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捧住她的脸 人甚至不能共情一年前的自……


    鉴于顾泽洺平安夜那天实在太过分, 江初芋决定晾他几天。


    恰好最近要考雅思和TCF,索性以期末复习为由,拒绝了他的约会邀请。


    【快到期末了, 我忙着复习, 我们考试完再联系吧,你这段时间先别来找我了。】


    消息发送成功, 江初芋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桌面上。


    过了会,顾泽洺回了一个字:【好。】


    干脆利落,连个多余的标点符号都没有,很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江初芋轻轻吐出一口气, 说不清是轻松还是更憋闷了。


    然而下一秒, 又有一条消息跳出来:【等你考完, 我要双倍补偿。】


    果然, 男人都是得寸进尺的坏东西。


    江初芋撇了撇嘴,手指轻敲字:【你想做什么?】


    【你希望我做什么?】


    这个人就喜欢故意卖关子, 勾起她的好奇心,屡试不爽。


    江初芋想起平安夜的事,仍心有余悸。


    她思考片刻,回了个看起来很有气势的字:【滚。】


    言简意赅。


    顾泽洺盯着那个字, 笑了笑,没再打扰她复习。


    江初芋暗自庆幸, 他似乎没有起疑,可即便如此,她也不敢掉以轻心。


    无论如何,她不能让顾泽洺发现她有跑路的端倪,否则谁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变态的事。


    之前分手, 能从他手中溜走属实不易,这次一定要更沉得住气。


    考试月,学校图书馆里都是学生。


    江初芋喝完最后一口冰美式,把空杯扔进垃圾桶。


    旁边座位上,一对小情侣正头挨着头,共用一副耳机,偶尔发出暧昧的笑声。


    江初芋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继续埋头做卷子。


    这时,旁边有人喊她:“同学。”


    江初芋吓了一跳,抬头就看见一个穿着图书馆工作制服的阿姨正冲她笑。


    江初芋下意识坐直:“怎么了阿姨?”


    阿姨没说话,飞快地左右瞟了一眼,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往她手里塞了把糖。


    是那种进口的草莓软糖。


    江初芋懵了。


    “拿着吃。”阿姨压低声音,面容看着很和善。“小顾怎么没陪你来啊?好久没看到他了。”


    小顾?


    顾泽洺?


    江初芋茫然。


    阿姨见她一脸疑惑,立刻解释说:“我是这边的图书管理员,姓吴。泽洺以前没课的时候,经常来馆里兼职帮忙整理书籍。你是她女朋友吧?”


    江初芋脑袋嗡的一声。


    旁边那对小情侣向她投来好奇的目光,一脸匪夷所思。


    “顾泽洺的女朋友?她?”


    小情侣窃窃私语,以为江初芋没听见。


    但其实,她听得一字不差。


    江初芋胡乱的点了下头,耳朵烫得厉害。


    “我就说嘛,看着像。”吴阿姨得到确认,笑容更亲切了。“泽洺以前在这勤工俭学的时候,就老偷看你。”


    “……偷、偷看?”江初芋有些错愕。


    “对啊,就你常坐的这片区域。他那会儿整理书架,眼神总往你这儿飘。”阿姨朝斜后方的一个座位指了指,“有空位的时候,他就坐那儿,一看能看半天,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初芋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一个靠柱子的位置,视野正好能将这个角落尽收眼底。可她完全没印象,那时他们两个都还不认识。


    阿姨笑眯眯地继续说:“有回你大概是太累了,趴在桌子上睡着啦,有个男同学偷拍你被他看到。他把人训了一顿,当场删掉照片。”


    啊?


    为什么这些事,她完全没听顾泽洺讲过。


    他以前在她那里,这么没存在感的吗?


    江初芋实在好奇,顾泽洺到底还有哪些事情瞒着她。


    旁边那对小情侣也是一脸八卦的表情。


    生怕自己的恋情传遍学校,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江初芋急忙生硬的转移话题:“对了,您是不是找泽洺有事啊?”


    “嗐,我没事找他,就是过来跟你打个招呼,倒是你们。”阿姨观察着她的神色,斟字酌句:“最近相处得还好吧?”


    江初芋点头:“挺好的。”就是暂时,晾着他一下下而已。


    阿姨松了口气,“好就行。那孩子性格闷了点,但人挺靠谱的,也是真喜欢你,我们都看得出来。”说完,又冲她笑了下,然后转身整理书架去了,独留江初芋对着糖果发呆。


    顾泽洺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关注她的呢?


    这个疑问像小猫爪子,在她心里不停地挠啊挠。


    一月中旬,江初芋瞒着所有人考完雅思和TCF,艰难熬过考试周,终于解脱了。


    拖着快散架的身体走出考场,她拿出手机,解锁,盯着那个被她置顶却很久没点开的对话框,指尖悬在屏幕上方,犹豫了几秒,然后下定决心,快速敲字。


    【我考完了。】


    几乎是秒回。


    【嗯,我在东门。】


    江初芋收拾好东西,小跑着往东门去,远远就看见顾泽洺的豪车停在路边。


    他靠着车门,身姿挺拔,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格外显眼。


    江初芋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


    “你怎么来了?”


    “接女朋友。”


    他垂眸看她,眼睛里似乎有笑意。


    江初芋哦了一声,打开车门坐进去,


    车内弥漫着他身上惯有的、那种清冽干净的气息。


    江初卓玛很喜欢。


    她深吸一口气,慢慢放松下来。


    车子平稳地汇入车流。


    江初芋安静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转头看他。


    “那个……”她清了清清了清嗓子,故作不经意的说:“我今天在图书馆,遇到一个管理员阿姨。”


    顾泽洺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哦?”


    “她给了我一把糖。”江初芋仔细观察他的反应,“还问我,是不是你女朋友。”


    顾泽洺喉结滑动了一下,没接话。


    “她跟我说,”江初芋抿了抿唇,感觉脸颊有些微微发热,“你以前在图书馆兼职的时候,老喜欢偷看我。”


    话音刚落,车内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江初芋有点后悔了。


    不该问的。


    万一是阿姨夸大其词,他根本没偷看她,岂不是显得她很自作多情?


    顾泽洺见她一脸纠结的模样,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


    “嗯。”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唇角含着笑。


    就这么承认了!连狡辩一下都没有!


    江初芋被他坦荡的态度弄得一时语塞,准备好的质问都卡了壳。


    她憋了几秒,才红着脸,问出那个盘旋在她心头好几天的问题:“你别嗯,老实交代,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是不是比她知道得要早很多?大一还是大二?


    前方红灯,车子缓缓停下。


    顾泽洺终于侧过头看她。


    他的眼睛很黑,平时总觉得有点冷,此刻却像浸了浓墨,深处有什么情绪在缓慢涌动,专注得几乎让她心悸。


    他看了她好几秒,直看得江初芋头皮发麻,才不紧不慢地开口。


    “想知道?”


    江初芋下意识地点头。


    绿灯亮了。


    顾泽洺转回头,重新启动车子,视线看向前方,神色在流动的光影里显得有些莫测。


    “晚上来我公寓,慢慢告诉你。”


    这算什么回答?!分明是赤裸裸的引诱!


    江初芋瞪他一眼,轻哼:“真搞不懂我当初为什么会喜欢你,像你这样的人就该孤寡一辈子。”


    人甚至不能共情一年前的自己。


    顾泽洺轻笑一声,没再说话。


    车厢里重新安静下来。


    吃完饭,江初芋最终还是没跟他去公寓,随便找了个借口说自己最近生理期,准备开溜。


    顾泽洺幽幽瞥她一眼:“你生理期不是八号吗?”


    没想到他连这个都记得,江初芋尴尬道:“期末考试压力大,内分泌失调了不行啊?”


    “这样。”顾泽洺点点头,倒也没拆穿她的谎言。


    开车将人送回学校,他把车停靠在宿舍楼路边。


    引擎声熄灭后,夜色瞬间包裹了整个车厢。江初芋低头解安全带,金属扣刚“咔嗒”一声,就听见他说:“就这样走了?”


    江初芋抬眼。


    他的指尖轻轻敲击方向盘,轮廓分明的侧脸被路灯镀上昏黄光晕。


    江初芋看着他,小声嘟囔:“那,谢谢你送我回来?”


    谢谢?


    这是还拿他当外人呢。


    顾泽洺皱眉,忽然倾身过来。


    阴影笼罩住她。


    江初芋下意识闭眼,却只听见他低声笑了下:“怎么个谢法?”


    温热的呼吸拂过耳畔,江初芋眼睫轻颤,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顾泽洺突然捧住她的脸。


    车窗外,几个学生从旁边经过,说笑声隐约传来。


    顾泽洺喉结轻轻滚动了下,迟迟没有动作。


    江初芋紧张的睁开眼,对上他的视线。


    他的眼睛漆黑幽深,像夜色下的海,眼尾狭长,乍一看,其实有些薄情。


    而此刻,里面除了欲望,还有一些别的东西。


    车内空调还在运转,江初芋却觉得闷热难当。


    太近了,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最终,顾泽洺只是抬手,极轻地将她颊边一缕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指尖克制地避免触碰到她的皮肤。


    “2月16号我们公司放年假,你好好准备一下。”


    江初芋显然没跟上他的思维,疑惑:“准备什么?”


    顾泽洺靠回驾驶座,目光移向前方,嘴角牵起一个很淡的弧度。


    “度假。”


    第52章 泳装play “那你叫声主人我听听?……


    江初芋喜欢异想天开, 顾泽洺却是个行动派。


    她不过是随口提了句讨厌京市的冬天,顾泽洺就要带她去南方小岛度假。


    年底,家家户户都在忙着喜迎新春, 江初芋正犹豫该怎么跟江姗说这事, 顾泽洺直接打电话过来要人了。


    江姗倒也没反对。


    她一向有些忌惮这个未来女婿,顾泽洺跟秦老板太像了, 等将来羽翼渐丰,恐怕又是京圈企业家们无法跨越的大山。


    挂断电话后,江姗叫江初芋去书房谈话。


    江初芋眼见她的脸色有些凝重,不由得也跟着忐忑起来。


    江姗笑了笑,缓和气氛道:“妈只是随便和你聊两句, 别紧张。”


    江初芋点头。


    江姗:“你和顾泽洺最近相处得怎样?”


    江初芋:“还好。”


    江姗:“有没有……试过?”


    江初芋愣住。


    她完全没想到江姗会问这个, 不过, 看江姗的神色并没有要怪罪她的意思, 她沉默片刻,颇难为情道:“有。”


    江姗在看待性教育这个问题上其实还算开明。于她而言, 江初芋和顾泽洺结婚,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就差等他们毕业领证了。相比于婚后发现丈夫是性无能,江姗显然更希望自己的女儿在这方面也能获得幸福。


    况且, 拥有健康的身体,能够正常繁衍后代, 也是秦家继承人重要的指标之一。像他们那种老牌家族,肯定不会让一个断子绝孙的人继承家业。


    “如果十分是满分的话,你给他打几分?”江姗继续问。


    江初有些无措,她脑中闪过一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瞬间头皮发麻。


    “他……”


    瞧她支支吾吾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江姗心中了然。


    “看来,我这个女婿很厉害啊。”


    哪里只是厉害,他简直是鬼好吗。


    江初芋脸色爆红,感觉自己承认或者否认都不对劲。


    江姗很是欣慰道:“顾泽洺年后就要大四毕业了。他在ML蓝星集团研究的那个项目非常厉害,秦老爷子和秦老板对他很满意。毕业后让他调回秦氏总部是众望所归。”


    江初芋鲜少过问顾泽洺工作的事,从自己妈妈口中听到这些话,总觉得有些微妙。


    江姗叹了口气,继续说:“秦老爷子快要活到头了,如果你和顾泽洺能尽快结婚有一个孩子,秦家的财富至少有三分之一是你的。妈一直都相信,你一定会成为一个比妈妈更厉害的企业家,对不对?”


    江初芋脸色惨白。


    有时候,她觉得江姗其实还是有一点爱自己的,毕竟在物质上江姗从来没有亏待过她。可有时候,她又觉得,江姗只是把她当成自己意志的延续。


    江姗一直想成为一个伟大的女企业家。虽然她现在还算成功,可她前面永远压着几座大山。她想让江初芋代替她跨过去,成为那个最顶尖的。


    江初芋不是不知道江姗的想法,但是她真的很想跟江姗说,她很累,她不想当什么企业家,她没有那么伟大的志向,她只想当一个设计师,慢慢活着,然后在一个春花灿烂的日子,安静的死去。


    可那些话,终究没能说出口。


    江姗以为她有顾虑,开解她道:“你别有心理负担,现实中多的是入门女婿靠着老丈人的人脉和资源发家,最后抛妻弃子,还被人歌颂成伟大的企业家。同样的事放在女人身上,却要被骂捞女,实在没有道理。咱们家和秦家联姻,有点利益交换也很正常。”


    江初芋已经没脾气了。


    她不喜欢小孩,这辈子都不会生孩子的,哪怕是顾泽洺的也不行。


    即使顾泽洺可能会尊重她的意愿,但秦家绝对不可能要一个断子绝孙的继承人。


    所以从一开始,她和顾泽洺就不合适,也没有未来。


    离开是她最好的选择。


    江初芋没有反驳江姗,因为想离开的人,总是听话而安静的。


    一月底,雅思和TCF出成绩,江初芋顺利过线。


    她开始期待以后一个人在国外的生活。


    而这时,顾泽洺正在为他们的第一次旅行规划行程。


    他做事向来周密,出发前把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江初芋只需要跟着他拎包入住,享受假期。


    江乐凯本来还想跟着江初芋过去凑热闹,结果被顾泽洺一个眼刀给瞪了回去。


    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顾泽洺。老师和学生之间的血脉压制,被他们体现得淋漓尽致。


    江初芋觉得很好笑。


    坐飞机途中,她说:“顾泽洺,你好凶哦,我弟看见你就跟耗子见到猫一样。”


    顾泽洺不搭理她。


    江初芋嘿嘿一笑,更加无法无天道:“顾泽洺,你其实是一只漂亮的小猫咪吧?”


