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办公室里发生的奇怪的事, 景遥理不清楚,一头雾水。电梯需要指纹,他还没有录入, 面部识别也不行, 他的信息没归档, 没有办法使用电梯。
他是再不敢回去找徐牧择的。
正在犹豫如何下去的时候, 叮的一声,另一部电梯抵达这层楼, 里面走出两个人来,景遥凑过去, 寻求帮助:“您好, 可以帮我刷一下电梯吗?我是新来的,还没有录入指纹。”
其中一个人抬起手, 替他刷了电梯,景遥钻进去, 对他们道了声谢谢, 电梯门缓缓关上, 他的内心终于平静了。
他满脑子都是徐牧择的脸。
真是够狗血的, 徐牧择居然就是他想投靠的那个男人,KRO封杀他, 徐牧择又是KRO的顶头上司, 也算是他的敌人, 而徐牧择又帮过他……这一切未免太戏剧化了。
景遥久久缓不过神。
最令他难以置信的,是徐牧择相信了他的身份。
来之前,黄惕的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好的,徐牧择相信他的身份,这太奇怪了。
景遥迫不及待地想去见黄惕, 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电梯来到直播部门,中午了,大家都在吃饭,餐桌上摆了许多份外卖,有些主播来不及吃,有些则拿到直播间里去,边播边吃。
景遥对这样的情况不陌生。
黄惕不在直播部门了。
他本想问问黄惕是怎么个情况,这也不得不打消主意。
景遥找了个没人的地上坐下看合同,专注地看每一条,周围的人窃窃私语,景遥抬头看过去,他们又簇拥着离开了。
“是黄总的亲戚?”
“我刚看见黄总过来找他了。”
“他不是网上那个讨人厌的主播吗?怎么混到这儿来了?”
“嘘,你声音小点。”
景遥全当没听见,他不在乎。
臭名昭著很久了,多一个人议论他,也不会改变什么,他由着那些人去。
正专心致志地翻阅合同时,丰逊来了。
“吃了吗丰哥?”女主播提着外卖朝丰逊示意。
“没吃,你请我?”丰逊打趣。
女主播招招手:“来啊来啊,露露也在这儿呢。”说着对丰逊使了个眼色。
景遥听到丰逊来了,抬头一看,就见丰逊在和穿着前卫的女主播搭腔,两人你一言我一语。
丰逊径直朝着他来,对景遥勾勾手,说道:“跟我过来。”
景遥合同没看完,提着合同站起来,随着丰逊往直播间去。
刚推开门,丰逊啧了一声:“有人。”
他们又换一间,实习主播没有自己固定的直播间,今天在这里播,明天可能就被换到了那里,全都看上面的安排。
丰逊带着景遥来到一间没人的直播间,指挥着景遥:“把电脑打开。”
景遥坐下开电脑,丰逊则靠在一边,低头盯着手机,看起来很忙的样子。
“好了。”景遥说。
丰逊弯下腰,在电脑上登录一个账号,不经意地问:“黄总是你什么?”
景遥瞧着丰逊调出一个界面来,上面大概是一些账号之类的,他滑动鼠标往下翻。
“什么也不是。”景遥说。如果一定要定义他和黄惕的关系,那就是恩人和白眼狼的关系,他想过逃跑,将黄惕置于危险之中,即使他没有那么做,他那也是不人道的心思。
丰逊不大相信:“那他怎么会这么照顾你?”
景遥总结:“黄总人好。”
丰逊抬起眼,景遥与他对视,光明正大,油嘴滑舌,丰逊想,人看着小,心眼倒是不少。
“你身份证带了吗?”丰逊问。
“没有。”景遥说:“你没提醒我要带身份证。”
丰逊说:“这些账号绑定的都不是你的信息,你现在签这儿了,不是实习生,还是得用自己的信息,不然后面难搞。”
景遥说:“那我现在回去取?”
丰逊道:“明天吧,挺麻烦的。”
景遥也不想回去,来回一趟好贵,他住得那么远,车费也不便宜。
丰逊找了几个账号出来,让景遥选。
账号名千奇百怪,有抽象的,也有写实的,有豪放派的,也有文艺的,景遥没有想过还要挑选账号,他有自己养好的账号,粉丝量可观,无需重新开始,最重要的是,自己手上的账号离开星协后可以带走。
景遥直接地说:“我想用自己的。”
丰逊对景遥的熟悉程度,可能比景遥想象的更加深刻,他作为直播部门的一员,网络上稍有名气的主播也都看过,会分析他们的直播话术等等来给实习学员上课,“花药”这个名字在网络上算不得大火,也算不上素人,他多少有所耳闻。
丰逊说:“合同里怎么写的?你可以用自己的账号,但分成方式会变,你想好。”
景遥拿过手上的合同,递给丰逊:“这里有新的合同,上面标注了我可以用自己的账号。”
丰逊一瞧,不是昨天拟定的那一份了,他皱起眉头,对关键的合约条例反复斟酌:“这份是?”
“徐总给的。”景遥说。
丰逊愣了下,拎着合同,神色登时就严肃了起来:“徐总?”
他研究地认真起来,快速过了下合约条例,再次看向景遥时,态度就柔和了不少。
“如果是徐总的话,我肯定没什么意见,你可以用自己的账号。”丰逊点头说:“嗯,可以。”
他把合同还给景遥,还没签字呢,但甲乙双方的名字都拟定好了,随时可以生效,连公章都有,短短一夜过去,丰逊不知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出现两份合同?
景遥接过合同,有些狐假虎威的意思:“能给我讲一下直播间的使用情况吗?等我的账号解封了,我就直接来这里开播,不用麻烦你们了。”
丰逊揣上手机,说道:“可以。”
他带着景遥在直播间做了一番解释,把这里众多主播要小心的情况解释得详细,景遥跟着他,连同行政部门的所在楼层等等都做了了解,成为一个合格的星协签约主播,是他今天必须办到的事。
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充裕。
随时,徐牧择都会知道他在撒谎,知道他的身份作假,他必须用最快的速度摸清楚这里一切,即刻上岗,做出漂亮的成绩,拥有谈判的筹码。
“……基本的直播注意事项不需要我一一列举,脏话肯定是不能说的,星协会保证主播的个人特色,想怎么直播,用什么风格都随你,我们只看月末的总收益,签约并不代表主播就能浑水摸鱼,指标没达到的,会提供给你们三次机会,有专业的人辅播和指导,事不过三,三次之后仍然没有达到相应指标,淘汰在所难免,不要想着什么赔偿金公司就不敢动你,星协最不缺的就是钱。”
丰逊单手插着口袋:“当然,如果你超额完成了指标,就能拿到丰厚的提成奖励,另外,还可以和星协签订终身协议,终身协议才是真正能让你衣食无忧的铁饭碗,哪怕你后续直播情况不太好,星协也能保你一辈子衣食无忧,但铁饭碗向来不好争,目前公司内部签订终身协议的主播只有十九个,半年一次终协考核,由直播部门的五位总监做评委,竞争很激烈,但万事皆有可能。”
终协主播一定是大V主播,但大V不一定就是终协,偌大的星协,直播部门都有五个总监领衔,景遥还只是进了其中一个分部,统共有多少位主播,那数字他想想都觉得惊恐。
十九个听起来不少,可他得知道这十九个人是千挑万选出来的,拥有硬实力。
网络上传得是真的,也不全是,星协确实是铁饭碗,却不是人人都能抢到它,内部竞争有网友们没有揣测过的激烈,是了,资本主义到哪都是一样的,美化星协,以为进了星协就是上岸,才是天真。
“还有,每周都有小目标考核,好好干基本都能完成,每周五有复盘大会,直播上遇到的问题都能抛出来一起沟通,或者有什么吸引眼球的好点子也可以在大会上讨论,都能明白吗?”
