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醋味 幸福的甜味
“嘿!我说你这人烦不烦啊?不想要我就不给了!”白玉姮觉得他莫名其妙, 甩开他的手,转过身,欲擒故纵道, “你不要就算咯,我给蛇——”女。
话未说完,只见大殿那站着一个阴气森森的人。
白玉姮猛地打了个寒颤。
忽地察觉到某人将她的神识屏蔽了, 这是引她入坑呢!!!
白玉姮白了眼元光, 丢下两个字,直接小跑到裴渊那。
元光帝君乐滋滋地带着她丢下的幼稚两字,看着多年好友没脸没皮地凑上去哄那小徒弟, 瞬间得出了那个答案。熟视无睹地忽略某个人射过来的死亡视线,悠悠地站在那看了会儿戏。
直到一道凌厉的灵气逼近,直取他要害,他才收了漫不经心的笑。
“你身上的衣裳哪来的?”裴渊冷冷地盯着他,好像只要说出是白玉姮给的, 或是是他的衣服,他下一刻便能将他杀了。
元光还真想这样说, 但见白玉姮挤眉弄眼, 忽地一笑,腹诽她没出息,轻咳一声:“我捡的。”
白玉姮:“……”
裴渊:“……”
裴渊气得额角青筋绷起,几欲爆发。
他不笑还好,这吊儿郎当不知死活的样子, 更是让裴渊心头一阵无名火起。
竟还敢当着他的面跟她眉目传情!?
当他是死了的吗?
裴渊二话不说,便用狠招一步步逼近他。
元光一步步后退躲闪,逐渐吃力,冲着白玉姮道:“别看戏了!快让他停下!”
白玉姮又白了他一眼, 双手抱胸:“谁让你欠,找抽呢?”
元光真是服了他俩了,连连求饶:“行了行了,我错了我错了,姑奶奶,快让他停下来!”
白玉姮哼笑,见他四处逃窜的样子颇为好笑,便出手挡了裴渊打下的一招。
“行了行了。”白玉姮哄他,“别跟他一般见识,这人就是欠……”
裴渊冷冷地睨她,抿着唇不语。
白玉姮被他看得不自在,轻咳一声:“那个,这是个误会,你听我解释……”
裴渊冷厉地扫了眼她,而后用死亡视线看着穿着他衣裳的元光帝君,冷冽道:“她如今已和我在一起,我才是她的道侣,你就该收起你对她那龌龊的心思!”
“……”
白玉姮:“……?”
这哪跟哪啊!?
元光哪里对她有什么小心思了!?
白玉姮哭笑不得,原来是当成情敌了!
“误会!误会!”白玉姮见状,拉着裴渊,喊道,“误会都是误会!”
“我跟他没关系!!!”白玉姮笑嘻嘻地蹭他,嘿嘿道,“我只跟你是道侣,旁人是插/不进我们之间的!”
“……”裴渊淡淡地扫她一眼,眸中委屈又生气。
“那他为何在此?他是来寻你的?还有,他为何穿着我的衣裳?”裴渊难得在她面前如此强势,白玉姮愣住,他紧紧地攥住二人交握的手,冷冷地警告道,“你送我的东西,就算我不穿,宁愿丢了烧了也不许给旁人!”
他冷着挑眉,问:“知道了没有?”
白玉姮讷讷:“知、知道了……”
白玉姮捂脸,心咚咚咚地狂跳,有种异样的感觉在心尖发麻。冷脸的裴渊……好像好好吃……
裴渊满意地暗暗笑了下,继而嘴角向下一撇,语气又轻又哽塞,一双汪汪的凤眼圆溜溜地看她:“下回你可不许那样做了……”
说着,又将她的手拉到自己胸膛,摁在心口:“这里会难过的。”
白玉姮看得一愣一愣的,见他受伤又难过的神情,连连应好:“不会了不会了,下回就是让他裸着也不给他了!”
裴渊拉着她的手放在脸上,蹭了蹭,轻声:“嗯。”
元光一时间难以控制自己的表情,看着好友如同被狐狸精迷了心窍般,言听计从的样子,无话可说:“……”
见两人如同做了夫妻一般,你侬我侬,恩恩爱爱,眼神都勾了丝,看着可刺眼,生怕这二人下一刻就做出什么非礼勿视的行为。
元光吃够小情侣的粮了,撇撇嘴,正色起来:“咳,还在外面呢注意点影响……”他提醒一脸痴迷像的白玉姮,说道,“我不是为姮鸾来的,我有道侣。”
“?”裴渊一愣。
“什么意思?”
元光负手在后,抬了抬下巴,说道:“就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指了指水殿,有些不好意思道:“水殿中,躺着的,才是我心上人。”
裴渊第一回知道,愣在原地,目不转睛看着他。
“当年我们太犟,不懂得低头,生生错过了好多年……”元光温和地笑,但笑里带着几分落寞,“此番听说她渡劫险些失败身亡,才发现原来一切都不重要,什么怨什么恨,只要她好好活着,往后不再相见又如何?”
“……”裴渊放下些戒备,被他这番话触动到,竟也与往日视作情敌之人感同身受起来了。
他是真正面对过心上人的死亡,没有人能比他感触更深,若是能够选择,他宁愿替她死去,也不想她活生生在他眼前陨灭。
那样的痛,又怎能是用肝肠寸断这简单的四个字来形容得了的?
一时间,两人视线互通,对接上某种情感,那点敌对消散,颇有几分相聊恨晚之感。
白玉姮:“……”
见证了两人打的不可开交,到现在两眼通红泪汪汪的样子,白玉姮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是不是该体面地让出位置,给这两位情义上头的大哥举杯浇愁,互诉衷肠,再来个桃园结义?
扯远了扯远了,再不将人拉着,还真要结义了。
“抱歉,我还以为你……”裴渊脸热,不好意思地对他道。
“以为我也喜欢姮鸾?还要跟你抢她?”元光笑着补充他未尽的话,眯眸笑道,“这你大可放心,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抑或是未来,我对姮鸾只有近乎亲人的友情,绝无半点儿女之情!”
白玉姮撇嘴:“说的好像我没有魅力似的……”
元光挑眉:“没办法,跟你太熟了,认识太久,知道你这人是何性子,生不起半点私情。”
白玉姮瞪他:“我什么性子?”
元光以扇遮脸,不言而喻地笑:“你说呢?”
“咳咳!”裴渊拉住白玉姮,心底对他的最后警惕也消了大半,但也不喜欢他和她这样的熟稔,好似他才是那个外人。
他及时地扯开话题道:“帝君一路奔波,想必也累了,不如先歇息,歇好了我们喝几杯?”
白玉姮听到喝酒也馋了,连声应好:“裴渊说得对,你赶紧去休息休息,不然累坏了,到时候谁给宣朗医治?”
元光帝君挑眉,看着小两口一唱一和,也不再多说什么,装作没看见裴渊眼底的敌意和戒备。
“行,我去歇会儿,待会儿再聊。”
三人就此各走一边。
白玉姮与裴渊回偏殿,而元光则是去找玄青蛇女问问具体情况。
玄青蛇女早在几人要吵起来的时候被白鹤童子请走了,不然也能留下来看会儿戏。
偏殿的门一阖上,白玉姮后背便被一道又热又大的肉墙抵上。
裴渊灼热的呼吸倾洒在皮肤上,引起一片颤栗。
“不要跟他太好,可以吗?”
濡湿的吻从耳尖一直向下,流连在脖颈处,她最薄弱的地方,攻占她的心绪。
“啊、啊?”
白玉姮没反应过来,身子陡然一软,被他拦腰扶住。
“你对他太好了……”
身后的人闷声道,酸溜溜的语气让再迟钝的人也反应过来。
白玉姮哭笑不得:“我哪里对他很好了?你没瞧见他这个人很欠骂吗?我跟他话不投机半句多。”
裴渊抿了抿唇,就是这种语气和感觉。
他说不清也道不明,只能狠狠地下嘴,轻轻地厮磨她的软/肉,以作泄愤。
白玉姮有些站不住,半倚靠着他,感受那激昂又余韵难消的欢/愉,舒爽。
“我不管,你只能看着我。”裴渊如今算是有些捏准了她的喜好,强势地道,“只要有我在的地方,你就必须看着我,不许看旁人。”
白玉姮抿了抿干涩的唇,转过身与他面对面,主动勾起他的脖颈,笑眯眯地,像是挥着逗猫棒的主人,三分戏谑,五分挑、逗,剩下两分认真地问:“哦?这么霸道啊?那我以后一直看着你,可以吗?”
说罢,等人一点头,便主动出击,吻上那喋喋不休的唇。
“不是说要看着我吗?怎么闭上眼睛了?闭着眼睛怎么看得清楚呀?”白玉姮似化作妖魅,俯瞰着他涨红的脸,硬是将他避开的脸掰正,喝令他睁开躲闪的水润眼眸,波澜起伏,像是驯服不听话的烈马,令她格外的兴奋。
“崖生,睁开眼睛,”她柔声轻哄,俯下身去啄他唇,吻过颤栗的眼睫,滚动的喉结,与他耳鬓厮磨,“崖生,看看我,看着我好吗?”
她像是恶劣的孩童,或呵斥或引诱,只为了让他看着自己一步步被驯服,被压在身下,钝钝凌迟。
裴渊湿润泛红的眼睁大,抚上她如柳似蛇的腰肢,狠狠地往上一提,向下一摁。
像只不甘心的野马,拼命地想要甩开那要勒住脖颈的麻绳,将马背上不知天高地厚,妄图规训他的驯马师震落,狠狠摔在地上。
再将马蹄用力压下,踩在她最脆弱的部位,让她失神,让她致命,让她再也不敢违背他的意愿。
可一位野心勃勃的驯马师又怎会被这样的事情吓倒呢?反而会对不听话的马儿的反抗感到异常的兴奋,那种激愤高昂的情绪占据大脑,直冲天灵盖,更是激起了她的征服欲。
如此不听话,就该好好的被惩罚才对。
扬鞭挥舞,瞧准时间对准了那马头,脚步不停地在与他斡旋,找准他的致命点,狠狠地,奋力地,将手中的马绳甩出去,扣在昂扬的马头上,往后一扯,将那圈收缩收缩再收缩。
被激怒的烈马又怎会甘心就这样被抓,扬起马蹄掀起一阵风沙,猛烈地朝前奔去,想要挣脱,也像是冲撞,宁可两败俱伤,也不愿俯首称臣,甘愿为奴。
就这样,直愣愣地,毫不犹豫地朝驯马师冲了过去,两厢碰撞,迸发出灼热、浓厚、刺鼻的“鲜血”。
……
污浊被漾开的涟漪冲散,消弭在碧波之中。
二人各占一边,仰躺在水中央的平台上,感受着最后的余韵,呼着浊气,平复剧烈起伏的心。
白玉姮侧脸看裴渊,决定收回今日说的话,她对他还没有到腻嘴的程度,至少,他们之间很契合,并对彼此了如指掌,但又有尚未开发之处。
一切都令她大脑兴奋,忍不住期待下一回。
难以真的彻底餍足。
或是说,在她以为要腻嘴之际,他总能有新的一面让她忍不住去探究,想要深入地了解他。
看来,他对她来说,还是无比新鲜新奇的,让她有无尽的冲动和精力。
白玉姮喟叹一声。
对上裴渊看过来的视线,冲着他笑了笑。
裴渊被她明媚的笑晃了一下眼,回过神,将人捞进怀里,狠狠地吸了一口。
抬起头,对上她的笑眼,也莞尔,心腔溢满幸福的甜味。
第122章 笨蛋 不是叔叔!是爹爹!……
“怎么样了?”玄青蛇女处理完事情后, 急忙过来,三人站在水殿门外。
“元光还在治疗,”白玉姮心中估计着时辰, 说道,“已经进去四个时辰了。”
今日是为宣朗疗伤的重要日子,白玉姮和裴渊无事可做就守在门外, 若里面有事情, 也能及时地做出应对。
玄青蛇女松了口气,但心还是悬着,浓青色的眉紧皱, 盯着水殿的大门,好似能将此盯出个洞来。
“先在这坐会儿吧。”白玉姮给她倒了一杯酒,三人坐在五人才能合抱的菩提树下的白玉石桌。
“你的事处理完了?”
玄青蛇女抿了口酒,点点头,想到那事就心烦:“差不多吧, 最近南邵城来了许多修士,都是想要进入我们幽境中寻宝的, 我与那土司交谈了几番, 决定联手,将那些不怀好意之人赶出去……近日来,你们也别离开璇玑宫,境中有不少的精怪灵兽受人迷惑,难搞得很……”
玄青蛇女叹了口气, 将酒一饮而尽。
白玉姮见状满上,说道:“那土司人挺好的,年轻有为,是个胸有沟壑之人, 你与他合作不必担心什么。”
玄青蛇女也点头:“确实,碰上几面,确实是个不错的合作者。”
“哦对了,他让我跟你说,过几日就是他们大婚了,你可一定要来。”
白玉姮听到这话这才意识到原来进入神冥幽境已经有三个月了,都已经到方熹春和白之行的大婚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你不说我都快忘了还有这事!”白玉姮不禁感叹。
玄青蛇女道:“神冥幽境黑白不分,在里面过久了确实是难以辨认今夕是何年。”
“正好近日来无事,那便下一趟山好了!”白玉姮笑道,“正好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小楹和小璨了,也不知他俩过得怎么样了……”
虽然知道熹春不会慢待这俩人,但还是忍不住有种老母亲的担忧,更何况这两人最爱斗嘴打闹,就怕她不在这俩闹起来,今日闹完明日好,反倒让熹春为难。
“你的伤好的也差不多了,要不要一起去?”白玉姮石桌下的手挠了挠裴渊的掌心,后被他拢在掌心中,他点头:“嗯,你去哪我就去哪。”
“咳咳!”玄青蛇女也真是吃饱了撑的在这里吃两位的粮,无语半晌,虽然已经看多了这俩人时不时的黏人甜蜜恩爱的场面,但还是有些接受无能。
忽地,自己叹了一声,嫌弃虽嫌弃,但更多的是羡慕,她心道自己好像已经有上百年没有过恩爱生活了,要不要也找个道侣充实一下生活?
心里想着,一边饮酒,一边屏蔽卿卿我我的二人,琢磨着事情。
也不知坐了多久,水殿的门终于开了。
三人步伐一致地走过去,白玉姮和玄青蛇女异口同声问:“怎么样了?”
