着，却像两条泾渭分明的河流。
“研究所曾倾注大量资源推进【星炬升扬计划】，但这个计划中应用的反重力技术还不成熟，能量损耗高，失败的风险很大……”
姜明渡入侵了整个研究所的数据，从中找到一个已经被废弃的自救计划。联盟曾经努力过，发现倒计时减少的速度太快了，综合考量，很快就中止了【星炬升扬计划】。
但中止计划的事只有真正的高层知道，普通研究员仍然在为此而努力，他们以为一切还来得及。
“至少还有尝试的可能……”夏明舟心情沉重，以他们的能力，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可能将计划推进到百分百成功的概率。
就算反重力发生器引动成功，那些在宇宙里流浪的星球，也不一定能改变坠毁的命运。
“难道，真的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夏明舟有些迷茫。
“当然还有其他预案。”一个声音自身后响起，带着某种虚弱却又亢奋的奇异腔调：“很高兴见到你，我最成功的作品。”
夏明舟猛地回头。
阴影里，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缓缓滑出。
他穿着黑色大衣，头上戴着一顶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黑色礼帽。帽檐压得很低，仍能看出其下包裹的轮廓有些异样——仿佛缺失了什么。
他骨相极其优越，高挺的眉骨上架着一副金边眼镜，镜片后那双细长的丹凤眼正注视着夏明舟，眼中没了以往的平静，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燃烧生命的火焰，是独属于科学疯子的专注与欣赏。
商文越。
他果然还活着，哪怕剖去了头皮，又伪装出死亡消息，整个人似风中残烛，生命力衰竭到了最低点，精神却极端亢奋，透着一股不正常的扭曲。
“终于等到你了，”商文越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知是因为虚弱还是激动，“你果然还是来了，看来这个计划一定能顺利实施。”
“什么计划？”夏明舟心中生出一种古怪的情绪，仿佛期待已久，又觉得非常难过。
“你是说方舟吗，还是【星炬升扬计划】？”姜明渡从小熊状态，转化为正常的人类体型，挡在夏明舟面前，警惕地看着商文越，就知道这个老登没那么容易死。
“方舟只是极少数人的逃亡，是文明的悲哀切片，即使通往未知的新世界，也不一定能很好的活下去。”
“【星炬升扬】不过是徒劳的物理挣扎，就连技术应用都不成熟，无法从根本上扭转坠向墟渊的结局。”商文越的语速加快，“真正完美的计划并不是逃亡，而是改变过去！”
“夏明舟，你才是一切的关键！”
他向前微微倾身，目光灼灼：“我曾经提出一个计划，让一个承载着特殊‘净化’能力的完美人类，穿越时间线，锚定过去，搜集正向能量，用来中和怨气，从源头上消除导致世界坠落的‘病因’。”
“没人同意我的计划，因为人类都有私心，如果有搜集能量的能力，他们会先用在自己身上，而不是回去拯救世界。虽然AI能服从命令，却无法保证他们在穿梭时空后，仍然能正常活动。”
“这就是你制造出【脑核】的原因？” 姜明渡反问。商文越的目的一直很明确，制造出一个综合了人类和AI所有长处的完美人类，从中寻找新的可能性。
“不错。”商文越点点头，但他的注意力仍然落在夏明舟身上，像姜明渡这样失败的数据生物，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夏明舟蹙眉：“这个计划听起来太不现实了，人类怎么可能成为情绪能量的载体……这超出了现有科学的范畴。”
“理论上几乎不可能。”商文越毫不否认，但他眼中的火焰更盛，“但这个计划因为你的出现，已经无限接近成功！夏明舟，你是那个满足所有苛刻条件的完美载体！”
“你对同伴怀有强烈的同理心，你内心深处渴望源自情感纽带的认同与关爱……你希望这个濒临毁灭的世界能延续下去，希望新的秩序能安稳建立，不是吗？这份‘希望’，就是驱动一切的初始燃料！”
“AI只能使用客观存在的物理能源，人类才能运用情绪产生的能量。很多古老的传说中都有记载，比如恶魔以欲念为食，鬼怪以恐惧维生。”
“你的【脑核】可以接收所有正向情绪带来的能量，还能作为中转站，存储庞大的能量。”
“这就是你创造我、引导我的最终目的？”
夏明舟始终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用，比起其他同伴，他几乎没有什么特殊之处。