景遥是年轻人,接受新知识快,一边听一边琢磨里面的门道,“可以。”
丰逊说:“大差不差重要的注意事项就这么多,有什么都可以问,在这里可以交到很多的好朋友,运气好的话还能和职业选手往来,你有比较喜欢的选手吗?”
“E神,”景遥说:“算吗?”
丰逊听到这个答案,脸上没有意外,像是听多了,“怎么不算?”
景遥拿到了星协的签约合同,和KRO算是一家人了,他很想知道KRO那边对他的制裁会怎样更改。
“E神偶尔也会来总部的,”丰逊点他,“你努努力,在这儿做出成绩,什么都不是梦,星协最不差钱,给的起,但要浑水摸鱼,那就另当别论了。”
什么行业都可以浑水摸鱼,全在于人,直播是要在镜头底下工作,主播有没有用心搞直播,最容易发现了。
景遥不喜欢这些制度,以及自己获得薪酬要与别人分成,这些都令他难以适应,如果有选择,他还是更喜欢自己无拘无束的直播。
一台电脑,一个老破小的出租房,就能获得属于小老鼠的自由。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是迫不得已,景遥没有选择的余地,人终究要有一个归宿,如果是别处,倒不如是星协。
星协是他采用不正规手段进来的,他深知,以星协的招聘条件,他根本就不可能通过,成为这里的一员。他的黑历史那么多,投谁对于别人都是负担,负面影响大于利益所需,那些人不会太过庇佑他,当要抉择的时候,他一定是最先被放弃的。
景遥渴望做出成绩,即使他无法在星协留下,将来履历上能填上星协的名字,别人也会高看他一眼,混社会,有些场面东西是必要的。
“真和黄总没关系?”丰逊试探地问,眼里装满了刨根究底的兴趣。
景遥否认:“没有。”
黄惕在星协的地位不一般,景遥心想,自己真是好运,哪怕换别人,他可能都会被打死在星协的门口。
丰逊不大相信的样子,琢磨地盯着景遥,景遥被他看得不太自在,丰逊自己说服了自己:“行吧,你们这些人最讲究低调了。”
低调?
景遥真怕自己干的事说出来能把对方的胆汁吓出来,他不是低调,他是太高调,狐假虎威是他一贯的伎俩和本事,好在他没有可以攀附的关系,否则他一定让丰逊知道,他可以无耻到什么程度。
“那十九个人在这里吗?”景遥问:“和星协签了终身协议的那些。”
丰逊说:“不在,他们什么档次,这儿是基础配置的直播间,那十九个都是主播里的一线咖了,在15楼,单独的直播室,那儿可是个好地方。”
景遥无法想象:“还有更好的地方?”
眼下的直播间配置在他的世界里绝对算得上上乘,不,在大V主播的眼里也是很顶的,这儿的空间这么大,电脑这么好,装修这么奢华,比他住的旅馆还要好,结果只是最基础的配置?
贫穷真是限制想象力。
“主播也分档次,每一档的直播设施和指标也不同,不用问的特别详细,能走到那一步的时候就什么都清楚了,走不到问了也是白问,我还有事,要看他们的直播,这间直播间给你,今天你先熟悉下环境,明天来了就能自己开直播了。”丰逊抬抬手,示意景遥自便。
景遥问道:“如果我有问题的话,随时可以找你吗?如果不行,给我个具体的时间。”
丰逊思考了下道:“下午六点,那个时候是我最闲的时间。”
景遥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丰逊招呼他,先自己熟悉下环境吧,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景遥终于有了自己安静的所在。
他在椅子前坐下,环顾着四周,内心感到无比的满足,轻手轻脚地感受沙发椅的特殊工艺,感受鼠标,键盘,显示器,麦克风等一系列顶端的直播设备,他再也不会因为信号不良,突然断电等因素导致直播中断,收益折腰,他可以在这里大展拳脚,当然,在他做出响当当的成绩之前,还要再收敛一点。
景遥把那合同摆在了面前。
他翻开细看,星协抽了他的分红,又给了他提成,换算下来还是资本更赚,但他利用资本做靠山,不被吸点血是不可能的,对比从前误入过的某些作坊,星协已是无比的慷慨大方。
至少在金钱这方面完全透明,毫不吝啬。
景遥反复阅读合同上的条例,昨天那一份他也没有特别认真地看过每一条,因此对别不出有什么不同,手上这一份比昨天的沉,他担心遗漏什么,花了许多功夫在琢磨新合同。
恍然间,余光扫视到手边的盒子,景遥愣了愣,脑子里再次呈现徐牧择的脸,心没来由一阵的慌,景遥握住盒子,推开盖子,这时,飞仙给他发消息来,问他进展如何,怎么还没有开播。
景遥:【我第一天来报道,账号还没有搞定,还没开始播】
飞仙:【这么慢,星协怎么样?看到什么厉害的主播了吧?】
景遥:【没太注意。】
他吓都要吓死了,哪里会注意别人?
飞仙:【我想想还是觉得诡异,你到底是怎么混进去?】
景遥:【晚上告诉你,先请你帮个忙】
景遥把盒子拍成照片,发送给飞仙。
景遥:【认识吗?】
飞仙:【这是什么?】
景遥:【不知道,所以问你】
飞仙:【是一枚胸针?这个牌子我没见过啊,不太了解,看起来工艺很不错,我查查】
景遥静等,他想弄清楚徐牧择的意思。
飞仙把相关资料发送给他。
飞仙:【好像是一款高奢品牌,网络上没有搜到这枚胸针的资料,搜出来的都是其他饰品,你从哪里得来的?】
景遥:【捡的】
飞仙:【……】
飞仙:【你猜我信不?】
景遥捉摸不透,这枚胸针的来历是什么?上面的祖母绿宝石有什么意义?徐牧择想告诉他什么?还是真的就是单纯作为一个礼物送给他这个“儿子”的?
虽然搜不到相关的资料,但出自于徐牧择的手,景遥知道其必定贵重,他可不敢随意打发,有空得找个懂的人鉴定一下。
“咔嚓。”
房门推开了。
景遥回过头去,一个陌生男人站在房门口,景遥习惯分析别人的穿着辨别他们的身份,他大致扫了男人一眼,那人问:“新来的?”
景遥没有回答。
直到男人又问了一声:“你们老大呢?”
景遥反问:“丰逊?”
男人欲言又止,苦笑一声:“不是,你们老大也不是丰逊啊,算了,新来的,问你也不懂。”
他们老大不是丰逊?