    顾泽洺没说话,往她嘴里塞了一个小苹果。


    江初芋啃一口,还挺甜的,就慢慢吃着。


    过了一会,她突然发现,顾泽洺在盯着她。


    江初芋疑惑的摸了摸脸,就听见他说:“可以。”


    江初芋懵懵的:“可以什么?”


    顾泽洺:“做你的猫。”


    江初芋微愣,脑中有根弦啪的一声断了。


    见四周没人注意他们,她压低声音说:“那你叫声主人我听听?”


    顾泽洺沉默了一会,薄唇轻启:“主人。”


    江初芋的心重重一跳,彻底没招了。


    怎么能有人穿得一丝不苟,看起来清清冷冷不染世俗,却又骚得没边。


    可她偏偏就好这一口。


    这一切,肯定是上天用来动摇她离开的决心。


    江初芋绷着脸,一路上努力提醒自己,要对不良诱惑说NO!


    飞机落地后,他们坐车去了分界洲岛。


    以前江初芋很少外出旅游,这是她第一次在南方过冬。


    小岛的冬天也有二十多度,日照充足,明媚温暖。


    江初芋从行李箱里翻出许久没穿过的泳衣。


    顾泽洺在客厅检查潜水设备,听到更衣室传来开门声,偏头看过去,随即动作一顿。


    她穿着一件系带式的分体泳衣,清新的蓝白色,裙摆是可爱的荷叶边,皮肤白得透亮,像一块可口的海盐蛋糕。


    顾泽洺收回视线,继续埋头检查东西。


    江初芋走过去,凑到他耳边说:“我打算把自己晒成小麦色,你说好不好?”


    顾泽洺:“现在这样就很好看。”


    江初芋挑眉:“那你怎么不敢看我?”


    顾泽洺瞥她一眼,意味深长道:“一直在看。”


    这话不假。


    他不是沉迷于口腹之欲的人,但有些底线在遇见她后,便一退再退。


    她根本不知道海盐蛋糕有多美味。


    江初芋仔细观察顾泽洺的神色。


    他眉眼冷淡,显得异常平静。


    “好吧。”


    江初芋直起身,伸了伸懒腰,没再纠结这茬。


    春节期间,分界洲岛客流量暴涨。


    江初芋不会潜水,就搬了张躺椅到沙滩上晒太阳。


    比起在家应付七大姑八大姨,还是现在这样,晒晒太阳,看看沙滩上的帅哥美女,更悠闲自在。


    不知道法国的冬天,会不会也像这样暖和。


    胡思乱想间,顾泽洺从海里上来,湿透的黑发贴在额前,水珠顺着他清晰的下颌和脖颈一路滚落,淌过紧实的胸膛和腰腹,没入泳裤边缘。


    他随手抹了把脸,摘下水镜,目光扫过沙滩。


    视线定格。


    江初芋瘫在沙滩椅上,披着条薄薄的浴巾,宽檐草帽遮住大半张脸,只有一只手露在外面,举着杯奶茶。


    顾泽洺踩着温热的沙子走过去,在她椅子旁站定。


    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


    江初芋动了动,草帽被顶起一条缝,一只眼睛从缝里瞄出来,看见是他,又把草帽推高了些,露出整张脸。


    太阳晒得她脸颊泛红,鼻尖沁出细小的汗珠。


    她眯着眼,把手里那杯奶茶递过去,声音带着点懒:“回来啦?给你留了口。”


    奶茶已经喝了一半,杯口边缘有使用过的痕迹,是她的唇印。


    她涂了唇膏,很淡的桃红色,像裹着糖霜的花瓣。


    顾泽洺接过来,指尖碰到她温热的手背,一触即分。


    他握着杯子,目光在那个唇印上停留了一瞬,然后不动声色地将杯子转了小半圈,薄唇覆上印记的位置,仰头喝了一口。


    清甜的,带着茶香和奶味的液体滑过喉咙,很凉。


    他评价:“有点甜。”


    江初芋轻“啧”一声,伸手就把杯子抢回去,“嫌甜就别喝,又没求你。”


    顾泽洺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她嘴唇微微嘟着,一副别招惹我的模样。


    顾泽洺俯下身,一手撑在她沙滩椅的扶手上,阴影彻底将她覆盖。


    在江初芋还没反应过来他要做什么时,他已经凑近,温热的舌尖极快地、若有似无地掠过她的唇角。


    江初芋怔住。


    他直起身,表情依旧淡定,眼底却有一丝细微的波澜。


    她听见他说:“这里更甜。”


    江初芋举着杯子的手僵在半空,被他吻过的嘴角痒痒的,那点湿意很快被海风吹散,留下一种奇怪的、像是被标记过的触感。


    “你……”江初芋张了张嘴,想骂他流氓,又觉得这个词儿用在他身上怪别扭的,最后只憋出一句没什么威慑力的,“神经病啊!”


    顾泽洺已经在她旁边的沙滩椅坐下,闻言侧过头看她,笑了笑:“实话而已。”


    江初芋瞪着他,举起杯子恶狠狠地吸了一大口奶茶,结果喝得太急,差点呛到。


    她捂着嘴咳嗽起来,眼角都憋出了泪花。


    顾泽洺看着她狼狈的样子,唇角似乎极轻地勾了一下。


    他转回头,闭上眼,仰面朝着天空,任由阳光洒满全身。


    水珠从他发梢滴落,湿漉漉的样子,乍一看还挺有男美人鱼那味。


    疯子。


    江初芋在心里默默骂了一句,扭过头,不再看他,重新把草帽扣回脸上,装睡。


    然而,奶茶的甜味还留在口腔里,混合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属于他的气息,挥之不去。


    两人就这么并排躺着,中间隔着一臂的距离,谁也不说话。


    海潮声一阵又一阵,永不停歇。


    游客的喧闹声渐渐模糊成背景音。


    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


    江初芋一开始还有点不自在,身体绷得死紧,但温暖的日光和持续的海浪声像有魔力,慢慢驱散了所有的烦躁。


    她悄悄把草帽掀开一点,侧过头,偷偷打量旁边的人。


    顾泽洺闭着眼,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长长的睫毛垂着,鼻梁很高,嘴唇薄薄的,颜色很淡。


    平时总是没什么表情,看人的时候眼神疏离,带着点审视的意味,好像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


    只有睡着或者放松的时候,那骨子里的冷意和阴郁才会稍微淡去一点。


    但江初芋知道,一切都是假象。顾泽洺的心是黑的,是漩涡,是潜藏在温暖海水下的暗流,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把人卷进去。


    她舔了舔自己的嘴角,被他亲过的地方仿佛又热了起来。


    正顾自出神,旁边的人忽然开口:“看够了吗?”


    江初芋吓了一跳,做贼心虚地把草帽遮盖严实,声音闷闷地从帽子底下传出来:“谁看你了!少自作多情。”


    旁边没了声音。


    良久的安静过后,她听到极轻的一声笑。


    时间慢慢流逝。


    后来江初芋真的有点昏昏欲睡,意识浮浮沉沉的。


    朦胧中,感觉有什么东西碰了碰她垂在椅子边的手。


    干燥的,带着人的体温。


    是顾泽洺的手指。


    他没有握上来,只是用指尖,很轻地搭在她的手背上,停驻。


    江初芋一个激灵,睡意跑了大半。


    她没动,心跳却失了序。


    片刻后,顾泽洺捏了捏她的手指,似乎是在丈量她左手无名指的尺寸,动作很轻,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亲昵。


    痒。


    江初芋屏住呼吸,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到那一处。


    他的指尖有薄茧,粗糙的触感刮过细嫩的皮肤,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江初芋忍不住蜷了蜷手指。


    顾泽洺动作顿住,然后移开手。


    周围只剩下海浪声,还有她怦怦怦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江初芋以为刚才那一下只是自己的错觉时,顾泽洺的手再次覆上来,将她的手完全包裹住。


    江初芋条件反射地抽回了手,动作快得甚至有点突兀。


    顾泽洺的手悬在半空,停顿了一秒,才缓缓收回。


    他转过头看她。


    江初芋坐起身,有点狼狈地理了理头发,避开他的视线,声音有点干巴巴的:“热死了。”


    说完就觉得这个借口简直拙劣得要命。


    海风明明挺凉爽的。


    顾泽洺没戳穿她,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也坐起来。


    他望向海面,太阳已经开始西斜,金光泼洒在海平面上,粼粼跳跃。


    “出去走走。”他站起身,朝她伸手。


    江初芋犹豫了一下,握住他的手,借力站起身。


    傍晚,天空被染成一片绚烂的橘红,云朵也镶上了耀眼的金边。


    沙滩上的人比下午少了许多,海浪依旧不知疲倦地拍打着岸边。


    他们并肩沿着潮湿的沙滩前行,脚下是细软微凉的沙子,海浪时不时涌上来,淹没脚踝,又退下去。


    走了一会儿,顾泽洺的手自然而然地伸过来,碰了碰她的手背。


    这一次,江初芋没躲。


    他的手便滑下去,穿过她的指缝,牢牢地、十指交扣地握住了。


    两人都没说话,只是牵着手,慢慢地走,看着天边的颜色一点点变暗。


    夕阳的余晖把他们的影子拉长,像是紧紧地依偎在一起。


    走了一段距离,江初芋轻轻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小声说:“上次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顾泽洺捏了捏她的掌心,力道微微加重,轻笑道:“什么问题?”


    “别装傻。”江初芋侧头看他,想甩开他的手。


    顾泽洺却握得更紧,不容她挣脱,低笑着把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嘴角牵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其实,我们高中是同一所学校的。”


    也许是今天的氛围太好,他首次对她坦诚。


    “我就是那个,自作主张,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又被你记恨着的路人。”


    江初芋僵住,有些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


    整个世界似乎都在因为他这句话而迅速崩塌。


    顾泽洺这个人,有时候真的很傲慢,他连她的生死都要干预。


    如果没有顾泽洺,她不必这么痛苦的活着,她应该讨厌他。可是如果没有顾泽洺,她也没有机会再体验到那些短暂而微小的幸福,因此她又很感激他。


    所有的爱恨交织都在一瞬间涌来,江初芋彻底失声,心也疼得厉害。


    几乎是拼尽全力甩开他的手,往前走去。


    走了几步,发现他站在原地没动,又有些委屈的折返回去,抱住他。


    “顾泽洺。”


    “嗯?”


    “我讨厌你。”她小声抽泣,把眼泪都蹭在他肩膀上。


    顾泽洺低头看她,捏了捏她的耳朵。


    “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好。”


    *


    新的一年,他们在离家几千公里的地方跨年。


    电视里,主持人开始带着全场观众倒计时。


    “五、四、三、二、一——春节快乐!”


    电视内外,欢呼声同时炸响。


    烟花表演达到高潮,无数光点密集地爆裂,坠落,将整个世界渲染得如同白昼。


    江初芋被顾泽洺抵在落地窗前。


    窗外的喧闹和璀璨被无限拉近,而身前,是他滚烫坚实的胸膛。


    冰凉的指尖摩挲着她的后颈,他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


    “乖,数到十下我就放过你。”


    江初芋眼神失焦的看着他,颤声数到九,他却低头咬住她的颈部。


    江初芋痛得呻吟一声,骂他:“浑蛋。”


    顾泽洺低笑一声,胸腔的震动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带着一种致命的蛊惑。


    他凑得更近,鼻尖轻触她的脸颊,猛嗅了一下她的气息,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某种沉郁的,积攒了太久的情感。


    “浑蛋才爱你这么多年。”


    江初芋眼睫轻颤,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痛中带着一丝爽。


    她咬住下唇,仰头注视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烟花在他瞳孔里绽放,折射出斑斓的光彩。


    他抬起手,指腹轻轻抚过她因为紧张而咬紧的唇瓣。


    “张开,我要吻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抵开她的唇缝,含住了她的舌尖。


    “唔……”湿热的舌在她口腔里游走,攻城略池。


    也许因为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他的吻比平时更深更汹涌,仿佛带着一丝要将她拆吃入腹的狠劲,又有着别样的温柔。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的烟花声势渐歇,他才慢慢松开她,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呼吸都有些急促。


    江初芋脸颊绯红,眼睫湿润,靠在他怀里平复呼吸,抓着他衣服的手还没松开。


    “疯子。”她小声嘟囔,声音带着点软糯沙哑。


    顾泽洺伸过手,用指节蹭了蹭她发热的脸颊。


    “嗯,我是。”他坦然承认,尾音带着一种欲望被满足后的慵懒拖腔。“我从高中的时候就想这么做了。”


    他揽着她转过身,一起面向重归寂静的夜空。


    在刚才那场盛大的烟花之后,海岛依旧灯火通明。


    顾泽洺看着窗外,环在她腰间的手臂渐渐收紧。


    “新年快乐,江初芋。”


    江初芋靠着他,感受着背后传来的沉稳心跳,心里那点被“算计”的微恼也散了。


    她弯起嘴角。


    “新年快乐,顾泽洺。”


    顾泽洺亲吻她的头发,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清冷:“以后每一年,我们都一起过,好不好?”