元光有些虚弱,面色发白,捂住心口,缓慢道:“没事了,很成功,估摸着今夜就可以醒过来了。”
“你没事吧?”
白玉姮看他精神不济,不免有些担心。
元光摇摇头,没说什么。
玄青蛇女对他道谢后,进入水殿去照顾宣朗了。
殿外只剩白玉姮裴渊和元光三人。
白玉姮正欲再问什么,只见元光摇摇晃晃地,好像要摔到了,下意识地伸手去扶。
裴渊很有眼力见儿地挡开白玉姮的手去扶住虚弱的元光,将整个人都压在自己身上,后者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裴渊面色如常,动作强硬有种公事公办的疏离,将人带到石桌前坐着。
白玉姮被挤开,愣是半点忙都没帮上。
“你没事吧?”白玉姮想伸手去探脉,又被裴渊抢先一步。
“脉象平稳,只是用灵力过度,无碍。”
裴渊淡声地说出诊断结果。
“多吃些大补的汤药可以补回去,这段时日不可再催动灵力。”
元光勾唇笑:“哪有那么夸张,我是医者,我的情况自然知晓。”
说罢,收回手,又去调笑他们:“我倒是没见过你这般小气的。”
裴渊没说话,连眼皮子都没掀,显然是不想与他说这些事。
白玉姮白他一眼:“得了啊,看你还有力气说笑,想来也没事。你说你怎么老是说我们家裴渊?他也是关心我,不想我受累,你也不看看你有多高多重,看看我这么瘦小,压下来我不得累死?”
“……”元光幽幽地看着她,没见过这么胳膊肘往外拐的,这才多久没见,已经叫上我们家裴渊了,他可还记得这两人还没结道侣呢,正经的证明都没拿,就已经护上了,元光这颗老父亲老哥哥的心有些破碎。
“咳,好了。”裴渊牵住白玉姮的手,对她的维护心里泛起暖意涌遍全身,柔声道,“病人需静养,我们就不打扰了。你不是说要参加婚礼么?去准备贺礼吗?”
白玉姮哼了哼,想想确实该准备了。
“那你好好歇息,我们就先走了。”
元光点点头,摆了摆手,恨不得两人赶紧走,别在这儿碍他眼。
等人走了之后,元光坐在石桌下神思遨游了会儿,后看向殿门紧闭的水殿,长叹一口气。
没一会儿,玄青蛇女激动地走出来,元光心漏了一拍,只听蛇女道:“帝君,天尊醒了!”
元光喉结动了动,点点头,沉默着,欲言又止。
玄青蛇女:“帝君,天尊让您进去一趟。”
元光松了口气,紧绷的肩颈一垮,轻松道:“好。”
玄青蛇女目送他进去,也在石桌前坐着。
水殿内。
宣朗倚靠在变长的莲茎上,闭目养神,听到声音后,缓缓睁开眼。
两人面对面望着,谁也没说话。
元光暗暗叹了口气,走近她跟前,席地而坐。
方一坐下,一道凛厉的掌风袭来,脆生生地打在他脸上。
元光摸了摸发烫钻心疼的脸颊,笑道:“力度真大,看来恢复了。”
宣朗死死抿着唇,盯他。
元光唇角的笑维持不住了,拉平,两两相望。
“……抱歉,是我毁约了……若是你不想再见到我,我现在就——”
话还没说完,怀中撞进温香软玉,脖颈死死地被拢住。
“……”
“笨蛋!”
“傻子!”
“王八蛋!”
宣朗的声音还有些沙哑,但骂他的语气掷地有声。
元光恍惚了一瞬,确认怀里的人是真实的,死寂的心瞬间复燃,用更加大的力气,将她搂进怀里。
“是!是,你说的对,我是笨蛋,是傻子,是王八蛋……”
两人恨不得用最大的力气,将对方揉进骨血之中,生生世世都难以分离。
水波涟漪,并蒂莲开。
*
白玉姮和裴渊拿着白鹤童子给的玉牌从另一处重兵把守的地儿出了神冥幽境。
一出去,外面的天正值黄昏,橘黄铺满天,而望月山正被瘴气笼罩着,灰灰蒙蒙,阴沉沉,犹如暗夜。
远处时不时传来几声精怪的尖叫,格外的骇人。
二人并肩而走,隐在幽幽树后的精怪们都在观察两人,但见是从幽境中出来的,没有一个妖敢上前去。
就这样一路跟到了山脚下,山脚处有结界,它们不能随意下山,恐会惊吓到无知的凡人。
只能默默地目送二人离开。
“这山间精怪还真多。”白玉姮说道,“跟着我们一路的都有百来个。”
裴渊勾着她的指尖玩,闻言嗯了一声,接话道:“只要它们不对我们生出害人的心,不必管。”
“宣朗和蛇女她们管理这里管得还真好,我瞧那些精怪只是对人好奇,但却没有要攻击、试探的,也没有那种恶气。”
“嗯,确实管得好,山间精怪秩序良好,也没有生出什么事端来。”
裴渊很喜欢跟她单独相处,更喜欢和她闲聊这种毫无意义的话,即使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但他就是想听她跟他说话。
因与南邵城有一段距离,考虑到裴渊身子刚好,白玉姮召来多宝,驮着他俩进城。
多宝许久没有见到两个主人,还是同时在一起,高兴地啾啾啾地叫唤。
白玉姮摸了摸多宝的脑袋,从脑袋一溜地顺滑摸到尾,光滑洁白的皮毛很是好摸。
“啾啾啾啾!”
——帝君帝君!
“多宝还记得我呢。”白玉姮对裴渊笑。
裴渊扫了眼多宝,将蹭过来的鸟头挡住,圈在掌中,轻轻地揉了揉,眉眼柔和地对她笑道:“嗯,多宝很聪明,她能闻得到你身上的‘气息’。”
白玉姮自己去闻了闻,疑惑道:“有吗?”
“嗯。”裴渊一本正经地应。
“哦?那是什么气息啊?”白玉姮挨过去,倚着他,逗着多宝。
裴渊闻言俯下身,从她头顶,闻到她耳根,又嗅到她的脖颈间,认真道:“很干净很冷冽的气味。”
白玉姮闷笑,问多宝:“多宝,你说说是什么味道?”
多宝:“啾啾啾!”
——娘亲香!
白玉姮一愣,继而哈哈笑了起来。
怼过去亲了亲她的喙和头顶。
不就是娘亲嘛!?当年还是她和裴渊给接生出来,一点点养这么大的!
“哦?那她是娘亲,我是谁?”裴渊也凑近了些,漫不经心地问,好似是随口一问的。
多宝圆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高兴地张大嘴巴:“啾啾!啾啾!啾啾啾!”
——叔叔!叔叔!是叔叔!
“噗——哈哈哈哈哈哈……”白玉姮没忍住哈哈大笑。
裴渊脸一黑,单手将多宝的喙合起来,眯眼警告道:“说什么?”
白玉姮能理解他的憋屈,毕竟她殒身后多宝才跟民间的小孩三四岁这么大,按理说还真是裴渊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
白玉姮默默地向裴渊递来一个同情的眼神。
多宝可不敢再开玩笑了,讨好地蹭了蹭他,挣开他的手,叽叽喳喳地道:“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不是叔叔!是爹爹!爹爹爹爹!
裴渊满意地给她梳顺毛发,手掌递了过去,张开手,掌心躺着一颗水灵灵红彤彤的果子。
多宝高兴地使劲叫唤,吵得白玉姮后退了几步,揉了揉耳朵。
“你怎么还随身带着这个?”
她记得这是多宝最爱吃的果子。
裴渊喂给多宝,一边道:“正好看见幽境里有小妖卖这个,便全都买了下来。”
多宝闻言,使劲地蹭蹭裴渊,高兴地围着裴渊转了好几圈,叫声清亮。
“不许多吃。”裴渊没有理会多宝的讨好,淡声警告道,“每日可食用三颗,撒娇也不行。”
多宝见此处行不通,将圆溜溜水灵灵的眼睛看向白玉姮,后者赶紧连连摆手,摆明立场道:“我听你爹爹的!”
多宝沮丧地垂着脑袋,裴渊却隐晦地勾起唇角,拉着她的手,一起坐上多宝的背上。
可怜的多宝不仅吃不到好吃的果子,还要当牛做马,还要吃无良爹娘的“果子”。
第123章 团灭 六月飞“雪”
婚宴格外的热闹, 张灯结彩,每个参加的人都由衷地恭贺新人喜结连理,百年好合。
这是白玉姮回来后第一回参加的第一个满是祝福和喜悦的婚宴, 没有需要担心的庶务,没有作乱危害人间的妖兽,也没有讨厌的人……一切都是那么美好美满, 爱的人在身侧, 朋友也在身边。
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作为娘家人,也作为年纪“最大”的,白玉姮担任了给新娘子梳头的职责, 一声声朗朗上口、真心实意的祝贺语,带着娘家人的期望和祝愿,将新娘子交给同样紧张兴奋到手足无措的新郎官手上。
“你定要好好待她,我们整个天衍宗都是她的娘家人,若知道你对她不好, 就算距离千里万里也会来为她撑腰。”
白之行此刻卑微恭敬得像个孙子,连连点头弯腰应是。
“熹春, ”白玉姮将方熹春的手搭在白之行上, 声音也染上了一丝不舍,“你们要好好的。”
方熹春红纱下的眼瞬间红了,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新人携手走出屋外,一阵轻柔的风拂过红纱,一片淡粉深红的花瓣落在她交叠的手上。
原本强忍着的眼泪, 瞬间决堤,串珠似的滴答掉在红衣上。
哭,并非痛苦,而是近距离地感受到了幸福。
南邵城整整热闹了三天三夜。
锣鼓喧天, 鞭炮齐鸣,欢声笑语不绝。
*
“嘭!”
精致的透粉琉璃盏被重重摔在地上,四分五裂,朱红的酒水四溅,倾洒一地。
殿中的一干人等闻声颤颤跪下,等待上位者的雷霆降临。
“废物!一群废物!”顾平之狰狞着脸,脸上血红的条形瘢痕从脖颈处丛生,蔓延至大半张脸,原本精致的五官此刻却像是被剖了皮的恶鬼,张牙舞爪地惊吓着旁人。
血红的瘢痕还有往好的半张脸生长的趋势,他感受到胸腔之中的火热灼烧,细细的一层皮下血瘢像是蛆虫蠕动,不断地顶.弄表皮,似是要挣脱桎梏,破茧重生。
顾平之将另一只琉璃盏中的酒水一饮而尽,那些血红的瘢痕才有了停歇退却之意,偃旗息鼓。
那种灼烧感消退,顾平之后知后觉感受到那日在望仙山被白玉姮烧的那一道火,在鞭打他的四肢百骸五脏六腑。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道道刺目的伤痕告诉他不可再念旧情,他要去恨,恨她,恨她为何处处与他作对!恨她对他没有半点情义,招招死手。
顾平之咬牙切齿,恨不得啖其肉,饮其血。
“去将下令,将计划提前,让天下人知道,我白玉尊者回来了!”顾平之拧眉,冷笑道,“我要让三界倾灭。”
淡淡的语气说出极为骇人的话,跪着的众人猛地打了个寒颤。
“再有,跟天衍宗那人说……”他勾了勾手,让人靠近,附耳耳语几句。
众人听令后,鱼贯而出,等到了殿外,大大地松了口气。
主子自从从南邵城回来就像个炮仗似的,一点就炸,但又要他们如实汇报那边的情况,听了又不高兴,不高兴了他们又得挨骂,挨骂是轻,上一个哥们儿已经被拉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几个互相看了眼,各自眼中的无奈。
该做的事还是要去做的,不过是几个眼神来回碰上,又各自分开。
*
夏日正当时,天气闷热炙人,又忽闻雷声阵阵,裹挟一股烟尘呛鼻之气,噼噼啪啪地,大珠小珠落玉盘,尘烟被高高扬起又被重重压下。
一场夏日的暴雨倾颓而下。
整个世界都落入了阴沉沉雨蒙蒙中。
雨声大,遮掩声,扑突掉泥地,血色蜿蜒不绝。
无数的妖兽倾巢而出,将和平安乐的人间祸害成人间炼狱。
天下名门大宗发出联手声明,聚集一切能够聚集的力量,共同斩杀妖兽,恢复三界安宁。
与此同时,天衍宗的一封秘密传音飞出了重光殿,一路朝南。
而此时天衍宗忽然陷入了内乱。
宗门之中冒出了许多魔物,正无所顾忌地毁坏天衍宗的房屋、大殿,以及神出鬼没随意杀害宗门弟子。
宗门长老震怒,扼令查明魔物的来历,以及能让魔物在宗门肆意妄为的背后的内鬼。
三界各处都陷入混乱当中,唯有南邵城还算是安宁,不过也只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罢了。
雨过天还是阴沉沉的,明明是闷热难耐的苦夏,此刻却能感受到几丝凉意,顺着后脊骨慢慢往上爬,引起阵阵寒栗,下一刻,滚烫的血液喷涌而出,首级咕噜噜地滚到地上。
“报!!!”
“大人!城西又有灭门惨案!”
府衙的衙差连滚带爬地高举卷宗,大声喊道。
“有人在城南发现魔物正在肆意屠杀百姓!”
白之行噌地站起身来,本就严肃的脸此刻凝重蹙眉,让人望而生畏。
“可带人去疏散百姓了?”他一面走出屋内,一边问道。
这几日都是他婚假休沐的日子,谁知南邵城内接连发生妖物杀人灭门的惨案,原本还以为是什么人报复灭门,结果被人撞见长相古怪的妖兽在肆意屠杀,此刻他也坐不住了,紧忙赶往府衙,这已经是这个月来的第四起惨案了。
汇报那衙差苦不堪言:“属下已经让人去驱散了,但那妖兽来无影去无踪,根本抓不住!”
说罢,又长叹,苦着脸:“大人您是不知道,那些怪物奇形怪状,但魔力高强,不管是守城的将士,还是巡逻的衙差都没有办法抵抗有魔力的怪物……这几日死伤无数啊!”