这景遥还真不清楚。
那男人瞧着他是新人,也没多问,转身走出去了。
景遥回过头,没有太在意这个插曲,他把胸针盖子合起来,重新捧起合同在手里,徐牧择的脸在脑海里闪过,恐惧是无法一瞬间消散的,那样的后遗症会让他这两天都对徐牧择念念不忘,一定是那样,他太了解自己了。
谄媚权势,恭维权势,畏惧权势。
凭空捏造的这个daddy,眼神令他不适。
徐牧择带给他的不止是恐惧。
除了恐惧之外,似乎还有些他认知之外的某种东西,景遥无法推断那是什么。
小老鼠拥有超前的敏锐力,方能确保生活的环境是否安全。徐牧择虽然认了他的身份,也送了他礼物,但依然有某种类似排斥和抗拒,或者说不悦的微末情绪反馈给景遥,景遥思来想去,无法确定原因。
最终他只能找出一个理由,那就是,表面功夫之下,剔除假父子这层牵绊关系,这个男人……大抵是很厌恶他的吧。
第27章
直播间总被误闯。
丰逊告诉景遥, 直播间除了正在直播的情况,是不允许被反锁的,因时而会有领导来视察环境。此外, 直播间属于公开场合, 可以供主播们午休, 但不允许没有任何正当理由地反锁。
景遥待的这个直播间没人在直播, 也不属于丰逊说的那些情况,房门没有锁, 于是总有人误闯进来,看到他的人后又立马退出去。
景遥很想开播, 现在就为星协创造收益, 有利于他后续的发展,可他的账号还属于封禁状态, 他刚才应该问丰逊,KRO那边怎么说的。
丰逊不是直播部门的老大, 但也应该有一个小的职位?他可以联系KRO那边吗?打听一下, 他的账号什么时候才能用。
景遥无聊地在看飞仙的直播。
他和飞仙走得近, 倒也有网友向飞仙问起他的情况。
[仙儿, 那妖精以后还能播不?黑他黑出感情了,他不播了, 我上网都没乐趣了]
[花药人品不行, 这技术是真不错, 我阿媂娅都是跟他学的,这小子说话讨人厌,游戏技术还是挺顶的]
[顶啥啊,在职业面前都不够看的]
[真被封杀了啊?我有段日子没刷到他了,小号也G了]
[能不能别提花药啊, 讨厌死他了,都躲得这儿来了还不能避免吗?真是阴魂不散]
景遥的小号全嘎了,封杀不是开玩笑,他是完全不能在互联网上露脸的,手上这个号连基本信息都没填,昵称都是一堆乱码,黑粉发现不了他,飞仙也不知道他在直播间。
飞仙说:“幺妹肯定没事啊,人家现在有靠山了,具体情况我不能说,反正你们等着吧,就这两天,马上你们就能看见他了。”
[他又攀上谁了?]
[我听说SK想买花药,你们知道不]
[胡说八道,那久霜上哪儿去?SK买的是辅助]
[来吃瓜来吃瓜!最新大瓜!SK队长操粉,七洛爆得料]
[烂瓜了,网速可快点吧你]
飞仙是个人精,有景遥在前头做反面教材,他可不敢得罪有势力的战队,滑头地说:“你们吃瓜别在我直播间吃啊,我这播游戏呢,别给我安罪名。”
[仙儿你是胆小鬼]
[这种事还是得看妖精的直播,他最敢说了,其他主播都差点意思]
[怂逼飞仙]
[花药到底什么时候能直播?一天不骂他我就嘴痒]
[青墨操粉,花药和青墨是认识的,真是物以类聚啊,妖魔鬼怪吸引力法则]
无论是哪个主播,网络评价基本可以用褒贬不一来形容,可关于景遥的网络评价就是一水的贬、贬、贬,好像全网都是他的黑粉,没有任何人真的喜欢他。
飞仙总是为景遥说话,以前站队比较明显,会告诉网友景遥不是那样的,然后与黑粉大战几个回合,后来景遥的名气大了,飞仙怼也怼不过那庞大的网友群体,何况争吵也会给他的粉丝带来不好的观感,飞仙就不敢站的太明显了。
他会暗戳戳替景遥说两句话,不与网友争执,也不与大家分享景遥的真实形象,一是网友不信,二是景遥要求了不许他替自己说话,景遥向飞仙不止一次地表明过,他不在意网友的评价,他不怕黑粉,他甚至欢迎黑粉,他怕的是没有流量。
必要的情况下,飞仙还可以跟网友一起骂他,骂的越凶越好,直播切片有事做,更多人就会来他直播间闹事,有流量,就有登上首页推荐的机会。
飞仙一开始以为景遥是故作坚强,时间长了,飞仙才知道自己替他说话真是做无用功,景遥真不在意谩骂和诋毁,他全神贯注向钱看齐。
偶尔他也会在直播间里调侃景遥了,好赖话掺着说,网友们自作聪明,认为飞仙认清了景遥的面孔,两个人私下里的关系已经不好了,吧啦吧啦之类的。
飞仙对此的解释是:“对,就是你们想的那样,兄弟们,冲爆他。”
一大波流量滚进景遥的直播间,网友也不是傻子,飞仙嘴上这么说,可还是会跟景遥一起连麦打游戏,网友们后知后觉自己被耍了,连带着飞仙一起骂。
总之呢,飞仙在互联网上的口碑比景遥高好几个层次,但也时常有人讨伐。
“沾上了花药就会不幸。”
这句话曾流传得特别火。
[骂归骂,真看不见他了我还怪不舍得]
[有受虐倾向吗你们?没封的时候嗷嗷叫着给封了,封了的时候又念着,下辈子不跟你们做网友了]
[封得好,还互联网一个清净]
[说实话除了他蹭E神蹭得比较没品之外,我都不知道他到底还有什么错,谁能给我科普一下?]
[抵制花药是正常人应尽的义务]
这些评论全都没逃过景遥的眼睛,景遥托着腮看着,面上毫无波澜,仿佛被中伤的人不是自己。
翻来覆去就那么点花样,没个新鲜的词语,他看直播的动力都没了。
飞仙单排打上单,掏出他最拿手的英雄加雷斯,被对面的风隐单杀。
景遥打出一个“菜”字,点击发送,发送失败,他没填写基本信息,平台不允许新账号发送评论和弹幕。
景遥无能为力地把这个字给删除了。
“幺妹的法师玩的那是没得说的,”飞仙聊到了他,还牵扯出了另一个名字,“不说跟子务比,职业水平绝对能达到的,你们还真别不服。”
[6,他能打职业,我能单挑E神,各位信我还是信仙儿?]
[椰奶那水准都能血虐他了,还碰瓷职业,娱乐主播就别来沾边了]
[陪玩出身,有什么实力啊,我匹配到他都能血虐,省一奎西,有种来战]
[典型的花架子,嘴炮王者,有点技术但不多]
[虽然但是……久霜都找花药陪练哎,我不是为花药说话,只是说一个事实,他确实值得黑,但也确实有点东西]
久霜是时下除了子务以外最权威的中单职业选手,也是口碑最差的职业选手之一,久霜会开麦粉丝和队友,这一点常被诟病,路人缘也破坏得干净。
飞仙还在争论:“你们别不信,他真有职业水准,平时不认真而已。”
弹幕全是质疑的声音。
都让飞仙消停点吧,说景遥以后背刺他他后悔都来不及。
此时正在观看直播的景遥:“……”
背刺?那是什么东西?
飞仙的直播还在继续,景遥却没再看下去了,他去了其他认识的主播的直播间逛了一圈,满脑子都是自己的账号什么时候可以解封。
丰逊忙完其他人那边的事,把景遥从直播间带出去,介绍了几个主播给他认识,说以后可以常合作,共同制造话题,景遥敷衍地应,他看得出对方也不在意,彼此过了场面话,连联系方式也没留下。
丰逊问他这一天下来适应得怎么样。
景遥实话实说:“环境还不错,能适应,就等开播了。”
“以前怎么播,现在就怎么播,没有硬性规定,能做出成绩就是好主播,”丰逊说:“你要用自己的账号,我不拦着,但你得注意你的账号情况,万一真解封不了,你干等下去?”