商文越所说的存储情绪能量，他从未察觉，更不知道那些能量究竟潜藏在什么地方，要怎么运用。
商文越近乎痴迷地凝视着他，“你的大脑里只有【脑核】，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你的身体非常劣质，根据你过去的生活标准，早就死了无数次，是你的大脑在维持你的生理机能，它能将抽象的情绪转化为实质的能量。”
“现在，它只能将你自身的情绪转化成能量，只需要进行最后一步的设定修改，它就能搜集所有人的情绪能量。”
“你，就是穿梭时间、搜集能量的最完美介质！”
“不要相信他的话，这太荒谬了！” 姜明渡瞄准了商文越的眉心，正要开枪，却被夏明舟扣住，“明渡，我想听他说完。”
商文越瞥了一眼姜明渡，十分傲慢：“你只是一个未能达到预期的失败品，和那个执迷于实体改造的黎重光一样，你们无法理解真正的伟大。”
“在真正的完美人类面前，作为残次品，就不要再妄图干扰他的抉择，”他的目光重新锁死夏明舟，带着不容置疑的诱导：“夏明舟，你知道什么才是正确的选择。等你进入【时序回环仪】，你会理解一切。”
“不要进去。”姜明渡挡在他面前。
他对着商文越开枪，但火光穿过虚影，坐在轮椅上的商文越，只是一个高度仿真的全息投影。
哪怕是姜明渡，都生出一种无语的情绪。
这也太怕死了吧。
真能藏啊。
第216章 鲛人67
“抱歉，我觉得这对我很重要……”
夏明舟神色歉然。姜明渡的阻拦出自对他的维护，但他有种强烈的预感，答案就在那里。
“我先进去看看。”
姜明渡直接进了【时序回环仪】，但什么也没发生，他又原封不动地走了出来。
商文越看姜明渡的眼神仍然轻蔑，仿佛在嘲笑他不自量力：“AI不能回到过去，以实物形式投掷也没有实际意义，太容易在时空中损毁了。”
【时序回环仪】是一个造型奇特的舱体，连接着无数闪烁的能量导管，可以让人与特定时间线上的“自己”同步感知和记忆。
在商文越狂热的注视和姜明渡焦急的警告声中，夏明舟沉默地走向那个仪器，一种奇异的宿命感驱使着他，他闭上眼睛。
下一刻，洪流般的记忆与感知涌入他的意识。他看到了“自己”的起源——虽然已经看过一遍，但这次更加客观。
他的大脑先天发育不良，在母亲腹中就被检查出来。当时他的父母正在参与商文越的实验，在他大脑中植入了脑核。
与其他实验体不同，他仿佛天生就和脑核有极高的契合度，完美兼容了脑核的存在，但思维模式与AI相差不大，没有属于人类的情绪。
直到父母带他逃亡，以死亡为代价让他活了下来。那一刻，他作为人的意识才真正苏醒，彻底与脑核融为一体。
父母的死，只是促使他觉醒的对照组；曾经觉得痛苦、懊悔的画面，其实是早就设定好的变量。
他就是这样一个实验品。
一个为了拯救世界的实验品。
每个AI出厂的时候都会被写入指令。
写入他脑中的指令是——拯救世界。
夏明舟在极度客观的视角下，“看”到自己大脑的内部本质，并非血肉，而是一块闪烁着柔和银光、如同液态般缓缓流动的金属——纯度极高的【融金】。
脑核与人脑相融会形成这种神奇的物质，只有纯度高达100%的【融金】，才能将情绪转化成能量。
夏明舟是唯一合格的产品。
他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为了让他更“耐用”。
他的家人、朋友，让他切身体验到这个世界的美好之处，再度加深了他对核心指令的认可程度。
姜明渡在外面等着，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种极度悲哀的情绪。这个世界上，只有夏明舟能与他共感。
夏明舟究竟在里面看到了什么？是他被制造出来的真相吗？其实姜明渡早就猜到了一些，姜予安应该也知道，但谁都没有戳破。
商文越必须死。
不管他藏在哪里。
姜明渡再次入侵研究所的网络，并喊【知了】一起发力，寻找商文越隐藏的地点。
“即使没有指令，我仍然会这样选。”
夏明舟看着大脑中被种下的指令，极端的无力感席卷全身。他这一生早就被设定好了，被命运愚弄，但他选择接受命运。
就如商文越所说，他的确希望这个濒临毁灭的世界能延续下去，希望新的秩序能安稳建立，希望黎重光的付出不要白费，希望望星穹能继续漫游星空。
这不止是他作出选择的根本原因。
他不仅看见了过去，也看见了未来。
他看到了自己的选择。
在末日倒计时的最终时刻，他看见【星炬升扬计划】的破灭，方舟在混乱的空间中失去踪影，天地失序、万物同悲，他同意了商文越的计划。
商文越取出了他大脑中的银色融金，将其分割，塑造成一百份独立的单元。
每一份的核心设定都被铭刻上唯一的指令：穿梭万界，搜集正向能量，能量满值，即刻返航。
他所看见的一生，没有姜予安的出现，于是没有阴淮，没有温烛，没有姜明渡，没有望星穹，黎重光发动变革失败，宋依依生日宴会遇刺身亡。