白之行脚步一顿,往外走的脚转了个方向,那衙差见状诧异,问:“大人您这是要去哪?门口在这边……”
“白大人!”崔明璨快步走着,正巧碰上了白之行,喊了他一声。
白之行:“正好碰上了!小璨你们可以帮我一个忙吗?”
正当衙差惊愕且疑惑为什么堂堂土司大人居然求助眼前这位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时,崔明璨沉着眉眼,点头说道:“我们已经知晓这事了,玉儿他们已经赶往现场了,我回来是帮小楹拿药箱。”
白之行闻言松了口气,看见他怀中抱着的大药箱,顺手接过,点头道:“多谢你们,等事情结束,我代表南邵城的百姓好好谢谢你们!”
“都是为了无辜的百姓。”崔明璨见药箱拿不回来了,只好道,“玉儿留了多宝在这儿,我们坐多宝赶过去快一点。”
说罢,三人站在大门口,崔明璨吹了一个口哨,云端响起一声尖锐嘹亮的叫声,一只体型巨大的白色鸾鸟就落在了地上。
“你们要去哪?我送你们一程。”崔明璨坐上去,伸出手,对白之行他们道,“上来吧,很安全的!”
“我们先去府衙。”
“好!”
等俩人有些忐忑地坐上去后,鸾鸟的体形忽地变大,稳稳当当地承接着三人,以一种极为快速的速度飞到了正胶着的现场。
白之行和那衙差还没来得及害怕,便到了府衙,而崔明璨马不停蹄地赶往白玉姮他们所在的地方。
从半空中盘旋几圈,能够清晰地看到底下的魔物千奇百怪,除之不尽。
几道亮眼的身影在妖兽魔物之中飞跃。刀光剑影,手起刀落,不少妖兽魔物被砍下,泯灭消散。
崔明璨将药箱搁在一旁,快速地掐指掐诀,一边画着符咒,一边念念有词,忽地,那符咒倏然变大,笼罩在半空之中,紫金的符咒中霎时射出数万只箭,极为精准地射向妖兽魔物。
黑黑的一团魔物在受到紫金箭矢后,滋啦一声,冒出灰色的浓烟,砰的一声,云消雾散,湮灭了。
崔明璨搜寻岑楹的身影,一面指挥着多宝飞向她,一面将手中的刀砍向作恶的妖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不少踩踏百姓房屋,虐杀百姓的妖兽砍在刀下。
倏而,在妖兽魔物团团围困之中飞出一个红衣女子,凌空而起,整个人包裹在一团光圈之中,蓦地,金光四散,那些不管分布在何处的妖兽魔物瞬间被吸附,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死命挣扎却挣不开束缚,被压在一块。
白玉姮喊道:“裴渊!”
一人又应声而起,二人合力,飞快地掐诀念咒,嘶吼嚎叫的妖兽魔物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剧烈地挣扎,想要挣开着无形的桎梏,就在下一刻,嘭地一声,恍若地动山摇,天雷劈下般,团在一块的妖兽魔物瞬间被炸成齑粉,如同雪花般飘落在地,淅淅沥沥地,落满了整个南邵城。
六月飞“雪”。
整个南邵城安静了一瞬,听闻声音的百姓此刻也顾及不了什么,好奇地探出脑袋,就看到了天降“白雪”这一幕,而那些方才还在作乱的妖兽魔物没了踪影。
无数百姓试探性地走出门外,好奇又紧张地探头探脑东张西望。
忽地,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快看!”
“天上有神仙!”
哗啦啦的无数道视线看向半空。
那乌云被金色刺眼的日光破开,犹如瀑布般倾洒而下,波光粼粼。
而在那日光之下,是两道一红一白的身影,一高大一娇小,并肩而立,衣袂飘飘,笼罩在圈圈圆圆的光晕中,恍若仙人临世,踏云而至。
一只白色神性鸾鸟驮着蓝衣男子在那两道身影上团团盘旋,发出高亢的叫声。
“多谢仙人救命!”
“多谢仙人!”
“多谢仙人!”
一人起而百人应,一道道嘹亮的感谢声响彻云霄,天地仿佛都为之一振。
白玉姮几人飞身而下,落在正医治手上百姓的岑楹身边。
第124章 冷战 软刺
“这些魔物妖兽来得甚是古怪。”
裴渊放一开口, 话音刚落,便收到了来自天衍宗的传音。
立刻打开,是东玄的声音。
“妖魔纵横, 天衍宗大乱,速归。”
几人听完这简短的传音后都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白玉姮道:“能让东玄这么急迫地传音过来,想必事情很是棘手。”
裴渊点头, 因伤势未好全, 有些虚弱,缓声道:“嗯,是该回去了。”
崔明璨和岑楹也颔首, 问道:“那我们何时走?”
白玉姮道:“即可启程吧。”
崔明璨问:“不等元光帝君了吗?”
“不等了,”白玉姮心忧天衍宗,摇摇头,“东玄会给他传音的,他有旁的法子离开, 我们先走。”
几人点头应好。
岑楹将剩下的药和药的配方都给了带着一众兵马到来的白之行,交代他如何使用。
而后, 白玉姮说起离开的事:“我们宗门有要事, 需要即可启程,这段时日多谢白大人收留。”
白之行挡开他们的谢,本想挽留,但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可惜地说道:“那我就不挽留你们了, 等来日若有空,定要前来住上一阵,我要好好替南邵城的百姓谢谢你们!”
“嗯,来日之事, 日后再说。”
几人点了点头,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倒也生出几分情感来了。
“后会有期,照顾好熹春!”
几人朝他挥手道别。
白之行与一行人目送他们远去,直至变成天边的一粒小点,才悠悠回神。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这一路上杀了不少作乱的妖兽魔物,也见到了许多门派的修士在斩杀妖兽。
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夏日的尾巴回到了天衍宗。
宗门上下一片凌乱,时不时出现几个魔物作乱,又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弟子斩在剑下。
重光殿。
几个门派的长老都在里面,气氛胶着,每个人的脸色都有些难看,也不知说了什么。
裴渊带着白玉姮几人向东玄和灵真帝君见礼,又说了一路上发生的事,在知道已经将所有的四方镜碎片都收回来后,大殿中的诸位长老的脸才松快些。
分开出去的蒋安澜和廖明远也找到了一片,东玄道:“立刻!将东西交给我!我马上将这四方镜修补完成!”
说罢,就匆匆起身,走了几步,又对一旁的燕黎道:“你去通知遂卿!让他跟我一起去火融洞!”
燕黎拱手:“是帝君!”
东玄急匆匆走了,其他的长老经过这一茬,被打断,此刻也没有了争吵的兴致,纷纷告辞离开。
“你们说东玄和灵真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姮鸾帝君已经回来了?”
还没走到殿门前就有人忍不住问其他人。
“谁知道呢?这俩个也是精的,恐怕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现在妖魔为祸人间,他们还这么遮遮掩掩,到底想做什么?”
“姮鸾帝君若是回来了,那不正好可以安了天下人的心吗!?”
也有人有不同的想法。
“我倒是觉得姮鸾帝君回来的消息是假的,当年我们可是看着她殒身的,怎么可能还活着,估计是元光帝君放出来唬人的……”
“我也觉得,特别是东玄帝君藏不住事儿,若是姮鸾帝君真回来了,那必定是藏不住的!”
“更何况,若姮鸾帝君真回来,知晓如今天下生民遭受摧残,必然不会见死不救。要么这消息是假的,要么她真回来了,但是没有办法或是说已经没有能力再次将那些妖魔封印……”
“此话有理……”
“唉,我倒是真的希望是真的,若没有姮鸾帝君当年的以身殉道,那这天下的妖魔何时才能完全除尽啊……”
“妖兽横行,苦了多少百姓……”
“……”
一众长老渐行渐远,谈话声也消弭在重光殿中。
还尚在隐藏身份的白玉姮垂下眼,在思索着什么。
直到身侧的裴渊唤她,她才回过神来,神游天外地跟着他们走出殿外,崔明璨和岑楹有些累了,就先行离开。
白玉姮看着默不作声盯着她的裴渊,以为他要牵手,便主动牵起他的手,一起回了望仙山。
寝殿还是一如既往,无论是摆放,还是物品。
纤尘不染,幽幽地透出一股冷香,是她以往熏的香。
终于能回到这间寝殿,白玉姮脱了外衣,躺在床上,长叹一口气。
寝殿中,只有袅袅升起一缕缕冷香的红木座错金银螭纹夔身铜熏香炉正在活动,静默了一瞬,白玉姮终于发现裴渊好似有些不对劲。
她坐起身,看着正坐在软榻上,一言不发盯着袅袅烟的裴渊,殿外的亮光从半遮掩的窗台透进来,照着他的背,脸半明半暗地瞧不清神色。
白玉姮走在他身边,坐下,将脑袋枕在他膝上,往上端详着他。
“你怎么了?”
裴渊将视线放在她脸上,看着她因担忧微微蹙起的眉头,疑惑不解的眼眸,俯下身亲了亲,迫使她眼睫闭起,遮住视线。
“没什么。”
裴渊没说真话,白玉姮能感受得出来。
他不开心。
但她不能感知到他是因为什么而不高兴。
裴渊试图去吻她的唇,已堵住她想要说出口的疑问。
白玉姮偏过头,严肃地看他。
“你莫要敷衍我,我知道你不开心,为什么?不能跟我说吗?”
裴渊:“……”
裴渊发觉她某些时候格外的执着。
他只能搂住她,将人一起带着躺下。
白玉姮趴在他胸膛上,去揪他的脸,蓦地想到在重光殿听到的话。
“你……你该不会是在为当年的我伤心吗?”
裴渊撩起眼皮定定看她。
“傻瓜,我不是已经回来了吗?当年若不是有你们那一助,恐怕我是真的要灰飞烟灭了。”白玉姮嘿嘿一笑,“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别不高兴了好不好?”
裴渊拧起眉,握住她作乱的手,扣住她的后脑,凶狠地吻了下去。
一个吻,好像是在打仗,唇舌勾缠间,能够隐隐约约发觉裴渊的怒气,他今日可真是反常,力度是不同寻常的大。
好像要把她吃了似的。
在喘息的间隙,白玉姮摸着他的脸,水光潋滟的眸子看进他的眼里,柔声问道:“你是在怕什么吗?”
到了现在再不能发现裴渊是因为什么而生闷气,不高兴,那也太不称职了当这个道侣。
“怕我再一次死去?”
“还是怕我再次弃你而去?”
“嗯?”
裴渊蹭了蹭她柔软的掌心,眼里好似氤氲了水汽,紧紧抱住她,道:“嗯,我害怕……”
她说的每一个猜想他都害怕。
怕她再次死去,当着他的面,怕她不要他了,谁敢说这一回就能有之前那样的运气?
万一呢?
裴渊不敢想,也不想去想,只要一有这个念头,他就像被冰刺扎穿了似的,连皮带肉,生生在胸口掏了个窟窿。
可他又知道,若是放在她面前的只有以身殉道才能消灭那些妖魔的话,她必然会重新地踏上这一条路。
裴渊不敢问,不敢问她,不敢问出一个答案,甚至不敢要她一个承诺。
白玉姮则是不知如何安慰他,此事在两人之间是一根扎透皮/肉,早就烂在肉里的软刺,碰不到,拔不出,只能靠日日夜夜生长的血肉将它包裹、掩埋。
一个凶狠霸道、带着对从前的报复和对未来不安的吻,成为两人心照不宣、态度强硬、对立分明的冷战的开始。
不过就算是冷战,也是要保护世界的。
二人自那日一吻之后便没怎么见过了,见面也是匆匆的一瞥,一人急急忙忙下山,一人面色凝重进殿禀报事情。
白玉姮心想,等换班回去之后,她定要好好跟裴渊聊聊,再深厚的感情也会在一次次的冷漠逃避中消磨殆尽,哪怕最后没有谈个明确的答案,哪怕最后谈崩分开,也不像怄着气不上不下。
白玉姮心中想定事情,将此事抛之脑后,跟崔明璨等人一同下山排查险情。
元光带着岑楹等人在被妖魔毁坏的村庄诊治伤者,正巧遇上,元光扫了眼四周,将事情交给两位信任的爱徒岑楹和燕黎。
白玉姮接收到他的眼信,跟崔明璨说了声,两人一前一后地来到林中。
“上回忘记同你说了,关于你要找的内鬼……”元光压低声音说道,“我将那消息放出去,让燕黎盯着是否有异常之处,还果真被他发现了……”
白玉姮蹙眉,问道:“燕黎可信吗?”
她记得他最得意、最信任的弟子并非燕黎,燕黎是她身死后收的徒弟,所以她并不了解此人,便多问了一句。
元光点头,说道:“他是沧澜的儿子。”
沧澜,便是他爱重的那位徒弟。
“沧澜当年因故去世,只留下一个幼子,他是我看着长大的,性情柔和稳重,可以信任。”
白玉姮闻言,也不再说什么了,她与那燕黎见过几面,确实是个稳重宽厚的孩子。
“他发现了什么?”
说回正事,元光的脸有了一瞬的迟疑难言,他在白玉姮的目光下,艰难说道:“他发现遂卿很有嫌疑……”
遂卿,东玄的弟子,性情古怪,来历也古怪,向来不参与宗门的事情,整日躲在院子中捣鼓器物。
白玉姮惊愣了一下,说道:“为何?”
元光虽与遂卿相处不多,但也听过东玄夸这个孩子,天资聪颖,是个千年难遇的奇才,除了性子古怪些,不爱与人交际,醉心器物外,没有任何的缺点。
“你还活着的消息放出后,他曾偷偷摸摸地去过天枢阁,天枢阁自从那次被炸之后,便下令任何人都不许进入……这是其一,其二是他也曾去过你的后山,而此次魔物出现最多的地方便是这两处,东玄和灵真派人去查看过了,都被设有阴阳道。”
所谓阴阳道,就是能够自由穿梭两地的禁物,使用此物者皆是妖魔两界的纯阴之人、物,若是寻常人使用,轻者减少寿命损失修为,重者将会迷失在阴阳道之中,永世不得见。
“灵真说,那物的背面是通往你当初封印妖魔之地。”
“……”白玉姮沉吟半晌,才道,“若他所言属实,那遂卿很有可能是顾平之安插多年的尖细。”
“嗯,嫌疑很大,但没有实证,这个暂且不动,先看看他的异样,若是属实,便告知东玄,让他亲自处置!”元光眉目一敛,骇人的冷意迸发。
白玉姮听从他的安排,又聊了几句长老们秘密商议的事情后,将结界一撤,一前一后,隐蔽地走出密林,回到各自的岗位。
一连巡视了四五个村子,将残存的魔物妖兽全都斩杀后,便带队回了天衍宗,与下一队交接。
走出交接所,白玉姮打算去找裴渊,跟他好好聊聊。
刚告别崔明璨,就被人拦了去路。
“白师妹等等!”