景遥说:“不会,我明白的。”
丰逊点点头:“明白就好。”
景遥问起丰逊人事部在哪里,他需要上交合同归档。
这一天下来,景遥心惊胆战地,不过总的来说还算是顺利,如果不见徐牧择就好了,他想混进来而已,不是真的想有一个父亲,也不是真的想认识徐牧择,他宁愿徐牧择的印象里没有他这么一个人,被这种地位的人记住并非好事。
何况他迟早会败露的。
景遥一想到徐牧择,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他赶紧把这个男人从脑海里赶出去。
主播们的工作时间不同,第一天来报道,丰逊没让景遥在星协多逗留,六点之后就放他离开了。
各部门的下班时间也根据工作量制定,不在同一个时间点,但六点钟算一个小高峰期,景遥时间等得久了点,电梯人满为患,多部电梯同时被使用。
“好累。”
景遥刚走进电梯里,就听到身后的人的抱怨。
“这周的聚餐不想去了,帮我跟主管请个假。”
“你又没什么事,一起去咯。”
“我这周想去看下妹妹,刚读大学,一个人从外地过来,不放心。”
“那么大个人了,怕什么?”
“那还是得看看。”
“话说,你妹妹考得哪所学校?”
闲暇之余聊些有的没的正常,景遥乘电梯下去,电梯接了一个又一个刚下班的人,宽敞的电梯很快就被挤满了。
这时,景遥听到低声地有关自己的议论。
“就前面那个,穿白色衣服的,看着像……”声音很低,从右后方传来:“你别直接看,好像是那个主播。”
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景遥没做停留,快步离去,他很讨厌被认出来。
走出星协,有人直奔地下停车场,有人直奔公交站,景遥不太想打车,他住的远,车费不是开玩笑的。
这么下去不是长久之计。
景遥想着什么,天气太热了,他没有思虑多会,出租车师傅来到了面前,问他走不走,景遥本想拒绝,但瞧着四面八方着急的路况,他决定明天再好好制定出行路线的事。
天色暗了。
上海来到一天之中最糜烂的时期。
杨番将车停下,目标明确地走进星协。
四周见了他的人,认识地对他点头示意,杨番也点头回应,快步走进大楼,乘坐专用电梯,一路向上,直抵徐牧择的办公室去。
徐牧择的办公室房门是敞开的。
男人站在落地窗前,留下挺阔的背影。杨番在门前顿了顿,象征性地敲了敲房门。
徐牧择从落地窗的反射中看出了来人,头也没回,低声说了句:“急不可耐。”
杨番走进来,边走边说:“我要回深圳了,自然是急不可耐,徐总,有消息了吗?”
小主播的事交给徐牧择了,杨番承认自己小看了这件事的难度,平台那儿的电话是徐牧择打的,小主播的信息和去向,徐牧择是掌握的。
徐牧择反身靠在一边的书桌上,俯视楼下繁华的街景,“你猜猜。”
杨番急切道:“别让我猜啊,我知道您肯定有消息,就没您办不成的事儿。”
徐牧择扭回头来,杨番的嘴脸谄媚。
“是真的得急了,深圳那边来电话了,等我回去主持公道呢,徐老板,”杨番说:“大恩不言谢,反正一句话,您有使唤得着我的地方就吱声,我一定马不停蹄地就去办,您也不缺我那点东西,这恩情可以攒着。”
亲兄弟还明算账,徐牧择这样身份的人,早轮不到杨番给他提供什么资源,可什么都不表示肯定是不行的,有来有往才好有以后,徐牧择缺不缺是他的事,杨番场面话还是不能省的。
徐牧择注视着杨番,从他眼里读出了势在必得之意,他格外好奇:“你看中了他什么?”
杨番愣了愣:“嗯?”
徐牧择道:“我说,你看中了他什么,给我个理由。”
杨番不缺来投的主播,他在深圳的事业不能和星协比,也说不上小,是正儿八经的企业规模,旗下在扩展业务,这行业人才辈出,杨番能咬死一个人,必定得有其不平常的理由。
徐牧择想知道,也要知道。
杨番没明白徐牧择问这个是什么意图,正儿八经地回答:“他有性格啊,直播风格我也挺喜欢的,大心脏,能忍受被这么多人黑,这就是他的过人之处,最最重要的是,他财迷,财迷才好控制的,给他钱他什么都干……”
杨番越说越兴奋,他自己是没发觉的,那语气和微表情落在阅人无数的徐牧择眼里就不同了。
徐牧择目光灼灼。
杨番察觉失言了,找补道:“他财迷,我也财迷嘛,正好,咱俩合拍,肯定能闯出一番天地来,我有信心。”
徐牧择记忆犹新:“是吗?你不是骂过他骚吗,也知道他品行不端,怎么忽然改口了?”
杨番解释道:“不是一码事,我多看了他几场直播,发现他真挺好的,抗压,这一点搞互联网的太需要了。”
抗压吗?是的,破绽百出还能继续撒谎,谎上加谎,人不大,心思不少。连一向老成的黄惕等人都扛不住他徐牧择一个眼神,那小家伙倒是没怂,甭管他看起来有多恐惧,也仍然将谎言坚持到底。
杨番给出的这个理由站得稳脚。
徐牧择却不尽信,目光毒辣:“这是全部因素吗?”
杨番不明白徐牧择要问什么,想听什么,他点点头,表示道:“是啊。”
徐牧择冷笑了一声。
杨番登时就打起了精神。
徐牧择接下来的话却给了他一个好大的冲击,他没有继续为难他,而是把那小主播的行踪如他所愿地告知:“灯下黑啊杨番,你说巧不巧,我们公司今天刚来一个新主播,正巧是你要找的那个。”
“什么?”杨番没反应过来。
“他就在星协,就在我这儿,”徐牧择肯定地说:“收收你不可置信的模样,这事我也是才知道的,很遗憾地告诉你,他与星协签订了劳务合同。”
杨番大写的问号,五官几近扭曲。
徐牧择可没想过跟他争,他不给杨番小主播出现在这儿过多的解释,只问他一句:“还要吗?”
杨番无比笃定地说:“要。”
他的势在必得再一次验证徐牧择的猜想。
“那就去拿吧,”徐牧择的口吻像打发一个物件,还是不珍惜的物件,拱手相让毫不留恋,“去劝服他,离开他daddy,跟你杨番到深圳吃喝享福去。”——
作者有话说:忘记定时了,抱歉[求你了]
第28章
杨番蹙起眉头:“什么daddy?”
仿佛吃到了惊天大瓜, 杨番很快就把事情理清楚了,奈何不敢相信,也不敢说出来。
徐牧择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精简到五句话内说的清楚明白, 杨番越听越诧异, 从“作死”到敬佩, 听到最后脸上的表情充斥了一抹神秘的兴奋, 在徐牧择停下后,立马迫不及待地追问道:“真的?”
徐牧择反问道:“我跟你开过几次玩笑?”
杨番一拍手, 震撼地说:“真勇啊!”
他都不敢造次的人,小主播竟然敢大言不惭造徐牧择的谣, 杨番连连慨叹, 同时难以置信地问:“他不知你的身份吗?”