他孤独地死去，自我意识被分割之后，遗忘了所有记忆，化为无机质的程序，作为承载能量的容器，在宇宙中漂流，绑定不同的宿主，不停收集能量。
直到某天，他遇到姜予安。
他们缔结契约，修改了收集能量的模式。
从单一的正向能量，变成所有属性的能量。进度条提升得非常快，前所未有的快，姜予安的强大，也是所有宿主都无法匹敌的。
“原来我已经成功了。”
“计划真的成功了。”
现在的时间线多了姜予安，因为他的存在，大家都活了下来，一切已经不同。
“真羡慕你。”
夏明舟与另一个自己对视，那个“夏明舟”阴郁瘦弱，眼神空洞，连笑容都透着厌倦与怠惰。
那个“夏明舟”没有遇见姜予安，植入的指令让他无法违抗。他并不愿意为了拯救世界而牺牲，但他在【时序回环仪】中，和另一个自己对视——
一个身体健全、性格温和，正在想念朋友，甚至脆弱地流下眼泪的夏明舟。
“真羡慕你。”
那个“夏明舟”说完，笑了一下。
原来这个破烂计划，真的能成功啊。
既然这样，那就值得。
夏明舟彻底明白过来，这一切早已发生。他是成功的世界线上的幸运儿，另一个“夏明舟”更加不幸，因为看到他的出现，才心甘情愿作出了选择。
夏明舟出现在这里，只是为了填补时间循环的空缺。另一个“夏明舟”早就作出了选择，他现在得到的一切馈赠，命运早就标注了价格。
“计划是不是成功了？”商文越激动地问。
他看不见【时序回环仪】里的画面，只觉得这个计划本身万无一失，不可能失败才对。
比起登上方舟，或者发动【星炬升扬计划】，商文越更想完成这个伟大的计划，然后在新世界长久地、安稳地活下去。
届时，他是所有人铭记于心的伟大救世者，是他的作品，改写了世界毁灭的结局。
“成功了。”
夏明舟现在已经不在乎商文越的生死了。
不管商文越想得到什么，在这个有姜予安出现的世界，他只会变成跳梁小丑。
“夏明舟，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这个计划不可能实现，除非奇迹出现。”
“你知道分割【脑核】会有什么后果吗？”
“时间和空间是最不可控的东西，这个计划成功率无限接近于零！”
姜明渡前所未有的愤怒，一个注定失败的计划，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死亡，他不接受！
夏明舟在【时序回环仪】里的时候，他好像共享到了两种不同的情绪，来自两个不同的个体。这让姜明渡有些困惑，但他来不及探究这些。
夏明舟声音异常平静：“对不起……对我而言，这一切已经发生，我并非做出选择，只是填进了命运循环中早已存在的那个空缺。”
“这是我注定要履行的使命，我已经得到了很宝贵的一生，这已经很好了。”
他不止看到了另一个自己，还看到许多重叠的画面，他是【心动系统】，依附于不同的宿主，穿梭于一个个小世界，小心翼翼地搜集着那些温暖、积极、正向的情感能量。
一直获得其他人喜爱，实在太累了。不止宿主疲惫，作为系统，他也有种希望渺茫的倦怠。
一百个系统，在无尽的时空流浪中，绝大多数都失败了，唯有那百分之一的幸运儿，遇到了姜予安。
因为那个强大、独特的存在，才终于艰难地、一点点地，将能量条推向满值。
姜予安的出现，是这个近乎绝望的计划中，唯一照进来的光，是距离成功最近、最关键的一步。
其实他们已经经历了几个不同的世界，夏明舟前所未有的笃信，这个世界会因姜予安到来而不同。
夏明舟眼中是一片了然与决绝，他看向商文越：“开始吧，动作快点。”
“明渡，如果你相信我，相信姜予安，就不要阻止我。我们还会相见。”他轻声说，像是在对冥冥中的命运低语，又像是在安慰焦急的姜明渡。
姜明渡本想强制带走夏明舟，但那一瞬，从夏明舟身上爆发的能量，将他定格在原地。
原来数据生命能做到的一切，都依赖于高度发达的科技，在真正的力量面前，他能做到的有限。
“夏明舟，你会成功的。”
姜明渡迟疑了几秒，语气笃定。
仿佛在安慰夏明舟，又像是在告知自己。
姜明渡从不相信概率事件，只相信算法得出的精确结果。这个计划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选择相信夏明舟。
宇宙的诞生本就源于一场奇迹的爆炸。
奇迹，并非不可再生。
……
夏明舟终于能稍微运用一些自己的能力了，虽然第一次用在姜明渡身上。希望小熊不要生气吧。
其实他知道，姜明渡是个很记仇、很小心眼的人。就算记仇，等报复回来，也不知道是哪天了。
商文越终于从研究所的冷冻仓出来，打开夏明舟的头骨盖，小心翼翼地切割神经纤维，取出那团银白的【融金】。
普通的物理手段无法破坏【融金】的整体性，但夏明舟主动配合，即使商文越身体僵硬，也成功将手术做完了。