    江初芋迟疑了下,然后点头。


    就当做,这是她最后一次骗他了。


    第53章 初芋,快跑! “除了我,你还想嫁给谁……


    顾泽洺的年假只有七天。


    他们在分界洲岛待了一周, 又马不停蹄的飞回京市。


    顾泽洺继续上班。


    江初芋则利用仅剩不多的假期,给各大杂志编辑部投稿。


    有些杂志社喜欢纯手绘,江初芋稿纸用得快, 过年期间, 几家快递都停运了,无奈之下她只好先去附近的书店进货。


    那天, 江初芋在书店遇见一个人。


    她的前前男友林迦澍。


    江初芋心里咯噔一下,第一反应是躲,假装没看见。


    她迅速别开脸,手刚碰到门把手,身后传来林迦澍的声音。


    “初芋。”


    还是没躲过。


    江初芋深吸一口气, 调整好面部表情, 才慢吞吞地转过身, 扯出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笑:“迦澍?好久不见。”


    自从分手后, 两人各自淡出彼时的世界,确实有一段时间没见过面。


    林迦澍往前走了一步, 距离拉近,他眼圈有点红:“听说你和顾学长在一起了,他对你好吗?有没有欺负你?”


    “欺负”这个词有很多层含义,江初芋不知道怎么回答, 只点了点头,然后反问他:“你呢, 和学姐处得怎么样了?”


    闻言,林迦澍的语气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什么学姐?我们根本没在一起过,我也不喜欢她。”


    他心里有火,气得称呼都变了。


    “初芋,你根本不知道顾泽洺有多道貌岸然。你还记得我们在教学楼遇见他的那个晚上吗?”


    江初芋心里有股不祥的预感, 那天的事她隐约还有印象,她说:“记得,怎么了?”


    林迦澍沉默了几秒,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像是下定某种决心。“有件事,憋在我心里很久了,我一直想告诉你。”


    江初芋喉咙发紧:“什么事?”


    “那天辅导员根本没找我,”林迦澍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是顾泽洺想支走我,才临时向辅导员推荐了我。”


    听说江初芋和顾泽洺在一起后,他才慢慢回味过来,自己被学长坑了。


    虽然他确实符合申请奖学金的条件,最终也有受益。但跟失去江初芋比起来,那些都是小恩小惠。


    “而且,那个学姐肯定也是他找来演我们的。”


    闻言,江初芋脑容量过载,彻底乱套了。


    先不说这事到底有几分真假,至少林迦澍骂顾泽洺“道貌岸然”,她是赞同的。


    江初芋记不清自己是怎么走出店门的,只记得林迦澍最后那句:“初芋,我们都被算计了。他是彻头彻尾的疯子,你快跑。”


    江初芋当然要跑,而且还要跑得远远的。


    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值得江初芋信任,那绝对是杨秀灵。


    开学前,江初芋悄悄和杨秀灵见了一面。


    地点约在之前那家西餐厅。


    杨秀灵打量了她一会,见她面色红润,人也比之前胖了一点点,有种气血很足的漂亮劲儿,很是欣慰。


    “你明明被他养得很好啊,为什么要急着离开?”


    江初芋苦恼:“因为他是变态。”


    杨秀灵挑眉:“怎么个变态法?”


    江初芋和她说了高中的事,以及这个人是怎么一点一点把她身边的“男性”都挤走的。


    有些事,细想起来都有迹可循。


    杨秀灵没忍住笑出声,“那确实很坏了。”


    江初芋郁闷:“你先别笑了,快帮我想想办法。”


    杨秀灵:“有钱什么都好办。”


    她给江初芋制定了两种出国留学的方案。


    第一种是去A大的合作院校当交换生,第二种是直接申请国外公立大学的硕士,大四毕业后秋季入学。


    两种方案各有利弊。


    江初芋最后选了第二种。


    她还是想学自己喜欢的专业,然后拿绿卡。


    人一旦有了目标,就会变得忙碌。


    江初芋已经很久没外出参加聚会和看帅哥,惹得室友们都说她自从跟顾泽洺谈恋爱以后,整个人都变得老实巴交不少。


    江初芋并不反驳,依旧我行我素,埋头做自己的事。


    这年,比夏天更早到来的是,顾泽洺毕业了。


    他毫无意外是那一届的优秀毕业生。


    秦老爷子满心欢喜为他接风洗尘,叫他带江初芋去秦家祖宅吃饭。


    拍毕业照那天,顾泽洺站在队伍边缘,目光越过喧闹的人群,看到树荫下的江初芋。


    她正和几个女生聊天,不知聊到什么开心事,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等拍完大合照,顾泽洺拨开人群,径直走过去。


    他个子高,身姿挺拔,脸上没什么表情,天生的冷感让周遭的热浪都降了温。


    他停在江初芋面前,对她身边还在叽叽喳喳的女生们略微点头,声音平淡:“打扰一下,借她几分钟。”


    没等女生们反应过来,他已经自然地牵起江初芋的手腕,将她从人群中拉了出来。


    江初芋脸上还挂着未收起的笑意,有些懵:“怎么了?”


    顾泽洺没解释,抬手摘下自己的学士帽戴到她脑袋上,然后调整了一下帽檐的角度。


    江初芋静静地看着他几秒,嬉皮笑脸道:“顾泽洺,你今天好帅啊。”


    她比了个很夸张的手势:“全场最佳哦。”


    顾泽洺没搭理她的玩笑话,转向一旁待命的摄影师,“麻烦,给我们两个拍一张。”


    江初芋摸了摸头顶的帽子,动作看着有种笨拙的可爱:“感觉有点重……头要被压扁了。”


    顾泽洺按住她的手,声音低了些:“别动。”


    他站到她身侧,一只手亲昵地揽住她的肩膀。


    他们本来就有身高差和体型差。


    摄影师透过镜头看着这对高颜值组合,发现男方几乎是以一种圈禁和保护的姿态,搂着身侧的女生。


    咔嚓。


    快门声落下。


    画面定格。


    江初芋说:“恭喜你毕业。”


    散场后,两人并肩走在逐渐安静下来的校园林荫道上。


    顾泽洺的声音在午后渐弱的蝉鸣里响起:“晚上有空吗?”


    “嗯?应该有,怎么了?”


    “去我家吃饭。”他顿了顿,侧头看她。“爷爷想见你。”


    江初芋脚步慢了下来:“好突然,是有什么事吗?”


    顾泽洺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用一种缓慢平常的语调,说着让她心惊肉跳的话。


    “聊聊我们订婚的事。”


    江初芋彻底愣住。


    她眼睛微微睁大,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订婚?!”


    “嗯。”顾泽洺应了一声,观察她的表情。


    眼见她从震惊到茫然,再到一丝慌乱。


    他眼睛微眯,声音冷得瘆人:“不想嫁给我?”


    “没有……我不是……欸?你刚才说什么来着?”江初芋的脑子现在有点混乱。


    一切都太突然了,她绝对不能在毕业前跟顾泽洺订婚领证,否则到时候跑都跑不掉。


    但是,她也不能让顾泽洺发现,她正在计划着甩掉他。


    顾泽洺看着她,非常有耐心地重说一遍刚才的话:“爷爷叫我带你去家里吃饭,顺便聊聊我们订婚的事。”


    “这也太突然了吧?”江初芋脱口而出,“我还没想过……”


    “没关系,”顾泽洺打断她,往前逼近了一步,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他微微俯身,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蛊惑般的磁性,“现在开始想。”


    江初芋大脑飞快转动着,然后想到了个听起来还算靠谱的理由。


    “我们都还很年轻,现在订婚会不会太草率了?”


    这个理由简直不堪一击。


    顾泽洺皱了皱眉:“怎么就草率了呢?”


    “除了我,你还想嫁给谁?”


    江初芋被问住了。


    她要是敢在顾泽洺面前说出其他男人的名字,今天肯定不会好过。


    江初芋有点眼力见。


    不过,在订婚这件事上,她也不想妥协。


    “我今年才21岁,大学毕业也才22,那么早结婚,出去找工作,别人一听我已婚未孕,肯定就直接把我pass了。”


    “你就那么希望我一毕业就失业吗?”


    很现实的因素,哪怕是顾泽洺也无法反驳。


    这回他没有逼她,适当的做出让步。


    “我们先订婚,至于结婚日期,你可以挑一个喜欢的时间,我可以等。”


    江初芋一听,心都凉了大半。


    出发去秦宅的路上,她一直闷闷不乐,顾自出神,一句话也不和他说。


    顾泽洺从后视镜里瞥了她好几次,最后打转方向盘,把车停靠在路边的一个小广场。


    江初芋回过神,疑惑的看着他。


    顾泽洺沉默了一会,问她:“还在生气?”


    江初芋扭过脸,望着窗外,死活不肯搭理他。


    顾泽洺盯着她故作冷漠的表情,轻笑出声:“冷暴力我啊?”


    江初芋:“我没有,你不要恶人先告状!”


    话音刚落,立刻看到他似笑非笑的眼睛,江初芋暗道上当了,后悔不已。


    顾泽洺重新启动车子,同时说了一句让她毛骨悚然的话。


    “前几天,林迦澍来找过我。”


    江初芋瞬间警铃大作。


    林迦澍只是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阳光开朗大男孩,他哪里斗得过顾泽洺这种阴暗的斯文败类。


    江初芋是真怕林迦澍做出什么傻事。


    果然,她听见顾泽洺说:“他求我放过你。”


    顾泽洺稍稍停顿了一下,清冷的声音清晰传入她耳中。


    “你觉得可能吗?”


    江初芋:“……”


    第54章 快乐小富婆 “我们初芋是个小富婆。”……


    有些问题, 顾泽洺并不需要江初芋回答。


    他心中自有答案


    哪怕算计一生,也想得到的人,怎么可能轻而易举就放手。


    他们还要继续纠缠一辈子, 什么时候轮得到别人来教他做事?


    半个钟头后, 顾泽洺将车子停在秦宅大院门口。


    这是江初芋第一次来秦家祖宅。


    和秦盛雅上次过生日的大别墅不同,这座宅子的整体基调要更威严冰冷, 像是上个世纪遗留下来的产物。


    江初芋不是很喜欢。


    一想到自己若是嫁给顾泽洺,要常来这种地方,都觉得窒息。


    秦老爷子已经提前吩咐厨师备好饭菜,他们过去时正好开饭。


    今天的秦宅很热闹,连秦盛雅都过来蹭饭了。


    秦老爷子坐在主座, 不怒自威。而他旁边就是人称佛口蛇心的京圈一把手——秦老板。


    看到他们, 江初芋汗流浃背。


    实在搞不懂, 为什么他们家的男人都这么吓人。


    这屋里起码有两个人, 是不希望她和顾泽洺结婚的。


    江初芋按照顾泽洺教她的,一一叫人。


    “爷爷, 秦伯伯,唐姨……”


    秦老爷子摆摆手:“坐吧,就当是自己家,不必太拘谨。”


    怎么可能不拘谨?你们一家子八百个心眼, 一个个都跟讨债的黑面神似的,鬼来都要吓破胆的好不好。


    江初芋暗自腹诽, 手就被顾泽洺握住了。


    他牵着她,走到秦盛雅旁边的位置,拉开椅子。


    两人落座后,晚餐开始了。


    长长的餐桌上摆满了精致的菜肴,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和一种无形的压力。


    佣人安静地在一旁布菜。


    过了一会, 唐欣热络的问她:“不知道这些菜还合你胃口吗?”


    江初芋其实没什么胃口,但还是笑着回答:“很好吃,谢谢阿姨。”


    “好吃就多吃点。”唐欣笑容温婉。“太瘦了看着让人心疼。”


    江初芋依言多夹了几筷子面前的菜,食不知味地咽下去。


    顾泽洺就坐在她旁边,姿态优雅的用餐,也不怎么说话,只是偶尔偏过头,看看她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江初芋算是看出来了,他们一家子根本就不熟。


    不过也对,顾泽洺一个人在外面生活了好多年,她母亲还被这群人给逼疯了,有感情才怪。


    江初芋不知道为什么就有点难过。


    一顿饭吃得煎熬又坐立不安。


    终于,就在江初芋快绷不住的时候,主座的秦老爷子放下汤匙,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目光扫过来。


    “你们两个,打算什么时候把订婚的日子正式定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她和顾泽洺身上。


    江初芋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正准备开口,秦盛雅的声音立刻插进来。


    “哥,你和初芋要订婚啦?什么时候啊?”


    他当然是希望越快越好,不过……


    顾泽洺放下筷子,看向江初芋。


    “你觉得呢?”


    江初芋嘴唇动了动,刚想开口推脱,就在这时,一股异样的感觉袭来,她的呼吸陡然变得困难,紧接着,皮肤开始发痒,脖子和手臂上泛起一片片细小的红点……


    她食物过敏了。


    江初芋下意识地伸手去抓自己的脖子,手指却不听使唤地发颤。


    “我……”她刚吐出一个字,胸口传来一阵剧烈的憋闷感,然后世界开始天旋地转。


    “初芋?”


    “她脸色怎么这么白?!”


    混乱中,有谁在她旁边说话,声音模糊不清。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看到顾泽洺慌乱的神色。


    “她花生过敏!谁让你们把花生酱加汤里的?!”