他当然知道,因为知道, 才那么敢说,徐牧择深眸流转叵测的猜想。
杨番问完自觉这话有多蠢, 立马又道:“太牛了, 这小东西……徐总, 我说一句, 他是挺作死的,却也挺聪明的。”
知道现在没人能庇护他了, 他没有选择和KRO作对, 而是选择成为KRO的朋友, 反正都是一家人了,今后不仅能继续蹭KRO的热度,且更加合情合理。
杨番都没想过的去处,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是吗?他越来越觉得这小主播不简单。
能真的靠造徐牧择的谣混进星协,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他到底是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杨番更加好奇,也更加想要见到这么个人了。
不过在那之前,杨番更好奇的是徐牧择的反应,抬头看过去,徐牧择的脸上毫无恼怒,平静如初,看不出任何不悦。
“你没揭穿他?”杨番大为不解,比起小主播胆大妄为,他更在意的是徐牧择的态度。
对徐牧择这样地位的人来说,被造谣被媒体的笔杆写上一些豪门八卦,他是不甚在意的,甭管是捕风捉影还是虚空索敌,徐牧择都不可能真的下场去为这些小事与人计较,这点杨番可以打包票。
他之所以这么问起,是因为这个小主播的行径和媒体流言的性质不同,他不仅造谣徐牧择,假借什么私生子的身份,还混进了星协,星协是什么地方?在徐牧择眼下舞花招,问题的严重性不是一个等级。
徐牧择可以不理会小主播,把他打发出去也就是了,但让他混进星协,这个动作是很值得揣摩的。
“我为什么揭穿他?”徐牧择反问,语气听不出任何能多思的东西来。
“他造谣你啊,徐老板,”杨番紧紧盯着徐牧择,追根究底,“我知道您一向不爱搭理这些事,可这都舞到您眼皮底下了,能放过?”
如果小主播惹到了徐牧择,杨番是绝对不敢再用他的了,他分得清是非,调查清楚小主播和徐牧择之间的细节是必要的,这可不能马虎。
他等着徐牧择给他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却没想到徐牧择又是那么随性地丢下一个字:“能。”
徐牧择的压迫性不取决于他的心情好坏,只是往那一站,就有胡作非为的实力,杨番曾心想,他多与徐牧择往来,就能消解对徐牧择的畏惧本能,谁料这个方法根本没用。
徐牧择给不给解释全凭自愿,向他追问理由,那是有勇气的人做的事,杨番没有这份勇气,话题打住到这里,他不再继续问了。
不再问,不代表不好奇,他还在打量徐牧择,直到徐牧择把视线投过来的那一刻,杨番心虚地垂下睫毛。
“这样也有意思,将计就计,反正您这辈子不一定还有儿子呢,有这么一个给您解解闷,也好。”杨番自圆其说:“只是徐老板,您把他给签了,我还能把他拐到深圳去吗?”
徐牧择淡淡地应:“我刚才是说的不够明白?你要把他带到哪里去都行,问题不是我给不给你,问题是他愿不愿意。”
“那怎么不愿意?”杨番不以为然:“我那儿的待遇不比星协差,还比星协的竞争力小不少呢,他是个见钱眼开的,我三两句话的事。”
徐牧择拍拍手,办公室响起不合时宜的鼓掌声,“太棒了呢。”
杨番皱起眉头:“您这什么意思?不相信我?这跟找他的行踪不是一回事,您还是不信对吧?成,明天我把人从星协带走,徐老板可不要后悔。”
徐牧择笑了一声。
杨番被他几下弄得更加着急了:“要不我现在就去,您说,他住哪儿?”
徐牧择从办公桌一边绕过去,低头捡起钢笔,将帽子扣在上面,咔嚓一声,伴随着他的低语:“别折腾了,今天太晚了,他人跑不掉,你随时可以把他从这里带离。”
徐牧择在椅子上坐下,双手交叉,抬头望着杨番,满眼的挑衅:“我等着。”
杨番势在必得之意更甚,他不知这算不算徐牧择对他的激将法,但杨番燃起了必成的斗志。
旅馆里进出的客人,把仅剩的房间挤满,过道里嘈杂的吵闹声,在夜里十点还在继续。
景遥刚刚用木板搭好一个鼠标垫那么大的笼子。
麻雀排斥进入鸟笼里,景遥还抓不住它,搭建好那笼子以后就把它归置在一边。
小麻雀喜欢站在窗口的位置,左看看右看看,跳来跳去。晚上景遥回来,麻雀不在了,景遥还以为它飞走了,转身不知道从哪儿就落在了桌子上,吓了景遥一跳。
“你赖上我了是吧?”景遥尝试把它赶走,嘴炮而已,没想过它能活下去,也没想真的养它,可谁知这句话摊上事了,赖着不走的麻雀会飞出去,再飞回来,把这里当成了家似的。
景遥不知这只麻雀从哪里来,外面的世界这么大,它为什么非要赖在这里?后来他又想明白了,就像自己一直赖在那个老破小的出租屋里一样,哪儿有安全感,生命就愿意在哪里多停留。
景遥依然不想养它。
他仍然决定把小麻雀置之不理,它爱待在哪里就待在哪里,他不管它的饥饱和死活,就当没这只鸟的存在。
可他发现,他不能那样。
小麻雀飞来飞去地很讨人厌,它似乎认为哪里都可以是它的床和厕所,没个固定的地方养成生活习惯,景遥不得已给它做了一个小笼子,想把它关起来丢掉,结果小东西很聪明,根本不自投罗网。
景遥和它耗了一会功夫,由着它去了。
他正准备去洗澡,上床休息,飞仙给他打了电话,告诉他一个惊天的好消息。
飞仙说,他的账号解封了。
这是当下对景遥来说最大的好消息,为了验证这个消息,景遥迅速登录自己的账号进行查验,没有解封的相关提醒,系统也无任何理由给到他,就是和被封之前的状态一样,好像根本没有封禁这回事。
“解开了吗?”飞仙追问。
“解开了,”景遥说:“不能确定是几点解开的,但确实是解开了。”
飞仙说:“我还是听大笑说的,说他给你发了消息都没回,我想你不是账号有问题了吗,能接到消息?他说他发成功了,我一看,果然没有问题了,能解封就行,看来你这步棋走对了。”
他们本还担心,星协不会同意让景遥继续用回之前的账号,没想到动作会这么快,报道的第一天,账号就解封了。
“我不明白,会是谁。”景遥低估了一声,电话里飞仙的语气疑惑了起来。
“肯定是星协啊。”
“不是,”景遥欣喜之余,仍保留理智,“我是说,星协里的谁,谁下的令解封的。”
丰逊?黄惕?还是……徐牧择?