被强行分割的痛苦远远超过生理极限，夏明舟的意识不断破碎，像一面被打碎的镜子。
属于他的记忆渐渐消失，第一次看见鲛人睁开眼睛时的震撼，成为同伴的喜悦，一起历险的惊险……随着意识湮灭化为乌有。
【夏明舟心动值+1000】
【夏明舟心动值+1000】
……
怎么刷出了己方的心动值？
夏明舟某一时刻提供的心动值飙升到了巅峰。
姜予安周围的空间风暴太混乱，他接收不到信息，作为“神”的本能告诉他，真正能稳固这个世界的基石出现了，似乎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当姜予安压缩时间，终于将最后一块核心碎片纳入体内，感受着前所未有的、近乎完整的神格力量在血脉中奔涌时，整个宇宙的崩坏也达到了顶峰。
星辰摇曳，空间出现裂纹，巨大的引力撕扯着一切，墟渊的呼唤响彻每一个角落。
就在这天地倾覆、万物凋零的终末景象中，一个他熟悉无比的声音，清晰地在他脑海中响起：
【宿主，能量已满值】
【主线任务开启】
【当前任务：拯救世界】
【接取 or 放弃】
虽然一如既往的机械呆滞，但透过电流声，可以分辨出少年人温和而清澈的音色，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温柔的眷恋，补充了最后一句：
【谢谢你，来到我的世界】
第217章 鲛人68
“系统？”姜予安终于知道系统从何而来，难怪这个世界系统的自我意识很微弱，出现的次数非常少。
虽然这个主线任务让他有些不悦……不过他现在所做的事，和主线任务没什么差别，接了算了。
“夏明舟？”姜予安又问了一次，不管是机械音，还是属于夏明舟本人的声音，都没有出现。
或许是这里信号不好，卡掉线了也有可能，先把这个破烂世界补补，弄好了再找夏明舟。
很快，姜予安收到了姜明渡发来的大段字符，但信号紊乱，全都变成了乱码，只能偶尔辨认出几个字词——
“＃&明…$?…舟……”
“不…＃听……*%话……”
像在告状。
难得看见姜明渡如此气急败坏。
其实回收所有权柄，还不到两天，但世界毁灭就在瞬间，倒计时完全不准，并且在不断加速。
姜予安看着不断崩毁的世界，一时找不到头绪，全局崩塌，已经无法再作出什么改变，只能尽力保留一些能量比较充足的星球。
…
阴淮等人的准备尚且仓促，就连方舟也差点没来得及起飞——还有好多乘客没上去，方舟就匆匆遁入了空间缝隙中。
阴淮正忙得焦头烂额，忽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她正要斥责，一转头，发现是闻人玉。
“老师，你怎么在这里？”阴淮诧异。
闻人玉早就收拾东西上了方舟，怎么又回来了？
“脑子一热。”闻人玉面无表情。明明她也参与了方舟的建造，也知道它的强度，在这场灾难中保命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可当它飞离宇宙，离那片星海越来越远的时候，闻人玉毫不犹豫地从方舟上离开，又回到了动荡不安的星域。
“老师，帮我看看这个！”
“我不是专业的！！！”阴淮如蒙大赦。
闻人玉无奈地笑了笑，她参加过【星炬升扬计划】，虽然参与度不高，但对于基础原理还是清楚的。
“其实设备都准备好了，埋在星核里面。用星核当燃料，释放强烈的反重力，就能尝试让星球摆脱墟渊的引力束缚。”
“但启动发生器需要极其强大的精神力作为引信，AI会被磁场影响，只有人类能去。每一颗星核燃烧的代价，都是点燃者的生命。”
“目前一共修建了36个【反重力发生器阵列】，求生欲比较强的幸存者都已经撤离到了这36颗星球上，还有一部分选择留在故乡。”
“只要我们能成功引动这三十六个【反重力发生器阵列】，就能带着三十六颗星球反方向脱离，也许能够摆脱墟渊的引力。”
“我先去试试，如果能成功，就由我来做。”阴淮精神力远比其他人要高，主动承担了最危险的职责。
“我精神力不差，先给你示范一下。”闻人玉率先选择了一颗小型星球，抵达附近之后，用密钥引动藏在星核深处的发生器，精神力化实，填入正确密码。
几乎是瞬间，星核内部爆发出巨大的能量，化为一股庞大的推力，整个星球开始震颤，反作用力和墟渊释放的引力开始抗争，造成地表灾难疯狂爆发。
远处似有仙人抬手，一股斥力凭空生出，将那颗小型星球推了一下，墟渊的引力凝滞了一瞬，一颗星球成功逃离。
“那是什么？”闻人玉远远望去，只能看到一个穿着白色道袍的人型轮廓，散发着恐怖的压迫感，连祂周围的真空都已经扭曲，令人不敢直视。
“来不及了，我去引动其他发生器。”阴淮已经顾不得伸出援手的人是谁，现在一秒钟都耽误不得。
宇宙的终末之景，已非“灾难”二字可以形容。星辰发出的光芒在坠向墟渊的途中被拉长、扭曲，如同垂死者的哀鸣，最终熄灭在无尽的黑暗里。