    他声音嘶哑,完全变了调,吓得一屋子人都不敢哼声。


    江初芋痛苦地皱了皱眉,模糊视线中,她看到顾泽洺凑近的脸惨白得吓人,那双总是冷淡疏离的眼睛,此刻充斥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猩红,而抵在她脸上的手指,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初芋……听得见我说话吗?现在还难受吗?”


    “算我求你,千万不要有事。”


    顾泽洺跪着将她捞进怀里,一只手死死抱着她,另一只手慌乱地摸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乱戳,好几次才拨通号码。


    *


    江初芋因过敏性休克被送进急诊室,直到第二天中午才慢慢转醒。


    她掀开眼皮,看见秦盛雅守在病床边打瞌睡,一副要倒不倒的样子,就叫了她一声


    秦盛雅一个激灵,瞬间清醒。


    “啊,你醒啦?我去叫我哥过来!”


    她小跑出门,把江初芋苏醒的事告诉正在跟医生讲话的顾泽洺。


    没一会,两人一起走回病房。


    江初芋还在回忆昨晚的事,见他们进来,便问:“我昨天是不是食物过敏了?”


    “嗯,他们在汤里加了番茄花生酱。”


    原来如此。


    好险,她差点就一命呜呼了。


    秦家果然不是人待的地方!


    江初芋心有余悸。


    顾泽洺在床边坐下,握着她的手,仔细观察她的神色。


    “你好点了吗?”


    江初芋点点头:“好多了。”


    秦盛雅笑说:“幸好你没事,不然我哥要把家里闹翻天了,你是不知道昨晚他……”


    顾泽洺皱着眉打断她:“盛雅,你先出去,让我和初芋讲几句话。”


    “这么快就开始赶人,嫌我当电灯泡太亮是吧?行,我走!”


    秦盛雅轻哼一声,笑着朝江初芋挤了挤眼,然后退出病房,把空间留给他们俩。


    江初芋喉咙有点干,哑着嗓子问:“你想和我说什么啊?”


    顾泽洺倒了杯温开水递过去:“你先把水喝了。”


    江初芋接过杯子,捧着慢慢喝了几口。


    大病初愈,她看起来显得别样乖巧。


    可顾泽洺知道,那具病弱的身体里,住着一个比任何人都要叛逆的灵魂。


    一想到她昨晚有可能会抛弃他,顾泽洺整个人都被一种很阴沉的情绪所包裹。


    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江初芋:“抱歉,不会有下次了。”


    江初芋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道歉,她食物过敏又不是他的错。


    而且……


    江初芋朝他笑了笑:“其实,昨晚倒下去的那一刻,我突然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就这样死去,不用再回应任何人的期待,好像也挺幸福的。”


    闻言,顾泽洺轻蹙眉,似乎有些不悦道:“傻不傻?”


    “你死了,你银行卡里的钱没花完怎么办?”


    他是懂安慰人的。


    江初芋一想到自己卡里还有两千万,又不舍得死了。


    她瞪着顾泽洺,煞有介事的说:“如果有一天,我莫名其妙死了,你一定要记得多烧点纸钱给我,否则,我做穷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什么死不死的?”顾泽洺亲了一下她的手,用一种哄小孩的语气和她说:“我们的初芋是个小富婆,要长长久久的活着,过快快乐乐的生活。”


    江初芋不知为何听得鼻子一酸,又想哭又想笑,不过很快就忍住了。


    “你别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顾泽洺抬眼看她,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淡漠的,拒人千里的表情。


    “为什么?”


    “怪吓人的。”


    顾泽洺轻笑出声:“我以为,你喜欢我温柔一点。”


    江初芋挑唇:“那啥的时候,我让你温柔点,你能吗?”


    顾泽洺沉默了一会,轻轻吐出两个字:“不能。”


    唯有这件事,没得商量。


    江初芋翻白眼。


    她就说,他哪里像是会听人话的,不过是哄哄她罢了,谁上当谁傻。


    正纳闷之际,耳边响起他的声音:“在心里骂我呢?”


    江初芋啊了一声,回过神,就撞进一双温柔带笑的眼睛。


    她愣了愣,意识到他在说什么,登时有些窘。


    “我骂你两句怎么了,你欠骂的地方多了去。”


    “像你这样道貌岸然,厚颜无耻,人面兽心,装腔作势,左脸欠抽,右脸欠踹,驴见驴踢,猪见猪踩的伪君子,就该被人狠狠骂一顿,才会老实。”


    她嘴里叽里咕噜的,这一下,真的给她骂爽了。


    顾泽洺点点头,倒也没生气,只是笑着说:“原来我这么坏啊?”


    江初芋无比肯定道:“你就是这么坏。”


    顾泽洺轻扯唇角,任她发挥。


    江初芋和他说了会话,觉得累,又重新躺下。


    顾泽洺见她脸色有所好转,把她的手塞回被子里,起身去叫医生过来给她做检查。


    医生说她也是命硬,再晚几分钟,就真的抢救不过来了,出院时,还特地叮嘱顾泽洺,让他以后万分小心,要不然女朋友就没了。


    顾泽洺谨遵医嘱。


    回到车上,他从驾驶座的中控台,拿过一个盒子,打开。


    江初芋好奇的瞥一眼,发现是一只樱花粉女士手表。


    光从材质和设计来看,就很金贵。


    江初芋眼睛一亮,“给我的?”


    “嗯。”


    顾泽洺取出手表,轻声说:“手给我。”她迟疑地把手伸过去。


    顾泽洺轻轻托住她的手腕,小心翼翼地扣上表带,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表扣合拢的瞬间,江初芋眼皮一跳,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好了。”顾泽洺说着,却并未立刻松手,而是用指腹在她腕间轻轻摩挲了一下。


    江初芋感觉他的状态不对劲,问他:“你怎么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觉得我太费钱了?”


    顾泽洺静默几秒,眼神复杂地看着她,然后以一种很缓慢又让人无法忽视的语调,和她说:“我在手表里装了定位监听器。”


    第55章 不乖 她要彻底戒掉顾泽洺。


    这个手表不仅有定位和监听功能, 还可以通话。


    “顾泽洺你疯了吗?为什么要给我戴这种东西?”


    江初芋头皮发麻,立刻想摘下来。


    顾泽洺阻止了她。


    这次的事,不是意外那么简单。他已经让人辞退那个厨师, 并让对方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可还是不够放心,毕竟有前车之鉴。他无法忍受江初芋再出一丁点事, 哪怕只是有可能也不行。


    他说:“我不想再看见你再倒在我面前了。”


    “可是,我也不想戴电子镣铐,你明不明白啊?”


    江初芋用力扯下手表,扔到地毯上。


    顾泽洺的脸色有点难看,他默不作声地看了她一会儿, 又把手表捡起来, 仔仔细细的擦干净。


    “手。”


    他声音温柔, 带着点诱哄的意味。


    江初芋抱着双臂, 一点都不配合。


    顾泽洺静了几秒,拉过她的手。


    江初芋没料到他这次那么强硬, 烦躁地挣扎起来,但胳膊拧不过大腿,很快,她的手就被他拉过去, 牢牢的禁锢住。


    她看着他那张好看的脸,实在气不过, 条件反射的抬手扇了他一把掌。


    顾泽洺的脸被扇得偏向一侧,上面迅速浮起一个清晰的掌印。


    江初芋愣住了。


    周遭的空气仿佛也跟着凝固。


    他缓缓转回脸,漆黑的眼底似乎有暗火在隐隐燃烧。


    江初芋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动手打人确实不对,一时有些无措, 眼眶不知不觉就开始泛红。


    “说到底,这事都怪你。”她边小声抽泣,边指控他。“要不是你一直逼我,我也不会打人。”


    顾泽洺的脸色本来还有点阴沉,见她这样,气也消了大半。


    他妥协道:“你把手表戴上,我就答应你三件事。”


    江初芋一听,刚想问分手可不可以,但这个念头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顾泽洺扼杀在摇篮里。


    他冷冰冰的补充道:“除了分手。”


    好吧。


    江初芋认真思考了下,现在确实是和他谈条件的最佳时机,便说:“那一年之内,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再碰我。”


    这是执意想憋死他。


    顾泽洺沉默良久,点头:“可以。”


    他稍微顿了顿,又说:“如果是你想碰我呢?”


    江初芋睨他:“绝无可能。”


    顾泽洺:“哦。”


    顾泽洺:“第二件事呢?”


    江初芋:“你回去和你家人说,我们先不订婚了,等以后我毕业了再谈这事。”


    两件事,件件都捏他难处。顾泽洺眯着眼瞧她,“你是不是,根本没打算嫁给我?”


    江初芋朝他微微一笑:“学长,您什么时候也这样多疑了?”


    “跟多不多疑没关系。”


    顾泽洺重新帮她把表带好,又问:“第三件事呢?”


    江初芋想了想,撇嘴:“第三件事我暂时还没想好,你先欠着,等以后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顾泽洺打量她一眼,似乎在权衡什么,过了几秒,才说:“行,我先欠着。”


    目的达到,江初芋看着那只表,突然觉得,也并不是那么碍眼了。


    她想彻底戒掉顾泽洺。


    先从戒掉他的身体和气息开始。


    大三下学期,时间过得飞快,期末考试结束,江初芋的成绩破天荒的爬到了年级前三,把室友和辅导员都吓了一大跳。


    连一向最喜欢贬低她的林芸,都豪不吝啬的夸她终于有了A大学子该有的模样。


    其实,能考上A大的学生,就没有真笨和真懒的。能在几千万的高考生中脱颖而出,都是潜力股。


    作为文科生,想转专业申请ESMOD服装设计专业,只能通过作品集来弥补专业背景的不足。


    来A大后,江初芋在学习上没吃过太多苦,这次为了离开顾泽洺,她从大三就开始参加大大小小的服装设计比赛,有目的性的积累作品。


    也得益于她的努力,大四这年,她拿到了几个比较有含金量的服装设计原创奖,作品集终于凑够了。


    九月,江初芋按照杨秀灵教她的,在网上填写资料,递交申请,然后耐心等待offer。


    所有的一切都非常顺利,顺利到,无论是顾泽洺,江姗,还是她的室友们,都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江初芋的心是很能藏事的。


    以杨秀灵的话来说,这是一种对亲密关系的冷漠。


    换种角度来看,会觉得非常悲哀。


    因为,如果某一天,她突然消失了,甚至没有人会发现。


    毕业答辩前的最后一次约会,江初芋非常放松。


    也许是很快就要离开了,她看顾泽洺,都觉得他格外可爱。


    那天公司休假,他难得来学校陪她吃饭。


    饭后,江初芋邀请他一起逛逛校园。


    正值盛夏,校内草木葱郁,绿意喷薄,河岸杨柳随风起舞,近春园的荷花含苞待放。


    两人并肩走在林荫路上,听夏蝉虫鸣。


    顾泽洺偏头看她,突然说了句:“你今天似乎很高兴,是有什么开心事吗?”


    江初芋笑眯眯的:“和你约会,就是最值得开心的事呀。”


    近些日子,她嘴巴越来越甜了。


    顾泽洺倒也不是不喜欢,只是事出反常必有妖。


    他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似是不经意道:“你最近经常去科技大楼的教务处,有什么急事要办吗?”


    闻言,江初芋唇边的笑容渐渐消失。


    她去教务处提交纸质材料的时候,特地摘掉了手表,他是怎么发现的?


    江初芋心里七上八下,正想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几个低年级的学生迎面走过来,看见顾泽洺,脸上一喜,纷纷围过来跟他打招呼。


    他在校时,就是A大的风云人物,现在他都毕业一年了,A大还没选出新的校草,连宣传部的人都还是喜欢拿他的照片当“招生简章”,也难怪那些低年级的学生看见他会那么兴奋,因为真的很帅。


    江初芋被他们挤得往外挪了一下,默默站在一旁,笑着看他们说话。


    “学长,我们可以跟你合个照吗?”有个胆大的学妹鼓起勇气问顾泽洺。


    他瞧了眼站在一旁看热闹的江初芋,然后没什么表情的说:“抱歉,我要陪女朋友。”


    他说得自然。


    那些学生这才注意到江初芋,连忙跟她道歉:“不好意思啊学姐,我们太激动了,忘了你还在。”


    江初芋笑了笑,说:“没关系。”


    这学生又鼓起勇气问她:“我们可以跟顾学长合影留念吗?”


    江初芋唇角微弯:“当然,只要他愿意。”


    听她这么说,顾泽洺的脸色阴沉了一下下,结果就是,虽然那些学生如愿以偿的拿到合照,但每一张照片都有顾泽洺和她,而且还是很明显的情侣站位。


    大概是为了报复她出卖自己,顾泽洺把她也一起拉下水了。


    等那些学生离开后,江初芋瞪他:“人找你要合照,你非得拉上我干嘛?”


    顾泽洺瞥她一眼,慢条斯理道:“借你漂亮的脸蛋撑一下场面,不行么?”


    江初芋微愣,莫名有又被爽到。


    这个男人真的很擅长一本正经的发骚。


    这一秒,江初芋突然很想吻他,但很快又克制住了。


    说好一年不让他碰自己,现在她先破戒的话,肯定会被他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一定要忍住!