飞仙不知景遥是用何手段混进去的,因此也无法明白景遥的疑惑:“你跟KRO都是一家人了,管他谁给解封了,解封了就行,你明天开播不?我约你。”
景遥还不能决定:“顺利的话应该可以。”
“还能像以前一样吗?”飞仙提醒他,“你注意合同事项,这些大公司的条条框框应该不少,别违规了。”
“我看过了,没事。”制度确实多而杂,直播话术也有规矩,什么能说什么严禁都写的明明白白,有管制,但也说不上窒息,景遥花点时间都能适应。
飞仙说:“那就好,不枉我在网友面前夸下海口,你账号刚解封,应该得注意一点,后台消息都来得及处理了吗?自查一下吧,别又成了一场空欢喜。”
景遥嗯了一声,电话挂了。
手边没有电脑,手机上虽然也可以挂直播账号,但功能不如电脑完善,景遥用得勉勉强强,他等不到明天去公司再自查了。
一轮自查功能下来,账号处于正常状态,毫无疑问。景遥终于能够安心地去看后台私信,那些在封禁之前没来得及处理的消息变成无数的红点,大致过一遍,都是些熟悉的污言秽语,谩骂与诅咒,毫无新意。
景遥匆匆滑过,捡了几条重要地去看,他在直播行业里没有几个固定的朋友,都是朋友的朋友。比如清风和大笑,那都是飞仙的朋友,和景遥只能说一声认识,但远远称不上是朋友。
没朋友并不让景遥悲观,对于别人来说,或许是想交朋友,需要朋友的年纪,之于景遥却非如此,他的面相幼稚不成熟,他的心态却如那活了半辈子的中年人一般不爱热闹。
甚至可以说有些封闭。
别说清风和大笑不能适应割裂的景遥,就连景遥自己都不适应,他真希望脱离互联网他仍然能对人热情,但他做不到。
例如这条新消息。
不堪入目的文字之中,夹杂一条熟悉的昵称,景遥打开那条信息,来信时间是今天下午三点半。
内容很简单,甚至有点颜色和暴力。
孤独:【发点照片给我,操了,找不到片代你】
第29章
有句俗话很有道理。
展示什么东西就会吸引为什么而来的人, 景遥是在下半场认识孤独的,他的下半场播的是什么,早已不是秘密。
榜上有名的金主不少, 至今还在关注景遥的, 孤独是唯一一个了。
问他要照片是常规操作, 景遥的账号刚刚解封, 孤独就出现了,来的真巧, 景遥盯着对方的文字信息,不得不敲击字体回复。
可恨的私信后台提供已读功能, 他不能装死。
景遥揣着明白装糊涂:【什么样的照片?】
孤独:【性感一点。】
景遥:【我翻翻。】
孤独说:【最好快点。】
景遥慢吞吞的, 假装不懂对方的催促,手指在上锁的相册中翻翻找找, 面上没有半点的着急。
孤独:【找不出来?】
景遥:【最近没拍,以前的可以吗?】
之前发送给Allure这个神秘人物的照片, 景遥打算拿来打发一下孤独, 没见过的就是新的。
孤独:【多久以前?】
景遥:【也没多久, 上周吧。】
撒谎时脸不红心不跳, 糊弄网络上这些人,景遥最有花招。
孤独没有介意:【发来吧, 露腿吗?】
景遥:【还露脚呢。】
景遥:【如果不想看这样的, 我裁剪一下】
有钱人的癖好各不相同, 账号解封后,景遥马上就能重新开始直播了,孤独是他固定的摇钱树,他不会也没道理不去奉承他,景遥尽量表现得诚恳。
孤独明明在直播时夸过他肤色白, 他的脚型好看,还提出让他给脚涂指甲油的要求,这些都证明了对方的喜好,景遥问上这么一句,不过是在扮演听话罢了。
孤独果然中招:【不用裁,直接发给我,快点】
他很着急的样子,莫非要到了?
景遥选了几张图片,点击原图,发送过去,网络信号不太给力,旅馆的位置刁钻,他不得不等待缓冲。
孤独:【还没发?】
似乎下一句就要骂人了。
景遥:【信号不好,呜,好替哥哥着急】
孤独:【没事,我慢慢等】
等到图片成功发送,孤独那儿停了几秒,又问:【怎么不露脸?】
景遥佯装无辜:【啊……哥哥没说要啊】
孤独:【算了,出来了。】
景遥目光寒冷,敲打出的文字却给人极其暧昧的错觉:【什么意思呀?】
孤独:【你不懂。】
景遥发了个星星眼的表情包。
有一会儿孤独没给他发消息。
麻雀落在景遥肩头,景遥权当什么也没发生,伸手去逗肩头的小鸟,这只麻雀叽叽喳喳叫了几声,大约是饿了。
景遥赶它走:“别站在我身上。”
他讨厌尖嘴动物,给他一种极其邪恶的错觉,实际上什么动物也邪恶不过人类,景遥赶走小麻雀,彼时,手机里来了新的命令。
孤独:【好爽。】
景遥没追问。
孤独:【我最近心情不好,跟你说话冲了点,别跟哥哥置气】
景遥:【没有呀。】
孤独:【我手边的事差不多了,你什么时候开播?我给你补偿】
景遥:【明天下午】
孤独:【改时间了?】
景遥:【嗯,哥哥到时候来支持我呀,很久没看见你的动静了,好想你】
孤独:【我会的。】
照片不是白发的,景遥要立马讨回成本,几句好话把人哄得团团转以后,叮嘱孤独不要忘记看他的直播就好了。
虽说景遥不确定星协能不能允许他下半场那样直播……
孤独答应了他,这天跟景遥聊到很晚,就着这些天忙的事与景遥分享,全然没有防备。
景遥也没有坏心眼,只纯粹地把对方当成自己的摇钱树,哪怕真的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也不用担心,他是不会害自己的摇钱树的。
孤独应该是个三四十岁的男人,具体的年龄景遥没有得知过,他侧面打听过,孤独不肯暴露自己的年龄,用了一句你猜把话题糊弄过去了,景遥从他平日里的信息用词上推断出,他不会是很年轻的人。
至于孤独事业有成到何种程度,他就无从判断了,钱像流水一样地使,景遥猜测过他是富二代,这个答案被否决了,孤独说,他也是给人打工的。
孤独的三次元信息隐藏得很好,麦也没有跟景遥连过,声音会暴露年纪和信息,孤独不想被人在网络上认出来,于是景遥点到为止,从不过多追问不该知道的事情。
应付孤独的时候,景遥一抬眼,扫视到桌上的礼盒,心口一阵地发紧,连信息也忘记回了。
惊心动魄的遭遇,忐忑不安的一天,徐牧择的气场强大到景遥回想起来就会心有余悸,他当时就喉头一紧,奇怪的感受爬上心头,景遥说不清那是什么。
孤独:【还有吗?】
这条消息被景遥无视在眼前。
脑海里全是那张令人心惊胆战的脸,景遥没见过这么夺目的男人,抛去权势光环,徐牧择也是受人追捧的完美男性,那一身的矜贵大抵是从小浸泡出来的,一点也不虚浮于表面,城府颇深的眼眸,震慑着景遥的小心思。
他很想在徐牧择的面前表现出不卑不亢,不畏权势的一面,听说有钱人都喜欢有骨气的,谁料第一眼就输得彻底,人设还来不及研究,对权势的谄媚之心顿时让他如临大敌,惶恐不安。
整个人表现得像个呆板的大白鹅。
真不知道徐牧择会怎么嘲笑他。
景遥分心了,孤独的消息又进了一条,他才堪堪回过神来。
景遥:【什么?】
孤独:【照片,再发一些给我】
景遥没有自拍的爱好,翻起新鲜照片来格外困难。
景遥:【我明天给你拍一点?手机里没有了】
孤独答应了。
景遥:【谢谢哥哥,记得来看我的直播呀】
装傻卖弄完情绪以后,景遥以困了的理由下了,孤独的信息他没再点开过。
但他没有丢开手机。
景遥退出了和孤独的聊天界面,沉思了片刻,在搜索栏里输入一个关键词“徐牧择私生子”,跳出来的直接就是那个舞蹈博主的账号,名叫“萨星星”。
这不是私生子,这是全网皆知的大佬名正言顺的儿子。
萨星星的面相非常端正,是这个年纪里标准的帅哥,面部特征精巧漂亮,他是搞舞蹈的,主页写得极其复杂,什么爵士,拉丁,摩登都会,视频挂的百分之八十是舞蹈相关,多才多艺。身体线条柔美流畅,同徐牧择一样有着精贵气。
景遥曾经翻他的主页视频,是羡慕他的生活,是在觊觎他的生活,意淫他的生活,现在翻他的视频,却是为了找到些徐牧择的蛛丝马迹。
他这个冒充的私生子,迟早会露馅,可是在露馅之前,他应该做点什么,比如能让徐牧择不怀疑他身份的事。
那个不存在的“妈妈”无法告知他关于“daddy”的一些旧事和习惯,景遥别无他法,窥视起徐牧择正牌儿子的生活,妄图能填充知识空白处,完善自己的人设。
他翻了很多很多萨星星的旧视频,甚至一年前都掏出来一个个地看,有关于徐牧择的透露很少,只有一条,是萨星星说的一句“我爸爸是个超级完美的男人”和徐牧择有关,就再也没有了。
这能帮到他什么?