第125章 恨她 睚眦必报
“师妹!师妹等等!”
是燕黎, 他小跑地过来,温润一笑,说道:“师妹, 收队了?”
白玉姮点点头,笑道:“嗯,刚回来, 不知师兄有什么事吗?”
“其实不是我, 是方才在山下遇见裴师叔,他见我回宗门了,让我跟你说, 在青鸾峰与你有事情要说,但他还要去一趟重光殿,你且需等等。”
白玉姮点了点头,心道跟他还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对他道谢道:“谢谢燕黎师兄!我知道了。”
燕黎弯眼笑, 柔声道:“不客气。”
白玉姮正欲走时,身后的燕黎又忽地道:“哦对了, 师妹前去青鸾峰要小心点, 那里寻常弟子甚少前往,林森丛密,恐怕有妖兽藏匿于此。”
白玉姮道谢:“好,知道了师兄!多谢师兄提醒!要是真碰上妖兽了,那必然是它要躲我的!”
燕黎闻言忍俊不禁, 笑弯了眼,连连点头真心地像哄孩子似的夸她:“那肯定是师妹厉害,我之前便听说了你的事迹,想必小小妖兽, 定不敢惹你。”
白玉姮咧嘴笑。
二人说了几句,便各自分开。
白玉姮只身前往青鸾峰。
青鸾峰峰顶,平面宽阔,树木稀少,唯有一棵三四人环抱的苍劲古树耸立其间,四周云雾缭绕,但视野开阔,一览众山小。
白玉姮坐在粗壮的树杈上,倚靠树干,眺望远处,心中紧张地想裴渊会跟她说什么?
会让她不许插手此事吗?
还是态度坚决,跟她闹脾气?
个中想法在脑海中转过,但始终没有一个想法是他以分开为由来要挟她。
可能在她心里也知晓她对裴渊之重要,哪怕他怕得要死,也不敢说出跟她分开的事。
白玉姮叹了口气,发现她好像也拿裴渊没办法,让她抛弃他再死一回,她总是有一丝难言的不舍,可若是要牺牲一人就能换来苍生安宁,那又有何不可,她们修仙之人的使命便是如此,既在其位,就要谋其政。
就这样漫天无际地想了许多,正疑惑裴渊怎么还没到时,听见上山的小路边有动静,一道隐在云雾中的高大身影渐渐显露,白玉姮跳下树杈,往前走了几步。
忽地,鼻尖好像嗅到了一丝异香,头如天旋地转,在昏迷前一刻,白玉姮看清了来人并不是她心心念念要等的裴渊,而是给她传递消息的燕黎。
“……”
燕黎敛下往日温润柔和的神情,眼神淡漠,一张脸恍若冰冻的泥塑,面无表情。
“你不该回来的。”
他自喃喃一声,又被风吹走,而后抱起她,藏进了袋中。
青鸾峰霎时无风无声,云雾消弭。
天光乍泄。
“唔……”
白玉姮揉了揉额角,一阵哗啦清脆声在静谧的环境中响起,她看了看手上被圈起的铁链,脚上也有,链子呈黑红色,她只是轻轻地挣扎,便闪动红光,圈起腕口又紧了几分。
白玉姮认得此物,乃是由最为坚硬的玄铁打造而成,没有点本事是挣脱不开的。
她撇开压在身上沉重的铁链,又半眯着眼打量所在之处。
一个阴暗潮湿的石窟之中,桌椅茶具一应俱全。
层层叠叠的黑红纱幔布置在洞穴之中,白玉姮撑起身子,打量这洞穴。
“醒了?”
白玉姮看过去,是燕黎,她拧眉问:“你想做什么?”
燕黎将茶水递过去给她,淡淡一笑:“不用担心,我不会害你姓名,不过是主人想要请你过来叙叙旧罢了。”
“主人?叙旧?”白玉姮眯眸,心中百转千回,笃定道,“你就是那个内鬼尖细?你的主人是顾平之。”
燕黎只是柔和一笑,举着茶杯等她接过。
“……”
白玉姮转了转杯中茶水,挑眉道:“应该没有什么毒药迷药了吧?”
燕黎好笑:“没有,放心喝。”
白玉姮抿了抿唇,只将茶杯捧在手上,燕黎也不强迫她喝。
“你为何要帮顾平之?他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
燕黎唇角的笑淡了下来,唇线抿直,无悲无喜地望着她。
“哪有什么为什么。”
“……”白玉姮恼火,呵斥道,“你可知你这样为虎作伥,将会害得多少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燕黎冷漠地呵笑:“那与我何干?”
“……”
白玉姮冷眼看他,像是看两个人似的,那温柔的表皮此刻被撕碎,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只冷漠的、披着人皮的恶鬼,恶鬼开口:“他们是生是死与我何干?几个生命如蝼蚁般脆弱的人,死了便死了。”
“嘭!”
青瓷莲纹的茶杯四分五裂,茶水溅湿了衣摆。
燕黎垂眸看向湿漉漉的衣摆,放在膝上的手攥紧,骨节咯吱作响,有一瞬的戾气勃发。
不过是一闭一睁的刹那间,那暴怒边缘的情绪被拉扯回来,脸上嘲意尽显:“我说你这么在意那些人做什么?就算你为他们做的再多,他们也不会放在心上,只觉得这是你应该做的,难道你就不觉得不值得吗?”
“宁愿以身殉道封印妖魔的姮鸾帝君,在无能的盟友面前只能动用禁术,用灰飞烟灭的代价换取的百年和平,但你看如今还有几人记得?受你荫庇的百姓?还是无能的同盟?”
他嘲讽地笑了声,缓慢道:“哦。还是有的,你瞧,这不天下再次大乱了,他们这不又记起你来了?”
“心心念念想着你能再次活过来,想着牺牲你一人来换取上百年的和平安宁……难道你就没有一丝怨恨?一点不公吗?”
“……”白玉姮静静地看着他,对他嘲讽付之一笑,冷声道,“你还记得我们宗门的宗规么?”
“……”
燕黎面容有了一瞬间的扭曲,记得,当然记得,他的父亲母亲都是那句宗规的拥护者,甚至将那句宗规奉为圭臬。
“宗规第一条,‘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你,可还记得?”
白玉姮冰冷地检视他:“你年幼孤露,是天衍宗养育了你,亦是天下百姓抚育了你,你是何等了冷情冷血,竟会说出如此负恩昧良的话!元光当真信错你了!”
不知那句话竟戳中了他的心窝,他猛地站起身,一双眼突涨,一错不错地盯着她,后退的红木圆凳在地面发出刺耳的滋啦声。
掌心的火在凝聚,恨不得将眼前字字戳心的人撕个粉碎。
“啪!啪!啪!”
“真是好大一出戏。精彩!精彩!”层层帷幔之后走出来一个人,几乎覆盖全脸的面具,一双异瞳如同宝石般耀眼,此刻正笑眯眯地看着剑拔弩张的二人,“打啊?怎么不打啊?要不要出去打一架?外面比较宽阔。”
白玉姮抿唇,撇开脸。
燕黎见人到了,衣袖一甩,冷哼一声,转身就走,连顾平之也没有理会。
顾平之见怪不怪了,拉过方才被推开的圆凳坐下,仅离白玉姮坐着的石床半米距离。
“好久不见。”
“……”
顾平之脸色一黑,冷笑:“怎么?再次见到我你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白玉姮顺势躺下,缓过那阵迷药的软劲。
“是不是以为我已经死了?”顾平之脸色扭曲,冷冷盯着她,一错不错的视线不想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任何一丝反应。
白玉姮闭上眼,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转过身背对着他。
“……”
顾平之咬牙切齿,将人掰过来,定在面向自己的侧躺姿势,又将她的眼皮掰开,看着他这才满意地与她说话。
“真是让你失望了,那淬火烧死的不过是一只化形的蛊虫分身,我还活着,好好的活着!”
动不了,还被硬生生睁开眼看他的白玉姮:“……”
“你可真是狠啊……”顾平之自顾自地说着,“那淬火将我烧成那样,你难道没有一丝的迟疑悔意吗?”
“方才说的那样大义凛然,那我呢?我难道不是你要庇护的子民吗?”
“对我下那么重的手。”顾平之咬着后槽牙,残存的理智让他忍着那鼓气,这才没有让她也尝尝那切肤挠心、肝肠寸断的痛!
“嗤。”
白玉姮嗤了声,顾平之见她反应,冷笑,更是来劲了,站起身,将身上的衣物全都褪下。
“这儿,是你刺的。”他指了指右胸拇指大的疤痕,“你那日为了跟我争夺扶摇琴,将干枯的树杈插.进我胸口!”
“……”
白玉姮根据扶摇琴这个关键回想了下,记起是他们初识时发生的事,那时各个门派、天下所有修士都前往蓬莱仙境寻宝历练,谁知他俩竟同时看上了扶摇琴,本就是谁强谁得的,他们便打了一架,她那时用随手捡起的树枝拿下了他,争得了扶摇琴。
但他俩也算是不打不相识,后面她与他的同门师姐交好,也算与他成为半个好友了。
白玉姮无语,没想到近乎千年前了,他居然还记着这事,果真是睚眦必报,心眼极小。
“这里,”他指着左肩那一处尾指长的刀疤,恨恨说道,“是你当年同那群老匹夫围剿我,一刀刺过来的疤!”
白玉姮扫了眼那不知为何历经好几百年还能像新好似的疤,冷呵:“那是你灭了同门的报应,咎由自取。”
顾平之俯视她,又指向后背,给她看那斑驳泛红,皮肉尚未长好的伤,恨意滔天道:“这一道道新伤旧伤都是你一道道添上去的!百年前,你不惜用全部的灵力,用破境期的元神毁坏我的计划,还想与我同归于尽,若不是我留有后手,今日你我早就化为天地之间的一粒尘埃!”
他默了默,眸光幽深,好似真的想跟她同归于尽,一同化作这天地之间的一粒尘。
白玉姮眼皮子一跳,冷声道:“我们不过是替天行道,像你这样欺师灭祖残害同门的人,难道就不应该伏法吗?”
顾平之哈哈大笑起来,眼角沁出泪花。
“这些伤,都是你!”顾平之指着她,“都是你一道道刻上来的!”
他忽地俯身向前,抓着她的双肩,一双眼通红,饱含着无尽的恨意,怒声道:“你说!”
“你说该如何补偿我!?”
第126章 三界霸主 我要姮鸾
裴渊左手垂下, 右手捂着左胳膊,今日在外巡查时,为了救一个小孩被妖物伤到了, 手当即便抬不起来。
沉重的步伐回到望仙山时,他一双利眼四处观望着某道身影,尽量避开她会走的地方。
多宝正在莲池中逗鱼, 见他回来了, 高兴地叫唤,拍打着翅膀,颠颠地跑到他跟前。
裴渊用没有受伤的手, 将它的喙合上,冷声道:“小声。”
多宝不解地歪头,忽地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挣扎着要说话。
裴渊蹙眉呵斥它:“安静。我没事,小伤而已, 莫要让你娘亲知道。”
多宝长长的脖子发出咕噜噜的叫声。
见它安分下来,裴渊松开手, 摸了摸它的脑袋。
“啾啾啾啾!”
——娘亲不在!
裴渊手一顿, 垂下眸子,问:“还没回来吗?”
“啾啾啾啾啾!”
——多宝没看见!
裴渊只当她还在避着自己,不再追问,对它道:“我受伤的事,不能告诉娘亲, 不然你的八珍果没有了。”
“啾啾啾啾!”
——不要不要!
“嗯?”裴渊眼一沉,多宝丧气地垂下脑袋。
“啾啾~”
——爹爹~
“撒娇不管用。”
裴渊强硬的态度让多宝很是伤心,小声啾啾个不停,看样子委屈极了。
“只要你不说, 八珍果每日多给一个。”
“啾啾啾!?”
——真的吗!?
多宝还是个孩子,听到吝啬的老父亲居然要给他加餐了,圆溜溜的眼睛一亮,高兴极了,登时忘了老父亲受伤的事,连连点头,用脑袋去蹭他。
裴渊点了点它脑袋,趁白玉姮还没有回来之前,先躲起来。
于是乎,冷战中的小情侣都没有发现彼此的“异样”。
裴渊在察觉白玉姮不见的时候,她已经被顾平之关了三日了。
*
“若是你同我认个错,我就能原谅你。”顾平之看着她,“说不定我还能将你放了,让你走。”
白玉姮眼皮子都没掀起来,倚着石壁,神游天际。
“看着我姮鸾。”顾平之捏着她的脸颊将脸转向他,一双异色的眼瞳此刻幽幽地冒着火,“你愿不愿意?只要你肯低头,我便放你回去。”
白玉姮被他掐得脸刺疼,两边的颊肉拱起,想要撇开却没能成功。
顾平之自然感受到她的抗拒,但他不管,他只要她的一句话。
顾平之垂眸盯着她愤怒的眼睛,将视线下滑,落在被他手掐得微微撅起的朱唇,两瓣花瓣似的唇微张,洁白的贝齿隐约露出一点痕迹。
顾平之眸色渐深,呼吸瞬间急促起来,身子慢慢地往下倾,滚烫的呼吸喷在她脸上。
白玉姮嫌恶道:“你不是恨我吗?怎么?你想吻我?”
“!!……”顾平之像是被她这话点醒,又像是从鬼迷心窍里挣脱出来,快速地撇开她的脸,活像是什么妖魔鬼怪般,面具下的脸满是嫌恶厌弃,蹭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瞪她,“呵,吻你?别自作多情了!”
顾平之立刻离她几米远,眼里簇簇冒着火:“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罢,甩袖离去,脚步飞快,在白玉姮眼里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样子。
白玉姮擦了擦被他碰过的脸。
还没过多久,顾平之又来了,白玉姮已经见怪不怪了,倒是想看看他能耍什么花招。
只见他一进来,双眸圆瞪,好像气坏了,轻嗤一声,居高临下道:“没错。”
白玉姮:“?”