星球宛如从命运之线上崩断的珠串，接连不断地陨落，每一次撞击都在墟渊的边缘炸开无声的能量涟漪，那是亿万生命一同湮灭时最后的、无人听闻的挽歌。
阴淮几人在星群之中穿行，远看只是几个微小的光点，像宇宙中飘浮的尘埃，渺小得不可思议。
【星炬升扬计划】将布置发生器的位置选得很好，三十六颗星球距离不算太远。
阴淮不停穿梭在标注好的星球之中，身形因精神力的过度消耗而微微颤抖，但她并非独身一人。
温烛为她规划最佳路线，核对密钥里流动的密码。他眼中数据流飞速闪烁，正以远超生物脑的计算力，辅助她以最快速度完成引动星核的任务。
新任仪长小鱼，那头炽烈的红发如同不灭的火焰，她同样参与了引动发生器的任务，她的精神力比普通人更高，极限之下，引动了三颗星球的发生器。
还有【世界银行】的新行长宋依依，她有惊人的财富与资源作为后盾，此刻却和众人一样滞留在毁灭边缘，将所有的精神力投入一颗星球内部，引动发生器。
当遍布于各个关键星球的【反重力发生器阵列】被逐一引动时，壮阔的一幕超越了任何史诗。
尚在挣扎的星球剧烈地颤抖起来，星体表面山脉崩塌，海洋掀起吞没大陆的狂潮，地壳被紊乱的引力撕开巨大的伤口，熔岩如鲜血般涌出。
一颗颗星球笨拙地、挣扎着，试图摆脱那来自墟渊的、死亡般的牵引，向上飞升。
而这挣扎的代价，由点燃星核的引信们支付。
阴淮的脸色苍白如纸，嘴角溢出的鲜血都来不及擦拭，她已凭借强横的精神力，强行点燃了十几个星球的内部发生器，每一次精神与星核的对接，都如同将灵魂投入恒星熔炉，带来近乎神魂俱灭的痛苦。
闻人玉、宋依依、小鱼相继挺身而出，各自引动了数个发生器。能量反噬的瞬间，她们如遭重击。
闻人玉闷哼一声单膝跪地，宋依依的防护服瞬间焦黑破碎，小鱼那头耀眼的红发都瞬间黯淡了几分，三人几乎在同时失去了意识，生死不明。
然而，监控星图上，还剩下三个最为关键、能量也最狂暴的发生器，依旧沉寂。阴淮的精神力已近枯竭，大脑如同干涸的河床般剧痛。
她试图再次连接，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踉跄一下，如果再强行引动，下一个瞬间就是她形神俱灭之时。十几颗星球同时带来的反噬，她承受的一切，远比其他几人更严重。
她看向身旁重伤的同伴，她们竟也挣扎着抬起头，眼中是同样的决绝，用微弱的气息坚持：“一人……一个……”
“不行。”一直沉默着，以自身为核心协调着所有能量通道的温烛开口了。他脸上总是带着温和笑意，此刻面容是前所未有的肃穆与坚定。
他平静地陈述着一个残酷的事实：“你们的生理结构已到达极限，神经束无法再承受一次信息洪流的冲击。但我的精神体，不受血肉之躯的限制。”
他转向阴淮，那双与人类一样的眼睛里，是清晰无误的决然，“这三个星球，交给我。”
“温烛！你清楚后果，新生的精神力太脆弱了，发生器启动时产生的强磁场足以毁灭你的意识……”阴淮声音嘶哑，注视着她最好的助手，最可信的同伴。
温烛打断了她，他对她露出了一个一如往常的、令人心安的温和笑容，仿佛眼前并非绝路，只是又一次寻常的道别：
“总需要有人去做，不是吗？”
“只要能找到我的脑核，就能重启我的意识。”
“我相信你，队长。”
不等阴淮再次回应，温烛的双眼骤然亮起，仿佛将体内所有的能量与意识都压缩、点燃。
他早就不止是AI了，他的灵魂已经萌芽，意识不像其他AI那样，会受到那么强烈的磁场影响。
下一刹那，三道凝练到极致、绚烂到极致的银色精神力，如同划破绝望夜空的流星，义无反顾地同时撞向了那三个星球内部沉寂的发生器核心！
“嗡——轰！！！”
无形的巨震传遍星海，三个星核被同时点燃，磅礴的反重力场轰然爆发，如同三双无形的巨手，将最后三颗挣扎的星球狠狠推离了坠落的轨道。
与此同时，温烛的身影开始剧烈地闪烁、扭曲。过载的强磁场干扰了他的稳定形态，精密的逻辑链如同被烧断的琴弦，寸寸崩裂，发出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哀鸣。
承载他所有意识、记忆与情感的【脑核】，在远超设计极限的负荷下，开始不可逆地融化。
银色的、如同烛泪般的液态金属，从他眼眶、口鼻和指尖滴落，在控制台上溅开，又迅速冷却、凝固，像飞溅的泪，又或是独属于他的血液。
他的身影在几次剧烈的明暗闪烁后，最终彻底黯淡下去，如同燃尽的星辰，属于智械的机械身体也彻底解体。他始终站在那里，没有从那个位置移动分毫，这一次，阴淮真正看到了他。
他是温烛，是【清理者协会】的高级清理者，是阴淮小队里最可靠的队员，不止是AI，不止是智械，不止是工具。
阴淮瘫倒在地，挣扎着伸出颤抖的手，用最后一丝微弱的精神力，小心翼翼地拾取起控制台上那仅存的一小片、带着余温的脑核碎片。