景遥想着想着,鬼点子忽然跃上心头,无法从萨星星的账号里窥视出徐牧择的信息,那能不能从萨星星的嘴里亲自得知?可这第一条打招呼的消息该发些什么呢?突然跟对方聊起他父亲的事,是不是有点突兀呢?对方会怀疑他吗?
这些全部都需要技巧。
景遥犹豫了起来。
小麻雀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一块碎饼干衔在嘴里,低头站在窗台边吃着,哒哒哒,把泥土啄得作响。
景遥还在思考如何攀附萨星星,才不会显得太过刻意,万一玩不好,就要闹出大事了,其中平衡他需要谨慎把握。
徐牧择会不会再次找他,问起一些验证身份的事,景遥不知,但未雨绸缪总是没错。
徐牧择的正牌夫人是谁?
徐牧择的情人又是谁?
徐牧择的哪个情人怀过孕?
这些事能从他儿子嘴里探究出来吗?
景遥又觉有些天真。
他趴在书桌上,觉得自己的想法格外荒诞,整个人又如泄气皮球一样,看着萨星星的视频颓了。
“哈喽,大家好,今天给大家带来一段我自创的爵士舞,如果不太好看,还请大家轻喷哦。”萨星星的声音平缓,诚恳,有力,谦逊的态度带来亲和的感受,和他爹不同。
[星宝要跳舞啦!耶耶耶!]
[谁敢喷你啊我丢]
[哥,你跟爸爸说了吗?我是你失散多年的弟弟呀!]
[后妈驾到,通通散开]
[请问一下,如何拥有星星这样的儿子?谁懂我好想生他啊!!]
[回楼上,首先你要有一个徐牧择那样的丈夫]
[我看到过融融发的训练视频,有个一闪而过的徐总的背影,巨帅(馋哭了.jpg)]
[我看过我看过,超绝,妈呀那个氛围感掌握得死死的,好会拍]
[你们确定那个是徐总吗?]
[啊?那个不是子务啊?]
景遥一条条翻开评论看,到下面评论的走向又歪了,歪回了正题,一水夸萨星星的舞蹈有多美,景遥没有艺术天赋,纯看个热闹。
萨星星这条视频的流量不算很多,大概因为经常发舞蹈视频的缘故,景遥点开最热门的几个置顶,舞蹈的技术层面他无从分析好坏,所有舞蹈在他看起来,三个字就能总结:挺好的。
视频弹幕上有叫萨星星男朋友的女友粉,也有把他当儿子的妈妈粉,景遥也想认关系,他想叫萨星星一声哥,真心实意的那种。
胸针好漂亮。
景遥不知不觉间打开了盖子。
不过他从不敢将手指覆上去感受祖母绿宝石的触感,他只能远观,将胸针像贡品一样摆在神坛之上,仰望着它,敬畏着它,奉承着它,仿佛那不是一个死物,而是权势本身,是他穷尽一生也够不上的徐牧择本人。
第30章
萨星星的视频仍在继续播放。
半身镜头能拍到柔韧的身材线条, 弹幕全是夸赞的声音,遮挡了视线,景遥将弹幕功能关掉, 目光落在萨星星标志的脸蛋上。
他有点脸盲, 说不上是严重, 如果不是两个非常相像的人, 景遥是分辨不出他们的关系的。他从萨星星的脸上看不出他和徐牧择的相似之处,帅是帅的, 但和徐牧择带来的冲击力完全不一样。
萨星星稚嫩,面庞线条也柔和, 整体骨相舒适, 笑起来像个草莓小蛋糕。在跳舞的时候,整个人又变得格外凌厉, 眼神不再亲和,这一点倒是有点徐牧择的风采, 景遥艰难地在萨星星的脸上寻找徐牧择的基因, 无目的, 就是寻着玩罢了。
徐牧择是会让见过他的人无法忘记的面相, 尽管他扮演了一个慈父,刻意地对自己露出笑容, 景遥还是能感受到强大的压迫力, 以及那轻微的排斥, 或者说是敌意。
莫名其妙冒出一个私生子来,能不警惕吗?景遥没有小题大做,反正他也不会再见到徐牧择了。
景遥是这么想的,徐牧择日理万机,甭管自己的身份真实虚假, 随便找个人打发了他就是,应该不会把功夫用在他这个不讨喜的私生子身上。
他努力做好自己该做的就够了,景遥望着萨星星和手边的胸针发呆,全然没怀疑,他的这个想法有多天真。
混进了星协,账号也被解封,景遥第二天打扮得清爽干净,调整状态,迈进星协,不再需要人来为他保驾护航,他一个人就能顺利抵达直播部门的楼层。
这天丰逊是正常的工作时间,他来了有一会了,景遥到的时候,丰逊刚从别人的直播间里出来。
“来了。”丰逊手上拎着一团黑线,路过景遥的时候,对方朝他点了点头,丰逊说:“正好,你的直播间收拾出来了,过来看看。”
景遥没听明白,什么叫他的直播间?
他先按着没问,跟着丰逊走过去,自然会有答案。
丰逊推开一间直播间的房门,打开了灯,收拾得干净整洁的室内展露眼前,丰逊走上前,贴心地问:“还满意吗?”
景遥觉得有点儿鬼畜。
没敢轻易地回答。
丰逊说:“你的身份特殊,黄总让我照顾你,昨天太忙了,有点怠慢,多担待。”
昨天?怠慢?景遥没感受出来,他见鬼似的望着丰逊,是黄惕又给他说了什么吗?景遥想见黄惕一面问问,然而后者并非想就能见的人,黄惕在星协的地位是中等偏上,肯定不是他一个新人主播能召之即来的。
丰逊拍了拍椅子:“这都是刚请人打扫过的,这套直播间装修是最不一样的,你能感受的出来吧,很漂亮,本来是给一个很火的女主播用的,但是后续出了点问题,合作暂时结束了,这间给你。”
“太粉了。”景遥看了一眼,他还保持着这个年纪的男生对审美的执念,“我用不合适。”
“很好看啊,你开播的时候镜头能把这些背景都录进去,整体看起来很有氛围感的,”丰逊扭了扭电脑,“喏,把镜头往这儿偏一点,那边的墙饰都能拍进去,直播间构造也很重要,观众看重的是整体氛围感,可以帮你获取更多新网友的眼球。”
景遥不赞同:“我人在这就可以了。”他从来不认为直播背景有多重要,互联网上重要的是你这个人,主播这个行业更是了,漂亮的直播间能博取一时的眼球,能不能留下网友的心在乎主播的作风和实力。
他是技术主播,最重要的当然是游戏技术,但现在他偏向于娱乐主播,网友早就忘了他当初的定位是什么,走技术的路子成功的太少,景遥完成转型以后,在互联网上的形象就是个没下限的过街老鼠。
遭人恨也是一种博取流量的方式,他运营的人设很成功,待在老破小的出租屋里一播就是两年,从不会有人因为直播背景而关注他或者仇视他,最多也就诟病两句他是不是个穷鬼而已。
星协内部的直播间个顶个的有风格,全是钱砸出来的,不是因为星协搞错了这个行业该重视的角度,是因为星协就是有钱,给主播一个舒适的直播环境,提升工作的积极性,这是一种资本策略,也是一种格局,星协未曾在刀刃上省过钱,对于有实力的员工来说,星协绝对算得上有良心的资本产业。
丰逊干这行,当然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对于有才华的主播来说,直播背景是锦上添花,除了画面舒适些,不会起到太大的作用。他之所以这么说,是想掩饰一下小心思罢了,没想到对方还认真了。
丰逊笑了一声:“任何行业该重视的都是员工本人,背景这些东西都是点缀而已,对网友来说更是,重要的是你们这些坐在镜头前的主播讨不讨趣,可是对于主播来说呢,这些不就是很重要的吗?”