顾平之冷眼看着她,咬牙切齿道:“如你所愿,我是恨你!”
“……”莫名其妙。
“但我对你……”他咬牙,涨红了脸,狠狠瞪她,“确实不一般!”
“?”白玉姮一时不知该用什么表情看他。
他出去又回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白玉姮十分不解。
“不过你也别得意,我是不会因为你,而放弃我的大计的!”
白玉姮:“……哦。”
顾平之冷冷盯着她看,说道:“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白玉姮沉吟半晌,秉着不再激怒他的心思,与他周旋:“我只想问你,为何还要伤害无辜?当年羞你辱你之人都已然被你斩杀殆尽,为何还要将天下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顾平之没听到自己想听的,唇线抿直,冷嗤:“如此蝼蚁,不过是我成神的牺牲品,若能助我成神,倒是他们的荣幸。”
白玉姮只觉得他格外的恶毒,从骨髓中渗出冷意。
顾平之坐在石床边,拉住她被铁链锁住的手,柔声道:“若是你答应好好跟我,我们可以一起成神,成为这个天下的主宰,如何?”
白玉姮真是烦透他了,一分一秒也不想在此处多待,冷冷地甩开他的手,冷漠道:“呵,想的可真美。”
“真是抱歉啊,本君已经有道侣了,不可能跟你有什么的!”
顾平之面容扭曲:“就是你那个小徒弟?”
他讽刺:“他又有什么好的?你宁愿与他结为道侣,也不愿与我一同成神?”
白玉姮冷漠:“他自然是好的,千好万好,总之比你好上数万倍!”
顾平之连声说了几个好,气笑了:“可真行啊,那我也就不必心慈手软了。”
“来人!”他怒喝一声,“将她一起带上,围攻天衍宗!”
从外面走进来的下属应:“是!”
白玉姮不装了,反正再待在这儿也无法知晓顾平之的计划,遂在那下属要将她押走时,用力震碎那玄铁之链。
一个转腕间,一道匕首已经刺向那人的脖颈,一招毙命。
顾平之惊愕一阵,终于反应过来了:“原来这些日子你都是装的!?”
白玉姮甩了甩手中匕首的血,淡声道:“是,若是不装,怎能知道你的计划?”
“呵。”顾平之扯了扯唇角,只觉得自己还是那般蠢笨,竟又被她糊弄,“那现在为何不装了?我倒是想让你装一辈子。”
白玉姮轻轻一笑,直直往他心窝窝戳:“因为裴渊还在等我回去,所以不装了。”
“……”顾平之默了一瞬,哈哈大笑了起来,笑得他捂着肚子笑弯了腰,擦拭眼角笑出的泪,他玩味道,“想回去?那倒要看看你的本事了。”
说罢,一道道狠辣的招式就要冲她打了过来。
白玉姮也不慌乱,与他应战。
二人从洞内打到了洞外,白玉姮扫了眼周遭的环境,这才发现此处与天衍宗相差不远,不过是隔了几个山头,心下又惊他们竟如此胆大嚣张,将此处作为据点。
看着源源不断围堵过来的妖兽,白玉姮也知不能再与他耗下去,飞快地掐诀,将最近一圈的妖兽炸了个粉碎。
可惜没有裴渊在此,若加上他的助力,这样的术法威力要厉害多数倍。
这不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说曹操曹操就到,只见一墨绿青袍男子与一只白色鸾鸟冲入妖兽群中,动作极为快速,配合默契,将白玉姮周边的、想要偷袭的妖兽斩杀。
裴渊伸出长臂,圈住她的腰身,往上一带,稳稳当当地坐在了多宝背上。
白玉姮惊讶,激动道:“你们怎么来了!?”
裴渊看着她消瘦的下巴,眸中溢满心疼,愧疚道:“知道你不见了,我让多宝闻着你的气味一道找来这儿的……”
裴渊摸着她的脸颊,心疼道:“瘦了。”
白玉姮摇摇头,自然看出了他的愧疚:“没有,是我没有警惕心,竟然被骗了。”
“啾啾啾!”
——别聊了!
裴渊正要说话,多宝啾啾个不停,打断他们。
顾平之领着妖兽冷冰冰地看着一双郎有情妾有意,你侬我侬的人,觉得心尖都在灼烧得厉害。
他即可下令:“将他们都杀了!”
妖兽一应百应,不要命似的冲上来,冲击他们。
白玉姮与裴渊对视一眼,点了点头,快速地结印,一缕赤金色,一缕墨绿色,交织在一起,飞跃出去,像是一张大网,又像是数万支箭矢,穿透妖兽的身体,将他们缠绕在一块,团团绑住,最后一声地动山摇的巨响,瞬间炸成了血雾。
而白玉姮也趁烟尘弥漫之际,施了个迷瘴诀,迷住顾平之的视线,让多宝快速飞离此处。
等顾平之吹散迷瘴,山洞前早已没了那人的身影,他恨得牙根痒痒,攥紧的手青筋暴起,恨不得将人捏成齑粉,扬了!
多宝飞得很快,将那些追过来的妖兽甩出很远很远。
白玉姮见顾平之没有追来,这才松了口气,转身看身后的男人,带了几分委屈嗔怪:“你怎么才来啊……”
裴渊闻言,心里一紧,将人抱紧:“对不起。”
“你都不知道我快要被那人怄死了!”日日听他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时不时的发癫,她真的快憋死了!
裴渊安抚摸着她的头:“抱歉,是我疏漏了……”
他本来因伤要避开她的,但后来想想,这不正好可以用伤来博取她的同情心疼,也能让这突如其来、没有休止的冷战结束。
他真的很想她,很想很想。
不想夜里孤枕难眠,不想看见她逃避的眼睛,不想她冷淡的神色,不跟他说话,也不跟他笑。
所以,他能在第一时间内发现她失踪了。
让多宝闻着她的气息,一路寻找,最后还是在那山头附近听见异动,这才碰上了。
裴渊不禁有些可惜,三日,他的伤都快好全了,苦肉计是用不了了。
白玉姮抱住他,低声道:“我们不冷战了好不好?”
裴渊也心疼,也不开心,她给了台阶,他便急急忙忙地下了:“嗯,不冷战了,以后也不再这样了……”
白玉姮主动去寻他的唇,裴渊压了上去。
时隔多日,二人吻得激烈,恨不得将缺失的那几日都补回来,都对对方有着无穷无尽的热情,你来我回,有来有往。
唇舌勾缠,水声泽泽。
*
风起云涌,硝烟弥漫,三界妖祟丛生,人间俨然成为一个炼狱。
修仙界众多门派联合起来,也难以将杀不尽,斩不死的妖兽魔物。
战事渐疲,人心涣散,不少心性不定之人都在企求盼望能者降临,如同当年姮鸾帝君以身殉道般,就世人于水火之中。
此时,不知从何处而来的、有关姮鸾帝君已经活过来的了消息传来,振奋了不少临生退意的修士,但左等右等,众多修士死在了无情的战场之上,却没有等来那些所谓能人长老的确信和助力。
一时间,人心惶惶,不少人萌生投降之意,也有不少人临阵退缩,逃往传说中的仙境避难不出……
在死生大事面前,人间百态尽显。
但所有人的选择都是为了自己,为了活命,而避难,为了大义,而前仆后继,为了苍生,而舍身往死。
神魔之战,就从顾平之攻打天衍宗开始。
各宗长老带领手下弟子奋力抵抗,两军在青鸾峰上相遇。
顾平之坐在青面独角妖兽背上,看着各派某些熟悉的面容,有了一阵的恍惚。
各门派的人也认出来他,瞪大了眼,惊愕道:“顾平之,你居然还没死!?”
“果真是祸害遗千年!”东玄帝君瞪着对面的人,一想到又是此人害得天下大乱、伏尸千里就气得心口疼,狠狠地嘲讽道,“当年紫阳天尊就不该收你这个祸害为徒!引狼入室害得整个宗门都殒灭!”
顾平之听到这话,哈哈大笑了起来:“东玄帝君多年未见,还是这般直言豪爽,令在下颇为怀念啊……”
“哼,少废话!你这次又想做什么!?将三界搅得天翻地覆,难不成你还想再屠了这三界的门派!?”
“哈哈哈哈哈,你说的很有道理,”顾平之支着额,悠悠道,“但现在我可不想再杀什么人了……”
“呵,不杀人?简直是笑话!”
这话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如今天下死了这么多的人,无辜丧生的百姓,被妖兽杀害的同门……
尸首数不胜数,这魔头竟然说不想杀人?
简直可笑!
东玄帝君见此人油盐不进,冷眉竖眼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有人不禁猜想,痛斥道:“难不成你还想做这三界的霸主不成!?”
顾平之眼眸一沉,战起身,俯瞰着这山川海海,挥手朗笑:“没错!我要做这天下的主人!”
“三界的主人!”
“痴人说梦!有我们在一日,你就别想!”
顾平之毫不在意,勾唇笑:“今日若要我收兵也可以。”
东玄帝君眼皮子一跳,冷声问:“你又想做什么!?”
顾平之沉下眉眼,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我要姮鸾,你们将姮鸾交出来,我便放你们一马,如何?”
他环顾人心浮动的众人,眸光明明灭灭,勾唇笑道:“只要你们将姮鸾交出来,我立刻,马上,让所有的妖兽回来,停止战事。”
“诸位觉得我这个提议如何?”
第127章 他的眼泪 不要再爱你了
此言一出, 犹如深水炸药,震得人心摇摆,踟躇不停, 神色晦暗,视线恍惚。
“他说谁?”
“姮鸾帝君?”
“难道传言是真的!?”
“姮鸾帝君真的回来了?”
“那为何她不出来?”
“难道要看着我们死绝了吗!?”
“东玄,姮鸾帝君回来了, 你们为什么不承认?”一长老看着他, 目光复杂。
东玄帝君蹙眉,还没说话,另一人又道:“该不会她死而复生之后, 后悔了吧?”
一言尽在不言之中。
众人神色各异。
东玄帝君拧眉,呵斥他:“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继而,又将目光扫视这群并肩作战过的老东西,叱道:“胡思乱想什么!?就算姮鸾真的回来了,怎么会有你这样狭隘的想法!?少动用你那小人之心去揣度别人!”
而后他锐利的目光看向顾平之, 冷声道:“姮鸾早在百年前便死了,少在这里妖言惑众, 若是她活着, 也不会见死不救,眼睁睁看着千千万百姓牺牲的!”
顾平之喟叹一声,笑道:“看来你们都不知道啊?那姮鸾帝君早就回来了,一直隐藏名姓躲在你们其中……”
他一面说着,一边扫视对面的一群人, 用扩音诀喊着,整座山头都是他的声音。
“姮鸾,只要你出来跟我走,我便撤回前往人间的妖兽!”
“我只要你一人, 用你一人便能换回你们无数同门、百姓的性命!”
“姮鸾,别躲了。”
*
“姮鸾!”
元光帝君急匆匆赶过来,正好碰上前往青鸾峰的白玉姮和裴渊。
“怎么了?这么急匆匆的?可是顾平之出来了?”
元光拉着她,想要带她回去,被裴渊拦下,他扯回她的手,拧眉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听到顾平之带领一众妖兽在青鸾峰上的消息时,便匆匆过去增援。
元光长话短说地将顾平之说的要求都说了一遍,还有当时众人的反应,他顿了顿,还是说了出来。
“如今的局势对你非常的不利,你现在还不能出面。”
裴渊闻言,向来甚少生气的脸上也满是怒气:“一群狼心狗肺、忘恩负义的东西!他们当真要将玉儿交出去,来换取一时的安定?”
“顾平之很显然是有意而为之。这几次的战役我们死伤众多,他是有备而来,将那些妖兽炼化得更加的凶猛狠辣,各门派都元气大伤,人心浮躁,若真的动了这个以一人换众人的心思,就算不信也会信,他们只想有一段喘息的时日。”
裴渊怒喝:“荒唐!那顾平之是何等阴险狡诈之人,这样的人说的话,怎可敢信?怎能信的!?”
“顾平之已然是下了死令,他想要当这三界的霸主,其他门派若是不从,只能是重复当年被屠杀灭门的路子……”元光面色铁青,对顾平之恨之又恨,袖中的手攥起拳,恨不得将那人即刻杀了,“一条路是生,但要俯首称臣;另一条路,便是死,以身殉道,与他们殊死搏斗,坚决维护正道的尊严。”
裴渊怒不可遏,冷笑:“一个心怀不轨之人的话都能相信,我看无需旁人来灭门,不过百年就能自取灭亡!”
元光叹了一声,没说话,而是看向沉默的白玉姮。
“姮鸾……”
欲言又止的话尽在不言中。
裴渊后知后觉,方才愤恨的神色变得紧张又警惕,攥紧了她的手,生怕他一松开,她就又不见了。
“玉儿!”
他紧咬颤抖的牙关,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白玉姮抬眼看了眼元光,又看向裴渊,后者冲她摇头,眼里是哀求,手上的劲用力地握她的手。
“我……”
“不可以!”白玉姮还没说话,裴渊冷呵她,额角的青筋绷起,“明明有许多法子可以解决!为什么偏偏要选专门戳我心窝的这个!?”
白玉姮头疼,明明才说好了不冷战不吵架,为什么一涉及到这种问题,裴渊总是格外的敏感尖锐。
“渊儿……”
“别这样叫我!!!”裴渊松开攥住她的手,双眸通红,死死地瞪住她,“百年前便是这样!如今也要再来一次吗?”
“我……”
裴渊冷冷地、愤恨地看着她,这是白玉姮第一回在他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还是对她。
“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
“渊儿……”
“住口!我现在不想听你说那些大义凛然的话!”裴渊怒目而视,一双眼泛红湿润,胸膛急促地起伏不定。
他一挥袖,将旁边的元光帝君震开,长臂一捞,将她扣进怀里。
裴渊将人搂紧,脚尖一点,抱着她飞回了望仙山,关上寝殿的门。
“啪!”
结实的檀木门被重重地关上,将外面灿烂的阳光隔断,一切声息都被绝断在寝殿外。
“唔!”