那碎片在她掌心，微弱地闪烁着，如同温烛最后的心跳。她紧紧将其握住，即使意识重启，温烛也不再是原来那一个了。
姜予安无暇关注个体的牺牲，因为整个宇宙的崩坏已迫在眉睫。他需要同时处理无数星球的坠落、亿万亡魂的归宿，以及寻找一个能够承载幸存者的新世界。
心动系统的能量条早已满值，积蓄了四个世界的庞大能量此刻找到了宣泄口。姜予安心念一动，激活了此前获得的三个SSR级身份卡牌——
【羽化仙】降临，雪色道袍有种极致的洁净，面容清隽昳丽却带着非人感。祂垂眸，抬手，指尖所向，那些星辰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逐一从毁灭的轨迹中被“摘”出，暂时定格于虚空。
【阴天子】现身，帝王玄色冕服染血，颈间苍白的绷带透红，眼神如幽冥般冰冷。他执棋握剑，引动冥府权能，开始截取、收拢宇宙中那些因星球坠落而四散飘零的亡魂，为他们构筑新的轮回。
而姜予安的本体，则显露出鲛人形态的终极力量。他引动墟渊深处的极寒，无尽的暴雪以他为中心席卷而出，冰封万物，连那吞噬一切的墟渊引力似乎都被这绝对的寒冷暂时延缓。
最后，是【画家】的能力。那半身诡化、半身正常的年轻男人出现在虚空画板之前，调色盘中流淌的是宇宙的血肉与色彩。他以星空为画布，以规则为颜料，开始描绘一个新世界的蓝图。
四位一体，神迹再现。
所有生灵都清晰看到了那尊无尽伟大的存在。
他们发自内心归附，献上一切信仰。
感念吾神，永生永世。
【羽化仙】摘星定轨，【阴天子】构建轮回序曲，【画家】绘制世界根基，姜予安的本体则持续冰封墟渊，为创造争取时间。
那些被拯救出来的星球，在一种玄奥的规律下开始旋转。它们中一些彻底崩坏的，其残骸成为了姜予安手中那个因望星穹而生的“小世界”的养料，使其飞速成长，膨胀为一个稳固的“中型世界”。
随后，所有脱离了墟渊引力的幸存星球，被一一安置进这个新世界之中。亡魂则在阴天子的引导下，投入那初具雏形的轮回。
当最后一步完成，姜予安鲛人形态的能量终于彻底耗尽。那具强大的身体无法维持，崩解开来，化作一场覆盖了整个旧宇宙残骸的、无声而浩大的暴雪，与过去的毁灭一同沉寂。
姜予安的本体形态也随之转变，化为了更接近【羽化仙】的、清冷无暇的“仙”之本相。
他将那个承载了无数希望的新世界，安置在一处距离墟渊极其遥远的、宁静的宇宙角落。
那艘趁乱逃跑的希望方舟，早就迷失在空间缝隙之中，被墟渊的引力困住，虽然不会坠亡，但会永远滞留在墟渊之上，随着万物一起腐朽。
【拯救世界】的主线任务终于显示完成。
【系统提示：任务完成，系统自动卸载】
【您获得的一切能力和生命形态将永久保留】
【祝您生活愉快=^_^=】
姜予安试图截停，但那与他意识相连的存在，如同一捧细雪，瞬间消散无踪。
世界开始缓慢而坚定地重建，姜予安驻足于新世界的边缘，观测着规则脉络的生长。
他也会修剪那些过于肆意、可能引致混乱的法则枝桠，直至一切运行重归有序的轨道。
待新世界的根基初步稳定，姜予安来到终日忙碌的阴淮桌前，轻轻拾起了那枚盛放在特殊容器中、温烛残留的【脑核】碎片。
他的指尖流淌出蕴含生命本源的光辉，以碎片为基座，注入精纯的生命法则，耐心提取其中那一丝几乎消散的意识印记。重塑的并非原先冰冷的AI程序，而是一个真正拥有灵魂的、鲜活的生灵。
温烛以此种形式“复活”了，但他的意识终究太过微弱，无法再承载复杂的数据生命形态。
他不再是人型智械，也不再是纯粹的数据流，而是化作了一只如梦似幻的、周身闪烁着柔和电子光晕的蝴蝶。
这象征着破茧重生、意识不灭的精灵，曾经是【生物人互助会】的标识，如今，更成为了整个新生政体的精神徽章。
他轻盈地、无声地翩跹在阴淮的身后，如同一个沉默而永恒的守护灵，陪伴着她，一起在这片满目疮痍却又充满希望的土地上，构建崭新的未来。
处理完这一切，姜予安才将注意力转向最初的原点： “夏明舟呢？”
他凝神感知，却再找不到一丝一毫属于夏明舟存在的痕迹。
他因夏明舟而来，在这个世界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夏明舟，那个最初孱弱、胆小，还很怕死的少年。
“他可能有点死了。” 姜明渡解释了夏明舟在末日前夕作出的那个选择，语气带着一种复杂的怅然。
当世界崩毁时，他疯狂地在无数空间碎片里寻找望星穹，最终寻独 角 角回了其脑核，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至于商文越，被暴怒的姜明渡直接捏爆，他担心商文越没死透，央求姜予安再杀一次。
神之律令，不可违背，不管商文越藏得多深，有多不甘，都死在一言之下。