    不能再心软和被他引诱了。


    江初芋慢慢冷静下来,转过头,不再看他。


    两人慢悠悠的走着,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之前那个荷塘边。


    回想起当初,两人在这偷尝禁果,她被他引诱,身心皆丢,江初芋不由得有些耳朵发烫。


    本打算快速走过去,到别的地方逛一逛,顾泽洺却拉着她,坐到了长椅上。


    “有些累了,休息一下。”


    他这么说着,手一直没放开她。


    江初芋觉得他一定是故意的,她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男人。


    她僵硬的坐在长椅上,手都湿了。


    顾泽洺百无聊赖的把玩着她的无名指,又把话题引回之前那个问题上。


    “你还没告诉我,你去教务处做什么?”


    江初芋被问住,一时没找到什么合适的理由。


    顾泽洺捏了捏她的手指,眼眸微眯,突然说:“初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他太聪明了,真的不好骗。


    江初芋连忙摇头:“没有,你别胡思乱想。”


    顾泽洺盯着她的脸,好一会,轻声笑道:“真的只是我胡思乱想?还是初芋最近喜欢骗人了?要不要我问一下教务处的老师?”


    江初芋心里一慌,生怕他真的去问,情急之下,她做了一件自己都没想到的事。


    她倾身向前,搂住顾泽洺的脖子,然后吻了上去。


    这个动作来得突然,顾泽洺明显愣住了。


    他的嘴唇很软,还有一丝丝凉。


    江初芋闭着眼睛,不敢看他的表情。心跳如擂鼓,脑海中一片空白。


    顾泽洺的眼神变了变。


    冷静自持的外壳像是突然碎裂,露出底下深藏的、灼热的情感。


    他伸手按住她的后颈,一手搂着她的腰,在她打算退开的时候,重新将人拉回来,湿热的唇再次覆上去。


    时隔几个月的触碰,双方都有点怀念。


    江初芋起初还试图挣扎,但很快就在他的攻势下渐渐软在他怀里,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他的衬衫前襟。


    第56章 你别太放肆 是你把她宠坏


    顾泽洺把她捞到腿上, 手臂环在她腰间,让她搂着自己的脖子,和她接吻。


    江初芋微微仰着头, 脸颊绯红, 呼吸有些乱。


    吻了会,包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起来。


    嗡嗡嗡的声音打破了周遭暧昧升温的空气。


    江初芋偏了偏头, 试图避开他灼热的呼吸,“电话……顾泽洺,让我接电话。”


    顾泽洺动作顿住,额头抵着她,眼眸里情欲未散, 声音很哑:“乖, 你接你的。”


    湿热的唇在她颈间游移, 或吮或咬。


    他很喜欢在她皮肤上弄出点印记, 以示所有权。


    “可能是导师,你别太放肆了。”江初芋声音带着点喘。


    顾泽洺和她对视两秒, 才缓缓松开她腰上的手,低声笑道:“我尽量不出声。”


    姿态看似配合,可那眼神分明写着“不情愿”和“被打扰的不悦”。


    江初芋犹豫了下,从包里翻出手机。


    看到“庄教授”三个字, 她深吸一口气,接通。


    简单打过招呼后, 庄教授叫她去一趟办公室。


    江初芋连连点头:“好的,我现在就过去。”


    挂断电话,她看向顾泽洺:“导师叫我去办公室聊聊毕业论文和答辩的事。”


    顾泽洺哦了一声,捏着她的下巴,又亲了她一下, 才淡淡点头:“去吧。”


    “嗯,那我先走了,你也快回去吧。”江初芋稍微整理好衣服,朝他笑了笑,然后转身快步向教学楼走去。


    顾泽洺站在原地,看着她渐渐跑远的背影,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晦暗。


    *


    江初芋敲开导师办公室的门,里面已经站了几个同课题组的同学。


    庄教授戴着金丝边眼镜,正对着电脑屏幕指指点点。


    看到江初芋,他招招手:“你来了正好,查重报告我看了。”


    江初芋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得紧张起来。


    庄教授推了推眼镜,语气平和:“没问题,重复率很低,写得也不错。回去再熟悉熟悉内容,好好准备答辩,别紧张。”


    悬着的心一下子落回实处,江初芋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笑容:“谢谢教授。”


    和同学道别,从办公室出来,江初芋看了看手机日历。


    答辩时间定在六月中旬,不知是不是毕业季的缘故,校园里,随处可见穿着学位服拍照的学生,也有不少行色匆匆,抱着简历奔赴各种招聘会的同学。


    今年秋招大潮,不少人手里都有了着落。


    回到宿舍,气氛倒是轻松。


    彩燕和林芸正在试穿新买的职业装,而施晴则坐在一旁刷考研真题。


    “初芋回来啦?导师怎么说?”彩燕转头问她。


    “他说论文没问题,让我好好准备答辩。”


    “那就好,等答辩完我们就彻底解放了!”彩燕欢呼一声,又问:“对了,你工作找得怎么样了?我和林芸已经定好offer,九月份入职。施晴也在准备考研了。你呢,大小姐,毕业到底有啥打算?”


    江初芋坐到自己的椅子上,拧开水瓶喝了一口,语气随意:“可能……读个研?或者随便找个工作先干着?还没想好。”


    林芸啧啧两声,半是羡慕半是调侃:“看吧,这就是有钱人家大小姐的底气。家里有人兜底,不像我们,得急着找饭碗。真羡慕你啊,不急不忙的。”


    江初芋笑了笑,没接话。


    这种话听多了,她也懒得反驳。


    彩燕又想起什么,凑过来,八卦兮兮地压低声音:“哎,说到这个,你还记得孟湘学姐吗?听说她进了顾泽洺他们家的公司做运营,现在年薪几十万,都已经升到运营经理了!”


    江初芋点点头,语气没什么波澜:“那她还挺厉害的。”


    “就是啊!”彩燕眼睛发亮,盯着江初芋,“我说,等你以后跟顾泽洺结婚了,会不会也去他家公司工作?那不就是老板娘空降?多爽!”


    江初芋被水呛了一下,咳嗽两声,摆摆手:“我去只能当个扫厕所的……再说,我们都还很年轻,没那么着急结婚。”


    她迅速转移话题,结束了这场室友兴之所至的“人生规划探讨”。


    *


    毕业答辩的日子转眼就到。


    阶梯教室里,气氛严肃。


    江初芋站在讲台上,调整麦克风的高度,心跳像小兔乱撞。


    她深呼吸,开始陈述自己的论文内容。


    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教室后排,猛地顿住。


    顾泽洺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和梁数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


    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身形挺拔,在一片黑压压的人群中帅得晃眼。


    他正看着她,眼神专注,似乎在很认真的听她答辩。


    江初芋瞬间更紧张了。


    他怎么会来?


    都没跟她说一声。


    江初芋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继续讲解PPT。


    提问环节,评委老师的问题有些刁钻,她答得磕磕绊绊,手心都沁出了汗。


    好不容易熬到结束,终于松了一口气。


    回到座位,她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顾泽洺还是那个姿势,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只有在她看过去时,他似乎弯了一下唇角。


    等所有同学答辩完毕,江初芋和室友们一起走出教室。


    顾泽洺和梁数在门外等她们。


    江初芋走到顾泽洺身边,笑问:“我表现如何?”


    顾泽洺垂眸看她,语气平淡无奇:“尚可。”


    就这么两个字?


    江初芋有点泄气。


    她觉得自己刚才紧张得都快同手同脚了。


    顾泽洺似乎看出了她的不满,又补充道:“逻辑清晰,回答也在点上。”顿了顿,又轻描淡写地加了句,“就是声音有点抖。”


    江初芋:“……”


    一旁的梁数噗嗤笑出声,被顾泽洺瞥了一眼,立刻憋住。


    顾泽洺看向江初芋和她的室友们:“辛苦了,一起吃个饭吧,我请客。”


    室友们立刻欢呼起来。


    他们去了据说是A大饭菜最好吃的熙春园。


    餐厅包间里,气氛热闹。


    几杯酒下肚,大家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彩燕带头起哄:“顾学长,我们都答辩完了,眼看就要毕业了,你跟我们初芋什么时候订婚啊?我们都等着喝喜酒呢!”


    江初芋脸一红,在桌下轻轻掐了彩燕一下。


    顾泽洺正慢条斯理地用湿巾擦着手,闻言,动作没停,抬眼看向江初芋,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我随时都可以,主要看她的意愿。”


    他的目光平静而专注,隐隐有种无形的压力,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江初芋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故意抬杠,开玩笑似的说:“那要是……我一辈子都没准备好呢?你怎么办?”


    话一出口,桌上安静了一瞬,连梁数都挑了挑眉,看好戏似的望着顾泽洺。


    顾泽洺放下湿巾,身体微微向后靠着椅背,视线依旧停留在江初芋脸上,漆黑的眼睛像是要将人吸进去。


    他唇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声音低沉平缓,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我没什么优点,就是足够固执,也足够有耐心。”他顿了顿,似乎笑了下,“不过是一辈子而已,我等得起。”


    空气仿佛凝滞了几秒。


    “哇——”室友们率先反应过来,跟着瞎起哄。


    彩燕搂着江初芋的肩膀,笑得前仰后合:“听见没初芋!让你平时那么嚣张,天天到处撩男人,都是顾学长给你惯的!这下跑不掉了吧!”


    江初芋脸颊瞬间爆红。


    顾泽洺看着她,笑而不语。那笑容里,有纵容和一种势在必得的松弛。


    江初芋感觉自己的脸烫得能煎鸡蛋。


    一辈子……他说得那么自然,那么理所当然,仿佛那只是弹指一挥间。


    他都不知道,她马上就要离开他了。


    吃完饭,梁数提议:“时间还早,一起去KTV玩会儿吧?”


    这个提议得到了全员赞同。


    其实江初芋不会唱歌,也不爱唱,但是听别人唱,当个会鼓掌的人机,也挺好的。毕竟毕业以后很难再见了,她不想扫大家的兴。


    KTV包房里,灯光迷离,音乐震耳。


    大家抢麦克风的抢麦克风,摇骰子的摇骰子,气氛嗨到顶点。


    顾泽洺坐在角落的阴影里,不怎么参与,只偶尔在江初芋看过去时,举杯对她示意一下。


    梁数倒是玩得开,跟她们彻底打成一片。


    快结束时,不知谁点了一首《再见》。


    前奏响起,大家都安静下来,互相看了看,最后,彩燕把话筒塞到江初芋手里,拉着她一起站到了屏幕前。


    “一起来,我知道你会这首。”


    音乐流淌,江初芋深吸一口气,跟着旋律轻轻摇摆。


    我怕我没有机会


    跟你说一声再见


    因为也许


    就再也见不到你


    明天我要离开


    熟悉的地方和你


    要分离我眼泪就掉下去


    ……


    我会牢牢记住你的脸


    我会珍惜你给的思念


    ……


    江初芋唱着唱着,眼眶不知不觉就有些红。


    她的目光落在顾泽洺身上。


    他皱着眉,牢牢地盯着她,似乎从歌里听出了点什么。


    在歌声达到高潮的那一刻,江初芋忽然意识到,她的大学时代,真的落下帷幕了——


    作者有话说:我怕我没有机会


    跟你说一声再见


    因为也许


    就再也见不到你


    明天我要离开


    熟悉的地方和你


    要分离我眼泪就掉下去


    ……


    我会牢牢记住你的脸


    我会珍惜你给的思念


    ——以上歌词引用自张震岳《再见》


    第57章 “我走了,请不要找我。” 他又被江初……


    六月二十二号, 毕业典礼结束,江初芋顺利拿到毕业证和学位证。


    离开学校回到公寓,她大睡一场, 醒来时精神仍然有些恍惚。


    不用上课, 有很多时间空出来,但是她也不敢一直闲着。


    为了避免夜长梦多, 拿到ESMOD的offer后,江初芋用一个月办好了签证和护照。


    这期间,江姗几次打电话过来,问她是否需要帮忙介绍工作,江初芋都以“想先休息一段时间”婉拒了。


    她原定九月份入学, 留给她做了断的时间只有不到一个月。


    这天, 江初芋缓过劲来, 在公寓收拾行李时, 江姗又打电话跟她提了一嘴订婚的事。


    “明天我们去趟秦家。”


    江初芋疑惑:“怎么了?”


    江姗:“秦老爷子近来身体不大好,他想尽快看到顾泽洺结婚, 你和顾泽洺的婚事不能再拖了,明天过去谈谈你们的事。”


    江初芋听得有点烦躁。


    她的婚姻在亲人眼中,永远只是一场买卖。虽然她早已习惯,可心里多少还是有点难受。


    她在江姗身边待了好几年, 努力扮演好女儿这个角色,以为能得到一点点爱, 结果到头来,她的妈妈却急着把她嫁出去。


    有些东西,一开始如果没有,最后也不会有,强求不来的。


    她算是看开了。


    江初芋轻轻叹了口气, 跟江姗说:“学长这个月不是出差去了吗?他回来了?”


    江姗意味深长道:“就是因为他出差不在,才要去谈。”


    江初芋愣了一下,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秦家的人到底想瞒着顾泽洺跟她谈什么?