裴渊像一头勃发的雄狮,扯过她的手腕,扣住她的脖颈,重重地、急切地吻她,撕咬、碾压、强夺……
一只手灵敏而轻巧地解开她的腰带,她的衣襟,恨恨地在她白皙柔嫩的肌肤上狠狠地咬,直到唇齿中尝到一丝铁锈的腥味。
“啊!”白玉姮吃痛,垂眼看他,只见心口那处红红润润的一圈牙印印在上面。
“裴渊!”白玉姮恼了,怒喝他,这狗崽子也不知用了多少的力气,将那处咬得竟渗出了血丝。
“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裴渊从心口慢慢抬头,看她,冰凉的指尖摁在她心上,声音缥缈虚无般。
“你是不是因为我替你挡了那道天雷,所以你心怀感动,才愿意、答应和我在一起?”
裴渊哑着声问她。
紧扣她肩膀的手用力晃她,目眦欲裂:“快说!到底是不是!?”
“没有,裴渊。”白玉姮让自己冷静下来,冷静地跟他说,“我爱你,这是真的。”
“呵。”
“可你心底,我到底是比不上你心里的大义,你的同门、你的百姓……”
“是不是?”
裴渊神情悲怆,声声字字泣血般质问她。
白玉姮抿唇,不想回答他这个问题,这两者怎能放在一起比较?
裴渊自嘲地笑了一声:“果然,果然……”
“我只想要你的心,”他点了点心口那里,哀求她,“一颗独一无二的,装不下任何人的心。”
白玉姮无奈,她道:“这不可能的裴渊……”
“可能!怎么不可能!”裴渊怒目而视,几欲崩溃,“我就是、我就是!”
他戳着自己的心:“我这颗心、这颗心里,只有你!只有你一个!若是让我舍弃天下人,只选你,我毫不犹豫!”
“你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跟我一样?把心分给我呢?”
“完完整整的分给我呢?”
“崖生……”
“明明我就可以!为什么你不行!?”
“你喜欢心善柔和的,那我也学着心怀善意!你喜欢乖巧听话的,那我也学会收敛脾气,装成一个不争不抢的温润公子!你欣赏勤奋能干的,那我日日夜夜不敢停歇地练功,就是为了让你看到我……”
“为什么啊?”
“你为什么、为什么看不到我?为什么不能全心全意爱我?到底为什么!”
裴渊快要癫狂。
“我恨你!恨你心中装着大义!恨你心里装着那么多人!恨你!恨你不能只爱我一个……”
“为什么?为什么?”
“你说为什么啊!?”裴渊箍着她的双臂,一双血红的眼看着她的眼睛,想要从她眼里看出一丝的爱意。
蓦地,裴渊松开手,连连后退几步,仰起头,将快要流出来的眼泪逼回去。
“你为什么不能是我一个人!?为什么你要背负那么多人?”
“你不要用那种表情看我!”裴渊看她,激愤道,“为什么你不能永远属于我!为什么要用自己的生命去救那些无关紧要的人!”
“我宁愿他们都死,也不想你再一次在我眼前灰飞烟灭!”
他急促地喘着气。
“你可知道,那日我在华英殿跪了多久?到底有多绝望?我眼睁睁看着你走,被你捆住却无能为力挣脱……”
“你为什么不回头看看我!”
“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
裴渊捂着眼,哽咽难言。
“拼命解开那束缚,等到了那里,却只能看着你用元神献祭,你当初为什么要说那句话!?为什么要我等你回来!”
“为什么!”
“你可知我为了这句话整整等你等了一百年!?多少个日夜流转,多少个辗转难眠的夜晚,多少次斗转星移……”
“你可知那种明知没有希望,却仍然抱有一丝奢望,奢望你还在,奢望你舍不得我,奢望你会回来找我……”
“我去长生殿里求,求佛祖,求菩萨,求你能回来,一遍遍地求……”
“肝肠寸断、心如刀割,一遍遍回忆往日,一次次记起现实的痛苦,你知道吗?”
以往直挺如松柏的脊背颓丧地垮下,宽阔的肩在颤动,头上的黑发一丝一缕地变成银白。
“后来你真的回来了……”
“真好啊,我知道你还活着的时候,我去了长生殿还愿,我愿意用我的寿命换你的,就算立刻要我死了我也乐意,我高兴啊,特别特别的开心……”
“那日是我这辈子最最最开心的时候。”
“可你呢!你回来了,隐姓埋名的回来了!甚至不愿意与我相认!”
“我若是一直不知晓,你要何时才愿意告诉我!?”
裴渊恨她,恨死她了!恨不得将她吃了!
“要是你要选择告诉一人,你是不是第一个会告诉元光!?”
晶莹剔透的水珠从指缝中低落,滴地重重炸开。
“你好狠的心,好狠的心……”
白玉姮抱住他,紧紧地抱住他。
“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留下?明明救我了回去,明明说好了要陪我一辈子……”
裴渊趴在她肩头,闻着她清淡的冷香。
“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生气?是不是觉得我是个疯子?”
“你是不是厌恶我了?”
裴渊说着就要抬起头去看她的神色,但又害怕在她脸上看到恶心、嫌恶的表情。
“你为什么要对别人笑?为什么要跟别人说话?”
“你为什么能这么冷静?为什么对我这么冷静?”
他伸手虚虚地掐着她的脖子,厉声道:“你为什么不能只对我笑!为什么不能只看着我!为什么不能只跟我讲话!为什么我不是你心里最特别的那个!”
“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为什么、为什么痛苦的只有我!为什么你能说走就走,说不要就不要!?”
“我恨你我恨你!白玉姮我恨你!”
“哈哈哈哈……”裴渊癫狂地大笑,“我不要喜欢你了,不要再爱你了……”
裴渊从她身上抽离,转身背过她,佝偻着脊背。
“爱你真的好累好累,好痛好痛……”
“从那天,你抛下我走的那天开始,我就不爱你了,不爱了……”
第128章 千年之约 姮鸾帝君回来了!
白玉姮搂紧他的腰, 双手捧着他的脸,用唇去试探,去抚慰, 去回应。
“裴渊裴渊,崖生……”白玉姮抽噎,捧着他的脸去望进他的眼, “崖生看看我, 看看我,我爱你我爱你……”
“真的!真的,不骗你。”
白玉姮去亲他嘴角, 哑声说道:“你听听我的心。听到了吗?我的心再说爱你,它每时每刻都在为你跳动。”
裴渊感受掌心下那砰砰跳动的心脏,强劲有力,好似真的再说我爱你。
“裴渊,崖生, ”白玉姮亲上去,唇与唇相贴, 从唇缝中含糊露出那三个字, “我爱你。”
白玉姮主动去勾他的舌,与他津液交换,唇舌缠绵。
一吻毕。
裴渊激昂的情绪也平复下来。
二人额头相抵,感受着彼此灼热的呼吸。
殿中又恢复了静谧,只有他俩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裴渊被她这一吻气消了, 既尴尬又羞赧地垂着头,蹭了蹭她的颈肩,哑声问道:“可以不走吗?”
白玉姮抱着他的手一顿,同他道:“裴渊, 若是没有到最艰难、生死存亡之际,我一定不会再抛弃你,再来一次以身殉道,这个我可以向你保证。”
裴渊猛地抬起头,眯眸生硬道:“那若真的到了那时候呢?”
白玉姮抿了抿唇,态度很坚决:“若是真的到了需要牺牲我来换取这三界百年,甚至千年的安宁,那么,我愿意。”
“……”裴渊胸膛鼓胀,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崖生,我答应过我师父,既然走上了这一条路,便会将庇护天下为己任,这是我在师父收下我时、在她的坟前、还有那些帮助过我的百姓面前答应过的事。”
“我要守好这个安宁的世界,这是我和他们的千年之约。”
“这么说你能懂吗?”
“所以,你还是可以为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放弃我……”裴渊哽咽,眼睛看着她,眼里有期待也有奢望,“甚至再次放弃你的生命,是不是?”
白玉姮闻言,冷冷地退出他的怀抱,冷冰冰地站在那,目光炯炯,毫不犹豫地应:“是!”
“……”裴渊连连后退几步,心如刀割。
“你就这样爱他们?”
爱?
爱。
怎么不爱?
不知为何,白玉姮想起很久很久,久到她现在回想起来都不太记得的以前。
她从未真正跟谁透露过她的身世,就算与岑楹他们说的也是假的。
她本是一名吃着百家饭长大的孤女,在那时时局动荡、战乱频发,朝代频繁更迭,饿殍遍地、伏尸千里,穷到、苦到能易子而食的时代。
但她遇到了很多很好很好的人。
有人会见她衣着单薄破旧,给她一件不那么破旧的衣裳;有人会在寒冷到能够冻死人的冬日,让以天地为家、风餐露宿的她住进家中,遮风挡雨熬过冬日;也有人在她饿得吃不上饭时,给她掰了半个馒头……
所有的苦难没有打倒她,她顺利地活过了十岁!
那时她遇上了她的恩师,她与众不同的根骨让她侧目,将她带出了苦难,给了她一个温暖、能吃饱饭的家……
所有人都对她说,你这孩子有福气啊,可要好好珍惜啊,这个时代太苦了,一定要好好活下来,替我好好活着!
而带她入门的师父被卷进朝堂的风云之中,不过是寻常的一夜,吊死在了家中。
而她被她保护得很好,幸免于难。
不过一年的时间里,她又从天上摔回泥里,没有任何人会给予她庇护,也没有人能一直保护她。
所以,她要变得强大,她要自己保护自己,她也想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师父说的没错,她是修仙难得的奇才,仅靠着师父教的基本功,靠着自己的努力和悟性,成为名贯三界的修仙天才。
她一步步往上爬,站在了最高的山巅,所有修士见到她都会尊称她一句姮鸾帝君。
她不在是从前那个衣不蔽体食不果腹,没有姓名,手无缚鸡之力,听任旁人摆弄生死的人了!
她始终没有忘记,被师父带走那日,那些给过她帮助的百姓,为她高兴到落泪。
——太好了!你终于有家了!
——你这丫头运气真好!那可是文昭夫人!三界大名鼎鼎的道仪尊主!
——丫头啊,可要好好听夫人的话,好好地活下去!
——好好学本事,保护好自己!要是有能力,也请帮一帮我们这些百姓吧!
——替我好好活着,替我看看这万里河山,何时才能到来的统一安定的盛世!
……
寝殿的门关起又被撞开。
殿中只剩下裴渊一人,静谧中只有他粗重急促的呼吸。
白玉姮不想意气用事,但看他还是无法接受,只能有始有终地跟他说了分开。
“要是你不能接受,那我选择尊重你。”
“我们不适合,就这样分开吧。”
她对他说了分开。
耳边不断地重复着她最后一句决断的话。
裴渊胸腔里,好像空了。
*
青鸾峰上,两方人还在剑拔弩张地对峙。
“已经快三刻钟了,怎么?姮鸾还不愿意出来吗?”顾平之笑,“难不成真想当逃兵?”
“那也好,我也给过你们机会了,那接下来,便决一死战吧,正好让我瞧瞧诸位修行多年,如今的功力如何,是否有长进了?”
他此话一出,各门派之中顿时爆发出叽喳吵闹的声音,要么是在谴责姮鸾帝君眼睁睁看着他们死,要么是在气愤顾平之这般嚣张,要决一死战,要么就是萌生退意,如何才能保全自身……
千人千面,世间百态,尽显于此。
东玄呵斥一声:“都给老子住嘴!”
一双锐利的鹰眼扫视众人,冷声道:“身为宗门弟子,受了宗门的荫庇与福祉,就应该扛起这份责任来!你们不是独自一人,是为了你们身后的家人、朋友,还有千千万万个百姓!”
“天衍宗弟子可在!”
“在!在!在!”
气吞山河的壮势,勃发的气势壮了几分心有戚戚的人的心。
“势以己身护天下!”
东玄大喊,一呼百应。
“势以己身护天下!”
“势以己身护天下!”
“势以己身护天下!””好好好!”顾平之笑眯眯地鼓掌,“真是好气势,顾某心生敬佩,不愧是天下大宗!”
东玄恼怒,虎目圆瞪,呵斥道:“顾氏小儿,以一己私欲,致使生灵涂炭,民不聊生,某在此立誓,定要取尔首级,慰藉死去的生灵!”
“取尔首级!慰藉生灵!”
“取尔首级!慰藉生灵!”
“取尔首级!慰藉生灵!”
顾平之冷笑:“好!那便用实力说话!我候着尔等,去吾首级!”
无形的硝烟弥漫,战鼓阵阵,神魔大战,一触即发。
“慢着!”
一声清脆短促的声音在双方阵营中响起。
循声望去,只见一红金双色纱袍、身形清瘦、面容清丽冷然的女子站在一只纯白鸾鸟背上,傲视敌方。
“她是谁?”
“那只鸾鸟不是裴师叔的多宝吗?”
“会不会是姮鸾帝君!?”
“傻了吧你!帝君画像我见过!不像好吧!”
“谁说不像!那气势,那模样,有五六分像帝君好吧!”
“可眼前这人,看着才十六七岁啊,我记得帝君早已过了花信年华?”
“她哪里是什么帝君啊!她分明是裴师叔新收的弟子!”
“这人怎么跑过来了?”
“这跟她有什么关系?”
“就是就是,真是奇怪,她跑过去做什么?”
“我也见过她!我们是同一批入的宗门!她是那位根骨绝佳的绝世天才啊!”
“啊啊啊?是她啊!我超级崇拜她的!”
“话说她突然跑出来是要做什么啊?”
“好好奇,快让我看看,让我看看,让我看看我女神啊!”
“……”
猜疑声渐起。
顾平之看着终于等来的人,盯着她红肿被咬破的嘴唇,冷笑道:“你来晚了,我们的约定不作数了。”
他说的好似今日天气极好一般:“你们都得死。”
他笑眯眯的:“包括你,姮鸾帝君。”
“啊?啊?啊?”
“他在说谁?”
“谁是姮鸾帝君?”
“啊啊啊啊?她就是姮鸾帝君?”
“什么什么!姮鸾帝君出现了!?”
“姮鸾帝君回来了!!!”
“啊啊啊啊啊啊!女神!我女神!我女神出现了!?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嗤,你方才不是说你女神是那新生天才吗?怎么又变成姮鸾帝君了?”
“嘁,你懂什么!我大女神是帝君,二女神就是白玉姮呀!嘿嘿,我眼光真不错!俩女神居然是同一人!”