商文越所做的一切无人关注，他就像虫蚁那样死了，倒在天亮前最后一刻。他并非为了谁，只是想实现自己疯狂的设想，想更长久的活下去。
真正创造奇迹的人是夏明舟，他从未退缩过，做了两次相同的选择。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设想，放弃了自我意识，在宇宙中孤独行走。
“夏明舟还能回来吗？”姜明渡关切地问。
“或者像望星穹、黎重光那样，像温烛也行。”
“我去找找。”姜予安语气平静，却有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既然夏明舟被分割成了一百份，散落在诸天万界，那么其他世界总会有一些碎片残留。
哪怕那些碎片失去了记忆，变成弱智也没关系，找回来拼拼凑凑，慢慢温养，总能养好。
“还回来吗？”
姜明渡问，声音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当然。”姜予安目光似乎已穿透新生世界的壁垒，望向了无垠的虚空深处，“只是归期未定。”
他的身影在星辉下逐渐变得模糊，与来时一样，带着吃得圆滚滚的影子，消失在宇宙边际之中。
【正文完结】
第218章 番外-望星穹
他试图睁开眼睛，很快发现自己没有眼睛。
望星穹终于发现自己的意识寄居在一块银白金属中，是所有AI内部都会装载的数据核心——脑核。
朋友们，我不当人了！！！
他有些恍惚，记忆因为时间太遥远而模糊不清，甚至想不起来朋友们的具体长相。
望星穹只记得自己小时候遇到意外，后来遇到了一群很好的朋友，帮他实现了梦想，他在宇宙里观星，在无尽时间中漫游，直到今日，才真正苏醒。
“你醒了？”
“看来，我们连载的最后一本《星星的奇幻旅行》要完结了。”父母温和的声音响起，带着欣慰的笑意。
“《星星的奇幻旅行》？”望星穹听到这个书名，有些好奇，这是什么书？
“这些年你见过无数星相，留下许多珍贵的影像记录，我们将其中最漂亮的天象奇观整理出来，定期以儿童绘本的模式发行。”父母解释道。
望星穹在沉眠中接受了父母离世的事实，再听到他们的声音，已经不会再有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只有无尽的怀念，还有祝愿。
一切的消亡都是新生的开始，他的父母应该有了新的生活。在漫漫宇宙中，他和父母可能永不相见，可能擦肩而过，但互不相识。
他心中的伤口好像慢慢长好了，留下了不会消失的疤痕，也给了他面对过去的勇气和迎接新生的希望。
“谢谢你们。”望星穹认真向他们道谢。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开发者希望你能拥有一段快乐的旅行时光。”父母的声音仍然温暖，只是切换成了AI模式。
“我该出去走走了，你们设定好的程序是什么？”
望星穹问。 AI被创造出来，都有固定的作用，他有些担心这两个AI会消失，哪怕他们只是数据编纂出来的产物。
“我们会继续陪伴小朋友，为他们解答疑惑。”
“如果你想，我们会永远陪着你。”
“这样已经很好了。”
“谢谢你们的陪伴，我觉得很幸福。” 望星穹没有留下那两位充当了他父母角色的AI，他们即将拥有新生活，不必再陪他困在过去。
绘本最后一页，由望星穹写上结语——
【有一颗沉睡的星星睁开眼睛
他看见夜幕挂满好多星星
原来朋友们在等他睡醒…】
连载了许多期的儿童绘本《星星的奇幻旅行》终于完结，许多小朋友们意犹未尽，便缠着大人，询问星星醒了之后的故事。
“星星醒了之后，就看见了新世界。”大人说。
“他会喜欢新世界吗？”孩子问。
“会的。”大人笑着答，“这是星星和朋友们创造的新世界。”
绘本收益全都被宋依依投入到公益事业中，望星穹得到了【儿童文学畅销作家】的认证身份。
他有点恍惚，我不是星盗吗？哪怕是爆破大师呢，怎么成了孩子们最喜欢的故事家？而且还有很多小朋友期盼他开签售会。
“签售？这个简单，有手就行啊。”
望星穹趁着自己没手，说话更有底气。
他才不要被一群小萝卜头围着签字，他名字笔画太多了！以绘本的销量，把他累死也签不完。
“你等着。”宋依依快速摇来外援。
姜明渡收到他苏醒的消息后，第一时间赶来，用最好的材料做出一具新身体，将恢复意识的望星穹取出来，放进新的躯壳。
“好久不见。”
“其他人呢？” 望星穹略有些生疏地活动新身体，他终于也成了AI中的一员，以后可以自定义皮肤颜色了！
“姜予安出了趟远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黎重光、夏明舟也出了远门。”
“宋依依已经是【世界银行】的行长了，每天都很忙，难得有空陪你闲聊。”