    江姗说:“你别想太多,妈明天过来接你。”


    江初芋想着,反正都要离开了,不如就借着明天的机会,好好跟他们把话说清楚,便应下。


    挂掉电话,江初芋将顾泽洺送她的东西收拾到一个盒子里。


    在一起的两年里,他送了她不少礼物,有价值不菲的宝石项链,也有可可爱爱的玩偶和看起来没什么用但深得她心的小摆件。


    她要轻装离开,不能把和他的回忆也一起带走,不然会舍不得。


    江初芋打包好盒子,跟杨秀灵通了回电话。


    杨秀灵说:“我已经帮你打点好一切,只要你能顺利到国外,他们就算想抓你回去,也没那么容易。”


    江初芋跟她道谢。


    杨秀灵笑:“下次见面记得请我吃饭,还有,这几天好好跟你的学长相处,别让他生疑,不然我怕他把到时真把你给绑起来了。”


    江初芋说:“他不会的。”


    其实她心里也没底。


    这个月,顾泽洺去申城出差了。听说,秦既远让他负责一个很困难又特别重要的项目,如果他能成功,明年就会晋升为秦氏的总经理。


    但唐家的人,恐怕不会让他走得太顺利。


    江初芋心里担心他,一边又打算趁他出差的时候偷偷出国。


    翌日,江姗开车来接她。


    到了秦家,唐欣招呼她们喝茶,一切如常。


    直到茶过三巡,秦老爷子忽然话锋一转:“在订婚前,有件事,我们想了解一下。”


    江初芋本来还在思考该怎么开口解除联姻,闻言,脸上勉强维持着微笑:“爷爷,您请说。”


    秦老爷子放下茶杯,面色严肃道:“我们查到……你之前,似乎服用过大量精神类药物。具体什么情况,我们不太清楚。只是,你和泽洺马上要订婚了,我们希望你在订婚前,再去做一次全面的身体检查。这也是为了你们的将来考虑。我不希望自己未来的重孙,一出生就有什么不妥。”


    江初芋先是一怔,而后皱起了眉。


    他们居然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偷偷调查过她?


    江初芋感到有些不适。


    一旁的江姗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这怎么可能?我们初芋平时最乖了,身体也很好,怎么会有精神疾病?一定是你们搞错了!”


    秦老爷子淡淡地瞥了江姗一眼,“看来,江太太平时对女儿,确实是疏于关心了。连自己女儿生病服用过药物都不知道。”


    江姗转头看江初芋:“到底怎么回事?”


    江初芋没有回答,她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背脊,看着秦老爷子说:“秦爷爷,我想请问,你们凭什么未经我的允许,私自打探我的隐私?”


    秦老爷子面色不变:“你是泽洺未来的妻子,我这个当爷爷的,提前替泽洺关心一下你的身体健康情况。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应该的?


    江初芋心里冷笑。


    这种高高在上将她剥开审视的态度,让她恶心。她感觉自己在他们所有人面前,就像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稍有瑕疵就要被挑剔。


    江初芋心里既愤怒又委屈


    她看着秦老爷子那双冷漠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谁告诉你们,我将来一定会嫁给顾泽洺的?”


    她顿了顿,在江姗惊骇的目光中掷地有声:“我今天就是来解除联姻的。”


    “你——!”江姗抬手,似乎是想打她。


    这一次,江初芋没有退缩,她瞪着江姗的手,心一点点沉下去,沉到冰冷的海底,最后,她释怀的笑了。


    “妈,你是要打我吗?”


    虽然江姗的巴掌迟迟没落下,但江初芋的心里已经开始疼了。


    她强忍着眼泪,声音沙哑道:“在您心里,和秦家的联姻,比我的尊严和感受更重要吗?”


    “这几年,您……真的有爱过我一点吗?”


    “其实,比起我这个从乡下接回来的野丫头,您更希望邹乐桐是您的女儿,也更喜欢她对吗?毕竟她才是您养大的。”


    心底潜藏的想法被摆到明面上来,江姗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骂:“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没胡说。”


    “高中的时候,我亲耳听到你问邹乐桐,她怎么可以输给我这样的野丫头。”


    “如果那次,我没有拿到年级第一,你是不是打算重新把我送回养父母身边,任我自生自灭?”


    江姗被问得一怔,张了张嘴。


    她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平时看起来乖巧听话的女儿,突然之间变得那么的歇斯底里。


    那些斥责的话突然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可这种沉默,比任何回答都更让江初芋绝望。


    她心如死灰道:“实话跟您说了吧,我这几年一直患有严重的双向情感障碍,需要服用药物才能正常生活。我不是您的乖乖女,也不想当什么大企业家。我既不想跟谁结婚,也不会给人生孩子。”


    说完,她转头,不再看江姗,只是平静地跟秦老爷子说:“从今天起,我和江家再没关系,也不是您未来的孙媳了。请您不要把过多的精力放在我身上。”


    话说到这个份上,相当于彻底撕破脸。


    江初芋已经没有继续待下去的理由,她挺直了腰杆,不再理会身后的混乱和江姗的呼唤,迅速离开了这座令人窒息的宅邸。


    回到公寓,江初芋踮着脚尖在客厅里快乐起舞,跳累了就把自己摔进那张还残留着顾泽洺清冽气息的大床上,用被子蒙住头。


    她好想放声大笑。


    熬了几年,终于让她给爽到。


    幸好顾泽洺今天不在,否则,她肯定会心软说不出那些话。


    江初芋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几圈,意识慢慢模糊,沉入了梦乡。


    睡到半夜,迷迷糊糊间,江初芋感觉脸上有些痒,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轻轻抚摸她的脸颊,冰冰凉凉的,让人毛骨悚然。


    她不安地动了动,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黑暗中,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坐在她的床边。


    江初芋心里一惊,睡意瞬间跑了大半,待要凝神看清,那个黑影却骤然俯身,熟悉清冷的气息围剿过来。


    湿热的唇吻住了她。


    “唔……”江初芋下意识地挣扎,却被对方更紧地禁锢在怀里。


    气息交融间,江初芋彻底清醒,也认出了来人。


    “你不是在申城出差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顾泽洺……”


    “唔……”


    顾泽洺一下又一下的吻着她,完全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江初芋心虚,怕他发现什么,便不再挣扎,反而伸出手臂,环住了他的脖颈,生涩却又主动地张开唇。


    她的回应像是点燃的导火索。


    顾泽洺的动作变得更加急切,似乎是想要证明什么,有种想把她吞吃入腹的疯狂,和他平日里那种清冷自持的模样判若两人。


    黑暗中,视觉被剥夺,感官变得格外敏锐。


    他微凉的指尖,滚烫的唇舌,沉重的呼吸,还有那几乎要将她揉碎的力道,都让她心惊。


    江初芋有些承受不住,却又沉溺其中。


    在这种近乎蛮横的亲密里,她暂时忘却了白天所有的不愉快,沉浸在他所给予的颠覆性快乐里。


    整个过程,顾泽洺都一言不发,只是紧紧地盯着她的表情,喉结滚动,偶尔泄出一声闷哼。


    江初芋实在受不了他的目光,干脆把他推倒,然后壮着胆子坐上去。


    “你别看我。”她额头有些汗湿,整个人的身体都在颤。


    顾泽洺自下而上抬眸看她,哑着声问:“为什么?”


    因为会舍不得。


    江初芋抬手遮住他的眼睛,又去摸他的脸。


    在什么都看不清的夜里,她却想要记住他的模样。


    不知过了多久。


    云收雨歇。


    江初芋瘫软在顾泽洺怀里,浑身像是散了架。顾泽洺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她的头发,动作慵懒又亲昵。


    “怎么提前回来了?”江初芋将脸埋在他胸口,闷闷地问。


    顾泽洺没回答,抚着她头发的手顿了顿,然后,他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听不出什么情绪:“听说,你要和我解除婚约?”


    江初芋身体微微一僵。


    她就知道,他果然是因为这件事回来的。


    她从他怀里抬起头。


    黑暗中她看不清顾泽洺的表情,只能凭着感觉,稍微酝酿了一下情绪,声音立刻带上浓重的鼻音和委屈,假意哭诉起来:“顾泽洺,你不在,所有的妖魔鬼怪都来欺负我了。你根本不知道,你家人有多过分。他们居然在背地里调查我,还说我有精神疾病,我一时气不过,才说了那些话……”


    她一边说,一边悄悄观察他的反应。


    虽然看不太清他的表情,但她深知顾泽洺就是吃软不吃硬,尤其见不得她受委屈的样子。


    果然,顾泽洺环着她的手臂收紧了些。


    他低下头,亲了亲她的脸,黑暗中,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心疼:“你不喜欢他们?”


    “嗯……”江初芋用力点头。


    顾泽洺说:“我也不喜欢他们,不如我辞职,我们离开京市,一起去南方……”


    江初芋打断他:“那可不行,我还等着你继承家业,赚大钱,给我买大豪宅呢,我吃不了一点穷苦的。而且,那些都是你的东西,你干嘛拱手让人?做慈善啊?”


    大概是她的语气有点好玩,顾泽洺的神色终于有所缓和,过了会,他突然说:“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这件事,我会处理,你放心。”


    江初芋用食指戳他的心口:“我相信你。”


    她重新窝回顾泽洺怀里,手臂环住他的腰。


    顾泽洺似乎很受用她的依赖,将她搂得更紧。两人都没再说话,静静地相拥着,感受着彼此的体温和心跳。


    江初芋在他令人安心的气息里,抛掉所有杂念,再次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她在顾泽洺的怀里醒来。


    大概是昨晚车途劳顿,两人又折腾了一夜,他有些疲倦。


    江初芋借着晨光观察他的脸。


    他睡着的时候,那股清冷疏离感会减弱很多,长长的睫毛覆下来,显得意外的安静无害。


    但江初芋知道,这只是表象。


    这个男人有很强的控制欲,非常偏执,是那种会安静发疯的类型。平时收敛得很好,一旦被触及底线,后果不堪设想。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顾泽洺睫毛动了动,睁开了眼睛。


    那双深邃的眼眸初醒时还有些朦胧,但很快便恢复了清明,然后聚焦到她脸上。


    “早。”他嗓音沉哑,自然地将她往怀里带了带。


    “早。”


    江初芋朝他微微一笑,仿佛昨天的一切阴霾都已散去。


    这时,顾泽洺的手机响起来。


    江初芋催他:“你接电话呀。”


    顾泽洺犹豫了一下,从床头拿过手机,接通电话。


    是公司那边打来的,催促他赶紧回去参加一个重要的会议。


    顾泽洺蹙了蹙眉,看了一眼怀里的江初芋,有些犹豫。


    “你去吧,”江初芋善解人意地推了推他,“工作要紧,我没事的。”


    “你一个人……”顾泽洺还是担心她。


    “我真的没事了。”江初芋坐起身,语气轻快,“我会努力等到你说的那天,然后我们一起好好面对一切,好不好?”


    她表现得异常乖巧和懂事,完全是一副依赖他,信任他,并且愿意与他共同承担一切的模样。


    顾泽洺凝视了她几秒,最终点了点头,俯身在她唇上印下一个轻吻:“等我回来。”


    “好。”江初芋笑着应道,目送他起身穿衣,整理领带,然后拿起外套走出卧室。


    她静静地坐在床上,听见客厅门被关上,确认顾泽洺真的离开了。


    房间里瞬间只剩下她一个人,安静得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江初芋掀开被子下床,动作不疾不徐的洗漱,换衣服,然后,她拿出了纸和笔。


    坐在书桌前,她停顿了片刻,脑海里闪过无数个画面。


    养父母憎恶的表情,江姗的冷漠,还有顾泽洺温暖的拥抱。


    她本该在十五岁的时候就死去,因为顾泽洺的一线善念,她得以活到现在。


    她的一生就是个笑话,不过没有关系,她现在有钱,有学历,也有未来。


    她自己的未来。


    江初芋有很多想说的话,可最终落笔却只有寥寥几个字。


    【我走了,请不要找我。】


    写完后,江初芋仔细地将纸条折好,然后塞进那个盒子里,合上盖子,把盒子放到显眼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江初芋开始平静地收拾行李。


    她东西很少,只带了必要的证件,一些现金,几件换洗衣物和一台笔记本电脑。


    她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尤其是顾泽洺,所以动作很快,也很果断。


    杨秀灵帮她订了最近一班飞往法国的机票。


    江初芋拖着简单的行李箱,最后环顾了一下这个充满回忆的城市,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三天后,当顾泽洺处理完公事,从申城赶回京市时,江初芋早已落地法国。


    第58章 他正在枯萎…… 不计一切代价也要找到……


    顾泽洺推开公寓门, 房间已经空了大半,屋里原本属于江初芋的那股甜暖气息正在慢慢消散。


    他加急处理完公司事务,连夜从申城赶回京市, 以为会看到江初芋像往常一样窝在沙发里看电视, 或者跑过来给他一个拥抱。


    没想到,她给了他这么大的“惊喜”。


    卧室的门开着, 他放下行李箱,快步走进去。


    整个房间被收拾得干干净净,家具整洁如新,仿佛没有人居住过一样。


    顾泽洺的目光扫过床头柜,看到江初芋留给他的盒子。


    他打开, 里面都是之前他送给江初芋的礼物。从一堆首饰中找到她写的纸条, 上面只有简单的几个字:我走了, 请不要找我。


    顾泽洺盯着那行字, 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褪去,眼神阴鸷得可怕。


    一句话就想和他结束?


    他的初芋还是这么天真。


    顾泽洺将纸条揉成一团, 脸色越发阴沉。


    他隐约想起那晚,他们在这张床上抵死缠绵,她依赖的靠在他怀里,委屈得跟他哭诉。她说她会和他一起好好面对未来时, 那双眼睛湿漉漉的清澈又深情……原来,全都是演戏。


    她利用他的愧疚和信任, 演了一场金蝉脱壳的好戏。


    他被骗了。


    彻头彻尾。


    江初芋可能想吻他和睡他,却从未真正的想要嫁给他。


    空荡的公寓里,他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沙哑又阴冷,有种骇人的疯鸷。


    “初芋……”他一遍又一遍的念着她的名字,像是要将它碾碎在齿间, “千万躲好,别让我找到。”


    *


    秦盛雅找到顾泽洺时,他已经三天没睡,眼睛里布满红血丝,那张被无数人称之为“神颜”的脸,如今落魄消瘦得像个流浪汉。


    秦盛雅有理由相信,如果她晚来几个小时,顾泽洺可能真的会死。


    秦盛雅看见他这样,不知为何突然鼻子一酸。


    她走过去,推了推顾泽洺的肩膀,小心翼翼的问他:“哥,你怎么了?”