“什么!白玉姮竟然是姮鸾帝君!?”
不止认识白玉姮的人震惊了,就连认识白玉姮,还认识姮鸾帝君的人也惊愕到说不出来话。
更加震惊的人就应该是东玄和灵真帝君了。
二人目光复杂,一时间不知道用什么表情看她,面上变化得极为精彩。
“你、你当真是姮鸾?”东玄帝君最先忍不住开口。
“你居然是姮鸾!?”灵真帝君紧随其后,瞪大了眼,没了平日里苦苦维持的高冷形象,“天爷诶!你居然变得这么年轻!”
不是,这是说这话的时候吗?
白玉姮听到两位好友的话,无奈地转过身,歉意拱手:“抱歉,此前是我隐瞒了你们。”
“你真的回来了!?”
东玄瞪大了眼,震惊到说话都劈叉了。
“是我,我回来了。”
白玉姮仍是十六七岁地模样,但身上的气质和那说话举止,都让他们找到了熟悉的影子。
东玄老眼一红,有些哽咽。
“你这老东西!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白玉姮嘿嘿一笑。
这边热闹得像是认亲喜乐大团圆,那边被“冷落”的顾平之像个摆设,冷冷地站在那,无人在意。
“说够了没有?”顾平之咬牙切齿道,“就没有人尊重一下我们这些反派吗?”
“……”
那边仍然是热热闹闹地拉着白玉姮东问西问。
各派长老、还有不少崇敬她的弟子都红着眼看着她,又高兴又兴奋地跟她诉说自己的崇拜之心。
“……”
顾平之忍无可忍,无须再忍。
捏碎手中把玩的灵石,怒不可遏道:“杀!将他们全都杀了!一个不留!”
“本尊要称霸三界!成为天下的霸主!”
白玉姮转身过去,嗤笑:“呵,天下霸主?口气还挺大。”
顾平之冷笑:“你若是怕了,便刎颈自裁,我可以看在我们是曾经好友的份上放他们一马。”
“你们呢?方才说的依旧有效,将姮鸾帝君交给我,只要死她一个,你们都可以活着。”
顾平之忘了方才“言而无信”的话,又重提这个约定,用他那把声音蛊惑人心。
青鸾峰上,倏然一静。
第129章 同归于尽 活下去,我求你
所有人都在面面相觑。
说实话, 这段时间来,他们死伤惨重,甚至还有不少长老死在了那些妖兽手下, 如今不少人的心都是散的,还有不少人都在传各家名门大宗是不是都要倾灭了?
再看看青鸾峰上那一圈圈黑压压、瞧不清尽头的妖兽魔物,那种濒临死亡之感更甚。
人心浮躁, 宛若一盘散沙, 悲观的人已经看不到光明的未来,临近的只有自己的死期。
所以顾平之此话一出,不少的人都在动摇, 面色凝重。
有些心性不坚定者摇摆不定,欲言又止,但见无人出声,选择暂定不动。
“姮鸾对我们有过大恩,我等皆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收起你的小算盘吧!”东玄冷厉出声,话是对顾平之说的, 但也是在警告提醒着其他心思不纯之人。
“这种以一换多的戏码对我们没用!”灵真也道, “君子死节,纵然全然倾灭,吾等绝不会做出令同伴寒心之举!”
“对!没错!”天衍宗的长老都这样说了,其他人更是一呼百应,尤其是同宗门的, 更是要支持保护本宗门的同伴,“要杀便杀!我们绝对不会屈服的!”
“放马过来吧!”
“大不了同归于尽!”
“为天下降妖除害,百年之后还能有一份我的美名!”
“就是就是!流芳百世多好的事啊!”
“少在那里叨叨叨,要来赶紧上!老子的刀早就按耐不住了!”
顾平之冷笑, 眸光扫过人群中的某个人,吹了一声骨哨。
“那就要看看你的实力了——”顾平之还未说完,一道苍老的声音打断了即将展开的大战。
“我同意用姮鸾帝君的命换我千千万百姓同门的性命!”一位须发尽白,体态略胖的老者站了出来,他语重心长地道,“诸位都是天之骄子,都是父母亲人的珍宝,一路要越过多少困难险阻才能走到今日?早也用功晚也用功,不就是为了有一日能出人头地,飞升上神吗?”
“要是平白死在了这个地方,值得吗?”
一位老者和蔼可亲、循循善诱的话语,挑起了不少人的心思,是啊,甘心吗?值得吗?
有不少人被他说动,主动地跟在他身后,战场一下子划分了三个派别,反派、正派、投降派。
“郑东阳你这个叛徒在胡说八道什么!?”
老者一下子被群起而攻。
“你这个老贼,难不成是尖细!?”
郑东阳不动如山:“这话就过分了,我不过是站在这千千万万条鲜活年轻的生命这边,不想让他们就这样死去,为他们可惜罢了。”
“你说这番话鼓动人心还说不是尖细!”
正义凛然之人被气得七窍生烟,立马拔刀朝他劈了过去。
“我们身为名门正派,进入宗门的那一日起就是为了庇护天下而活的!”
“那你可知如今的局势!?你不投降,不将姮鸾帝君杀了换取我们的性命,难道你想眼睁睁地看着我们宗门覆灭!?看着你的徒弟、师兄妹就这样死去吗!?”
“诸位听我一言,”他一边躲着攻击,一边语重心长,“要么将姮鸾帝君杀了,要么留下一条性命,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说罢,还将天幕打开,天幕上映出血腥可怖的画面,是他们前往各个地方降妖除魔的同门,一个个被妖兽贯穿身体、撕碎……断肢残骸几乎堆满了已经黑红的大地。
有人认出那一个个死去、奋起搏斗的同门,是前不久刚分开的好友、爱慕许久的人、师兄师姐、师弟师妹……
亲如手足之人在他们眼前一个个死去。
此言一出,又看见如此血腥残忍的画面,原本摇摆不定的人都在怒声吼道:“杀了姮鸾!杀了姮鸾!”
“她分明还活着!为何现在才出来!?眼睁睁看着我们的师兄弟死去!她就没想着救我们!我们要自己着想!”
“杀了她杀了她!”
“……”
愤怒的怒火已经挑到了白玉姮这边。
燕黎就站在她身后,语气轻快地说道:“你瞧,这就是你曾经用性命相护的人呐,一涉及到自身的利益,啧啧,看看这丑恶的嘴脸,真是令人作呕。”
白玉姮冷笑:“我心磐石不可转。”
燕黎嗤笑:“还真是高尚啊……”
说罢,他也站了出去。
以元光为主的天衍宗的所有人看着他,目瞪口呆,满眼的不可置信。
燕黎师兄都站了出去,那他们方才喊的口号、发的雄心壮志是什么?这不成了笑话?
“我同意以姮鸾帝君一人之命,换我宗门一线生机!”
“燕黎师兄!?”
“燕黎!?”
元光帝君是最不敢相信的那一个,怔怔地望着。
“诸位,胜负几乎已定,何须再苦苦挣扎?”燕黎笑着,拱手向顾平之,“我相信白玉尊者不会赶尽杀绝的。”
“我燕黎,甘愿臣服!”
“!!!”
几乎所有人都被他震惊到了,不甘、仇视、蠢蠢欲动……
“好!”顾平之眯眼笑,大手一挥,“你们都是识大局之人,本尊者定要好好犒劳册封尔等!”
风向一下子变得诡异起来。
“叛徒!”元光帝君久久难言,最后吐出二字,目光变得凶狠异常。
凌厉的掌风袭去,摧地拔树,势要将燕黎碾为齑粉。
“叛徒叛徒!”
天衍宗的不少弟子看着熟悉的人竟然就这样投降了,满心的激愤,气红了眼,恨不得将人斩在刀下也不想这些人这般屈辱地投降,辱了天衍宗的名声。
刀光剑影、剑花四溅,青鸾峰上一片混战。
“我说了,只要你们将姮鸾交给我,我便饶过你们!”
“绝对不可能!”
天衍宗的弟子一边砍杀着妖兽魔物,一边坚决地道,“我们绝对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
“就算是死,也要光荣、轰轰烈烈地死去!”
“我们是绝对不会放弃帝君的!”
“你少在那里挑拨离间!”
顾平之冷呵:“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本尊者不客气了!”
一声骨哨响起,那些妖兽如同吃了大补丸般,将一个个提刀砍过来的弟子甩飞,抗下海浪般凶猛的攻击。
擒贼先擒王。
白玉姮与顾平之周旋。
二人皆是化神期的修士,只不过一人是化神期初期,一人是化神期中期。
功力修为,灵力段位,你来我往,打得胶着,分毫不让,谁也占不到好处。
大神打架,小鬼遭殃。
靠近二人的,无论是妖兽还是自己人,都被震得飞远,半点也插不进去。
天色倏然骤变。
黑云旋成漩涡,闷闷的雷鸣在云层中由远及近,紫色的闪电哗啦划过漆黑的天幕。
风雨欲来,大厦将倾之感。
“啪!”
一道粗长、迅猛的闪光从那漩涡之中劈出,直直打向某处山谷之中。
原本还在交战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看了过去。
只见那闪电劈下的山谷之中飞起一人,被淡紫的白色光圈包围着,看不清人脸。
白玉姮仅是瞥了眼,掌心蓄力,一条巨龙似的长鞭便甩向看热闹的顾平之,顾平之堪堪躲过,冷笑:“没想到姮鸾帝君居然还会偷袭这样的小伎俩?”
白玉姮挥舞着手中的长鞭,如游蛇,似长龙,招式狠辣迅速地朝他劈去。
“只要能打败你,用什么招式都是好的!”
顾平之一边躲着她的攻击,一边疑心那白圈中的异象,恐自己又有疏漏,提前使出大招,狠狠地,对着白玉姮打过去。
“可还记得这一招?”顾平之笑意盈盈地看着她,“这可是当年送你一程的招式,让我看看,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可还能接的下这一招!”
“那便试试!”
雷鸣轰隆间,不留余力的一招,宛若一条黑色的、虎视眈眈、眼若幽绿的灯笼的蛟,喷着烟雾,张起血盆大口,直冲白玉姮而来。
岑楹、崔明璨目眦欲裂,大喊:“玉儿!”
“姮鸾!!”
那巨蛟的口,生生将人吞下,两个窟窿般的鼻孔喷出热气白烟。
所有人都怔愣住了。
蓦地,不知是谁先悲恸地抽噎出声,霎时间,一股仇恨、愤怒、悲怆在胸腔中鼓胀,快要破开心腔,冲出体内了。
洒着热泪、挥着热血,一腔热血上头,宛若神兵附体,毅勇非常,以一敌十。
“嘭——”
尚未消化的黑蛟忽地在黑云之中翻滚盘旋,龙鸣阵阵,一声震耳欲聋的破空声,从黑蛟的体内传来。
金红的光布满黑蛟黑色的鳞片,顺着鳞片的纹路烙印全身,砰的一声,骨肉成块,炸成了碎片。
只见一人完好无损地飘悬在空中,目光灼灼地盯着猛地吐了一口血的顾平之,继而提鞭,杀了过去。
长鞭变成长剑,白玉姮狠狠地砍了下去,将方才他说的话,也照样还给他:“百年不见,倒是你的功力毫无长进!”
顾平之眸中闪过一丝惊艳,他擦了唇角的血,双色眼瞳迸发出不一样的光彩:“姮鸾,我果真没有小瞧你……”
“哈哈哈哈,不愧是我顾平之看上的女人!”他没有一丝被她破解的尴尬,反倒是眸中的倾慕之色更甚,“我本来想着将你杀了的,这般不听话不受控的人,我顾平之驾驭不了。但……”
“你这样,当真合我胃口,本尊还真想试试驾驭这‘三界’最狂最野的‘马儿’!”
白玉姮双眼蹦出火花,一剑狠厉插进他的左肩。
“够劲!”顾平之侧脸看着左肩的金剑,朗笑,“早知道当年就不用分身术,将你的元神分化出来,姽婳虽猛烈,但完全没有完整的你要来的攒劲。”
“恶心!”白玉姮;冷冷地瞪他,胸膛鼓胀,要被此人气死。
“轰隆!”
又一道紫电劈下。
那白色光圈,人形显现。
但已无人在意,此刻鲜血残肢,染尽了整个青鸾峰。
战事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元光!”白玉姮侧身喊那正与燕黎激战的元光帝君,“前来助我!”
“好!”元光不再心软,狠狠地将眼前这个自己当成自己的孩子养大的人震飞,砸在石壁上,昏死过去。
“替我缠住他。”
白玉姮一边说道,一边在元光身后,快速地掐诀念咒,咬破指尖血,在空中画着繁复的符咒。
“血噬咒!?”顾平之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说心中那复杂的情绪,“你又想与我同归于尽!?”
元光也瞧见了,他沉声道:“姮鸾,事情还有转机的!不要做傻事!”
白玉姮抿唇,在那莹莹发光的符咒下映照的脸,苍白如玉,唇上的点红更添几分妖艳,她仿若曝露在圣光之下,听到那些话却无动于衷,手画符飞快,念念有词。
在符尾落下最后一笔。
白玉姮松了眉头。
这一回,应该没有人会说她不告而别了吧?
也不会有人再苦苦等她回来了。
血噬咒发出血红金色的光,宛若猛兽的血盆大口,欲要吞噬整个世界。
“铛——”
一道紫电疲碎血噬咒,打断了白玉姮的施法。
白玉姮冷厉的目光看向紫电劈过来的方向。
只见裴渊飘在那,冷清清的一个人。
“又来一个送死的?”顾平之再多的打击,再多的爱意,也被她的狠辣无情击败,看着白玉姮怔怔看向那人,他本就无多的理智崩塌,“那本尊便成全你们!”
他猛地一挥手,黑云之中悬挂出密密麻麻数不胜数的黑色箭矢,箭箭齐发,是敌是友,都逃不过。
顾平之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想将白玉姮扣紧怀中,被她躲过,不料双腕之间竟生出两条铁链,紧紧地被攥在顾平之手中。
白玉姮瞪大了眼:“你!?”