“都出远门了啊……”
“我就知道她一定可以。”
望星穹链接身体后，很快接到了来自宋依依的视讯，太久不见，两人对视间，一时有些生疏。
现在的宋依依已经和望星穹记忆里的样子不一样了，她穿着得体的西装，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看起来非常干练，气场强大而极具压迫感，周身散发着“我很有钱”的气息。
“怎么，不会说话了？”宋依依反问。
“没，就是偶尔卡顿。”望星穹其实不卡，但是不想被抓去干活。他在星空漫游的全部支出，几乎都是宋依依出的，她提出任何要求，他应该都不会拒绝。
“是不是没修好？”
“姜明渡，再给他锤几下？”宋依依提议道。
“不用不用，我现在很好。”
“就是感觉你长大了。”望星穹想了想，终究把那句“你头发也变少了”咽下去。今时不同往日，他怕宋行长开着私人星舰过来把他打爆。
“那就叫一声姐姐来听。”
“叫姐姐，就给你爆金币。” 宋依依漫不经心敲了敲桌子。姜明渡给望星穹做的身体还定格在原来的年龄，看起来仍然是少年模样，意外地让人怀念。
“……”望星穹犹豫了一下。
姜明渡果断亮出了望星穹个人账户里的余额：0。
“富姐，买点烟花吗？” 望星穹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他技能还没丢，宋依依只要提供材料，就能做点小烟花、大烟花，放出来敞敞亮亮，可热闹了。
“要真正的烟花。”
“不要武器。”
宋依依直接转了一亿星币过去，这个世界已经变得很好了，真烟花的销量远远高于武器。
“要定制图案吗？”望星穹问。
“当然。”宋依依嘴角一勾。
等她说完自己的要求，姜明渡也提出了极具建设性的意见，望星穹看着一左一右的两个朋友，嘴角勾起邪恶的弧度。那种熟悉的、劲儿劲儿的感觉又回来了。果然是，好朋友，一辈子！
不久之后，姜予安重新带着影子回到这个世界，发现望星穹已经能满地走了，就顺手把黎重光捞出来，正好一起叙旧。
黎重光一身青衣，温雅飘逸，手中拿着一支长笛，从浩渺历史中转身，骤然回首，像一阵朦朦烟雨。 “诸位，好久不见。”他笑道。
“古风小生。”望星穹哈哈大笑。
黎重光温和的笑容消失在脸上。
“砰——”
“砰——”
“砰——”
烟花骤然升空，一个黎重光版的像素小人在夜幕下摇头晃脑，然后是几行大字——
“小生在江湖悠悠……”
“恭迎古风小生……”
黎重光：“……”
他把笛子往身后藏了藏，袖袋却掉出一本古籍。
糟了，被资本做局了。
一向情绪淡漠的姜予安看着上方的烟花，眼中生出些愉悦，他身后的影子早就捡起黎重光爆出的装备，往嘴里塞，甚至拎起黎重光抖了抖。
“哐当——”
“哐当——”
长剑、书简、古琴、香囊、酒坛……黎重光不停掉装备，每掉出来一个，他的头就更低一分。
实锤了，真的实锤了。
这一波是冲他来的。
“这些是给我们带的礼物吗？”宋依依笑着问。
黎重光点点头，有种无法面对老朋友的羞窘感。他在不同的历史剪影中行走，已经适应了这种生活。
有时他是行走在宫廷里的乐师，有时是乡间摇铃的游医，也做过仗剑天涯的侠客，或是一蓑烟雨寄平生的隐士……每一段人生都很特别，也很美好，变成古风小生再正常不过。
“我喜欢这个。”望星穹抱走古琴，当即斜挎在身上，弹奏出一段劲爆的music，非常动感。黎重光简直没眼看，但不得不说，望星穹弹得还可以。
“很精巧。”姜明渡挑了一个银色的葡萄花鸟纹香囊球，通体镂空，中间可以盛放香丸，无论如何摇晃，香丸都会保持平衡状态。
“我喜欢这个。”宋依依挑了一个黄金招财猫摆件，她喜欢这个，特别是招财猫摆动的手臂，可爱又喜庆。
“这是琥珀光？”姜予安取走酒坛，轻轻一拍，悠悠香气飘出，醇厚绵密，琥珀色酒液仿佛浸满了岁月余韵，沁人心脾，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视线。
“你们喜欢就好。”黎重光把剩下的塞给影子，真正变成了一个两袖清风的人，浑身轻松。
影子陷在一堆礼物里，一会看看这个，一会啃啃那个，非常满意。
几人久别重逢，有琼浆美酒、动感劲曲相伴，那点因为太久没见面产生的距离感很快消散。
天际烟花绽放，一会儿是【盗火者驾到统统闪开】，一会儿是【影子大王千千岁】，一会儿是【老奴有礼了】……什么花样都有。
星河璀璨，岁月缓缓。
他们围坐在星空之下，畅聊过去未来，前所未有的轻快、愉悦，正如某位古风小生展示的书法——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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