丰逊抬起手,环顾四周,粉嫩的直播间处处透露着蓬勃的少女心,“上一个女主播的人设就是这样,为了配合她,特地装修成这样,你觉得不适合?我倒觉得挺合适,说不定这些可以成为你的话题呢,男生有这么一个粉嫩的直播间,挺好玩的不是吗。”
那倒是,景遥自己都会反串直播,穿丝袜穿裙子什么没有干过?看起来越不和谐的画面越有看点,丰逊这话他听进去了。
“不过还是看你自己,我是觉得你挺适合这里的,”丰逊说:“我看过你的直播,昨晚特地恶补了一把,星协不改变主播的直播风格,你下半场要播什么,怎么播,只要在网站审核标准之内,随你。这间是有点太少女,但很重工,很抓眼。”
听到对方说恶补了他的直播,景遥神色丰富了起来,他仔细聆听丰逊的话,以免错过重要信息,怎么说丰逊也算是这个部门里有地位的领导人,要是得罪他,以后说不定直播工作会遇到很多困难。
好在景遥没有从丰逊的口吻里听出嫌弃反感的意思,他私下里不太想跟别人议论自己反串直播的事,景遥保持沉默。
沉默即是认可,很好的态度。
“你好好考虑,不过我还是得叮嘱你一句,稍微放低姿态没关系,为了挣钱这也不丢人,金主都不是好伺候的,可你现在不是素人了,注意直播尺度,被封禁可是要罚款的,对于新人来说,那不是个小数目,擦边也是有技巧的,你干这行,懂吧?”丰逊的提醒来得及时,这条非常重要。
互联网行业的擦边定义是非常复杂的,有人不小心露出一点敏感部位都会被平台制裁,有人大摇大摆卖弄身材,看起来一定不能过的却又会没事,擦边的标准没人弄得清楚,或许有时候审核心情不好,也会随手一封,定义主播就是擦边了。
景遥是男生,平台对男主播擦边的限制相较于女主播来说是更为宽松,只要他不做出过分的动作就不会有事,金主点他做的许多行为和动作,在不在擦边的范畴,这很难说。他因现场展露裙子被封过,露出脚趾的行为却被定义为正常尺度,因露出后腰被封过,露出大腿却没关系。丰逊提醒他的这一点,景遥深有感触。
“我是娱乐主播,但我不是卖的,”景遥向他保证,“你放心吧,尺度方面我有经验,不会刻意去犯规的。”
丰逊还是没松口:“话不要说的太早,这两年管的越来越严格,平台尺度也在一度收紧,很多主播为了赚点钱都在试探的边缘徘徊,一个把握不好,就是犯规了。你从前没有公司,最大的惩罚就是封一会账号,但现在不同了,星协不是黄色产业,你可以满足金主的要求,适当地取悦他们,但一定要把握好平衡,星协是舍得在员工身上砸钱的,也是能狠得下心的惩处的,罚款不是小数目,这话别当玩笑。”
看来确实是很大一笔数字了。
估计有不少人犯过这个条例,丰逊的神态看起来严肃。
景遥向丰逊再三保证:“嗯,我知道了。”他嘴上这么说,内心却是有点害怕的,不知道具体数字是多少,他可不想没做出成绩,倒赔进去一笔,而且他对他的榜一大哥们没有道德信心。
“那就好,”丰逊说:“这个直播间给你了,黄总让我照顾你,我不能不当回事,不管你和黄总有什么关系,我该做的都做了,在黄总面前,希望我不会收到你的投诉。”
投诉两个字用的真是精妙。
景遥望着他,丰逊认定了他和黄惕有苟且,再解释也不成了,他答应下来:“不会的。”
先这样吧,他最重要的是尽快创造收益,展现自己的价值,不是把功夫用在这些无关紧要的澄清上。
丰逊在这里帮景遥一起弄好了账号,叮嘱了许多事宜,才慢慢走出去。景遥不需要助播,他习惯了一个人,丰逊离开他才能自在,好在,丰逊也懂这个分寸。
花药的账号成功开播。
开播成功的那一刻,大批网友涌进直播间,熟悉的毒舌弹幕重现,问候了一遍景遥的全家,程序一如往常。
[蹭上谁了这是?不是那个太平间了?]
[好粉嫩的直播间呀!!!]
[我靠,这什么地方?妖精在哪直播的,背景这么漂亮]
[几天不见,女装大佬又润了]
[日常一问,这主播成年了吗?]
[这煞笔不是被封了吗?怎么出来的?]
景遥的那个出租房被网友称呼为“太平间”,因为大家觉得他像个鬼,又瘦又白,涂脂抹粉的时候更瘆人了,鬼住的地方当然要阴森森的,“太平间”这个定义得到网友们的一致赞成,加之景遥穿过寿衣直播,摆过花圈在房里,第一个为景遥的出租房赋予太平间之称的网友还在沾沾自喜这称呼的高明之处。
景遥和网友们“友好”互动。
“太平间住够了,换个调调。”
“漂亮不?羡慕吗?看看得了,我的。”
“吃得香喝得辣睡得好,当然润了,明天再来看,我还能再润几个度。”
“又问啊?成年了,能做你爹。”
弹幕刷的飞快,景遥来不及一条条回复,他抓住哪个回复哪个,小嘴抹了蜜,在线人数空前绝后,在非高峰期的时段,达到了平时高峰期时段的活跃人数。
他想念网络上这群傻逼,同样,对方也是。
景遥放肆地对网友开麦,完全不曾想过自己的一言一行会落在谁的眼里。
屏幕上的小主播满血复活,像换了一个人,恐惧之情全退,此时此刻的状态似乎能打遍全世界。
徐牧择眼里的玩味更甚。
他在盘手上一只钢笔。
流畅的动作使得钢笔在指间翻转,丝滑地亲吻过每一根分明的手指,徐牧择的手指肌肉分布得均匀,手掌很大,手背不用力也能凸显那几根性感的青筋,他的手指修长,轻而易举抵至钢笔的尖。
徐牧择攥住那根钢笔。
目光不曾从笔记本上移开。
“小陈。”
秘书走进办公室,恭恭敬敬等待指令,笔记本里发出的男声,听起来很年轻,语言在阴阳别人,秘书不知道boss在观看什么,他规矩地停留在一个分寸的距离。
徐牧择说:“去叫杨番来。”
秘书点头:“是。”
领了指令即刻就要去办。
“午休时间,给黄惕传话,”徐牧择抬起眼睛,又道:“要他把人给我请过来。”
秘书静等下一步的指令,他很机敏地捕捉到重要的文字:请。
“请哪位?”
“他知道。”
秘书点头,不再言语。
徐牧择的注意力再次投向笔记本,目光之中流转着少见的,虚伪的友善:“动作温柔点,语气规矩点,别弄得和昨天一样,把人整得像拔了尖的刺猬。”
徐牧择的拇指狠狠抵住钢笔一端,神色颇深,语气平静,却有着雷霆之威:“否则我跟他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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