顾平之笑:“吃一堑长一智,姮鸾,我也不是那么愚笨,那玄铁本就是唬你的,真正的锁链早在你斩断玄铁之时,就紧扣在你双腕之间。”
白玉姮奋力催动灵气去砍它,却不曾想,体内的灵气好像蛰伏沉睡了般,没有丝毫的动静。
她面色煞白,被他轻而易举地圈进怀里。
“我不想成为这天下的霸主了,”顾平之伏在她耳侧,轻声道,“我要和你一起死,还有他们——”
他指着鏖战的所有人所有妖兽。
“就让他们一同为我们陪葬如何?”
白玉姮叱骂:“疯子!你简直就是一个疯子!”
“哈哈哈哈哈哈,骂得好!”顾平之狠狠地咬上她的肩头,躲过裴渊打过来的攻击,“在洞窟之中我便想好了,若是当不成这天下之主,拥有不了你,那不若一同化为这天下中的一粒尘埃,永生永世都难以分开!”
“疯子!”
“哈哈哈,既然我得不到你……”他目光癫狂地看向裴渊,有种莫名的畅快,“那他也别想得到!”
说罢,那黑云当中的漩涡逐渐变大,吸力大增,将无数的鸟兽、树木连根拔起都吸了进去。
吸入那幽幽不见底的漩涡之中,化为齑粉,成为天地之间的一粒尘。
“白玉姮!”
裴渊感受到那邪祟之力终于凝聚成功了,猛冲去同顾平之夺白玉姮。
将二人捆绑在一起的玄铁链斩断。
犹如一个慢动作般,白玉姮看见裴渊将她往后猛地一推,抱着顾平之冲向了那黑漆的漩涡当中。
“裴渊!!”白玉姮撕心裂肺地喊着。
对上裴渊坚决、不舍……带着快意的眼神。
太好了……
轮到你了。
终于轮到你了,要永生永世记住我了!
行立坐卧,品茶饮水,睁眼闭眼,辗转反侧……
裴渊勾唇快意地笑。
他看向她的眼神悲悯而又坚决。
活下去。
为了你自己。
活下去,我求你。
我只要你好好活下去!
他什么都没说,毅然地飞向那漩涡之中。
“裴渊!!!”
“咻——”
“嘭——”
蓦地,大地猛地抖动,那漩涡好似陨石坠地,又像是炸药爆炸,轰隆一声,青鸾峰半个山头都被震塌。
尘遮日,掩天光,四遭陷入黑暗的死寂。
那些凶猛的妖兽、魔物,随着漩涡的炸开,顾平之的消失,而消散。
一切都恢复了安宁。
死一般的宁静。
噼里啪啦。
“哗——”
闷了许久的天终于裂开了一道缝,澄澈的雨水将扬起的尘埃压了下去。
下雨了。
第130章 他的幸福 已经落在了他的掌心
“玉姮!”
元光和宣朗携手走了过来, 走到正在给多宝洗刷刷的白玉姮身边。
“是你们啊?今日怎么有空过来的?”白玉姮给多宝梳顺毛发,抹了一把汗,看着他们。
“这不是听说你要成亲了么!”宣朗咋咋呼呼地挣开元光的手去逗多宝, 一边摸一边控诉她,“喏,这是给你们的新婚贺礼!”
白玉姮瞄了眼元光另一只手上被红色绸带包裹住的东西。
“你也真是的!要成亲了居然不告诉我们!我们还是不是好朋友!?”
“嗐, 我还以为是啥事呢, 这不是还没开始准备吗?啥都没有呢!只是提了一嘴,怎么你们都知道了?”
宣朗努努嘴,调侃她道:“嚯!那你可是不知道, 某些人啊,早就将你那句‘随口一提’说得满天下都知道了!”
白玉姮忍不住笑,但也惊讶道:“全都知道了啊?”
“那可不是!”
一道清亮的声音急匆匆地道。
几人看了过去,是抱着满满当当的东西、看不清脸的崔明璨和岑楹,二人并肩而来。
“好你个白玉姮!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不通知我们!”岑楹上去揪她脸颊。
白玉姮连连拱手求饶。
“我错了我错了!我是真不知道他将这事当真了!”
“哦?那你这话难道还是骗他的?”又来了一人, 一脸若有所思、恍然大悟、你要完蛋了的表情,笑道, “你这话让那个小气鬼知道了, 可得跟你闹!”
是灵真帝君和东玄帝君。
白玉姮虽然觉得她说的这话有些夸张,但,想想这人的性子,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她无奈扶额道:“嗐,这话你们可别乱说, 可别让他知道,不然我就遭殃了!”
“瞧你这胆子。”灵真帝君嫌弃道,“旁人都是妻管严妻管严,怎么到你这儿了就成了夫管严?能不能有点志气!?给我们女子争点气!”
宣朗也跟着应和:“就是就是!你瞧瞧我们家长安, 就被我管得严严的,我让他往东他绝对不敢往西!”
东玄憋住笑,拍了拍有些悲催的好兄弟的肩膀。
元光嘴角噙着笑,满眼宠溺地看着她,点头道:“娘子的话不敢不听。”
“……”
东玄一阵恶寒,嫌弃地跳开,离他数米远,生怕被他身上的酸臭味熏到。
“真是甜蜜啊,看得我都春心萌动了。”灵真瞧着,自己那颗从未悸动过的心也忍不住有些向往。
宣朗直言道:“那你也找个伴侣?”
灵真摇摇头:“罢了罢了,我只适合跟我的剑过一辈子。”
说着,满心满眼地看着摸着手中的剑,如同爱人般亲密。
“你们啥时候办婚礼啊?”崔明璨将东西放进草屋的正厅,甩着酸痛的胳膊出来,问道,“选好日子了没?”
白玉姮耸肩,两手一摊:“不知道哇!”
“说好了啊,你成婚之时可一定要叫我们!我可要好好闹闹你们的洞房!”
宣朗闻言噗嗤一笑:“难不成你要当滚床童子么?”
崔明璨挠挠头,嘿嘿一笑:“要是让我来,我可真上啊!不开玩笑的!”
岑楹白他一眼,抱手嫌弃道:“就你那鬼运气,还想给人滚床,让你滚蛋还差不多!”
崔明璨哼哼:“那你就不知道了,我可厉害着呢!我三岁就能将三字经千字文全都背下来!”
岑楹也不甘示弱:“我三岁都会自己配药制/毒了!”
崔明璨:“我十三岁就考中了童生!”
岑楹:“我十岁就能在炼药制/毒比试上拿第一!”
“……”
东玄挖了挖耳朵,跟在白玉姮几人后面,忍不住道:“这两人怎么说着说着又吵起来了?”
“我前两天还见他们因为豆腐脑是甜的好吃还是咸的好吃,吵的不可开交……”
几人避开又闹起来的二人,进了草屋。
“习惯就好习惯就好,这两人就是天生的冤家,一聚头,保准两句话就能吵起来,连蚊子咬个包都要分公蚊子咬的厉害还是母蚊子咬的厉害也能吵的不可开交……”白玉姮早已习以为常,淡定道。
“真是活泼。”东玄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句。
草屋之内别有洞天,红檀木的桌椅,上好的雕花茶具,各种生活用具一应俱全。
几人依次坐下,品了口上好的云雾针叶茶。
“玉姮你这地方选的可真好,门前有小溪,屋后有山有树,等春日,花一开,满山的青黄橘绿、姹紫嫣红。”
元光有些羡慕地打量四周,突然觉得这隐居的田园生活好似也不错。
白玉姮抿了口茶,也笑:“这可是他千挑万选早就准备好的地儿,能不好吗?”
元光笑:“这小子,心思想的可真远啊……”
白玉姮不可置否。
几位都是相识多年的好友,谈天说地,各种事都能聊一聊。
说得最多的,也还是最近的事情。
“燕黎那孩子如今怎么样了?”白玉姮了解了那孩子的情况,心情颇为复杂。
他年幼时,父母就因为被同伴背叛,被父母亲守护的人背刺,双双葬身于一次行动之中。
年少的他偷偷报复了当时害过、出卖过自己父母的人,还将心思隐藏得极深,最终被仇恨遮掩了双眼,被顾平之利用。
元光说起他也是百感交集:“原本想抹除他的记忆,但这样对那些被他害死的同门不公平,已经让他去什刹海悔过了,有生之年,都在那里为惨死的同门赎罪。”
白玉姮也长叹一声,这心魔一生,路也跟着歪,能留他一命已经是元光和那些同门最大的仁慈了。
说完这些不开心的,也谈论到了各门各派重新修建,向整个三界招生的事。
“如今人、妖魔、仙三界共同制定了新的条例,天下也得到了一定的安宁。我们和其他兄弟宗门也打算向三界招生,不管是人还是妖魔,只要一心向善,底色是好的,通过了试炼,就能入门。”东玄说到自己负责的领域便开始滔滔不绝。
灵真也道:“我们这次还将选拔的条件细化了,还增加了不少遂卿研制的‘机子’,进行测验,更加的标准规范。”
说着,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一份绑着红绸带的木盒子,递给她,说道:“这是张琚送你们的新婚贺礼。”
白玉姮惊讶接过,说道:“那真是要谢谢她了,她上回当了长老帝君,我都没能亲自去贺喜。”
灵真很是喜欢这位从前的弟子,说话多有夸赞:“不用在意这些虚的,张琚她不在意这些。话说,她这人跟你很像,但又不像。”
白玉姮眯眼笑,知道她说的是张琚的身世,一个贫穷家庭的女孩,资质平平,一路从宗门外门,做到了如今天衍宗四大长老之一,成为天下敬仰的帝君,让多少人大跌眼镜,更让多少人心生敬佩。
几人随意的聊着,天南地北,聊到刚认识时,聊得如火如荼。
直到白玉姮脑中灵光忽地一闪,记起某个人来,一拍脑袋,头疼道:“糟糕!差点忘了这事了!”
“不跟你们聊了,我忘了我答应他要给他送饭的——”
边走出草屋,边对屋里的元光几人道,说着说着,后半截话瞬间消了音。
白玉姮看见一身泥点点、粗布衣的高大男人,带着一顶草帽,手上提溜着几条还在活蹦乱跳的鱼,正用幽幽怨怨的眼神谴责着她的人,心下一虚。
“啊哈哈……你回来了啊?田插得怎么样了?呃呃呃,我刚想给你送饭菜,谁知道突然有客人来了……”
二人极为享受隐居的田园生活,昨夜突发奇想,想来个丈夫辛劳耕田插秧,妻子午时送菜送饭给勤劳辛苦的丈夫,然后两人恩恩爱爱,甜甜蜜蜜地携手归家的戏码。
结果,裴渊在地里插满了整整一个大田,还去河里抓了鱼,等到身上的衣服湿了干,干了湿,都没等到昨夜兴致昂扬与他约定的某人。
白玉姮走上前接过他手中的鱼扔进水缸里,勾着他的尾指,一摇一晃,眼巴巴地看着他,娇声喊他:“裴哥哥辛苦啦~要不要妹妹给你斟杯茶?”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啦~”
白玉姮是算准了裴渊吃这一套,同他撒娇,眼瞅着这人暗色沉沉,跟昨夜那个想要将她拆之入腹的眼神一样,她急忙示意他别乱来,家里可还是有人的!
“都怪元光他们,他们拉着我说我们的婚事,所以才耽搁了……”
一说到婚事,裴渊如临春风,脸上的幽怨之色一褪,弯了眼,主动拉起她的手,亲了亲手背:“嗯,知道了,没怪你。”
“……”嘁,白玉姮才不信,方才用那幽怨的眼神看她的人是谁?
“我说,你们能别再外面卿卿我我吗?我们还在呢!”崔明璨跟岑楹吵完了,正坐在溪流前的一颗三人合抱的槐树下,悠闲饮茶。
瞧见这边勾勾缠缠、眼神拉丝的二人,牙齿一酸,嫌弃道:“快说说你们的婚礼选在哪日!我最近忙得很呢!得确认下时间,留出给来喝你们喜酒的时间……”
裴渊一手摘下帽子,一手牵着白玉姮的手不放,说道:“崔老板最近又去哪发财了?”
崔明璨摆摆手,嘿了一声:“走南闯北,哪有商机就去哪里呗!”
崔明璨父亲在那次大乱中伤了根本,他家中只有他一个独子,便回去继承家业,学着经商,经常需要外出,这也算是圆了他一个浪迹江湖的一个侠客梦。
人生世事古难全。
如今大家各自有了新的生活,新的起点。
远在上京城的李天阔成为一位大刀阔斧、手段狠辣、野心勃勃的天下之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推行新政,快速又稳当地恢复了天下百姓被重创的元气。
远在南邵城的方熹春和白之行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元光和宣朗也早已结成道侣。
灵真帝君的剑术更上一层楼,还将自己多年的心得撰写了一本书,受到了许多修习剑术的修士的追捧。
东玄则是和遂卿一起潜心捣鼓那些器物,如今也是颇有成就,不少的新东西用上了。
而白玉姮与裴渊,也有了新的生活。
自从那场大战中裴渊用自己的邪祟命格献祭,同顾平之同归于尽,元气大伤。
将将养了好些年才恢复过来,但他因为邪祟的命格没有了,全身的修为灵力全都清零。
如今的他,连白玉姮一根手指头都打不过。
白玉姮则是明白了一些事情,算是激流勇退。
跟裴渊一起过上了隐居生活。
在人烟稀少的山坳中,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耕生活。
两人也不觉得苦,反倒是怡然自得,过得津津有味。
因为,在这里,好像整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人。
哦,还有一个多宝。
二人一鸟,粗茶淡饭,悠然自得。
*
婚宴定在了四月廿三,宜嫁娶。
是裴渊翻烂了好几本民间老黄历才算出来的好日子。
本想着低调小办的,但裴渊不同意,他的理由便是第一回也是最后一回的婚礼必须大办!
白玉姮在这种事情上,无论如何都说服不了裴渊,只能依了他。
婚宴在重光殿上举办,而婚房则是在华英殿。
崔明璨和岑楹两人“如愿”地当了白玉姮和裴渊的滚床童子。
一众人等乐呵呵地看着这两人红着脸在婚床上滚来滚去,嘴里说着些吉利话。
白玉姮快要笑到昏厥了,靠在裴渊怀里,笑出的泪将他的喜袍都晕染了一片。
裴渊牢牢地箍着白玉姮的腰肢,给她支撑,以免她笑到跌倒在地。
因笑而颤动的,柔软的腰肢在他掌心,裴渊的心被填满了,唇角扬起笑,好似拥有了全世界。
他的幸福,已经落在了他的掌心。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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