    顾泽洺挂掉拨了上千次也没拨通的号码。缓缓抬起头,眼睛赤红的看着她。


    然后,秦盛雅就听见,她这一生都无法忘记的话。


    “她不要我了。”


    从小骄傲到大,哪怕和家里断绝关系靠捡垃圾维持生活也从没低过头,被无数人誉为京圈第一贵公子的人,现在就像一条被主人丢弃的可怜狗。


    秦盛雅心里难受得紧,她尝试着说些安慰的话,顾泽洺却冷笑出声。


    “但是没有关系,我会找到她的。”


    哪怕穷极一生,不计任何代价,也要把她找到,然后关起来,关在种满鲜花的玻璃房里,每天只能接受他的灌溉,死也只能死在他身边。


    *


    江初芋的朋友不多,屈指可数。他一个一个打电话去问,问到彩燕,她也很疑惑。


    “你说初芋?我们最近没有联系啊,我以为你们去毕业旅行了。她怎么了?”


    “没事。如果她联系你,请告诉我一声。”


    挂掉电话,顾泽洺又连续问了好几个人,同样得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倒是林芸在和他交谈的过程中,无意间提到一个人的名字。


    黎森。


    以他的本事,确实能够瞒着他们所有人,偷偷把江初芋藏起来。


    一种焦躁的火焰在顾泽冷静的表象下开始燃烧,无声无息,灼得他格外难受。


    他开车去了一趟百黎制药,黎森却避而不见,连公司门都不让他进,摆明了就是要他难堪。


    但黎森还是高估了顾泽洺的道德感。


    在京圈富二代这个圈子里,他顾泽洺从来没有输给谁过,有不少人看他不爽,想让他吃瘪,又实在拿他没办法。


    傍晚下班,黎森开着车从停车场出来。


    顾泽洺发动车子,不疾不徐地跟了上去。


    他追得紧,两辆车越来越近,直至并排行驶。


    黎森眉头紧蹙,眼看车子即将进入一个单车通行的出口通道,顾泽洺忽然猛地一踩油门,蓝色轿车横向滑出,彻底堵死前路。


    黎森猝不及防,一个急刹,车头在距离顾泽洺车门几厘米处停住。


    他惊魂未定地抬头。


    顾泽洺推开车门,长腿迈出,倚在车边,冷冷地看着他。


    “初芋在哪?”


    这个人已经彻底疯了。


    黎森深吸一口气,摇下车窗,语气僵硬:“我确实有过想帮她的念头,但她没找我。”


    言尽于此。


    信不信由他。


    顾泽洺面无表情的看了黎森一会,转身。


    黎森叫住他,语气带着一种规劝和提醒的意味。


    “你这样,会吓到她的。”


    顾泽洺皱了皱眉,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是纯粹的冷和偏执。


    “这与你无关。”


    她不在家,也不在国内的任何一个地方,那便只剩下唯一一个可能。


    其实,顾泽洺的心中早就有了答案,他只是不愿意承认,江初芋从一开始就在计划着离开他。


    *


    开学季,A大教务处照常上班。


    顾泽洺推门进去。


    办公室不大,靠墙摆满了深棕色的档案柜,一个老师坐在最里面的办公桌后,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眼镜滑到鼻梁。


    “打扰了。”顾泽洺脸上挂着浅笑,一派斯文有礼的模样。“我想咨询一下关于毕业出国深造的事情。”


    那个老师指了指桌前的椅子:“坐吧。哪个院的?想咨询哪个项目?”


    顾泽洺依言坐下,姿态放松却并不散漫:“不是我,是帮我妹妹咨询。她是汉语言文学专业的,今年大四,毕业后有出国深造的打算,家里让我先帮忙了解下情况。”


    “哦,妹妹。”那个老师扶了扶眼镜,低头在电脑上点开一个表格界面,“她对哪个专业有兴趣啊?”


    “服装设计。”


    “倒是巧了。今年文学院有个学生出国深造也选这个专业,最后还拿到了法国ESMOD的offer……”


    他话还没说完,就见人起身急匆匆的往外走。


    那老师有些摸不着头脑。


    现在的学生都这么没耐心吗?


    *


    秦氏集团总部今天本来要任命新总经理,这本该是一场权力交接的预演,一次众望所归的加冕。


    然而,那个要晋升的人却迟迟没有到场,反而去了总裁办公室。


    入秋后,京市雾气朦胧,连空气都是浑浊的。


    秦既远站在顶楼的落地窗边,俯瞰这座被雾霾笼罩着的城市。


    顾泽洺将一封信放到他办公桌上。


    “这是我的辞呈。”


    他去意已决。


    秦既远缓缓转过身,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锐利的丹凤眼微微眯起,试图从他过分平静的脸上找出些许端倪。


    “你想去找她?”


    “这是我的事。”


    “你的事?”


    秦既远玩味的笑了一下,点点头。他踱步到办公桌后,取出一个木盒打开,里面放着一排哈瓦那雪茄。


    他取出一支,动作不疾不徐的用剪刀剪开,然后递给顾泽洺。


    空气似乎凝滞了。


    顾泽洺有轻微的洁癖,从不吸烟,除了江初芋的气息,他厌恶任何附着在身上的气味。


    顾泽洺看着那支递到面前的雪茄,挑了挑眉。


    短暂的停顿后,他伸手接了过去。


    秦既远扔给他一把打火机。


    他拿着烟,在盒盖上轻轻墩了两下。银色打火机在他指间无声翻开,橙红色的火焰稳稳腾起,映亮了他低垂的眼睫。


    他点燃雪茄,看着火焰舔舐茄脚,烟叶被缓慢灼烧。


    从前,顾泽洺看不起秦既远。无论外人多么惧怕秦既远,这个人在他眼里也不过只是一个失去顾清如的黑寡夫,永远不配得到幸福。


    浓烈而原始的烟草气息瞬间涌入喉咙,一股强烈到令人作呕的眩晕感袭来,口腔里弥漫着从未体验过的极致苦涩。


    秦既远眯起眼睛,打量着他,自己也点燃了一支雪茄。


    青灰色的烟雾袅袅升起,他字句缓慢:“知道她为什么会离开吗?因为以你现在的地位还不配拥有她和得到幸福。”


    说到这,秦既远语气带着点讥诮:“你妈虽然决绝,但她至少还爱我。你找了个比你妈还狠的女人,她连你都不要。”


    一语戳心,要他痛到极致。


    顾泽洺闭了闭眼,夹着雪茄的手指,无法控制地颤动。烟灰承受不住压力,一点一点掉落,在光洁的桌面留灰白的痕迹。


    第一次尝到生不如死的滋味,是失去江初芋的那天,他的世界再也没有阳光,一直都是雾霾天。


    两人沉默的对峙了几分钟,秦既远将他的辞职信扔进垃圾桶,给他批了一张假条。


    *


    深秋时节,巴黎暮色早降,奥斯曼大道街角的咖啡店暖光融融。


    顾泽洺拆开私人调查事务所送来的档案资料。


    所有的信息都指向一个结果,江初芋不在ESMOD。


    她知道他很聪明,也不好骗,所以她向学校申请延期一年入学。


    当顾泽洺找到巴黎时,她早就踏上了计划好的环球旅行。


    世界那么大,她哪里都可以去。


    江初芋的第一站是香奈儿的故居奥巴辛。


    这座修道院隐匿在群山之中,远离尘嚣,外观坚硬而朴素,有种历经岁月沉淀的冷峻。


    这里没有巴黎的浮华,也没有京市那么拥挤忙碌,只有近乎严酷的宁静。


    江初芋跟着稀疏的游客走进修道院内部,想象一个名叫加布里埃·香奈儿的小女孩,在这里度过她的青春岁月。


    这片土地给予她的,不是温柔与甜美,而是孤独和纪律。


    那些后来颠覆了整个女性时尚界的设计元素,大多源自于此。


    江初芋从一个小村镇爬到京市,又来到这里,她的目标一直没变。


    她就想要一件属于自己的衣服,谁也剪不掉的衣服。


    参观完修道院,回到下榻的旅馆,江初芋找出那本旧日记。


    随意翻开一页,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她对顾泽洺的亵渎。


    被他发现后,她原是打算烧掉的,后来一直没空处理。


    现在也没必要烧了,因为她已经不再犯病。


    第59章 找到你了 顾泽洺发疯创飞所有人…………


    人一旦离开了高压环境, 连气运也会跟着变好。


    江初芋在巴黎的第五年,成功拿到绿卡,并成立了自己的服装设计工作室。


    除她之外, 工作室还有十一名员工, 平时主要靠接稿和定制维持运转,偶尔也参加当地的一些时装秀。


    从五年前, 她拖着巨大的行李箱,赤手空拳来这里留学,到如今拥有属于自己的工作室,在巴黎站稳脚跟,江初芋觉得, 自己把一辈子的劲儿都攒在这了。


    总之, 她很满意现状。


    这天, 江初芋在工作室给合作方画设计稿。


    一旁的助理卢娜捧着本《全球人物周刊》, 不知看到了什么,连连咂舌:“变态, 实在太变态了!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位大佬刚掌权,就气死爷爷,逼他爸在他妈坟前殉情, 把继母和弟弟送进局子,连集团内部那些亲戚都被他清算得干干净净, 简直是现代版东方商界教父嘛。”


    “而且,这长相,这气场,我天,国内居然还有这种极品男人,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也太帅了吧?老板你快看!”


    她把杂志递到江初芋跟前,一脸花痴样。


    江初芋头都没抬,继续修改设计稿,凉声说:“教父能不能帮我把这条裙子的腰线救活?不能就让他一边凉快去。”


    “哎呀,你看一眼嘛!”卢娜不依不饶地把杂志塞到她眼皮底下,“他本科好像和你是同一所大学的,你们是校友,说不定认识……”


    江初芋微愣了一下,终于把目光从屏幕上移开,看向她手里的杂志,然后就看到一张高清放大又熟悉的脸。


    男人穿着深色西装,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景是国内某家航天产业基地。


    他的侧脸对着镜头,轮廓比她记忆中的更加硬朗深邃,下颌线绷得很紧,眼神疏离淡漠,即使隔着镜头,也能感受到那股沉静到令人心悸的压力。


    是他。


    顾泽洺。


    那个她刻意遗忘,这五年连名字都很少提及的人,就这么明晃晃的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平静已久的心无法抑制的掀起一丝波澜。


    江初芋低头,看见文章标题赫然写着:《顾泽洺:东方商业帝国的传奇教父》。


    “怎么样?帅不帅?下次我们工作室有时装发布秀,能不能想办法请这种级别的帅哥来走个台?哪怕就站那儿当个背景板,我们的媒体曝光率肯定也能飙升!”卢娜还在兴奋地规划着未来。


    江初芋的目光在那张清寂阴郁的脸上停留了几秒,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回忆画面。


    她轻轻吸了口气,把杂志合上,递还给卢娜,脸上扯出一个轻松又带点戏谑的笑容:“他太贵了,我们请不起的。”


    她顿了顿,像是说给卢娜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请一次,搞不好连一生都得搭进去。成本太高,风险太大,还是避而远之吧。”


    卢娜被她逗乐了:“老板,你也太夸张了!”


    江初芋耸耸肩,重新埋头画图:“一点也不。干活吧,少女,帅哥不能当饭吃,但设计稿交晚了,我们下个月就得喝西北风。”


    “嗷,行吧。”卢娜将杂志收起来,对此表示遗憾:“看来,我们工作室注定和帅哥无缘了,”


    *


    在今晚下班之前,江初芋接到“潮流奇幻夜”时装周大秀的参展邀请。


    作为全球规模最大,影响力最广的时装盛会之一,每年潮流奇幻夜都汇聚了来自世界各地的顶级服装设计师、制造商、经销商、买家以及时尚爱好者。


    像她们这种小型工作室,能够接到如此有含金量的大秀邀请对未来的发展很有帮助。


    江初芋想到没有,就接受了邀请,并开始为之做准备。


    晚上下班回到公寓,江初芋刚打开门,一只圆滚滚的挪威森林猫迈着优雅的步子过来蹭她的腿。


    这是她来巴黎第二年收养的猫,取名“香香”。


    当初决定收养香香,完全是因为她觉得香香长得好看。


    总之她就是颜控,这辈子都没救了。


    江初芋刚把香香接回那几天,它还很高冷,不爱搭理人。她连着调教了几个星期,它才知道蹭人腿撒娇。


    江初芋喂完香香,给自己弄了份简单的沙拉当晚餐。吃完饭,她洗了个热水澡,换上舒适的居家服,窝在沙发里打开笔记本电脑。


    夜晚的公寓很安静,只有香香轻微的呼噜声。


    江初芋处理完几封工作邮件,又想起了白天那本杂志,鬼使神差地,她找出旧手机,折腾半天,连上网络,然后登录了那个将近五年都没有碰过的国内社交媒体账号。


    账号里很多东西都没变。


    她点开置顶的聊天框,一连串的消息像是病毒一样疯狂跳出来。


    【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你在哪?】


    【我去了巴黎,但是他们说你不在ESMOD,没关系,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你的。】


    【初芋,我想你了。】


    【今天爷爷病逝,被我气的。】


    【秦既远给我妈殉情了,他想和我妈葬在一起,但是我把他的骨灰洒进了海里,这么脏的人不配跟我妈合葬。】


    【警察在秦曜的房间里搜到了毒品,我提供的线索。】


    【唐欣求我放过他们母子,说她愿意净身出户,她以为我是什么好人。】


    【我送唐欣去见秦曜了,她给我妈和你下毒的时候,就应该想到会有这天。】


    【我拿到了江氏企业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江乐凯是我教出来的学生,他心里想什么怎么可能满得过我。如果你是江氏企业的继承人,一定会做得比他好。】


    【江姗女士今天来求我,让我看在你的份上,放过江氏企业。初芋,你说,我应该答应她吗?】


    【所有欺负过你的人都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只剩我一个。你那么恨我,为什么不来为民除害?】


    【初芋,我梦见你回来找我了……我们在你的房间里拥抱,亲吻,你哭着喊我学长,让我轻一点……但是我却想射、满你……让你哭得更大声。】


    【初芋,我来找你了。】


    江初芋的视线定格在最后一句话上,吓得飞快退出聊天界面,心怦怦怦的直乱跳。


    这一晚,她久违的做了个噩梦,梦里,她被人关在一个种满鲜花的无菌玻璃房里,双手绑着羊皮手铐,那个人用湿热的唇舌吻遍她全身……


    次日醒来,江初芋大汗淋漓,不得不重新洗了一遍澡,才去工作室上班。


    开会时,卢娜瞧她脸色不太好,悄悄问她是不是生病了。


    江初芋摇了摇头:“我没事,不用担心。”


    现在是时装周的关键节点,她不可能轻易倒下的。


    这个月月底,江初芋将设计图稿和创意说明等材料提交给了主办方,然后提前约好模特,耐心等待时装周的到来。


    今年,主办方把时装周走秀活动地点定在美术馆,还为参与的品牌方和设计师专门做了海报,用于宣传。


    活动当日,是一个好天气。


    天空湛蓝,阳光明媚,连塞纳河的风都是温柔的。


    这不是顾泽洺第一次来巴黎出差,却是天气最好的一次。


    他代表ML蓝星集团来和法国某系统公司谈合作。


    上午十一点,双方签署完合作框架协议。


    法方代表拉斐尔热情地向他伸手表示祝贺。


    “恭喜,顾先生。”


    顾泽洺例行公事的和他握了握手,淡笑道:“合作愉快,拉菲尔先生。”


    拉斐尔似乎习惯了他这种冷淡,笑着邀请他:“晚宴结束后,现代美术馆有一场不错的秀,有兴趣一起去看看吗?”


    顾泽洺对秀场毫无兴趣,他原本的计划是回酒店处理积压的工作邮件,但也许因为今天是个好天气,他心情不错,所以没有拒绝拉斐尔。


    晚宴过后,他们离开餐厅,开车前往美术馆。


    车厢内很安静,拉斐尔试图找些话题,跟顾泽洺拉近距离,但无论他谈及巴黎近期的艺术展还是今晚的秀场,顾泽洺大多只是简短地应和,显得既疏离又心不在焉。


    拉斐尔不由得好奇,这位来自东方的商界教父,是否还有在乎的东西。他见过许多人,却从没见过一个像顾泽洺这样冷漠无情的。


    联想到《时代周刊》介绍他的那篇文章,拉斐尔心里突然有些发怵。


    晚上八点钟,美术馆门口人海如潮,闪光灯不休。


    他们下车,跟着接待人走进这座充满现代艺术气息的建筑。


    秀场设在内厅,需要穿过一条白色长廊。


    长廊两侧墙上挂着品牌方和设计师们的巨幅海报。


    接待人一边为他们介绍此次活动的看点,一边领着他们朝内厅走。


    顾泽洺的脚步和拉斐尔保持一致,目光平视前方,对两侧的海报视若无睹,俨然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


    接待人见他是东方面孔,脑筋一转,突然说:“对了,有几位优秀的华人设计师也参与了这次的活动,今晚,您可以在秀场上看到他们的作品……”


    他说着,目光落在旁边一张华人设计师的海报上。


    然后,顾泽洺的脚步也跟着停住了。


    他的身体微微转向左侧,头仰起,视线盯着斜上方的海报。


    海报很大,几乎占据了一面墙的显著位置。


    背景是深灰与暗红,一个东方面孔的女性站在中央,穿着她自己设计黑色裙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优雅高傲得像只黑天鹅。


    海报右下角有她的英文名和中文签名:Alex Jiang-江初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长廊里人来人往,拉斐尔疑惑的看向这位被媒体尊称为东方商界教父的男人。


    他站在那里,仰视着海报里的女人,那双漆黑的眼睛,仿佛有暗火在隐隐燃烧。


    拉斐尔感到一阵寒意,顺着脊柱爬升,紧接着,他就看到,顾泽洺的嘴角,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向上牵起,发出一声愉悦的笑。


    终于。


    找到你了。


    第60章 吻遍全身 她哭得好大声。


    国际高奢秀场, 人影攒动,闪光灯不休。


    看秀席VIP区,各路明星争相斗艳。


    江初芋找到自己的座位, 落座。


    T台走秀开始前五分钟, 灯光暗下来,有人走到她身边。


    低沉清冷的嗓音在头顶响起:“好久不见。”


    江初芋眼睫轻颤, 条件反射的抬起头,然后撞进一双冷冰冰又阴沉的眼睛。


    她张了张嘴,震惊得完全说不出话。


    那人垂眸睨她,唇角弯着。


    “需要我重新向你介绍一下自己吗?学妹?”


    江初缓了好一会,才听见自己干巴巴的声音。


    “不用了, 学长。”


    拉斐尔先生的目光在他们之前来回转悠, 疑惑:“你们认识?”


    “嗯, 故人。”他简单回了句, 从容坐下,膝盖不经意蹭过她的裙摆。


    布料摩擦, 熟悉冷冽的气息逼近,江初芋恐惧的战栗了一下,脊背瞬间僵直。


    灯光汇聚,T台点亮, 模特们的身材很棒,衣服也都好看, 她却度日如年。


    整场秀,江初芋都不知道看了什么,所有的感官似乎都失灵了,只剩下身侧那个存在感极强的人。


    她能感觉到他的呼吸,他偶尔变换坐姿时衣料的窸窣声, 还有他手臂传来的微弱体温。


    他也没有看她,专注地盯着T台,仿佛真的只为看秀而来。


    江初芋坐立难安。


    她只想快点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终于,T台走秀结束,主办方在掌声中登场致意。


    灯光大亮,人群开始涌动。


    江初芋几乎是立刻站起身,低声道:“借过。”


    顾泽洺抬眼看她,目光比今晚的夜色还要深沉,却是没动。


    她只能侧着身,贴着他的膝盖挤过去,一头扎进人群,头也不回的往门口走。


    脑中仿佛有个声音在催促她……跑跑跑!


    江初芋越走越快。


    走出美术馆大门,她小跑到路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没人跟来,才松了一口气。


    仲夏夜,晚风徐徐。


    江初芋从包里摸出手机,叫了一辆车。


    站在路边耐心等了两分钟,几辆车同时朝这边开来。


    还没等江初芋分辨出哪辆是她约的车,一束强光亮起,直直打在她身上。


    她下意识抬手遮眼。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奔驰停在她旁边,车门打开,有人大步走来,不容分说地抓住她的手臂。


    “你干什么?”江初芋看清是谁,惊呼一声,试图挣脱他的束缚。


    他不说话,力道大得惊人,直接将她半抱半拽地塞进副驾驶,然后“砰”地关上车门。


    江初芋反应过来去拉门把手,发现落了锁。


    “顾泽洺,你这个疯子,放我下去!”


    顾泽洺仿佛没听见她的话,顾自绕到驾驶座,上车,启动引擎。


    车开得很快,江初芋感觉自己都要飞出去了。但是她也不敢去扯顾泽洺,生怕稍有不慎,他们两个都得完蛋。


    顾泽洺单手控着方向盘,另一只手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副羊皮手铐,“咔哒”一声,将她的手腕铐在了车顶的拉手上。


    江初芋彻底愣住。


    几秒后,她艰难咽了咽口水,气得破口大骂:“顾泽洺你疯了?!你这是绑架!”


    顾泽洺连个余光都没给她,油门一踩,车子汇入夜色。


    窗外是繁华的都市夜景,但江初芋没有心情欣赏。


    她瞪着开车的人,用尽她能想到的所有恶毒词汇,开始咒骂他:“你这个专横不可理喻厚颜无耻人面兽心没人爱的疯子……”


    顾泽洺眉头紧蹙,瞥了她一眼,仍旧沉默。


    车子最终在塞纳河畔停下。


    波光粼粼的河面映照着对岸建筑的灯火,从她那个角度,甚至还能看到埃菲尔铁塔。


    顾泽洺熄了火,解开安全带,猛地倾身过来,捏住她的下巴,狠狠吻了上去。


    清冽气息蛮横地侵占她的口腔,牙齿磕碰,有细微的痛感。


    江初芋的双手被禁锢,挣脱不开,只能任他为所欲为。


    “唔……”


    舌尖被重吮了一下,有些麻麻的。


    江初芋呼吸不过来,一双眼睛湿漉漉的望着他。


    顾泽洺喉结滑动一声,松开的唇,又去亲她的眼睛。


    湿软的舌舔过她的眼皮,江初芋吓得闭上了眼睛,完全不敢动了。


    顾泽洺盯着她的表情,吻开始一点一点的下移,粗暴地烙在她的脖颈、锁骨,隔着单薄的礼服布料啃咬她。


    一种久违的羞耻感和被强行唤醒的感官刺激让她浑身发抖。


    “不要在这里……”江初芋哭出声,眼泪不争气的涌出,“求你了……别在这里……”


    顾泽洺动作顿住,抬起头看她,呼吸粗重,眸色在昏暗光线里深不见底。


    “住哪?”他哑着声问。


    江初芋抽噎着,犹豫了一下,报出一个地址。


    他坐回驾驶座,重新启动车子。


    江初芋在巴黎郊区买了一个两层小别墅,紧临马路,附带一个袖珍院子。


    顾泽洺抱着她,踢开门,甚至都没开灯,就将她按在冰冷的门板上索吻。


    手铐不知何时被他解开了,她的手腕上留下一圈清晰的红痕。


    衣物在撕扯和喘息中凌乱落地。


    一路吻到床边,他的身体覆上来。


    江初芋抬起小腿,勾住他的腰,指甲陷入他背部的肌肉里,呜咽着求饶:“你轻点……记得戴套。”


    顾泽洺现在根本不想听她的任何鬼话,他咬着她的肩膀喘息:“怕什么?我们不会有孩子的,我结扎了。”


    江初芋还想说什么,顾泽洺掐住她的腰,眼睛赤深的望着她。


    江初芋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所有的感受被他掌控着,根本说不出任何完整的字句。


    星星沉入夜,黑暗中传来几声压抑的呻吟和断断续续的哭泣。


    几乎是一夜荒唐,江初芋意识涣散,身体仿佛不再属于自己,她伸出手,想要抓住点什么,指尖却意外触到他的脸颊。


    有什么东西滴在她的手背上,湿湿凉凉的。


    江初芋瞳孔微缩,瞬间清醒了几分。


    顾泽洺在哭?


    这个念头像一道惊雷劈中了她的心脏,让她也跟着他痛了起来。


    这个冷漠强硬又不可一世的男人在流泪?


    意识到这点,江初芋有片刻失神,随即不受控制地尖叫出声,眼睛失焦的望着漆黑的天花板。


    但是还没完,顾泽洺换了姿势,让她乖乖趴好,又从后面吻了上来,在她的每一寸肌肤都留下了他疼爱过的痕迹。


    最后,江初芋很没骨气的他弄得昏睡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翌日醒来时,天已大亮。


    江初芋浑身像是被拆开重组过一样酸痛难忍。


    她掀开被子,动了动手指,隐约感觉左手无名指有异样


    抬起手,果然看到一枚戒指。


    金色,镶着蓝宝石,设计简约却熠熠生辉。


    江初芋怔住。


    阳台的方向传来低沉的讲话声。


    她偏过头,看到顾泽洺背对着卧室在接听电话。身形看着很挺拔,却莫名透着一丝孤峭。


    江初芋望着他的背影出神。


    过了一会,他挂了电话,转身走进来,看到她醒了,他走到床边,俯身,自然地吻了吻她的额头。


    江初芋回过神,举着手问他:“这是要干嘛?”


    “还能做什么?”他抬手捏了捏她的脸,“你的学长在跟你求婚。”


    江初芋看着手指上的戒指,又看向他近在咫尺的脸,还是有点看不懂他。


    她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哑:“我不想结婚。”


    顾泽洺沉默地看了她几秒,忽然低声笑起来。


    “那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他指尖摩挲着她的左手无名指,语气听不出情绪,“炮友?”


    江初芋垂下眼,避开他的视线,心里乱糟糟的。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闷闷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句:“恋人。”


    顾泽洺明显愣了一下。


    有那么一刻,他真的想掐死他,可手握住她颈部的瞬间,又下意识的松了力。


    片响,他自嘲的笑了笑。


    “也不是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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